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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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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V]

榮家那位小公子被仆從發現的時候,已經氣若游絲。

若非孟鴻卓趕去時留住他體內還未散去的最後一魄,如今怕是榮府要白發人送黑發人,斷了最後一脈。

殘留的鬼氣還有殘餘,燭火下散開時隱隱透著金光,毫無疑問這就是昨夜逃走的小鬼,只是不知為何要大費周章地將榮錦的魂魄卷走,幾人來不及費解,沿著一點蹤跡跟了上去。

懷文玉本想跟去,卻又不得不聽孟鴻卓的話暫留此處,以防惡鬼聲東擊西,最後又來尋伍彩兒剩餘魂魄作祟。

況且,酆鄲此時不在,他也不放心雲容一人。

懷文玉坐立不安,她不停地往外望去期待看見孟鴻卓幾人安全回歸,恍惚之間她察覺袖口處一陣發燙,那是她藏匿古書的地方——這幾日防止被發現,她一直隨身攜帶著。

並非是她所願,只是她丟了幾次出去,那書籍卻在不久之後又回到她的手中,仿佛認主了一般,根本甩不掉。

又怕被其他人察覺,如今袖口像是揣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緊貼著皮膚怎麽也拽不開,耳邊似乎也傳來泛著冷意的呼吸聲,如冬日裏的寒冰侵入到她的骨子裏。

袖中的手臂控制不住地發顫,她眼睛低垂著,急匆匆地同雲容說有事出去一趟便摔門而出。

雲容起身去闔好門,人有三急她能理解。

懷文玉直往伍家的水井邊跑去,她沒時間理會好奇打量她的伍天成,跑到井邊打了一大桶沁人的涼水,直接將整只左手都泡了進去。

灼-熱感減了少許,她將手伸入袖中正欲拽出古籍,卻感覺身後站了一人。

手臂上傳來針紮般的刺痛,她將古籍甩入水桶,回頭看去時卻是一個身著黑衫的貌美女子,眉間生著一顆紅痣,此時正饒有興致地望著她滴血的手臂,彎唇一笑。

她身上的鬼氣絲毫也不收斂,讓懷文玉看了個正著,她倒退兩步想從袖中掏出黃符,卻聽那黑衣女子輕聲細語:“你大師兄若是知道你謀害他表妹,你這輩子許是都不會被他多看一眼罷?”

聽了這話,懷文玉臉上血色盡失,她強扯出一抹笑意給自己壯膽:“真好笑,我師兄會信你這鬼物的話?”

“信不信是一回事,這本古籍已嘗了你的血,你可知……若是再多些時間,你將徹底被迷了心智,成了它的傀儡?”

懷文玉不聽,持著金錢劍朝她揮去。

支苑冷笑一聲,也不躲,直接捉住懷文玉的手往外一掰,痛意從腕間延伸到手臂一直到肩胛骨,懷文玉咬緊牙翻身上前,左手掐訣念咒,又被支苑一一卸去。

懷文玉一個踉蹌被推倒在地,她一轉頭便被支苑用骨笛抵在脖頸間,只要稍稍一動便會劃破皮膚,直逼大動脈。

“你到底要做什麽!”

支苑卻笑起來:“你再大些聲,將其他人引來,讓他們瞧瞧他們的師妹如今的模樣……又是如何蛇蠍心腸。”

地上的古籍像是長了腳一般不知何時爬到了懷文玉的手掌旁,黏附在她流血的手臂上,懷文玉此時只精神恍惚,口幹舌燥的,想要喝些滾燙的東西才好。

“你瞧,你的意志力這般薄弱,如今不過剛開始你就受不住了……”

懷文玉好不容易咬破舌尖才掙脫出來,她平緩了少許,緊緊盯著面前的黑衫女子,一字一句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你到底想要什麽?!”

“不若乎是一點小忙,作為交換,我可以替你祛除它。”

她從袖中掏出小瓶,在懷文玉面前搖了搖,蠱惑般輕聲道:“這是解藥,只需你今夜子時將你幾個師兄引開……你不是很討厭辛雲容嗎,若是她離開道觀,對你也有好處不是嗎?”

她本想著聽了這話,懷文玉應當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出乎她意料的是,懷文玉對鬼物的厭惡遠比辛雲容的程度更深,她對支苑毫無信任可言:“你說得輕巧,我要如何引開他們?你這鬼物想對她下手,若她死了,我豈不是背了兩條人命!”

“你給她的黃符引來嬰面蟲不也會害死她嗎?”支苑看著懷文玉變幻的臉色嘲笑著,“如今做出這副樣子又是給誰看。”

“不是的,不是……”

懷文玉仿佛在說服自己,拼命搖頭否認:“我只是被古籍控制了,那並非我本意。”

“不管如何,”支苑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直接將小瓶丟到她懷裏,“你若不做就等著被古籍吸-幹了血,做盡惡事,再被你師兄發現,想必……他對你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她深知孟鴻卓是懷文玉的死穴,不再她身上多費口舌:“我再給你三息時間考慮。”

懷文玉咬破了嘴唇,無聲地垂下了腦袋,手指緩緩收攏著握緊了小瓶。

辛雲容坐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她回來,正疑惑之際準備去尋,窗戶卻被掀開了一點縫隙。

“懷師姐?”

她猜測著喚了一聲,走近窗戶去瞧又什麽也沒看見,仿佛這只是一場戲耍她的微風。

她探出身去將窗戶闔上,剛準備關便看到從檐廊一頭緩緩走來的懷文玉。

腳步虛浮,在看到她之後懷文玉像是被刺痛到立即偏過了頭,不同她對視,右手握成拳將小瓶子藏匿在袖中。

雲容雖然覺得她奇怪,但也沒多想。

如今已是深夜,酆鄲未歸,師兄幾人中只有才英和吉庸回來了,他們大口吃著飯:“孟師兄同俞師兄還在追查惡鬼的蹤跡,他擔心你們便讓我們先回來了。”

懷文玉看只有他們兩個,心中輕松了少許。

她便住在伍宏才先前為她準備的廂房中,才英和吉庸兩人睡在伍彩兒一旁的廂房裏,懷文玉主動提出要守夜,便直接睡在她外室的矮榻上,同她隔了幾間房的距離。

雲容關上門的時候懷文玉一直朝她的方向望著,但只要雲容看過去她又立馬撇過視線,讓雲容以為她想同自己睡在軟乎的床榻上,當她問要不要一起睡時,懷文玉又炸了毛的貓似的直接拒絕。

她似乎很生氣,看也不看雲容,但看到挺著大肚子的雲容要關門時又將她喊住了。

雲容看不懂她的眼神,黑夜裏懷文玉抿緊了嘴唇,泛著不太自然的蒼白:“……別睡得太死了。”

雲容點著頭,她懷孕以來晚上都要起好幾次夜,根本睡不死。

不過前幾日還有酆鄲會拍醒她,甚至有時候在她還昏睡的時候將她抱去解手,省了她不少事。

待到子時,懷文玉叫醒了兩人,神態焦急不似作偽:“我方才好像察覺到了鬼氣!”

兩人急匆匆披上道袍,毫不懷疑地跟隨懷文玉往伍家外追去,懷文玉不願回頭,她也不能回頭了。

等到要睡的時候,雲容察覺肚中的孩子調皮地翻了個身,拉開中衣,還能瞧見他小小的手掌貼在她的肚皮,印出些許痕跡。

“餓了嗎?”雲容摸著肚子自言自語。

沒有得到回應,她不似酆鄲那般聽得懂這孩子的語言。

黑氣纏繞在她指尖往門的方向拉去,仿佛在提醒著什麽,原本已經坐在床上的雲容翻身下床,還來不及穿鞋,整個人連同著床都塌陷了下去。

地塌了。

她情急之下扶住了尚且直立的床架,也來不及穿鞋,光著腳想掙脫往下墜的宿命。

面前搖晃的帷帳被她死死抓在手中,她一手抱著肚子,彎腰一扯站穩了身體往一旁躲去,腦後一陣腥風快速刮過,回頭一瞧居然是只體型龐大的千足蟲,此刻正翹著尾尖盯上了她,若是雲容慢了一步,估計早已身首異處。

詔淵下——

支苑如木偶站在酆鄲身後,一雙眼睛卻盯著在身形巨大的黑龍前為加固封印做準備的酆鄲身上。

今日是朔月,一排綠瑩瑩的鬼火並排照亮著崖下的光景。

披散頭發的年輕男人在掌心劃開了一道極深的口子,比鮮血更為粘稠的黑色液體落入面前的石缽中,濃郁的梅花香氣在周圍散開,黑龍朝天嘶鳴,身上的桎梏似有松動。

青年揚起冰冷臉龐,不顧手上的傷口,抽-出長鞭朝它揮去。

“不過壓在此處百年,你便按捺不住了。”

支苑端著石缽退後,在一聲聲的鞭聲中察覺出掩蓋在儒雅氣度下刻在惡鬼骨子裏的陰郁怨毒。

在陣陣尖銳的哀嚎聲中,酆鄲卻笑了起來。

“今日是我師父百年忌辰,”他每說一句就揮鞭而下,力度一次比一次重,“若是她能瞧見你如今光景,必定是極為高興的。”

黑龍怒極,開始口吐人語:“你師父都魂飛魄散了,如何高興!”

酆鄲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若非你這孽畜,我師父何至於此!”

不等黑龍說話,酆鄲不再收斂力道,足足揮了百鞭,方才解氣。

從支苑手中拿過石缽,將血液塗抹在每根鐵鏈上加固封印,剛塗到第三根腰間的玉玨陡然亮起,酆鄲沈下臉色將石缽塞給了支苑:“不可漏下一處。”

支苑深深低著腦袋應下,下一秒面前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見。

她端著石缽望著面前掙脫不開的黑龍,慢慢彎起了嘴角。

伍家這般大的動靜將懷文玉幾人又吸引了過來,才英暗道不好率先往前沖,他剛打開門,就見一處黑影落下,一掌推開辛雲容所住的那間廂房。

相比於有些狼狽地雲容,被打擾到的酆鄲瞥見耀武揚威的巨型千足蟲時,徒手按住千足蟲的頭部往地上重重一摔,待它露出稍加柔軟的腹板,便被酆鄲單手刺入,等雲容反應過來,酆鄲將手中拽下的千足蟲頭部丟在房外,腳尖勾起剩餘的一大截屍體踢了出去。

他胡亂地將頭發束在腦後,脫下外套擦拭著手上沾染的綠色血液,目光卻是往雲容的方向望來。

酆鄲似乎趕得有些著急,呼吸不穩地安撫著她:“別怕。”

雲容手裏還握著長劍,那是孟鴻卓留在她這裏的,只是沒想到她就劈了兩下酆鄲就趕來了。

她放好劍,走過去想要抱住他的行為遭到他的拒絕,皺著的眉頭對做自己身上沾染的氣味很是厭惡,他又脫了一件丟了出去:“我先去洗一下。”

門已經被千足蟲弄壞了,懷文玉握緊了雙手走過去查看情況,她不停地吞咽著口水,等看到雲容完好無損地跟在酆鄲身後時,她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伍家的幾人跑出來看到這麽大的千足蟲,差點把魂嚇飛。

好在才英和吉庸將此物燒了幹凈,天色太晚了,他們稍稍收拾了一番又抵擋不住困意,決定明日再收拾幹凈。

酆鄲將雲容帶回了自己宅邸中,才英幾人還住在伍家,畢竟出了這麽大的事,也有些不敢睡。

懷文玉正準備回房,才英叫住了她。

他面無表情地問:“懷師姐,你今夜……真的看到鬼氣了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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