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關燈
小
中
大
看著眼前的龍橋城，姜喬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為何，一路上她心中總有不安。離龍橋城越近，她心中的不安便越強烈。
正在思考這不安從何而來，她卻被後面的一陣吵鬧聲打斷了思路。
原來，是殷瑤突發奇想，想要和仇緣一同騎馬進城。而程空卻去勸殷瑤，說什麽女兒家拋頭露面不妥，與男子同乘一馬更是會有損公主清譽。
氣得殷瑤直接回了一句：“我哪裏還有清譽可言？還不如讓我玩個痛快！我這個女兒家，偏要和自己心愛的男子拋頭露面。”說著，便不管不顧地上了馬，又回頭沖在一邊的仇緣道：“仇緣，快上來！”
程空也被殷瑤氣得捏緊了拳頭，忍著不發作罷了。
姜喬嘆了口氣：“兩個孩子，怎麽還吵架啊！”又對薛痕道：“你去勸勸瑤兒，讓她收斂一點。”
薛痕去了，沒多久便回來了，灰頭土臉地對姜喬道：“太後，公主實在不聽勸。”
於是，殷瑤和仇緣，就這樣同乘一馬、大搖大擺地進城了，引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
“那個嫁不出去的公主竟然和在楚地認識的小白臉同乘一馬！”
不知是誰吼了一聲，消息很快傳開，路邊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姜喬哭笑不得，扶額感慨：“這孩子真不省心。”
殷瑤本人看起來倒是十分得意，實際內心也是緊張的不行，畢竟這麽明目張膽地離經叛道，她心裏著實沒有底。仇緣的表情是有些凝重，然而這凝重也沒能改變他的手緊緊地摟著她的腰的事實。
程空陰著臉，拿著劍，騎著馬，走在殷瑤身後。
林千楚騎著馬到了姜喬車窗邊，沒好氣地對姜喬道：“太後可滿意你所看到的？”
姜喬嘆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
於是，一番鬧劇之後，一行人總算到了夏宮。
殷昀冷著臉站在夏宮的城樓之上，看著下面的一切，一言不發。
待到一行人進了宮，殷昀才下了樓，直奔殷瑤面前，甩手就給了殷瑤一個巴掌。
“王兄？”殷瑤又氣又委屈。
“天家的顏面都讓你丟盡了！”殷昀吼道。
程空看殷瑤挨了一巴掌，剛想說什麽，卻被林千楚拉住了。
姜喬看殷昀甩了殷瑤一個巴掌，也是十分生氣，便出言喝問道：“你怎麽能對你妹妹下這樣重的手？”
殷昀轉身，冷笑著對姜喬道：“都怪朕平時太信任太後了，以至於太後將三妹溺愛成如此模樣。朕再不管，誰知道三妹日後還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你這逆子！”姜喬罵道，然而如今她在氣勢上已壓不過殷昀了。
殷瑤臉上的巴掌印紅了起來，仇緣心疼地關切著她，給她輕輕揉了揉。殷瑤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看見仇緣給她揉臉卻又笑了。
殷昀一回頭看見仇緣和自己妹妹如此親近，不由得生了氣，道：“滾開！公主也是你能碰的嗎？”
仇緣剛要說話，殷瑤卻攔在了仇緣身前，眼淚汪汪地看著殷昀，道：“怎麽碰不得？他碰過的可不只有臉頰！嫌我丟了你天家顏面？好啊，你把我從你宗室裏除名不就可以了？你廢了我這個公主不就可以了？我頂著公主的名頭，我還嫌限制了我的手腳呢！”說著，也不管殷昀怎樣說法，拉起仇緣的手就要往宮外走。
“殷瑤！”
“瑤兒！”
“公主！”
一群人看殷瑤如此決絕，不由得都叫了出聲。殷瑤卻仍是不管不顧地往前走。
可仇緣卻站住了腳。殷瑤發覺仇緣沒有動，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冷冷問道：“我們擺脫這裏的一切，一起過日子不好嗎？”
仇緣道：“公主莫要說氣話了。公主的親人都在這裏，豈是能隨意割舍的？”他低了頭，接著道：“仇緣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如今唯有公主。仇緣知道失去親人有多痛苦，不想公主也、不想公主也失去親人……”他說著，聲音漸弱。
殷瑤看著仇緣，認真問道：“你當真是這樣想的？”
“是。”
“可這裏容不得我們。”殷瑤道。
“瑤兒，”姜喬忙道，“別意氣用事，娘會護著你的，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只是別離開娘。”
“太後，”殷瑤將目光轉向姜喬，“你容得了我，咱們尊貴的陛下可容不下我。”
“殷瑤，怎麽和你王兄說話呢？”殷昀極其不悅。
殷瑤沒有答言，把頭偏向一邊。
姜喬看殷瑤已動搖了，便忙對殷昀低聲道：“她好容易才鼓起勇氣回來，一回來你就給她一巴掌，不是逼著她走嗎？”
殷昀冷冷道：“太後不必多言。”又對殷瑤道：“你的性子，為兄還不了解嗎？你若真能割舍下宮中一切離開，為兄定然親自登門賠罪。”
殷瑤一聽，越發來氣，拉著仇緣的手就要走。
仇緣無奈，只得跟著走。他看了殷昀一眼，眼裏充滿了陰沈與憤恨。
這一絲憤恨落入了姜喬的眼睛。
殷昀看殷瑤好像是真的鐵了心地要走，自己也難免慌了。於是聲音軟了下來，忙上前賠笑道：“三妹，別生氣了，哥哥錯了。”
殷瑤根本不看殷昀，冷著臉扭過頭去：“你有七個妹妹，少我一個又能如何？”
殷昀忙道：“話是這麽說，可你同我最為親近啊。”
殷瑤也緩和了些許。殷昀見狀，忙又說了些好話，姜喬也附和著。殷瑤本來就是一時氣急才說出那樣的話，如今見哥哥這樣放下架子賠罪，太後又一向疼愛她，不由得也回轉了來。
“哥哥怎能舍得讓你走呢？哥哥知道你回來，特地給你備了晚宴，接風洗塵呢。”殷昀拉著殷瑤，一邊走一邊道。
殷瑤仍是不看他，只是說道：“免了吧，頂著個巴掌印去參加晚宴，這可比在百姓面前拋頭露面還要考驗人。”
殷昀訕笑著：“是哥哥錯了，那就換個日子。”
殷瑤又問：“我男人能否同我一同參加晚宴？”
殷昀冷下臉來，剛要發作，卻見殷瑤也做好了轉身就走的準備，只得先應了下來：“可以。”
殷瑤冷笑道：“這還差不多。”
姜喬和仇緣跟在殷昀殷瑤的身後，一邊走一邊閑聊。
姜喬先開了口：“兩個孩子，脾氣一個比一個暴躁。”
仇緣道：“公主只是氣急了，平日裏公主很溫柔的。”
姜喬笑了笑，卻又回想起仇緣方才的眼神，便道：“陛下方才的確沒把握住分寸，你莫要記恨陛下。”
仇緣一笑：“怎麽會？”
殷瑤的事鬧了個沸沸揚揚，殷昀似乎已忘了他並沒有準許姜喬也回京。於是姜喬便心安理得地住回了章臺宮。
可她心裏也難免感慨：“怎麽回個家還這麽麻煩？”
殷瑤帶著仇緣住到了宮外的公主府，不再在章臺宮住了。而殷珺自馮國被滅後便有意同宗室斬斷聯系，除了重大場合她一般是不進宮的。而殷昀，若非有急事必須同太後商議，他才不會來章臺宮。
章臺宮又冷清了下來。
好在，皇後吳微還是個貼心的。
每當王後閑了，就會帶著殷戰來章臺宮坐一坐。
殷戰極為可愛，又親人。每當殷戰到章臺宮時，姜喬的心都會放松下來。她極喜歡和這個孫子相處。
過了些時日，派出去調查仇緣的人終於有了消息。薛痕呈上那記載著仇緣家世的竹簡，姜喬接過看了，只見上面寫著：“仇緣，仇全之次子也。燕都城破之時失蹤，數年後出現在楚地行宮。”
姜喬看了，十分不滿意：這和沒調查有什麽兩樣？
她把那竹簡隨手丟進火堆，對薛痕說了兩個字：“再查。”
薛痕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又過了幾日，殷瑤的臉已好了，那殷昀準備的晚宴終於也可以開始了。姜喬也收拾了一番，準備赴宴。可在去之前，薛痕又呈上一份竹簡，其中內容卻嚇了姜喬一跳：“仇緣，仇全之次子也。燕都城破之時死於亂軍之中，其仆葬其於燕山北麓、塞外之地，無碑無銘。”
仇緣已經死了！
那眼前的這個仇緣……
姜喬想著，嚇出了一身冷汗。
薛痕很顯然也看過這竹簡了，一臉驚慌憂慮：“太後，如今可怎麽辦？公主怎麽辦？”
姜喬努力鎮定下來：“這個消息可信嗎？”
薛痕搖了搖頭：“奴婢不清楚。這個仇緣難查得很，我們的人查了好久才查到這個。”
姜喬看著那竹簡，心中暗道：“若眼前這個仇緣是假的，那他必有所企圖……”
正想著，只見一宮人進了章臺宮，催她道：“太後，晚宴就等您了。”
姜喬點了點頭，擺了下手，那宮人便下去了。
薛痕試探地問了下：“太後，聽說仇緣今日也要來晚宴？”
姜喬沒有回答，只是命薛痕收好那竹簡，又吩咐道：“讓林千楚帶著禁衛軍嚴加防範。”說罷，就要走。
“太後……”薛痕有些遲疑地叫住了姜喬。
姜喬回頭問道：“還有什麽事？”
薛痕低了頭：“太後，衛尉大人如今不再負責王城防衛了，禁衛軍如今不歸林大人管，林大人只管羽林軍。”
姜喬一楞：她怎麽忘了這檔子事了？如今的禁衛軍，是那個王欽在管。
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也差了。
“太後，可要去知會王欽將軍嗎？”薛痕問。
姜喬想了想，她如今還是少接觸殷昀親自安排的人為好。雖然她仍不放心，可別無它法。晚宴上也會有侍衛，應該不至於出什麽大亂子……
“不用了，走吧。”
晚宴設在了皇後的鳳儀宮中。皇親國戚多有到場，為殷瑤接風洗塵。
姜喬到鳳儀宮時，歌舞已開始了。
她像往常一樣坐在了殷昀下首的位置，一扭頭就能看見殷瑤和仇緣坐在一起笑著說話。
如今看見仇緣，她只覺得隱隱不安。
仇緣看起來雖和殷瑤一同說笑著，然而可以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他今天的心思根本沒在殷瑤身上！
他似乎在觀察著什麽，淺笑著，拿起酒樽飲了一口，看似無意地看了高座上的殷昀一眼，又向姜喬微笑致意。
這小子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姜喬把目光投向了殷昀，可以看出殷昀仍是很不滿殷瑤同仇緣這般光明正大地親密無間。殷昀仍是冷著個臉，看都不往那邊看。
不行，她可坐不住了。
“薛痕，把仇緣叫到偏殿，哀家有話問他。”
“是。”
然後姜喬便找了個借口，去了偏殿。等了一會，只見仇緣來了。
“拜見太後。”
“免禮。”
“不知太後找草民前來有何事？”仇緣問。
姜喬陰沈著臉，道：“仇緣，哀家知你是聰明人，就不和你拐彎抹角地說話了。哀家只是想問問，葬在燕山北麓、塞外之地的仇緣，如何死而覆生、突然出現在楚地行宮的？”
仇緣聽了，只是低了頭，並沒有答言。他的表情籠罩在陰影裏，姜喬看不真切。但姜喬能感覺到，整個偏殿裏彌漫的緊張氛圍。
“仇緣，哀家在問你話。”姜喬盯著仇緣，問。
仇緣行了一禮，微笑道：“太後把草民問糊塗了。草民從未死去，何談死而覆生？”
姜喬聽了這狡辯之詞不由得笑了：“仇緣，哀家看在公主的面上才這般客氣地問你話，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仇緣擡頭，十分堅定地答道：“草民的確不明白太後所言。”
“你……”
“太後找仇緣有何事？”殷瑤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姜喬看了眼仇緣，又看了眼殷瑤，猶豫了下，答道：“沒什麽事，只是好奇他過去的事，來問一問。”
殷瑤笑了，笑得燦爛：“仇緣過去能有什麽事啊？一直跟著他父親練琴，生活可謂是單調至極。”
姜喬看向仇緣，微微一笑：“仇緣，是這樣的嗎？”
仇緣微笑答道：“公主說的不錯。”
不知為何，姜喬總覺得此刻仇緣語氣裏多了幾分決絕。
殷瑤拉著仇緣，對姜喬笑道：“太後，仇緣還要在晚宴上獻曲呢，我們就先回席了。”
姜喬著實不放心，可仇緣不認，自己手頭又沒有足夠的證據，如此貿然同殷瑤說仇緣另有其人，只怕殷瑤也會像那日同殷昀鬧翻一樣同自己大鬧一場的……還是先忍忍，找到證據再告訴她。
於是，姜喬笑了笑，對殷瑤道：“你在人前還是要收斂一點。”
殷瑤應付地答了一句，便拉著仇緣告退了。
姜喬就坐在這偏殿，聽著正殿中傳來了觥籌交錯之聲，只覺得心亂如麻。
薛痕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道：“太後有些打草驚蛇了。”
姜喬看了眼薛痕，嘆了口氣，道：“哀家是一個母親，著實忍不下去這種事情。可哀家一看到瑤兒，又怕傷了她的心。瑤兒這孩子是被我寵壞了……罷了，等我們有足夠的證據，再好好勸勸瑤兒吧。”
薛痕附和道：“太後說的極是。”
正說著話，從正殿裏傳出一陣悠揚的琴音，正入了姜喬的耳朵。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喃喃道：“是這個仇緣。”
薛痕問道：“太後還是回席吧。”
姜喬點了點頭，薛痕便上前來攙扶著她回席。她入了席，只見仇緣就坐在離殷昀四五步遠的位子上撫琴。
仇緣仍是往日的模樣，淺淺地笑著。可他眼睛深處的東西，卻從柔情變成了狠厲與決絕。
滿座眾人，幾乎無人發現這琴師的變化，只是感慨琴師技藝無雙。
而姜喬，卻是看盡了這變化。
席間發現這變化的，除了姜喬，便是殷瑤。只是此刻仇緣是背對著她，她根本看不見仇緣的眼神，只是能聽著仇緣的琴音。
仇緣的琴音裏不再是平日裏與自己在一起的脈脈溫情，而是殺伐之聲！
“仇緣！”殷瑤不由得叫出了聲，眼裏盡是慌亂。而滿座眾人皆將目光投向了她。
母女兩人幾乎同時發現了仇緣的變化，殷瑤更是按捺不住驚呼出聲。
就在此刻，仇緣出手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不知為何，一路上她心中總有不安。離龍橋城越近，她心中的不安便越強烈。
正在思考這不安從何而來，她卻被後面的一陣吵鬧聲打斷了思路。
原來，是殷瑤突發奇想，想要和仇緣一同騎馬進城。而程空卻去勸殷瑤，說什麽女兒家拋頭露面不妥，與男子同乘一馬更是會有損公主清譽。
氣得殷瑤直接回了一句：“我哪裏還有清譽可言？還不如讓我玩個痛快！我這個女兒家，偏要和自己心愛的男子拋頭露面。”說著，便不管不顧地上了馬，又回頭沖在一邊的仇緣道：“仇緣，快上來！”
程空也被殷瑤氣得捏緊了拳頭，忍著不發作罷了。
姜喬嘆了口氣：“兩個孩子，怎麽還吵架啊！”又對薛痕道：“你去勸勸瑤兒，讓她收斂一點。”
薛痕去了，沒多久便回來了，灰頭土臉地對姜喬道：“太後，公主實在不聽勸。”
於是，殷瑤和仇緣，就這樣同乘一馬、大搖大擺地進城了，引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
“那個嫁不出去的公主竟然和在楚地認識的小白臉同乘一馬！”
不知是誰吼了一聲，消息很快傳開，路邊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姜喬哭笑不得，扶額感慨：“這孩子真不省心。”
殷瑤本人看起來倒是十分得意，實際內心也是緊張的不行，畢竟這麽明目張膽地離經叛道，她心裏著實沒有底。仇緣的表情是有些凝重，然而這凝重也沒能改變他的手緊緊地摟著她的腰的事實。
程空陰著臉，拿著劍，騎著馬，走在殷瑤身後。
林千楚騎著馬到了姜喬車窗邊，沒好氣地對姜喬道：“太後可滿意你所看到的？”
姜喬嘆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
於是，一番鬧劇之後，一行人總算到了夏宮。
殷昀冷著臉站在夏宮的城樓之上，看著下面的一切，一言不發。
待到一行人進了宮，殷昀才下了樓，直奔殷瑤面前，甩手就給了殷瑤一個巴掌。
“王兄？”殷瑤又氣又委屈。
“天家的顏面都讓你丟盡了！”殷昀吼道。
程空看殷瑤挨了一巴掌，剛想說什麽，卻被林千楚拉住了。
姜喬看殷昀甩了殷瑤一個巴掌，也是十分生氣，便出言喝問道：“你怎麽能對你妹妹下這樣重的手？”
殷昀轉身，冷笑著對姜喬道：“都怪朕平時太信任太後了，以至於太後將三妹溺愛成如此模樣。朕再不管，誰知道三妹日後還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你這逆子！”姜喬罵道，然而如今她在氣勢上已壓不過殷昀了。
殷瑤臉上的巴掌印紅了起來，仇緣心疼地關切著她，給她輕輕揉了揉。殷瑤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看見仇緣給她揉臉卻又笑了。
殷昀一回頭看見仇緣和自己妹妹如此親近，不由得生了氣，道：“滾開！公主也是你能碰的嗎？”
仇緣剛要說話，殷瑤卻攔在了仇緣身前，眼淚汪汪地看著殷昀，道：“怎麽碰不得？他碰過的可不只有臉頰！嫌我丟了你天家顏面？好啊，你把我從你宗室裏除名不就可以了？你廢了我這個公主不就可以了？我頂著公主的名頭，我還嫌限制了我的手腳呢！”說著，也不管殷昀怎樣說法，拉起仇緣的手就要往宮外走。
“殷瑤！”
“瑤兒！”
“公主！”
一群人看殷瑤如此決絕，不由得都叫了出聲。殷瑤卻仍是不管不顧地往前走。
可仇緣卻站住了腳。殷瑤發覺仇緣沒有動，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冷冷問道：“我們擺脫這裏的一切，一起過日子不好嗎？”
仇緣道：“公主莫要說氣話了。公主的親人都在這裏，豈是能隨意割舍的？”他低了頭，接著道：“仇緣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如今唯有公主。仇緣知道失去親人有多痛苦，不想公主也、不想公主也失去親人……”他說著，聲音漸弱。
殷瑤看著仇緣，認真問道：“你當真是這樣想的？”
“是。”
“可這裏容不得我們。”殷瑤道。
“瑤兒，”姜喬忙道，“別意氣用事，娘會護著你的，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只是別離開娘。”
“太後，”殷瑤將目光轉向姜喬，“你容得了我，咱們尊貴的陛下可容不下我。”
“殷瑤，怎麽和你王兄說話呢？”殷昀極其不悅。
殷瑤沒有答言，把頭偏向一邊。
姜喬看殷瑤已動搖了，便忙對殷昀低聲道：“她好容易才鼓起勇氣回來，一回來你就給她一巴掌，不是逼著她走嗎？”
殷昀冷冷道：“太後不必多言。”又對殷瑤道：“你的性子，為兄還不了解嗎？你若真能割舍下宮中一切離開，為兄定然親自登門賠罪。”
殷瑤一聽，越發來氣，拉著仇緣的手就要走。
仇緣無奈，只得跟著走。他看了殷昀一眼，眼裏充滿了陰沈與憤恨。
這一絲憤恨落入了姜喬的眼睛。
殷昀看殷瑤好像是真的鐵了心地要走，自己也難免慌了。於是聲音軟了下來，忙上前賠笑道：“三妹，別生氣了，哥哥錯了。”
殷瑤根本不看殷昀，冷著臉扭過頭去：“你有七個妹妹，少我一個又能如何？”
殷昀忙道：“話是這麽說，可你同我最為親近啊。”
殷瑤也緩和了些許。殷昀見狀，忙又說了些好話，姜喬也附和著。殷瑤本來就是一時氣急才說出那樣的話，如今見哥哥這樣放下架子賠罪，太後又一向疼愛她，不由得也回轉了來。
“哥哥怎能舍得讓你走呢？哥哥知道你回來，特地給你備了晚宴，接風洗塵呢。”殷昀拉著殷瑤，一邊走一邊道。
殷瑤仍是不看他，只是說道：“免了吧，頂著個巴掌印去參加晚宴，這可比在百姓面前拋頭露面還要考驗人。”
殷昀訕笑著：“是哥哥錯了，那就換個日子。”
殷瑤又問：“我男人能否同我一同參加晚宴？”
殷昀冷下臉來，剛要發作，卻見殷瑤也做好了轉身就走的準備，只得先應了下來：“可以。”
殷瑤冷笑道：“這還差不多。”
姜喬和仇緣跟在殷昀殷瑤的身後，一邊走一邊閑聊。
姜喬先開了口：“兩個孩子，脾氣一個比一個暴躁。”
仇緣道：“公主只是氣急了，平日裏公主很溫柔的。”
姜喬笑了笑，卻又回想起仇緣方才的眼神，便道：“陛下方才的確沒把握住分寸，你莫要記恨陛下。”
仇緣一笑：“怎麽會？”
殷瑤的事鬧了個沸沸揚揚，殷昀似乎已忘了他並沒有準許姜喬也回京。於是姜喬便心安理得地住回了章臺宮。
可她心裏也難免感慨：“怎麽回個家還這麽麻煩？”
殷瑤帶著仇緣住到了宮外的公主府，不再在章臺宮住了。而殷珺自馮國被滅後便有意同宗室斬斷聯系，除了重大場合她一般是不進宮的。而殷昀，若非有急事必須同太後商議，他才不會來章臺宮。
章臺宮又冷清了下來。
好在，皇後吳微還是個貼心的。
每當王後閑了，就會帶著殷戰來章臺宮坐一坐。
殷戰極為可愛，又親人。每當殷戰到章臺宮時，姜喬的心都會放松下來。她極喜歡和這個孫子相處。
過了些時日，派出去調查仇緣的人終於有了消息。薛痕呈上那記載著仇緣家世的竹簡，姜喬接過看了，只見上面寫著：“仇緣，仇全之次子也。燕都城破之時失蹤，數年後出現在楚地行宮。”
姜喬看了，十分不滿意：這和沒調查有什麽兩樣？
她把那竹簡隨手丟進火堆，對薛痕說了兩個字：“再查。”
薛痕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又過了幾日，殷瑤的臉已好了，那殷昀準備的晚宴終於也可以開始了。姜喬也收拾了一番，準備赴宴。可在去之前，薛痕又呈上一份竹簡，其中內容卻嚇了姜喬一跳：“仇緣，仇全之次子也。燕都城破之時死於亂軍之中，其仆葬其於燕山北麓、塞外之地，無碑無銘。”
仇緣已經死了！
那眼前的這個仇緣……
姜喬想著，嚇出了一身冷汗。
薛痕很顯然也看過這竹簡了，一臉驚慌憂慮：“太後，如今可怎麽辦？公主怎麽辦？”
姜喬努力鎮定下來：“這個消息可信嗎？”
薛痕搖了搖頭：“奴婢不清楚。這個仇緣難查得很，我們的人查了好久才查到這個。”
姜喬看著那竹簡，心中暗道：“若眼前這個仇緣是假的，那他必有所企圖……”
正想著，只見一宮人進了章臺宮，催她道：“太後，晚宴就等您了。”
姜喬點了點頭，擺了下手，那宮人便下去了。
薛痕試探地問了下：“太後，聽說仇緣今日也要來晚宴？”
姜喬沒有回答，只是命薛痕收好那竹簡，又吩咐道：“讓林千楚帶著禁衛軍嚴加防範。”說罷，就要走。
“太後……”薛痕有些遲疑地叫住了姜喬。
姜喬回頭問道：“還有什麽事？”
薛痕低了頭：“太後，衛尉大人如今不再負責王城防衛了，禁衛軍如今不歸林大人管，林大人只管羽林軍。”
姜喬一楞：她怎麽忘了這檔子事了？如今的禁衛軍，是那個王欽在管。
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也差了。
“太後，可要去知會王欽將軍嗎？”薛痕問。
姜喬想了想，她如今還是少接觸殷昀親自安排的人為好。雖然她仍不放心，可別無它法。晚宴上也會有侍衛，應該不至於出什麽大亂子……
“不用了，走吧。”
晚宴設在了皇後的鳳儀宮中。皇親國戚多有到場，為殷瑤接風洗塵。
姜喬到鳳儀宮時，歌舞已開始了。
她像往常一樣坐在了殷昀下首的位置，一扭頭就能看見殷瑤和仇緣坐在一起笑著說話。
如今看見仇緣，她只覺得隱隱不安。
仇緣看起來雖和殷瑤一同說笑著，然而可以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他今天的心思根本沒在殷瑤身上！
他似乎在觀察著什麽，淺笑著，拿起酒樽飲了一口，看似無意地看了高座上的殷昀一眼，又向姜喬微笑致意。
這小子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姜喬把目光投向了殷昀，可以看出殷昀仍是很不滿殷瑤同仇緣這般光明正大地親密無間。殷昀仍是冷著個臉，看都不往那邊看。
不行，她可坐不住了。
“薛痕，把仇緣叫到偏殿，哀家有話問他。”
“是。”
然後姜喬便找了個借口，去了偏殿。等了一會，只見仇緣來了。
“拜見太後。”
“免禮。”
“不知太後找草民前來有何事？”仇緣問。
姜喬陰沈著臉，道：“仇緣，哀家知你是聰明人，就不和你拐彎抹角地說話了。哀家只是想問問，葬在燕山北麓、塞外之地的仇緣，如何死而覆生、突然出現在楚地行宮的？”
仇緣聽了，只是低了頭，並沒有答言。他的表情籠罩在陰影裏，姜喬看不真切。但姜喬能感覺到，整個偏殿裏彌漫的緊張氛圍。
“仇緣，哀家在問你話。”姜喬盯著仇緣，問。
仇緣行了一禮，微笑道：“太後把草民問糊塗了。草民從未死去，何談死而覆生？”
姜喬聽了這狡辯之詞不由得笑了：“仇緣，哀家看在公主的面上才這般客氣地問你話，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仇緣擡頭，十分堅定地答道：“草民的確不明白太後所言。”
“你……”
“太後找仇緣有何事？”殷瑤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姜喬看了眼仇緣，又看了眼殷瑤，猶豫了下，答道：“沒什麽事，只是好奇他過去的事，來問一問。”
殷瑤笑了，笑得燦爛：“仇緣過去能有什麽事啊？一直跟著他父親練琴，生活可謂是單調至極。”
姜喬看向仇緣，微微一笑：“仇緣，是這樣的嗎？”
仇緣微笑答道：“公主說的不錯。”
不知為何，姜喬總覺得此刻仇緣語氣裏多了幾分決絕。
殷瑤拉著仇緣，對姜喬笑道：“太後，仇緣還要在晚宴上獻曲呢，我們就先回席了。”
姜喬著實不放心，可仇緣不認，自己手頭又沒有足夠的證據，如此貿然同殷瑤說仇緣另有其人，只怕殷瑤也會像那日同殷昀鬧翻一樣同自己大鬧一場的……還是先忍忍，找到證據再告訴她。
於是，姜喬笑了笑，對殷瑤道：“你在人前還是要收斂一點。”
殷瑤應付地答了一句，便拉著仇緣告退了。
姜喬就坐在這偏殿，聽著正殿中傳來了觥籌交錯之聲，只覺得心亂如麻。
薛痕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道：“太後有些打草驚蛇了。”
姜喬看了眼薛痕，嘆了口氣，道：“哀家是一個母親，著實忍不下去這種事情。可哀家一看到瑤兒，又怕傷了她的心。瑤兒這孩子是被我寵壞了……罷了，等我們有足夠的證據，再好好勸勸瑤兒吧。”
薛痕附和道：“太後說的極是。”
正說著話，從正殿裏傳出一陣悠揚的琴音，正入了姜喬的耳朵。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喃喃道：“是這個仇緣。”
薛痕問道：“太後還是回席吧。”
姜喬點了點頭，薛痕便上前來攙扶著她回席。她入了席，只見仇緣就坐在離殷昀四五步遠的位子上撫琴。
仇緣仍是往日的模樣，淺淺地笑著。可他眼睛深處的東西，卻從柔情變成了狠厲與決絕。
滿座眾人，幾乎無人發現這琴師的變化，只是感慨琴師技藝無雙。
而姜喬，卻是看盡了這變化。
席間發現這變化的，除了姜喬，便是殷瑤。只是此刻仇緣是背對著她，她根本看不見仇緣的眼神，只是能聽著仇緣的琴音。
仇緣的琴音裏不再是平日裏與自己在一起的脈脈溫情，而是殺伐之聲！
“仇緣！”殷瑤不由得叫出了聲，眼裏盡是慌亂。而滿座眾人皆將目光投向了她。
母女兩人幾乎同時發現了仇緣的變化，殷瑤更是按捺不住驚呼出聲。
就在此刻，仇緣出手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