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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1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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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天的日子之於單嫣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這些天來,羅成一直都非常小心謹慎地照顧著她。

大多數的時候,只要她醒著,他就一定會在她方圓五步之內的地方。

武安福的事情給單嫣的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

最初的那幾日,午夜夢回的時候,她總是會做夢夢見武安福壓在她身上,赤紅著雙眼,面孔猙獰地掐著她的脖子讓她喘不過氣來。

每當她陷入這樣的噩夢驚叫著嚇醒過來,一睜眼總是會看到羅成就坐在她的床頭,一面替她擦著眼淚,一面溫聲細語哄著她說:

“我在,我在。”

羅成時時刻刻的守護,確實給了單嫣莫大的安全感。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慢慢習慣了有羅成一直陪在她身邊。

少數時間羅成因為王府公務暫別她身邊的時候,就會聽院子裏的小丫鬟一臉羨艷地瞧著她道:“這些日子殿下為守著姑娘,連公文都是等姑娘入睡以後就著燭燈通宵批完的。咱們從來還沒見殿下對誰的事這樣上心過呢。”

單嫣坐在一旁,默默聽著這些羨艷口氣的話卻並不做聲。

羅成是對她很好。

尤其是她在王府療養的這段時日,對她幾乎已經到了一種極度偏袒的態度。

她身邊的每一處細節,他都派人安排好了,以確保她不受到任何精神上的刺激,能夠安心養病。

可是就算羅成把一切都布置得周密妥當,從心裏說,單嫣卻還是不想留在北平府。

許是心病。

她總覺得留在這兒,會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早起梳妝的時候,屋子裏的丫鬟幫忙把妝鏡旁的窗戶給支了起來。

昨夜剛落過一場綿綿春雨,窗外探進來的花樹枝葉上還新沾著露水。

躲在叢間的雀鳥不知從何處頑皮撲棱飛起立在枝上,而後又騰然離開。

一剎,抖落花樹上零星幾片花瓣。

風吹進來,空氣裏殘存著淡淡花香。

單嫣微楞,轉過頭去看窗外綠意。

她初來北平王府的時候是冬天,而現在邁入三月,北平城已經是春暖花開了。

單嫣透過妝鏡,望見背後替自己梳頭的丫鬟笑吟吟地從匣子裏拈了一根鑲嵌紅寶石的珍珠流蘇簪子推進了她的發髻中。

“王妃娘娘說這簪子是咱們北平府姑娘之間很受歡迎的樣式,但凡富貴人家的千金都是人手一支。姑娘今日穿這身紅的,再配上這簪子,當真是瞧著喜氣極了。”

單嫣楞楞聽著身後丫鬟的誇讚,擡手摸了摸簪子。

這段時日,秦夫人總是隔三差五地給她送各式各樣的東西來,有吃的玩的,也有穿的戴的,皆是價值不菲的好物。

單嫣先前還推辭過一陣,可秦夫人態度堅決,稱她是她秦家的恩人,一定要她收下。

單嫣不好推辭,也只能一一謝過收好。

可其實,這些東西,她沒一樣喜歡,也沒一樣能叫她提得起興趣來。

她唯一期盼的,便是三月十五的那場比試。

等這比試一完……

“阿嫣?”

單嫣腦海裏正琢磨著事情,便聽身後傳來一串腳步聲。

她回過頭去,就見兩邊侍候的丫鬟們都已經紛紛退開:“殿下。”

羅成從屏風後走出來,穿盔貫甲,顯然是剛從校軍場回來沒來得及換身衣裳就過來這裏了。

他把手裏的頭盔隨手交給一旁的丫鬟,笑著朝她的方向走過來:“今日校軍場上出了點兒事,所以過來耽擱了一些時辰,你用過早飯了沒有?”

單嫣搖搖頭:“還沒。剛換了衣裳,等會兒過去王妃娘娘處請安。”

羅成站在她身邊,垂眸笑著端詳了她一陣,把目光定在她發髻上新簪的珍珠流蘇上:“這簪子好看。”

單嫣摸摸簪子也笑道:“是嗎?”

羅成笑起來:“對了,不說這個。我跟你說個有趣兒的,你聽了肯定高興。”

單嫣沒頭沒腦的迷糊道:“什麽有趣兒的?”

這些天來,她身上不舒服,因此羅成每每陪著她的時候,總是絞盡腦汁變著法兒地給她說些北平城近來的奇聞、或者一些令人捧腹大笑的趣事。

單嫣其實不大笑得出來,可看著羅成這麽費心,終究也不忍,便時時應付著他說的話,也裝著自己覺得好笑的樣子,淡淡笑幾聲。

羅成笑起來,眉眼裏幹凈舒朗,很有幾分孩子氣的味道。

他將披在自己外頭的披風摘下,圈在單嫣的肩頭上,而後,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帶著一臉狐疑的她就往外走。

“今日我去校軍場的時候,聽人說東門外護國寺那兒的桃花開了,你不是就愛看這些花啊景啊的麽?我就去差人過去問了一聲大夫,想問問如今你的身子能不能夠出門吹風了,大夫說無妨。所以我就想著今日帶著你,還有表哥,咱們三個去護國寺那兒賞花踏青,怎麽樣?你在這院子裏待了幾十天,定然也膩味了,出去散散心,對養病也有所助益。”

單嫣被羅成拖著往門外走,擡眸瞧著他回頭與她說話時眉飛色舞的神情。

“那、王妃娘娘那兒呢?”她怔怔問道。

羅成也不回頭,擺擺手:“我已經差人去她屋裏說過這事兒了,不用特意再過去一趟,你就安安心心跟著我走就好。”

羅成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長了一大截,單嫣踩著披風踉蹌了幾步,本還想再說什麽,可是一瞧見羅成風風火火的背影,也就不好再開口了。只靜靜垂眸笑了一下,答應了一句“好”。

她留在北平王府的日子不多,下次再與羅成相見,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趁著如今還同在北平,這樣的踏青能去還是去吧。

羅成並不知單嫣心裏所想,只顧抓著她的手興高采烈地往王府外走。

出王府大門,遠遠的,就瞧見秦瓊牽著兩匹馬站在那兒朝他們招手。

羅成牽著單嫣小跑上去,湊近秦瓊身邊,連忙就歉意笑著道:“叫表哥久等了。”

秦瓊身上穿得一身銅甲,他將牽著白龍駒的韁繩遞到羅成手裏,微然笑道:“表弟說的什麽客氣話。”說著轉頭,看向立羅成身邊的單嫣,瞳孔當中閃過幾絲讚許的光,“幾日不見,單嫣姑娘倒是越發明艷動人。這段時日身子可養好了?”

單嫣笑道:“已經大好了,多謝秦二哥記掛著。一段時日不見秦二哥,倒是叫人有些認不出來了。”

趁著她養病的這二十幾日,羅藝已經火速派人將秦瓊被扣押在山西潞州官府裏的軍馬、軍刃全調了回來,另外又給他配齊了全新的盔鎧。

比起前時那一身磊落青衫的裝扮,這一身全身披掛,倒真是顯出他武將威嚴的本色。

秦瓊難為情一笑:“單嫣姑娘慣逗人,還不是這張嘴這雙眼,有什麽認不出來的?”說著轉頭與羅成道,“既然單姑娘已經來了,表弟,咱們事不宜遲,便趕緊去往護國寺吧。早去早回,也省得叫姑爹和姑媽擔憂。”

羅成把頭一點,便朝單嫣道:“我們走吧。”

單嫣一楞,下意識環顧四周。

羅成奇道:“你在找什麽?”

單嫣一頓,轉過頭來疑惑道:“馬車呢?”

羅成也是一楞,緊接著眉眼揚起來:“坐什麽車?咱們是去踏青的,若是一路過去悶在車裏,還有什麽風景可瞧?”

單嫣怔住:“那怎麽過去?”

那邊秦瓊已經利落踩鐙上馬,聽見單嫣這句問話大笑著轉頭,打趣說道:“還能怎麽過去,自然是與我表弟同乘一匹了。”

同乘一匹?

單嫣楞住,轉過頭去看羅成,便見羅成已經扳鞍上馬。

他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人也精神,馬也威武。

朝著她伸手下來,眉梢一挑,眼睛明亮:“抓緊我的手。”

單嫣擡首望著羅成,她楞了一楞,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羅成抓著她的手,躬身下來將她攔腰一抱。

單嫣只覺得身體淩空而起,她微微驚呼了一聲,趕緊抓住羅成的衣袖。

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穩穩坐在高頭大馬之上。

背後羅成的修長的雙臂將她攏在胸前,兩手一揮韁繩,鐙一踹。

白龍駒興奮地仰頭嘶鳴一聲,騰起雙蹄便撒歡往前跑去。

跑出王府長街,便朝著北平城內鬧市過去。

進了熱鬧的街市後,羅成秦瓊便放慢了馬,只坐在馬上,驅使著馬閑閑慢慢往前走。

不得不說,坐在馬上看風景確實很爽快,視線一覽無阻,北平府風貌盡收眼底。

羅成護在單嫣身後,指這兒指那兒的給單嫣看新奇。

單嫣看著滿街人煙阜盛景象,聽著羅成在身後給她說說笑笑,不由得臉上也掛起笑容。

秦瓊策馬跟在他二人身後,微微笑著看他二人說笑玩鬧,心中不覺寬慰許多。

他雙腳一扣鐙,正想驅馬往前的時候,一擡首,卻望見遠處一個穿碧衣的青年人正面對面踏馬逆行過來。

秦瓊在看清來人面孔的剎那,臉上原本的笑容一時僵住。

前方羅成帶著單嫣正高興看街邊雜耍,並沒有留意到這個逆行而來的碧衣青年。

秦瓊收住了韁繩,勒停黃驃馬,目光盯著碧衣人。

碧衣青年策馬閑庭漫步過了羅成單嫣身邊,與秦瓊擦肩而過的時候,給秦瓊使了一個眼色。

秦瓊立即會意,點了點頭。

緊接著,他便策馬往前至羅成身邊,喊道:“表弟!”

羅成正給單嫣指跳火圈的小猴子,兩個人說說笑笑的。猛然聽見身後秦瓊呼喊,忙轉過頭來:“怎麽了表哥?”

秦瓊難為情笑了一聲:“那個、我有些內急,想先找個地方緩一緩。你跟單姑娘先在這兒等著我,我片刻後就回來找你二人。”

羅成沒多想,笑道:“那你趕緊去吧,我帶著單嫣就在這兒等你。”

“好,我去去就來。”秦瓊把頭一點,緊接著便策馬望著前頭過去。

身後的碧衣青年見到秦瓊先走,忙也會意跟在他身後一路相隨。

二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路,碧衣青年回頭見身後已瞧不著羅成等人的身影,方才雙腳一踹鐙,驅馬上前。

等與秦瓊的黃驃馬雙排並行之時,碧衣人方才一拽韁繩扣鐙。

“秦二哥,許久不見。”碧衣青年在馬上朝著秦瓊一抱拳。

秦瓊也趕忙抱拳回禮:“謝映登兄弟,客氣了。你怎麽上北平過來了?”

謝映登道:“是這樣,單二哥知道如今三小姐在北平所遇之事,實在是放心不下,於是派我過來幫著伯當一起料理。”

秦瓊點頭:“今日特意與我打個照面,可是有什麽要事?”

謝映登笑:“正是有要事要與秦二哥說。原是準備去王府尋你的,沒想到在路上碰見。對了,伯當就在前頭城墻邊等著你,你隨我來。”

秦瓊道:“好。”

說著策馬,緊隨謝映登之後前去。

往前方望去,便望見城墻之下,一雪衣青年正立在馬上,正矚目瞧著他二人策馬而來的方向。

秦瓊謝映登一前一後到了王伯當身邊,三人下馬,說了幾句見面的客氣話後,秦瓊便開門見山問道:“伯當兄弟,今日特意叫映登找我過來一趟,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要說?”

王伯當清冷面容上神色沈沈,他盯了一陣秦瓊,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不妨直說,都是朋友,沒什麽不好開口的。”秦瓊道。

聽見秦瓊這麽說了,王伯當便也不再支吾,垂眸給秦瓊抱拳道:“可能要給二哥添些麻煩了。”

秦瓊不解:“伯當說得這是什麽話?怎麽就給我添麻煩了?”

王伯當擰著眉,沈聲道:“是這樣。今日張公瑾已經與我們通過信,說羅藝老兒雖然嘴上說要從輕處置阿嫣一行,可背地裏卻已經準備著後日三月十五校軍場比試一完,立即就將他們發配回山西太原府,聽候太原府的發落。”

“什麽!?”秦瓊大為驚駭,“姑爹不是已經答應了不再追究了麽?”

王伯當冷嗤一聲,面上浮現輕蔑神色:“這些侯爺王爺,不過都是一些當人一面背後一面的宵小罷了,說出去的話朝令夕改乃是常事。”

秦瓊急聲:“別急!待我再去姑爹跟前為單姑娘和幾位兄弟說情一番。”

謝映登卻擺手笑道:“二哥不用急,這件事情不用二哥插手。我此番奉單二哥的命前來北平,就是為了將三小姐和咱們的幾位兄弟救出來。二哥你才認下這姑親沒多久,在羅藝跟前替我們說了這麽多話,我們已經很是感激了。可若是你三番五次前去說情,只恐惹得羅藝不快。到底羅家是你的姑親,單二哥說不想給你太添麻煩。”

“這怎麽能是添麻煩呢?單賢弟替我籌謀了這般多,我為他的手足求情又算得了什麽?”秦瓊擰眉說。

王伯當微然一笑:“我們自然知道秦二哥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可我們已經部署好,也已經與王府內張公瑾交清了底。後日三月十五,等二哥你在場上贏了那武家兄弟手中的四將,我們趁著羅藝老兒高興的時候,裏應外合,把阿嫣和眾位兄弟一起帶走。到時候羅藝察覺回來,免不了一路追查,那時候,就請單二哥多替我們想想辦法,所以今日才說,只恐要給二哥添些麻煩。”

秦瓊聽完這話,垂眸點了點頭:“既然你們已經決定好了,我也只有全力幫助你們離開。”

王伯當笑了:“三小姐那兒我們已經叫張公瑾過去通信,二哥不必操心。後日校軍場比試完畢,還請二哥多多協助,助我們一行人安全返回山西。”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6點二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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