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 七個鬼楞了，黎橙怔了，唯有了解內情的法杖, 月牙下的寶石短促地朝七個六班的學生鬼投去飽含憐憫的光芒。

“打棒球？”

李一的腦袋隨著他的思考動作，隱隱有要朝一邊掉下去的趨勢。

趙清寫走過去，避開沒擦幹凈的血, 好心地給他扶正, “不會？沒事我教你們。人數可能不太夠？沒關系, 規則可以簡化。反正照你剛剛那樣說，我們只要好好鍛煉身體、分出勝負來就可以，不是嗎？”

“呃, 你等等, 我們查查看。”

李一可能是表演熱身操表演多了，腦袋比之白嫣然還不太靈光的樣子。

他想了會沒想出個所以然, 幹脆一把將趙清寫和黎橙推到一邊，拉過其他六個小弟，七個腦袋圍成一圈湊在一起，好像掏出了什麽東西。

“不給看？真小氣。”

趙清寫笑了聲, 身體配合地不看他們, 但手上的法杖不知何時已悄悄舉起。寶石滴溜溜旋轉著, 高度恰好將人圈中央的景象盡收眼底，下一秒便可以由法杖本杖腦電波轉述給趙清寫。

黎橙更囂張, 食指一揮，遣使著自己的影子，拐了個彎就如游蛇般竄到圈子外, 高高伸長影子的身體, 偷看得那叫一個光明正大。

“那個李一, 好像拿出了一本什麽……《天予初中體育教育指南手冊》。”

法杖如實匯報：“最頂端又有一個眼球圖案，看樣子可能是《夢眼之蝕》官方印發的東西。”

“還有呢？”

“還有就是詳細地列舉了全有禁令——玩家一旦違反，他們就可以突破限制，隨意獵殺，不受任何影響。”事關重大，法杖一字不落地趕緊轉述，“確實被你說對了，熱身操不是必須，目的只是為了挑起事端或者看看能不能哄到真的沒經驗的傻子，後面的比賽才是重點。運動項目沒有限制，但是你們只能贏，不能輸。”

法杖的寶石緩緩轉過來，沒有光芒，但語氣凝重，“只是按照手冊來看，這個比賽輸贏的評判標準，很有可能也並不正常。”

然而出乎它意料的，趙清寫輕松地笑了下，沒有半點慌亂，“原來如此，哈哈，那我沒什麽可擔心了。能自選比賽內容就好，至於方法嘛，入鄉隨俗，和鬼比賽，那自然要按照鬼的方式來，這很正常。”

“？”等等，這正常嗎？！

法杖欲言又止。

“不用緊張，我會用最陽間的方式，讓他們在這場陰間比賽裏，輸得心服口服。”

偷看完畢，趙清寫將法杖懸浮在身後，和同樣收回影子的黎橙頭碰頭短暫地交流了一下後，拉開距離開始活動身體。

“我們商量好了。”

七個鬼腦袋好半天了才分開，李一珍惜地將手冊卷吧卷吧塞回口袋，率先一扭身，愕然發現兩人熱身運動都快結束了。

“終於嘀咕完了？”黎橙舒展了下腰肢，打了個哈欠，“大半夜的，等的我都快睡著了，你們這對待體育競技精神度讓我很不敢恭維啊。”

“你們懂什麽！這叫對規則的尊重！還是說，你們已經覺得自己必輸無疑，所以想要占據點言語上風？”李一的死人臉快被氣出活人的顏色，試圖威脅。

然而對面兩個老油條不為所動。

趙清寫倒是多瞅了幾眼李一裝著手冊的褲兜，因對方小孩子一樣的心性和不痛不癢的狠話而產生了幾分好奇。

哪怕是白嫣然，為了能成功地咬一口玩家，都會將副本鬼怪方的規則爛熟於心，這些學生居然看起來比她還新人，看起來就是群傻乎乎的很好哄騙的小鬼。

聯想到早上的小溪，趙清寫留了個心眼。

“打球可以，但是你也說了，棒球比賽我們人數不夠，為此簡化規則未免不太好。”李一戰術清嗓，到底還是留了個不算心眼的心眼，沒有完全順著趙清寫的意思，“換成網球吧。”

趙清寫點頭應下。

反正是球，都一樣。

“那好。算上網球比賽在內，我們雙方一共進行三項體育運動的比試，三局兩勝制。”

然而在副本背景下，對於玩家而言，則必須要保證全勝才可以。

見兩人沒意見，李一陰仄仄地笑起來。

終於到了他最期待的一步，他滿意地將身後的兩個女生推出，“那就女子雙打吧，免得一班的兩位說我們勝之不武。”

“可以，節約時間，我喜歡。”能一口氣算一份成績，趙清寫很滿意。

李一：“？”

他莫名就覺得這個一班的漂亮學生討厭得要命，但還是憋住無名火，給四人分了球拍，指揮兩邊站到規定位置，自己做裁判，站到了球網一側。

黎橙喊住他，“球呢？”

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樣，李一幽幽地翻了個白眼，不急不緩地把手伸向站得離自己最近的小胖子，輕輕一提，將他的腦袋從脖子上摘下。

“喏。”他和手上的人頭一起嘻嘻笑了起來，音調尖利而詭異，“競技精神講究全力以赴，你們放心大膽地打，務必要享受比賽的快樂。”

人頭被李一拋出，在半空中劃出拋物線，被黎橙接住。

秀氣的眉毛一皺，黎橙感受到手裏詭異的重量，和眼眶流血、笑容瘆人的胖人頭對上視線。

輕抽一口冷氣，眼前一陣暈眩的黎橙趕緊別過頭，擺正嚴肅的表情，用氣音提醒趙清寫，“別看他的眼睛，會掉理智。”

趙清寫應下，隨手又撥弄了下小胖子的頭發，“橙啊，抓的時候小心點，我感覺這人，嘖嘖，沒洗頭。”

“胡說！我……！”

黎橙不等小胖子怒吼反駁，隨著哨聲一拍子將他用力擊出。

她力氣不弱，又是異能者，哪怕是第一次擊打這種特殊詭譎的“網球”，也成功地打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黏糊的血肉和組織留在了球拍上，黎橙控制自己不去看這倒胃口的景象，和趙清寫一起牢牢盯著半空中飛速旋轉的人頭。

第一球算是淺淺試探，對面的眼鏡女跨步上前，穩穩打回，看著並沒有使什麽力氣。

人頭正常飛回。

然而，就在黎橙判斷出它落點的剎那，原本將要落向球拍的人頭猛地一滯，隨即像是被看不見的空氣墻彈了一下，一瞬改變了角度，擦過她的拍子，輕飄飄地落到地面上。

尖銳的哨聲響起，六班得一分。

混雜著淡淡血腥味的空氣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趙清寫瞳孔輕縮，和黎橙一起，註視著那顆在地上歡快地、咕嚕嚕滾動著的人頭。

黎橙嫵媚的眸子陰沈下來。

“玩賴的？”

她身後的黑影蠕動起來，卻冷不丁被喜滋滋的李一一句話釘在原地，“現在跑出場地算棄權哦。”

“沒事，一分而已。”

她的手腕被一只溫熱的手輕輕握住。

黎橙偏頭，望著那雙漆黑如墨，沒有半分情緒波動的眼睛，聽得少女淡淡開口，吐出兩個字：“繼續。”

黎橙慢慢呼出一口氣，活動了下手腕，動作明顯多了幾分粗暴地抓起胖人頭，控制力度揮拍。

然而這次，玩得比她們還開心的人頭滴溜溜地飛速旋轉，根本不需要對面兩人跑動接球，它自己直接瀟灑地飛出界外——判定黎橙發球出界。

0比2。

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的趙清看了眼計分板。

果然，陰間比賽就是喜歡搞暗箱操作。

難怪要這個人頭當“球”，這麽違背物理學定律地撲棱棱亂飛，她們憑借普通的打球方法，根本不用想贏。

“哎呀，一班的學霸也不過就這樣嘛。”對面的另一個短發女生嘲笑起來，“這才剛開始，怎麽就連丟兩分？還是說，你們班的都天天沈迷學習，體育細胞早就被卷子習題給吃光了？”

懶得理會這小學雞一樣的冷嘲熱諷，趙清寫示意黎橙繼續。

經過協商，這場臨時的網球比賽並不按照正規的賽制來，兩方統一確定下贏1球記1分，先得到4分的勝一局，總結果取三局兩勝制。

未開始時，李一還故作大度地讓給趙清寫和黎橙自選兩局的先手發球機會，美其名曰“不仗著人多欺負人少”，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知道結果完全能由他們掌控而肆無忌憚。

第一局比賽很快結束，“清橙隊”被0:4剃了個光頭。

“嘖嘖，看起來，剩下的兩局，二位只有全部拿下，才能避免輸掉比賽的命運咯。”

李一呲溜回快要流出來的口水，貪婪的眼神在兩位少女細嫩的皮肉上流連了一會兒，忽地定了下。

李一註意到，那個屢屢語出驚人試圖氣死他們的漂亮女孩，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身旁沒有頭顱的小胖子，審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坨躺在案板上任她宰割的肉，神情陰森可怕。

等等，不對，他是鬼，怎麽會覺得可怕？

李一哆嗦了下，飛速將這個想法清出腦海。

與此同時，觀察完畢的趙清寫接過了發球權。

頭顱飛行時，小胖子並不能控制身體的移動；

他對脫離身體的部位依舊在意，說明分離出身體外並不影響他本人的意志思考；

那麽，由此類推，皮膚表面下的神經系統，想必也是關聯著的吧。

將手中的頭顱高高拋起，趙清寫雙眼如鷹隼般牢牢鎖定目標，看似纖弱的手腕在空中揮出流暢的弧度。

這次正要按計劃，準備幹脆不過網的胖人頭表情一僵。

雖然沒有身體連著，但詭異的寒意如電流般竄上他的天靈蓋。

本能地想要躲避，球拍卻挨了上來。

巨力悄無聲息，卻帶著幾乎碾碎骨頭的恐怖氣勢瞬間爆發！

球拍應聲而折，那顆想要作祟亂飛的人頭根本來不及行動，便被後腦勺上傳來的泰山壓頂般的力道，一把拍過攔網、刺破空氣、拍進地板，宛如找到螺母的螺絲，被迫高速旋轉著，轟地一聲深深嵌入木質地板下，凹坑數寸有餘。

而在一片沈默中，發球員脫掉校服外套，甩甩胳膊，露出一個靦腆又羞澀的微笑。

“啊呀，抱歉，請問有新的網球和球拍替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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