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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成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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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出了書房的門來, 才發現已是華燈初上。

福貴跑過來,安韶華問怎麽樣了。

原來晚飯前後,喬燃自己跟伺候他的陸家丫鬟說, 給他上些好酒菜。等到做好了,喬燃又說沒有思齊魚跟成賢酒,怎能算是好酒菜?

顧銛冷哼一聲:“人家紅事白事碰到一起,正是最忙亂的時候,他怎麽那麽能整事兒!”

安韶華看了顧銛一眼,心裏卻想到中午初九隨口報的那一系列菜名。老爺剛走,作為續弦, 初九是不是有些太過——鎮定了?莫說是一個女子,就是朝中大元遇到此等生離死別,人前失態者不知凡幾。更何況這個初九曾經是柳瀟瀟,是陸泉要娶她她才能從良, 沒有陸泉她如今依然在歡場賣笑。這等情況下陸泉忽然身死,而她自己身份未明前途未蔔, 在陸家又毫無根基,風雨飄搖。她應該是著急、慌亂、胡亂投靠, 或者急著跟陸家姐弟修好,起碼要人家能贍養她終老。可是她這前後種種態度著實讓人疑惑。她似乎既不著急,也不擔心。她憑什麽不擔心呢?

還有陸泉的屍首,腹部兩處刀傷,衣服卻是好的。是脫下衣服被刺然後又穿好,還是死後被換了衣服?不對,這兩個情況都不對。脫下衣服正面被刺, 被刺後不去找郎中還要去換衣服,這不可能。死後換衣, 不可能穿那麽好。

可是陸泉死亡時間應該是昨晚子時前後。子時,送醒酒湯的丫鬟在書房見到過陸泉,那時候陸泉穿著的卻是一身藍衫,坐在書案後把玩一個繡品。陸泉讓丫鬟把醒酒湯放下,問了一句醒酒湯是只有他的,還是今日來的賓客都有?得知人人都有,陸泉說了一聲做得好,便讓丫鬟走了。

還有那個藍衫。陸中元跟陸夏苗都說他父親的確有過一個藍衫,可那個藍衫卻遍尋不到了。

正此時,顧銛忽然說:“唯清,我中午聽說了一件事情,挺怪的。”

“說來聽聽?”

顧銛便說了中午偶然間聽到的醒酒湯的事情,隱去了人物跟事件,單只說了推測。安韶華聽完久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忽然說:“昨晚,你說我也睡得特別沈?”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面色凝重。

安韶華吩咐福貴,讓初九、陸中元夫妻、陸夏苗分開過來。毛舟跟高信立聞言都看著安韶華,等他解釋。福貴應了一聲便走了。

未及解釋,滄州府的人就迎上來了。仵作剛去了渡口,已經派人去追,現下還沒回來。

送飯的丫鬟被衙役守著還沒離開,見到幾位大人,這個丫鬟還是一副初生牛犢的懵懂樣子。

“見過幾位大人。”

安韶華一看,原來是老熟人,初十。

“你跟初九是什麽關系?”不給她準備的機會,安韶華見面就直接問。

“小姐是陸老爺的心上人。老爺給小姐贖了身,又帶我們來了陸家,安大人以為是因為什麽?”

安韶華心下一動,看來在答非所問這一點上,這主仆倆倒是一脈相承。上午自己問初九,有誰能證明她是陸老爺說的那個續弦的人選,她卻說陸家的家主印昨日就在她身上了。剛才自己問初十她跟初九的關系,初十卻說初九就是陸老爺的續弦。

“說說齊燃的事。”高信立說。

“這位公子也是前日晚上才來的。那時這個院子是二紅在伺候的。昨天下午二紅燙了手,我才接了過來。”

高信立使了個眼色,人群後馬上有一個刑部的人悄悄轉身走了。

“昨晚上我來送醒酒湯,齊公子並不在院子裏。”

安韶華跟高信立對視一眼,高信立打了個手勢,又有一人悄然離去。

“今日本來府裏就事多,到了下午飯時這位齊公子卻要吃好酒好菜。上了酒菜,又嫌沒有思齊魚跟成賢酒。跟管事的報上去之後,成賢酒倒是來得快,我便給齊公子送了來。等思齊魚好了,再送來,敲門卻不開。我便想著開門放進去。誰知,”雖然說得是這樣的話,初十眼裏不見多少驚恐,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初十看了安韶華一眼,繼續說“誰知一開門就看到齊公子死了。”

對於初九這個表現,在場的人幾乎每個人都有不同看法。

安韶華覺得一個小姑娘,親眼見到屍體不應該是如此鎮定,難道是她殺的?

高信立卻在心裏以為那齊燃必定是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才會讓陸家的小丫鬟知道他死了都是這樣一副漠然的樣子。

毛舟卻想著趕緊進去看現場,不想聽這個丫鬟在這裏抱怨齊燃是不是難伺候。

顧銛心想:面癱,女面癱,活的!

幾人又問了幾句細節,比如齊燃開門時候說過什麽沒有,當時齊燃穿的什麽衣裳,神色如何等等,未見異常,便放初十離開了。

進去齊燃做住的院子,院裏住的是李家諸人。人已經都被知府衙門的人請出來了,知道是人命案子,倒是沒人鬧事,不過給個臉色說兩句不中聽的倒是少不了。衙役已經問過一遍,沒有人看到什麽。昨晚都睡的很好不知道齊燃不在房裏,今天都在吃飯,倒是李家有人見到齊燃便隨口邀請了一句,齊燃說他今晚有約了。

有約?

幾人進門就發現了問題。齊燃七竅流血死狀淒慘,桌上的菜都沒有動,筷子還在一邊,只是兩壺酒十分有意思。成賢酒擺在對面,酒杯還是空的,酒壺是滿的。喬燃面前是一碟黃酒,喝了幾口,酒壺半滿。喬燃死前應該喝的就是這個黃酒。

這就有趣了,喬燃非要思齊魚配上成賢酒,自己卻不喝,放在那裏是在等誰?

高信立讓刑部的人將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查一遍,看毒是下到什麽地方的。

這個黃酒是今晚晚飯的搭配,所有人的都是一樣的,剛才去查問的州府衙役過來報告,晚飯的酒菜都是廚房做好之後專門的送菜小廝一起送的,沒人知道哪盤菜、哪壺酒會在哪個屋給誰,也就無從提前下毒。

仵作還沒有來,福貴把陸中元夫妻叫來了。

毛舟依然覺得陸中元夫妻嫌疑頗重。

試問,陸中元在永安京的讀書人中如今是風頭正勁,可他娶妻之時他父親卻宣布要娶一個風塵女子。不止於此,他父親還要把陸家的家產都給了那個女人,陸中元能不生氣嗎?毛舟認為不可能。陸中元一定會生氣,會憤恨,甚至會覺得父親傷風敗俗,那麽他會做什麽?

“陸中元,你父親昨天晚上是怎麽說的?”

夫妻倆對視一眼,陸中元微微往喬萊身前站了一下。“毛大人。”陸中元施了一禮。“昨日父親把我們三人叫去書房,他自己擺了一桌小席面,父親親手做了酸湯面。”陸中元唇角微翹,眼淚卻掉了下來。“失禮了。實在是……不莊重。”

喬萊上前一步握住陸中元的手,一只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輕輕地摸。

安韶華說:“無妨,煥郎,你坐下來喝口水。”

陸中元端起一杯茶平覆情緒,安韶華趁機閑聊。“你說的那個酸湯面,是你父親常做的嗎?”

“是啊,小時候我在老家生活了幾年,祖母常做酸湯面。後來父親在滄州置了宅子把我接了過來,每次父親回來都會給我們姐弟做酸湯面。”陸中元雙手捧著杯子,借著水的熱氣捂一下冰涼的手。語調悲涼地說了一下酸湯面的做法,說得安韶華等人都餓了。

“有時候我讀書晚了,父親也會親自給我做酸湯面。我姐知道了,也會鬧著要吃。”陸中元說著又笑了。

“你為何要在老家生活好些年呢?”

“並不記得了,現在能想起來的,就是幼時在老家生活過好幾年。祖母家只是中富之家,家中甚至雇不起下人,所有的活都是祖父祖母做,我很小的時候就要去拾柴。”

毛舟看安韶華問不到點子上,有些著急。“你知不知道你父親要娶的續弦是柳瀟瀟?”

“原是不知道的,現在想來倒是有可能。”

“哦?此話怎講?”

“前些日子,我父親忽然去了永安京,說是查訪到一件至寶。”

安韶華點了點頭。他第一次見到陸老爺,陸老爺就十分興奮,連連說是多年的查訪終於有了蹤跡,但等到他問是什麽時,陸老爺卻不肯說。

“我當時問父親是什麽寶貝,父親卻不肯說,只是十分激動,一提起來就滿面紅光,仿佛——”陸中元說到父親高興的樣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夙願得償。可是,父親始終沒說過那個寶貝的下落。”

陸中元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地呼出去,繼續說:“昨晚父親把我們叫去,也只是說要續弦。我們恭喜了父親,父親十分歡喜。這時……”陸中元看了眼顧銛,面色有些為難“有丫鬟來請我去戲臺那邊招待來賓,所以就從父親書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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