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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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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V]

妖龍出世,生靈塗炭。人間帝王派兵擒妖龍,又下皇榜,屠得妖龍者可得萬金,加官進爵。

一時之間奇能異士紛紛湧出前往東海,本想大展身手,卻過於輕敵以致性命不保,不消幾日便血染大海,怨氣遍野。

雲容蹙著眉,她低頭打量著自己身上的道袍,同在三清觀中的並無二樣,腹部卻是平坦的。

而當她再打量下去時,目光落在腳下早已被血染紅的土地,她不曾退卻,反倒是望向面前堆成屍山般的人間地獄,她似乎是成了辛鏡,又或者她原本應該是在道觀中修煉多年半步登仙的一觀之主。

腦袋中多的經驗讓她不會再因為一點鮮血就會彈起,雲容目光覆雜,終於懂了伍彩兒為何會在見過流光鏡後變成這般模樣。

她閉上了雙眼,除了她身為辛雲容的十幾載記憶,現在她還被強行塞入了辛鏡三十餘年的點點滴滴。

春日裏的吹來的海風比平日多了更為濃郁的腥氣,還有彌漫在方圓幾裏的屍臭腐味。

先前鬥志昂然的士兵和奇士橫屍遍野,沒有人敢過來為他們收屍,同樣也沒有人敢鼓起勇氣來到東海,萬金的吸引再大,卻遠不如性命重要。

妖龍這幾日吃得飽,鉆入東海不見蹤影。

雲容來得不是時候,她望著頭頂的陰雲,身後的小道士卻突然發現了什麽,指著屍山中某一處破了音:“觀、觀主——”

她跟隨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屍堆之上,緩緩站起一人,那是一名少年,未著一褸,此刻正面無表情地朝他們望來。

不用近看,他泛著青色的皮膚都不似真人。

小道士卻還在為對方沒有穿衣服而羞恥地臉紅,他剛想從自己的包袱裏掏出自己的道袍遞給他,卻被觀主一把拽住了。

“別過去。”

那張同酆鄲長相一樣的少年就這麽跳下屍山,一步一步朝僅剩的活人走來。

他的速度很快,小道士很明顯也察覺到了不對,被雲容拉在身後躲藏著,而在此刻,同她一般身高的瘦削少年卻不懂躲避地直面迎來,伴著渾身濃郁至極的鬼氣,被雲容猛然抽-出的道袍——

從頭蓋住,包了起來。

辛雲容無力扶額,穿回前世遇到夫君的第一日,他在海邊面無表情地遛.鳥。

在小道士的大力拖拽下,他們尋到附近的一處破廟中,準備接下來的打算。

小道士是偷偷跟在觀主身後來的,許是他是被撿回觀中長大的孩子,對辛鏡格外依戀,尤其是她出門前已安排好下一任觀主的人選後,小道士愈發不放心。

雲容一扭頭就瞥見和孟鴻卓相同臉龐的小道士,忍不住嘆了口氣,冤家路窄,還真沒說錯。

孟元,也就是小道士,從雲容嘴裏得知酆鄲身份的時候,利索地用法繩將酆鄲捆在掉漆的紅柱子上後,從燒好的壺中舀出一碗湯遞給了她。

“觀主,我們……”孟元皺起眉頭的時候和孟鴻卓簡直一模一樣,不過如今他過於青澀,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反倒透出幾分故作老成,特別是反應過來自己要說的話會被身後的酆鄲聽見,急忙壓低了聲音,用手指指著酆鄲的方向,問她怎麽辦。

雲容已經跟隨著早已流逝在時間裏的回憶做出相同的反應:“雖是鬼物,好好教導,許能減少一些殺戮。”

當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被捆在那的少年動了動漆黑的眼珠,似是感受到了從雲容身上傳達出來的善意。

他能聽到每一個字,但不懂意思。

夜裏雲容守夜,她沒時間將孟元送回去,只能暫且讓他跟著,不過——

她轉頭看向了酆鄲。

他依舊一言不發,身上裹著的是孟元胡亂給他穿上的道袍,系帶打著死結,或許是他感受到不舒服掙紮了一番,衣領從他的肩膀上滑落了一部分,露出少年線條流暢的肩頸和冷玉般的肌膚。

但他毫無羞恥感,一個剛出生的鬼物,對人類那些過多的情感是毫不知情的。

還需慢慢教。

雲容在心裏嘆了口氣,這樣的酆鄲同她初識的樣子全然不同。

但相比之下,她也想更多的認識酆鄲從前的生活,她無法阻止以前發生的事情,但在其他時間卻可以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像現在——

她起身走了過去,站在少年面前,因擔心他聽不懂幹脆一個字一個字地對他說:“我松開你,但是不能跑。”

少年沒有回話,他不懂得意思,微歪著腦袋跟著她念了一遍:“我松開你,但是不能跑。”

聲音幹巴巴的,不含一點感情。

雲容解開法繩,當她將綁在他身上的繩索拉松了些,同時讓他看自己的口型:“松——開。”

酆鄲從法繩裏抽-出一只手臂,似乎懂了一點意思:“松開。”

雲容誇獎地拍拍他的腦袋,臉上不由得多出幾分笑容:“做得很好。”

這句話他聽出了一點意思,酆鄲也跟著笑,只不過因為是學著雲容臉上的笑,顯得非常僵硬。

雲容將法繩收攏在袖中,酆鄲站在她旁邊時朝著廟的大門望了一眼,似乎想出去,但在看到雲容的時候又有些猶豫。

她是酆鄲看到的第一個人。

雲容下意識地轉過身替他整理好衣領,又解開系帶重新替他綁好,他的長發就這麽披在腦後,露出一張雌雄莫辨的漂亮臉蛋,薄唇是紅的,眼珠是極致的黑,像極了山上的勾人魂魄的艷鬼。

“吾名辛鏡,”雲容指著自己的臉慢慢告訴他,“辛鏡。”

說完撿起一根燒了一截的木棍在地上寫了出來,她差點說成了辛雲容,所幸又改了過來。

上輩子的事情,還是別被她給篡改了。

少年聰慧地也取了一根木棍,他第一回 穿衣服沒個正形,一直往下掉,雲容看他不停地抓著袖子,幹脆端起他的手,細心地替他將袖子疊上去,落在肘彎處。

他就像一個木偶,任由雲容搗鼓著,聽到雲容讓他抓住袖擺,又聽話地用左手捉住,另一只手握成爪,學著她寫出了辛鏡的名字。

他寫出來的樣子和雲容寫的沒什麽區別,連筆畫的長度都是一樣的。

心頭一動,雲容又寫下辛雲容三個字給他瞧,但酆鄲又想跟著寫的時候被她阻止了。

他不懂得為什麽身旁的女子突然挫敗地落下肩,又用鞋底蹭掉了地上寫著的“辛雲容”三個字,他不會說話,只憑著記憶將那三個字印在了腦海裏。

他餓了。

但一旁的女子卻似乎不想讓他就這麽走,她伸出手想拽住他的袖子,但等他看去,又假裝伸了個懶腰縮回了手。

酆鄲猜不出她的意思,又往外走了一步,回頭看她的反應。

果不其然,她也跟著邁了一小步,像是跟在大貓屁-股後頭的小貓崽。

孟元還是酣睡,雲容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這破廟裏,但酆鄲似乎要走……

她蹙著眉頭思考著,就被酆鄲拉住了胳膊往外走去。

雲容跟著他走出去,回頭望了一眼孟元依舊不放心,從他的手中抽-出自己手臂,酆鄲手中一空,不解地回頭看她。

雲容指著孟元給他看:“他一個人在那,不安全。”

她張開嘴咬了一口空氣,表示會有東西跑出來吃掉他。所以她要守著他。

酆鄲看懂了,他看到雲容往回走,也跟著走回了廟裏,雲容正詫異他為什麽又倒回來,卻見少年繞過了她走到孟元身旁蹲下,一手捉住孟元的胳膊,一手托在他的腰上,猛地一擡,扛豬似的背在了肩上。

做完這之後,他將視線頭像了雲容,四目相接,雖然沒說話,雲容竟從他的眼裏看出了他的意思——看,我將他帶著,你就可以不用守著他了。

孟元似乎是累得夠嗆,這麽被扛著到了屍山旁都沒醒。

雲容站在那不願再看,或許她也明白了為什麽孟鴻卓和酆鄲互相看不對眼的原因了。

酆鄲吸足了鬼氣,又哼哧哼哧地將孟元扛了回來。

等到第二日孟元醒來時,腰上泛著酸痛,他不敢表現出來擔心被觀主趕回去只能偷偷地揉,絲毫沒想到這會和酆鄲會有關系。

東海附近的城鎮已經被毀的差不多了,妖龍暫時隱身,他們也沒有留在這邊的必要。

雲容真切地感受到這具身體鍛煉多年的好處了,她原先體弱,聽大夫說能活下來都已經是老天保佑,自小便待在宅子裏,也很少出去。

她健步如飛,若非顧忌孟元尚且年幼,早就跑的比馬還快了。

走了一日,終於找到一間客棧,這老板也是藝高人膽大,這裏離東海並不遠,掙得倒是能人異士的茶水錢,雲容原本訂兩個房,孟元連忙說自己可以睡地上,不必多花錢,他那副樣子似乎很是擔心雲容會隨時送他回去。

酆鄲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

三人住了一間房,老板是個地道的北方漢子,身形是孟元的三倍,留著一臉的胡須,笑起來胡子跟著一抖一抖,酆鄲盯著他看了許久,也沒找到他的嘴。

就著老板送上樓的飯菜吃了,好在春日裏並不熱,出的汗也不多,雲容等到孟元洗完了澡再繞到屏風後去洗。

原本孟元是要拉著酆鄲出去的,但外頭也不能說有多安全,雲容幹脆讓他們就待在房中。

此刻,露出漂亮鎖骨的酆鄲很是端莊地坐在桌旁的長椅上,望著孟元在窗戶邊低著頭擦拭著濕發,他歪著腦袋,摸了摸垂在臉頰旁的黑發,有樣學樣地走到屏風後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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