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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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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清晨。

元宵剛伺候淩冽用過點心, 南屋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想起那浪蕩輕佻的蠻子,元宵黑了臉,頭也不回地大喊道:“沒人!沒醒!誰也不見!”

淩冽正嚼著酥餅,小管事的大嗓門嚇了他一跳, 險些將餅碎嗆進喉管裏。他咳了一聲, 端起溫著的琉璃盞,倒出半杯花草茶喝下去。

門口的敲門聲頓了頓, 而後響起了大叔爽朗的笑聲,“我都聞著茶香了!怎麽, 我家大王又做錯什麽了?”

元宵一噎,在淩冽不讚同的目光下、紅著臉去開門。

大叔站在晨光裏, 似笑非笑地摸著自己的兩撇胡須,沖淩冽恭敬一禮, “王爺。”

淩冽放下茶盞, “元宵不懂事兒, 讓您見笑了。”

大叔擺擺手, 表示他並不在意。

進屋後,大叔不落座、也沒急著開口, 只環視整間南屋, 臉上表情意味深長。

元宵性急, 忍不住問道:“找王爺什麽事兒?”

大叔眨巴兩下眼睛,答非所問,“看來王爺您在這兒住得不錯。”

——木施上掛著新換的衣裳、銅鏡前擺著收拾整齊的一溜發簪, 案幾上堆著新購的書冊、立著整齊的筆架,新研的墨條、墨痕闌幹。

淩冽不置可否,又添了一盞, 道:“您喝茶。”

大叔笑,盯著淩冽看了一會兒後,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他沒有接淩冽的茶,反而躬身一揖,“百越國使團今日前來和談,我擔心他們包藏禍心,想請王爺從旁參詳。”

淩冽倒茶的手微頓。

“憑什麽啊?”元宵怪叫起來,“你們蠻國的事兒怎好勞煩我們王爺!”

自從北境歸來,王爺一直憂思,元宵看在眼裏、急在心上,戎狄、江南、外戚的事兒已經夠淩冽煩的了,他們蠻國多大的臉,怎好意思讓淩冽幫忙。

他想到什麽說什麽,結果那大叔不以為忤,反笑瞇瞇道:“憑你家王爺,也是我蠻國王妃吶——”

元宵傻眼。

淩冽搖頭,示意元宵退下,“您細說說。”

“路上說,”大叔看了看窗外的天光,“算算時間,百越國使團這會兒也該到了,我先帶您去議事殿。”

議事殿位於中央廣場後方,是個有著巨大圓拱頂、墻體厚重的大理石建築。

大叔帶著淩冽主仆兩人穿過長廊,從後門進入議事殿內。

殿內人聲鼎沸,除了坐在正中央王座上的小蠻王,還有乾達、五部首領等一些淩冽在慶典上見過的人。中央王座正下方,則站著一群穿著打扮明顯與諸人不同的苗人,看起來,就是百越國的使團。

路上,大叔簡單將百越國送來的文書和兩國間的世仇撿重點說了說——

世仇源於兩國交接地帶的桂山,那座山脈南北走向,一半背陰、一半向陽,向陽那面兒靠近百越,但背陰這面兒卻有更多的水源。桂山上的幾個部落常年紛爭不斷,總是為了一條河、三分地或一頭羊而打得頭破血流。

至於百越國的文書……

百越與蠻國不同,老國王雖健在,但膝下男丁不多,只有這位小王子和他的一個異母哥哥。那位的母親是奴隸出生,在王室地位尷尬,因此多年前就已離開部落下南洋。

小王子上頭的幾個姐姐裏,多得是精明強幹、射獵俱佳的人,奈何生成了女兒身,多少掣肘。

文書中的老國王言辭懇切,希望不惜一切代價來換回小兒子,並承諾會將百越國在桂山陽面兒的兩個部落全部撤走,將整一座山都讓給蠻國。

“他還願意送上成年灰象五十頭、牦牛三十頭、羊百只做為賠禮,另有兩箱金銀。”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了議事殿巨大王座的背後,那王座是用一整塊漢白玉石打造,上面雕刻著佛教的神鳥迦樓羅,張開的巨翼被做成了王座的靠背,鏤空的縫隙正好方便了淩冽。

其實蠻國沒有中原皇室戒備的“外戚幹政”和“牝雞司晨”,但大叔解釋——那位小王子是直接與淩冽沖突的,還因輕看了淩冽而失手被擒,這種場合下,他不便露面。

淩冽沒想那麽多,他只是細細觀察著那幾個百越使團的人。

正使是個皮膚黝黑、面容猥瑣的瘦子,臉上無時無刻都堆著諂媚的笑容,無論蠻國人說什麽、他都是一副好脾氣。而副使則是個魁梧寡言的年輕漢子,他目光兇悍、手臂上的肌肉很緊實。

隨行的使團成員們面色各異,有嬉皮笑臉者、有東張西望者,亦有面色凝重者,但這些人的高矮胖瘦卻相差不多,站立時腳尖外分、腳跟緊靠,小腿都挺得很直。

淩冽瞇了瞇眼睛,心中隱約有了計較。

這時,議事殿內的爭執似乎上升成了沖突,有位首領突然上前給了另外一位首領一拳,那被打的人一楞後也被激怒,反手就同挑釁者打了起來。

八字胡大叔習以為常地聳聳肩,“他倆平時就經常發生沖突,對百越國如此,對其他事情也是如此。”

兩人在大殿上動手,其他人也不阻攔,還旁興奮地吆喝起來,坐在王座上的小蠻王沒動,反是那位叫“乾達”的走出來,先將百越國的使團引到一旁,才出來勸和。

聯想之前這人看著小蠻王那陰狠怨毒的眼神,淩冽垂下眼眸,雙手交疊,“我猜,先動手的那位並不支持和談。”

“這您都能猜到?”

淩冽指了指大殿上乾達的方向——這位“宰相”看著是在勸和,實際上所站的位置卻靠近百越國使團,幫忙時也多是在攔那位挑釁的,而沒對被打者做阻攔。

“乾達想必也是極力推動和談的吧?”

大叔瞪大眼睛,徹底服了。

“您有方便說話的地方麽?”淩冽問,他還擔心很多事情。

大叔見他神情嚴肅,也收起了臉上笑容,立刻將人帶到議事殿後的一處空房中,他喚來勇士守在屋外,然後才恭恭敬敬道,“此處無人,王爺請說。”

“百越和談是假,”淩冽直言,“雖喬裝改扮,但訓練過的士兵會下意識站成軍姿。”

大叔回想,登時滲出冷汗:百越國力不弱,一個使團人數雖不多,但若都是精兵強將,身處殿閣內、威脅極大。且淩冽之前就提過有內鬼,若這內鬼是原本就對小蠻王不滿的乾達……

他不敢再想,為難地看向淩冽。

“您若想問我的意思,”淩冽看了看窗外的碧空,微微笑了笑,“虛與委蛇、先發制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只有敵人自以為勝券在握、才會露出破綻。”

大叔若有所思,而後,他忽然單膝跪下,沖淩冽行了蠻國的大禮。

淩冽一驚。

大叔卻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第一次沒在淩冽面前說中原官話、而是講了一段苗語:“神明的指引果然沒錯,您就是我南境蠻國的福星。”

他說完,也不解釋,站起身來就告辭,說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讓淩冽自便。

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元宵翻了個白眼,埋怨道:“王爺,好好的您管他做什麽?蠻國和百越要是打起來,您不正好借機脫身麽?”

淩冽回頭,看了元宵一眼,“……怎麽這般好戰?”

元宵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家王爺最不喜戰事,便訥訥道,“我、我只是……”

淩冽也沒怪小管事,他只拍拍元宵,道:“走吧,我們回去。”

兩人出來,還沒到南屋,半道兒上就意外地被人截住。

阿曼莎身著藍染、長發編成了一股麻花辮兒,她看著淩冽,“我有話對你說。”

元宵記著眼前這姑娘曾經不由分說地灌淩冽酒,他撇了撇嘴,剛想開口刺兩句,結果就看見阿曼莎漫不經心地從懷中取出一只紫色的小蜘蛛,那小蜘蛛靈活地在她的一截小臂上爬動,駭得元宵當場噤聲。

淩冽面無表情,“姑娘請說。”

見淩冽神色如常,阿曼莎咬了咬嘴唇,一翻手將小蜘蛛收回,語氣不善,“你們中原人向來都這樣金貴的嗎,用得上這麽多人伺候?!”

淩冽看了看身後的元宵,似笑非笑,“姑娘尚未出閣,蠻國雖不計較男女之防,但本王為貴國王妃,言談舉止自要持重檢點。”

“……”阿曼莎嘴唇微顫,被氣得不輕,半晌後,她跺了跺腳,“那、那至少不能在這裏!這裏是走廊!”

淩冽聳聳肩,“那姑娘請這邊走。”

他將阿曼莎帶到了南屋外的小花園中,一來此處有蠻國的勇士和王府影衛,二來花園是個開闊地、不會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小花園中有一張圓石桌,元宵給他們端來了花草茶後,便默默退到了一邊。

阿曼莎看著那明顯是小蠻王手筆的花草茶,心裏忍不住地泛酸,她目光直白地看著淩冽蓋在絨毯下的雙膝,“你配不上他。”

淩冽端著琉璃盞,淺淺抿了一口,“姑娘,喜歡他?”

阿曼莎的臉微紅,而後哼了一聲,“是啊,怎麽,不可以嗎?!”

淩冽搖搖頭笑:蠻國民風當真與中原不同。

阿曼莎見他笑,心裏那點煩躁更甚,她想到靈巫教她的那些話,深吸一口氣,暗中捏緊了拳頭,“在我們苗疆,如果兩個阿妹同時喜歡上一位阿哥……”

她話說了一半,淩冽便擡手阻止了她,“我不是女子。”

“但你搶走了他,”阿曼莎紅著眼睛,“若不是你,他會娶我、和我在一起,我才是和他最般配的人!”

淩冽聳聳肩,他無意闖入這種癡男怨女的戲碼,但眼前的姑娘看起來好似要哭,他張了張嘴,試探地勸道:“我……很抱歉?”

他的聲線天生清冷,難得一句奉勸,落在阿曼莎的耳中卻好像是炫耀和挑釁,她惡狠狠地指著淩冽道:“你、你休要得意!我絕不會認輸的!”

淩冽:“……”

阿曼莎也不管淩冽願不願意聽,她一股腦將苗疆“兩女爭一男”和“多男爭一女”的規矩倒豆子般全部講了一道,然後居高臨下地睨著淩冽,“明天太陽下山後,你敢不敢同我往聖山一探?!”

原來苗疆規矩,阿妹們若是同時瞧上一位阿哥,便要在日落後同登蒼麓山,若不敢應約或半途放棄,便證明你的愛意沒有得到神明祝福,你便要主動退出、放棄。

蒼麓山上風化的碎巖眾多,攀登本就不易,加上日落之後山中嚴寒,阿妹們身上又多少帶著各種各樣的毒物,這樣的比拼,說是“神明”,倒不如說是當真在“爭奪”。

第一時間,淩冽沒應。

見他不說話,阿曼莎冷笑一聲,諷刺道,“你們中原人,個頂個的狡猾成性,我不信你,自然也不信大巫的預言,你是不是不敢去?”

淩冽看著她。

“還是——”阿曼莎目光灼灼,“還是從一開始,你就是騙我們大王的?你根本不愛他,只是哄著他、玩玩而已,將來遲早要和其他漢人一樣、帶兵來將我們整個蠻國覆滅?!”

覆滅。

欺騙。

玩玩而已。

對方的激將法用的不算好、破綻百出,但淩冽不知為何就是太陽穴突突地痛,眼前還閃過了——小蠻王在蜜香樹下、那暗淡而失落的綠色眼眸。

最後,他點點頭,道:“那便,如姑娘所願。”

阿曼莎松了一口氣,哼了一聲,“那明晚我上這找你。”

待這位刁蠻的姑娘走遠,元宵才鬼鬼祟祟地湊上前來,他看著淩冽,眼神像見著失|足少婦,“王爺您……”

“嗯?”

“您明天,當真要……為愛赴約啊?”

“……”

淩冽看著元宵,元宵看著淩冽。

而後,冷峻的北寧王瀟灑從容地擡手,狠狠給了王府管事一記暴扣。

“嗚哇——!”元宵痛得捂著頭大叫,“好痛!王爺您打我做什麽?”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淩冽涼涼地睨了他一眼,“是不是嫌那卷《北境地志》還不夠厚?”

一聽到抄書,元宵立刻捂住嘴、撥浪鼓似的搖頭。

“……行了,”淩冽好氣又好笑,他吩咐道:“明日叫影十一他們暗中跟著,你再尋個機會去通知那大叔,叫他小心戒備乾達。”

“乾達?”

淩冽耐心解釋,“他不是阿曼莎的父親麽?”

元宵懵懵懂懂地點點頭,沒明白其中關竅。

事出有反必有妖。

淩冽倒想看看,乾達和阿曼莎父女要做什麽。

○○○

午後,淩冽小憩了一會兒。

剛起身沒多久,門外就又傳來了八字胡大叔的聲音。

元宵沒多想,給他開門後,卻意外地在大叔的身後看見了小蠻王。小管事想攔,但腦中就是怎麽都忘不掉阿曼莎那番“兩個阿妹喜歡上同一個阿哥”的言論。

猶疑之下,小蠻王就已順利地擠入房中。

淩冽剛睡醒,墨色長發還散著,身上也就披了一件外衫,屬於北寧王的鋒芒棱角尚未支起,整個人慵懶而隨性,讓跟在後面走進來的大叔都一眼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找王爺又有什麽事兒?”元宵鼓著腮幫,像極了護崽的老母雞。

大叔咳了一聲,連忙收回視線,指了指小蠻王,沖淩冽解釋道:“王爺,其實我家大王素來不住殿閣,他更喜歡望天樹那邊的樹屋,想著您來,他就將那屋子重新布置了布置。眼下都弄好了,他想帶您過去看看——”

小蠻王點點頭,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意。

樹屋?

淩冽疑惑,南屋的布置已經很好,為何還要再搬一次?

大叔撓撓頭,“其中很多原因都與大王的身世有關,等以後他慢慢告訴您吧。總之那樹屋不錯,都大王自己親手搭建的,視野開闊、陽光充足,冬暖夏涼也不潮濕,您該去看看。”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淩冽無奈,只能答允。

原本元宵都已拿出了輪椅,可大叔卻攔住他,搖搖頭說那上面輪椅不太方便。元宵驚訝地一句“那王爺以後怎麽出入”還沒說完,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蠻王就已越過他,直接走過去抱起了淩冽。

“……”

一回生、二回熟。

即便他動作唐突,淩冽也只是楞了楞,而後就能很坦然地摟住他的脖子。

小蠻王的動作很快,幾乎稱得上是用跑的,極快地就抱著淩冽穿過了那一叢叢的榕樹林,攀著樹中垂下來、機關暗道般的各種藤蔓,躥到了更深處的一片雨林中。

林中樹幹粗壯,最窄的也約莫有百年樹齡。

茂密的雨林中,還有許多用陶土壘砌的坡道和樹幹鋪砌的道路。淩冽身邊雖一直有影衛跟著,但當小蠻王跳上陶土坡道時,幾個影衛就全部在林中迷了路——

明明看著王爺就在對面,但中間就是有千巖萬壑和數不清的藤蔓攔路。

影衛們不敢冒然上前,只能面露擔憂地遠遠看著。

等小蠻王終於停步時,淩冽發現他被帶到了蠻國最高的一株望天樹上——

這裏距離地面足有二十餘丈,周圍一片開闊,甚至能夠看見鶴拓城外他們到達的那個渡口。樹屋直接開鑿在粗壯的樹幹上,外圍又搭建出來一個很寬敞的平臺,平臺上擺著用樹樁子做成的桌椅板凳,每個上頭都鋪著軟墊。

平臺頂上是個可以折疊收起的涼棚,用芭蕉葉和棕櫚葉編織而成。

樹屋的大門朝外開著,裏面卻出乎意料地光線充足。

樹屋內,超乎想象得大:正對房門一張藤椅,上鋪雪白熊皮。熊皮之下,地板上都墊著軟軟的牦牛皮。熊皮藤椅後,是一面巨大的藍染屏風,將天然的樹屋隔開成了前後兩間。

前屋陳設簡單,朝北的窗戶掛著一串幼稚的貝殼風鈴,內側的墻壁上畫著許多稚嫩的圖騰——看得出來,那是小蠻王的手筆。角落還堆著一些木箱,擺著那把巨大的牛角弓和一些明顯小了許多的棉麻衣物。

淩冽看得出來,小蠻王確實在這裏久住。

一屏之隔的後屋,卻與前屋完全不同:兩面墻壁上都有漂亮的大窗戶,能直接遠眺雲濤滾滾的榆川和那覆雪頂的蒼麓山,南側窗下,則是一張沿窗打造的矮案。

案上擺著許多明顯來自中原的東西:筆架、書閣、硯臺還有香爐。

另一側的窗下,則是一張低矮的軟椅,軟椅上同樣墊著柔軟的獸皮,旁立小茶案一張,茶案上放著琉璃盞和兩個精致的茶甕,下墊印花紋藍染布。

與茶臺相對、靠近屏風一面,則有張鋪著絮絲被的矮床,床上帷幔重重、旁立木施,所有用具一應俱全,與南屋中的相似、又有不同。

不同的是,那些放在南屋中,淩冽明顯沒怎麽用過的東西,都沒出現在此處。

而那些他著人去添置的,卻全部原原本本、甚至位置都沒怎麽改變地被安排到了樹屋中。

小蠻王沒說話,只將他抱到了能夠看到榆川的那扇窗戶邊兒、讓他坐在窗邊軟軟的墊子上,雪白、厚實的牦牛皮幾乎瞬間將他整個人淹沒。

眼前,日薄西山、紅霞漫天。

金燦燦的陽光將整個榆川上的雲朵都染亮,淩冽靜靜地看著那雲、那山,還有湛藍色的榆川,心跳漸漸快起來、手指微微顫抖——

靈虛渡,他們不過初見,他便願意為他不顧一切地跳下暗礁、旋渦遍布的險灘。

一路走來,處處維護,那雙翠色綠眸中,從未有過絲毫的欺瞞。

傻乎乎的。

但足夠炙熱、足夠坦誠。

看著金燦燦的榆川,淩冽咬咬牙,他沒道理去欺騙、去吊著一個比他小那麽多,又真心實意待他好的人。

北境,戎狄。

慘死的郭雲老將軍一家,還有無辜枉死的二十萬鎮北軍。

他不能,也不可以,留在南境。

這個滿頭金發、像是陽光一樣的小夥子,註定不屬於他。

就好像父皇那株漂亮的夜明珠寶樹,最終沒歸任何人,而是鎖閉到木箱中和明帝一起同葬陵寢。

這就是命。

都是命。

忍著心裏密匝匝的痛,淩冽轉頭,想告訴小蠻王一切。

結果,小蠻王正好湊過來,從後擁著他,似乎想與他說點什麽。

金燦燦的落日餘暉中,兩人,一個翠眸中飽含溫情,一個雪眸隱忍閃爍;最終,雙雙“唔”了一聲,淩冽瞪大眼睛,感受到了唇瓣上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濕和熱。

而那一對漂亮閃耀的翡翠,在金輝中,慢慢變成了深深的墨綠。

淩冽只覺腰上一緊,腦後便被墊上了一只溫熱而寬厚的手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深深地銜住了唇瓣、整個人被推倒在那一團團松軟的白色牦牛皮上——

作者有話要說:淩冽:唔唔唔?!

小蠻王:哥哥,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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