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獅子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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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齊心合力把蘇阿婆拉上來後，看著前面地上一群人劫後餘生地抱著又哭又笑，大多數人心裏都油然而生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滿足感。
當然，被緊張場面完全占據的心神在緩了過來之後，不少人又開始疑惑起來：我剛剛……在做什麽來著？
被生命垂危急需救援的場面刺激到，人的大腦就暫時失去了其他的想法，說不上善惡再不分立場，為的不過就是尊重生命這四個字——每一個人都知道，在那個時候，哪一件事才是最重要、必須最先考慮的。
現在緩過神來，這些人總算是有時間去思考其它東西了。
看到最先清醒過來的記者已經捧起相機一通對著蘇韻那邊一通猛拍後，方茉娜和一眾工作人員便趕緊上前開始公關起來。
亂七八糟的場面裏，蘇韻頂著方茉娜時不時瞄過來那帶著嚴厲和不滿的目光，照舊抱著驚魂未定的蘇阿婆依偎著，淚水掛在大眼睛裏泫然欲墜：你們繼續公關，我繼續賣慘，看誰耗得過誰！
沖香江記者的八卦能力，拿不出一個解決方法來的話，看他們怎麽收場。
雖然蘇阿婆這番做法肯定會讓方茉娜這種性格強勢的人對她們掉好感，但就沖著蘇阿婆拼了命地維護她的舉動，她便不能讓蘇阿婆的心意付諸流水。
眼看蘇韻這一次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無視了自己的暗示，方茉娜按捺下心裏的悶氣，忍不住又暗中剜了那幾個罪魁禍首一眼。
重賽的話就表明他們的比賽確實出了問題，但現在如果不重賽一次的話又難以服眾……方茉娜正苦惱著，忽然身邊的人又急匆匆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家庭觀眾一直在打電話投訴，要求換評委重新比賽。
轉念一想，方茉娜立刻就明白了觀眾們的憤怒原因：觀看節目的觀眾本來就是中下階層居多，蘇韻的屋邨出身在比賽時是劣勢，但在觀眾那邊，反而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優勢。
草根逆襲一向是觀眾們樂此不疲的點，相反的，被階層打壓擠兌的草根，就會引發觀眾們身同感受的無邊怒火。
蘇韻這孩子天生就是一副適合賣慘的好模樣，在他們這些人眼中或許心照不宣一笑置之不當回事只看她耍小心機；但在電視機前面的觀眾眼中，卻是特別的招人疼。
這裏的事還沒有宣揚，只有拍了照片的記者在現場斟酌著文章寫法……
不過，觀眾們只看了前面那部分都投訴電話不斷，要是等蘇阿婆以命相搏的事情再爆出去，而她繼續因為心裏不滿和其他人聯手打壓蘇韻的話，這一次的事情就很難收場了。
想不到終日算計到頭，今日居然是失手在今日被人算了進去。
為今之計，還真的是得忍著氣順了蘇韻這群人的意思。
但節目早就已經編排好了，要讓蘇韻重賽，起碼得擠出一個其他人的節目時間……
這時，一個靚麗的女郎走到了方茉娜身邊，低聲道：“方小姐，我們‘四朵金花’接下來有個五分鐘的歌舞表演，我和肥肥、圓圓她們商量過了，可以空出這個時間……”
方茉娜聞言，頓時目露讚賞地看了女郎一眼：“Liza，你有心了。”
能幫得上手的人，她自然不會虧待。
方茉娜這邊帶著人招呼記者去了，蘇韻擡眼看了看，在目光與那個叫Liza的女郎交接時，連帶著她身邊那三個已經穿好了舞裙的女伴，都是溫和地回了她一個微笑。
這“四朵金花”的組合，她時不時就在擺攤時，於各個商鋪中的電視機裏看到，乃是《歡樂今晚》的一個人氣組合。
這組合雖然夠古老，但其中兩個乃是出了圈的紅人，因此蘇韻還真的認得她們：一個身形豐滿的“肥肥”沈定夏，一個俏麗動人的“阿姐”汪寧詮。
說話的那個Liza，就正是多年後勇敢出面勸告TBB少搞山頭文化、多關心員工的汪寧詮。
微笑著遙遙用感激的眼神感謝了現在還都是姐姐輩的四位前輩女星，在確認了節目組已經安排好重賽之後，抱著吉他的蘇韻就在親朋好友的鼓勵目光裏，再一次走上了舞臺。
足足有十個評委在等待著她。
不止是一個小小的警告，也是為了最大程度上防止再出現事故，所以方茉娜特地安排了去掉一個最低分和去掉一個最高分的機制，並且打分精確到0.1，最後按照分數百分比乘以15分的總分，四舍五入得出這一次的新分數。
這一局，打得就是她能不能穩得住。
蘇韻無所畏懼：以她當年打游戲做伏地魔茍到最後應有盡有的超級忍功，這點攻擊是打不倒她的！
穩穩當當地再一次演奏了一首名曲，那毫不怯場的大氣穩重，哪怕是最挑剔的評委，也挑不出一絲毛病。
這個年紀，這個表現，實屬是難得。
這年頭人們最喜聞樂見的不外乎就是從低做起努力逆襲最終獲得成功的故事，這一次蘇韻的分數經過統計換算，是無可避免地獲得了15分滿分。
接下來的15分，就在自由曲目的表演上。
大概是因為蘇韻先前張口就來的曲子在明眼人心裏都明白到是何等優秀，所以這一次的自由曲目，好幾個學校的學生居然是選擇放棄了“創新”，轉而專註於表演又一首名曲來拼那穩紮穩打的14分。
蘇韻目前所有項目全滿分以85分獨居第一位，再加上她方才的表現，已經是有對手在想著只要分數別差得太過分就好了……
看著記分板上自己名字以下的人在不斷變換著位置，蘇韻十分淡定：所有人都在避她的鋒芒，只要她自己一直穩住，那麽這把就穩了。
“你是誰？”旁邊傳來了王嘉遽等幾個孩子的叫嚷。
正在醞釀感情的蘇韻側頭望去，只見一個瘦削青年正在低著頭滿臉愧疚地對蘇阿婆道歉：“阿婆，對不起，我不知道大伯和伯母他們會這樣做，害得你……”
這太有特色的臉，蘇韻到還真的認識他——盧顧廷，經常在老港片裏面扮演一些又慫又縮骨的搞笑配角，但真人卻是十分的有才華，在翻唱盛行的黃金時代裏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堅持原創的作曲家。
不過，本人影視形象和才華的反差，使得蘇韻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相信這個電影裏的搞笑小男人就是歌曲《一生所愛》的創作者加原唱者……
知道來人的信息，因此蘇韻便也沒有出言責怪盧顧廷：“這也不是你的原因，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多謝。”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看盧顧廷這一身半新不舊的打扮，明顯是和之前身光頸靚的盧家人不同。
既然是暫時寄住在伯父家的侄子，那麽在盧家估計還受了不少寄人籬下的氣，能保持本心不和盧家人同流合汙還會偷偷過來道歉，已經是很難得了。
“其實我來，不止是為了告訴你們這件事……”聽得臺上已經開始演奏起了自己無比熟悉的旋律，盧顧廷一咬牙，“臺上的曲子……其實是我作的。”
“基本上‘自創’歌曲都是找人捉刀代筆的，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蘇韻見怪不怪地說。
“但我原本作的，是一首歌頌親情的小情歌……”盧顧廷痛心疾首地看著臺上，宛如孩子被人拐賣了一般，“為了避開和你碰上，我伯父就臨時找人把歌詞改了。”
盧顧廷說這話的同時，臺上的盧仁嘉也是信心滿滿地說了起來：“因為太平山是全香江最多名流豪門聚居的地方，是我們所有人仰望的天堂，今日，我將會為大家帶來一首《太平山上（Victoria Peak）》，以表示我們這一代的學生終將奮勇拼搏、努力往前的決心……”
“因為他們查探過、也聽過你的《A little love》，所以就叫我幫忙做了一首歌。不過，剛才在上面聽過你唱那首不知名的粵語歌之後……我深深地明白到，我在這一類歌曲上的造詣還不如你……”
“當然，我伯父他們也明白，所以就想著另辟途徑，改掉歌詞用歌詞內核含義來對抗你，借‘大義’壓‘小家’。”
“本來就是情情愛愛的調子，硬是要為了什麽大氣填這個詞，把我的歌糟蹋成這樣，簡直就是不倫不類！”
看盧顧廷氣得不能自已，蘇韻卻是開始明白了他的意思：無論哪個時代，都是歌頌感情的清新小情歌類最受歡迎。
但在樂評人眼裏，情歌類卻是太過“小家子氣”，就像電影評審裏商業片在拿獎上永遠要比文藝片吃虧——評委總是會更偏向於那些相對“大氣”的讚歌勵志歌等非情歌類。
不過，不用盧顧廷良心發現來通風報信，她最後一首歌曲的表演，也從來就沒有打算炒之前的冷飯。
蘇韻抱著吉他上臺鞠完一躬後，輕輕掃了臺下的觀眾們：很好，就著剛才的事故，大多數人的情緒依然還沈浸在方才拋棄一切矛盾、團結起來互助友愛的氛圍裏。
搞文案煽情這一項，這個人心依然還保留著質樸的時代和後世炒作成風的時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我曾經在黑夜裏與街坊們通力合作，見證一個生命奇跡的誕生；也曾在剛才的危難裏，見識到人心總有光明善良的一面……”
“是，我出生在屋邨，生長也在屋邨——正是屋邨和鐵皮棚裏面的點點滴滴，構成了我們父輩、長輩的前半生，使得他們從獅子山下的棚屋，走到了太平山上的豪宅。”
不但順著前面搭好的橋梁往上爬，還串聯起了前日蘇屋邨全體人員齊齊出動救助孕婦的事件……這樣的正能量大事，可是被報紙雜志和電視都宣揚過一遍又一遍。
以及還借蘇阿婆的事情，暗暗誇了在場的所有人一通。
看到周圍的人眉眼隨之舒展，方茉娜心裏的提防便再次加重了一層：不管這些話是有人相教早有準備，抑或是蘇韻天賦異稟張口就來，這一場最後的決戰，結局已經十分之明顯。
“從大排檔到茶餐廳，從雞蛋仔到西式大餐，從屋邨到豪宅……正因為這些市井生活與草根情懷，一點一滴，統統都在記錄著獅子山所賦予我們港人永遠勤勞、樂觀和務實的精神，讓我們同舟共濟、踏平崎嶇！”
“我今晚要演奏的曲目是一首粵語歌——《獅子山下》！”
“人生中有歡喜，難免亦常有淚/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相遇上/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
不同於先前明顯已經西化的腔調，這一首同樣難得的粵語歌，曲調和緩婉轉，更有幾分老粵曲改良為新曲的味道，讓他們更容易接受。
本應該是歷經風霜不忘初心的調子，卻被她以悠悠清靈婉轉童聲唱來，竟似歷盡了世間滄桑波劫後，方可聽到的鄉音童謠。
明明是溫柔到極致的樂韻，卻聽得人心酸感懷，入骨深深。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不少對音樂有所想法但又未能捕捉到轉瞬而逝的靈感的人，似乎因此而觸碰到了那黑暗中的一點微光。
被西洋樂和古曲所統治、被英文歌和國語歌所籠罩的香江樂壇——似乎在此刻，終於聽到了那一聲打破黑暗寒冬的猛烈春雷。
長江後浪推前浪，浪濤洶湧，席卷而上……
這一個靜寂的世界，將要變天了。
在接受冠軍頒獎時，蘇韻似有所悟地側過目光看了一眼臺下的前排座位。
方茉娜看著這邊的神情，除了欣賞，亦有揮之不去的審視和提防。
不過沒關系，她選擇了就不會後悔；所以在面對選擇之後的結果，也不會畏懼。
而是只會繼續努力，重新謀劃一切。
於是，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什麽負面情緒的蘇韻，大大方方地側過頭對著下方——大概所有人都以為她這是對著舞臺邊緣的攝像頭。
在確認電視機面前的觀眾和臺下的方茉娜都能看清楚自己臉上表情的時候，蘇韻捧著花束，露出了一個自信飛揚的笑容。
方茉娜微微挑眉：明擺著，就是對著她而來的。
若是其他人如此，她自會有辦法將其好好教育一頓；偏生蘇韻現在就只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這種明著來的“挑釁”，就被與其心理過分不符合的年齡給中和。
沒有成年人那些風刀霜劍的冷酷凜冽，倒更像是一只被生活的重擔迫使得快速長大成熟的奶貓，戴著虎頭帽揮著小肉墊，就覺得自己已經是能保衛家園的猛獸……
莫名的一種反差萌。
將腦海裏的戲謔想法揮去，方茉娜便也大方地回以了蘇韻一個屬於成年人笑看孩子胡鬧的成熟微笑——
你盡管放馬過來，我在此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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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緩過神來，這些人總算是有時間去思考其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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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蘇阿婆這番做法肯定會讓方茉娜這種性格強勢的人對她們掉好感，但就沖著蘇阿婆拼了命地維護她的舉動，她便不能讓蘇阿婆的心意付諸流水。
眼看蘇韻這一次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無視了自己的暗示，方茉娜按捺下心裏的悶氣，忍不住又暗中剜了那幾個罪魁禍首一眼。
重賽的話就表明他們的比賽確實出了問題，但現在如果不重賽一次的話又難以服眾……方茉娜正苦惱著，忽然身邊的人又急匆匆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家庭觀眾一直在打電話投訴，要求換評委重新比賽。
轉念一想，方茉娜立刻就明白了觀眾們的憤怒原因：觀看節目的觀眾本來就是中下階層居多，蘇韻的屋邨出身在比賽時是劣勢，但在觀眾那邊，反而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優勢。
草根逆襲一向是觀眾們樂此不疲的點，相反的，被階層打壓擠兌的草根，就會引發觀眾們身同感受的無邊怒火。
蘇韻這孩子天生就是一副適合賣慘的好模樣，在他們這些人眼中或許心照不宣一笑置之不當回事只看她耍小心機；但在電視機前面的觀眾眼中，卻是特別的招人疼。
這裏的事還沒有宣揚，只有拍了照片的記者在現場斟酌著文章寫法……
不過，觀眾們只看了前面那部分都投訴電話不斷，要是等蘇阿婆以命相搏的事情再爆出去，而她繼續因為心裏不滿和其他人聯手打壓蘇韻的話，這一次的事情就很難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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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今之計，還真的是得忍著氣順了蘇韻這群人的意思。
但節目早就已經編排好了，要讓蘇韻重賽，起碼得擠出一個其他人的節目時間……
這時，一個靚麗的女郎走到了方茉娜身邊，低聲道：“方小姐，我們‘四朵金花’接下來有個五分鐘的歌舞表演，我和肥肥、圓圓她們商量過了，可以空出這個時間……”
方茉娜聞言，頓時目露讚賞地看了女郎一眼：“Liza，你有心了。”
能幫得上手的人，她自然不會虧待。
方茉娜這邊帶著人招呼記者去了，蘇韻擡眼看了看，在目光與那個叫Liza的女郎交接時，連帶著她身邊那三個已經穿好了舞裙的女伴，都是溫和地回了她一個微笑。
這“四朵金花”的組合，她時不時就在擺攤時，於各個商鋪中的電視機裏看到，乃是《歡樂今晚》的一個人氣組合。
這組合雖然夠古老，但其中兩個乃是出了圈的紅人，因此蘇韻還真的認得她們：一個身形豐滿的“肥肥”沈定夏，一個俏麗動人的“阿姐”汪寧詮。
說話的那個Liza，就正是多年後勇敢出面勸告TBB少搞山頭文化、多關心員工的汪寧詮。
微笑著遙遙用感激的眼神感謝了現在還都是姐姐輩的四位前輩女星，在確認了節目組已經安排好重賽之後，抱著吉他的蘇韻就在親朋好友的鼓勵目光裏，再一次走上了舞臺。
足足有十個評委在等待著她。
不止是一個小小的警告，也是為了最大程度上防止再出現事故，所以方茉娜特地安排了去掉一個最低分和去掉一個最高分的機制，並且打分精確到0.1，最後按照分數百分比乘以15分的總分，四舍五入得出這一次的新分數。
這一局，打得就是她能不能穩得住。
蘇韻無所畏懼：以她當年打游戲做伏地魔茍到最後應有盡有的超級忍功，這點攻擊是打不倒她的！
穩穩當當地再一次演奏了一首名曲，那毫不怯場的大氣穩重，哪怕是最挑剔的評委，也挑不出一絲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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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人們最喜聞樂見的不外乎就是從低做起努力逆襲最終獲得成功的故事，這一次蘇韻的分數經過統計換算，是無可避免地獲得了15分滿分。
接下來的15分，就在自由曲目的表演上。
大概是因為蘇韻先前張口就來的曲子在明眼人心裏都明白到是何等優秀，所以這一次的自由曲目，好幾個學校的學生居然是選擇放棄了“創新”，轉而專註於表演又一首名曲來拼那穩紮穩打的14分。
蘇韻目前所有項目全滿分以85分獨居第一位，再加上她方才的表現，已經是有對手在想著只要分數別差得太過分就好了……
看著記分板上自己名字以下的人在不斷變換著位置，蘇韻十分淡定：所有人都在避她的鋒芒，只要她自己一直穩住，那麽這把就穩了。
“你是誰？”旁邊傳來了王嘉遽等幾個孩子的叫嚷。
正在醞釀感情的蘇韻側頭望去，只見一個瘦削青年正在低著頭滿臉愧疚地對蘇阿婆道歉：“阿婆，對不起，我不知道大伯和伯母他們會這樣做，害得你……”
這太有特色的臉，蘇韻到還真的認識他——盧顧廷，經常在老港片裏面扮演一些又慫又縮骨的搞笑配角，但真人卻是十分的有才華，在翻唱盛行的黃金時代裏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堅持原創的作曲家。
不過，本人影視形象和才華的反差，使得蘇韻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相信這個電影裏的搞笑小男人就是歌曲《一生所愛》的創作者加原唱者……
知道來人的信息，因此蘇韻便也沒有出言責怪盧顧廷：“這也不是你的原因，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多謝。”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看盧顧廷這一身半新不舊的打扮，明顯是和之前身光頸靚的盧家人不同。
既然是暫時寄住在伯父家的侄子，那麽在盧家估計還受了不少寄人籬下的氣，能保持本心不和盧家人同流合汙還會偷偷過來道歉，已經是很難得了。
“其實我來，不止是為了告訴你們這件事……”聽得臺上已經開始演奏起了自己無比熟悉的旋律，盧顧廷一咬牙，“臺上的曲子……其實是我作的。”
“基本上‘自創’歌曲都是找人捉刀代筆的，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蘇韻見怪不怪地說。
“但我原本作的，是一首歌頌親情的小情歌……”盧顧廷痛心疾首地看著臺上，宛如孩子被人拐賣了一般，“為了避開和你碰上，我伯父就臨時找人把歌詞改了。”
盧顧廷說這話的同時，臺上的盧仁嘉也是信心滿滿地說了起來：“因為太平山是全香江最多名流豪門聚居的地方，是我們所有人仰望的天堂，今日，我將會為大家帶來一首《太平山上（Victoria Peak）》，以表示我們這一代的學生終將奮勇拼搏、努力往前的決心……”
“因為他們查探過、也聽過你的《A little love》，所以就叫我幫忙做了一首歌。不過，剛才在上面聽過你唱那首不知名的粵語歌之後……我深深地明白到，我在這一類歌曲上的造詣還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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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情情愛愛的調子，硬是要為了什麽大氣填這個詞，把我的歌糟蹋成這樣，簡直就是不倫不類！”
看盧顧廷氣得不能自已，蘇韻卻是開始明白了他的意思：無論哪個時代，都是歌頌感情的清新小情歌類最受歡迎。
但在樂評人眼裏，情歌類卻是太過“小家子氣”，就像電影評審裏商業片在拿獎上永遠要比文藝片吃虧——評委總是會更偏向於那些相對“大氣”的讚歌勵志歌等非情歌類。
不過，不用盧顧廷良心發現來通風報信，她最後一首歌曲的表演，也從來就沒有打算炒之前的冷飯。
蘇韻抱著吉他上臺鞠完一躬後，輕輕掃了臺下的觀眾們：很好，就著剛才的事故，大多數人的情緒依然還沈浸在方才拋棄一切矛盾、團結起來互助友愛的氛圍裏。
搞文案煽情這一項，這個人心依然還保留著質樸的時代和後世炒作成風的時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我曾經在黑夜裏與街坊們通力合作，見證一個生命奇跡的誕生；也曾在剛才的危難裏，見識到人心總有光明善良的一面……”
“是，我出生在屋邨，生長也在屋邨——正是屋邨和鐵皮棚裏面的點點滴滴，構成了我們父輩、長輩的前半生，使得他們從獅子山下的棚屋，走到了太平山上的豪宅。”
不但順著前面搭好的橋梁往上爬，還串聯起了前日蘇屋邨全體人員齊齊出動救助孕婦的事件……這樣的正能量大事，可是被報紙雜志和電視都宣揚過一遍又一遍。
以及還借蘇阿婆的事情，暗暗誇了在場的所有人一通。
看到周圍的人眉眼隨之舒展，方茉娜心裏的提防便再次加重了一層：不管這些話是有人相教早有準備，抑或是蘇韻天賦異稟張口就來，這一場最後的決戰，結局已經十分之明顯。
“從大排檔到茶餐廳，從雞蛋仔到西式大餐，從屋邨到豪宅……正因為這些市井生活與草根情懷，一點一滴，統統都在記錄著獅子山所賦予我們港人永遠勤勞、樂觀和務實的精神，讓我們同舟共濟、踏平崎嶇！”
“我今晚要演奏的曲目是一首粵語歌——《獅子山下》！”
“人生中有歡喜，難免亦常有淚/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相遇上/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
不同於先前明顯已經西化的腔調，這一首同樣難得的粵語歌，曲調和緩婉轉，更有幾分老粵曲改良為新曲的味道，讓他們更容易接受。
本應該是歷經風霜不忘初心的調子，卻被她以悠悠清靈婉轉童聲唱來，竟似歷盡了世間滄桑波劫後，方可聽到的鄉音童謠。
明明是溫柔到極致的樂韻，卻聽得人心酸感懷，入骨深深。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不少對音樂有所想法但又未能捕捉到轉瞬而逝的靈感的人，似乎因此而觸碰到了那黑暗中的一點微光。
被西洋樂和古曲所統治、被英文歌和國語歌所籠罩的香江樂壇——似乎在此刻，終於聽到了那一聲打破黑暗寒冬的猛烈春雷。
長江後浪推前浪，浪濤洶湧，席卷而上……
這一個靜寂的世界，將要變天了。
在接受冠軍頒獎時，蘇韻似有所悟地側過目光看了一眼臺下的前排座位。
方茉娜看著這邊的神情，除了欣賞，亦有揮之不去的審視和提防。
不過沒關系，她選擇了就不會後悔；所以在面對選擇之後的結果，也不會畏懼。
而是只會繼續努力，重新謀劃一切。
於是，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什麽負面情緒的蘇韻，大大方方地側過頭對著下方——大概所有人都以為她這是對著舞臺邊緣的攝像頭。
在確認電視機面前的觀眾和臺下的方茉娜都能看清楚自己臉上表情的時候，蘇韻捧著花束，露出了一個自信飛揚的笑容。
方茉娜微微挑眉：明擺著，就是對著她而來的。
若是其他人如此，她自會有辦法將其好好教育一頓；偏生蘇韻現在就只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這種明著來的“挑釁”，就被與其心理過分不符合的年齡給中和。
沒有成年人那些風刀霜劍的冷酷凜冽，倒更像是一只被生活的重擔迫使得快速長大成熟的奶貓，戴著虎頭帽揮著小肉墊，就覺得自己已經是能保衛家園的猛獸……
莫名的一種反差萌。
將腦海裏的戲謔想法揮去，方茉娜便也大方地回以了蘇韻一個屬於成年人笑看孩子胡鬧的成熟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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