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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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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安過後,時辰還早。安韶華忽然很想去衙門看看。昨日納側禮上,上峰刑部司員外郎裴大人親自說,給自己三天休沐。當時自己為了這三天休沐,還連幹了三杯,木著舌頭說了一筐好話。結果一覺醒來,總覺得自己像是幾十年未曾踏入公門,竟有些想念了。

刑部下設四司,安韶華如今在刑部司擔任令史,從六品,每日覆核各地報上來的案子,若是同意原判,則交與主事。若是有疑問,則去員外郎處討教,也可以查訪。這個職位,想要清閑自然可以清閑,想要有所作為只要潛心研究案子,假以時日定能有一番作為。

草草用了早飯,就出了門。雖說還算早,卻已過了點卯的時辰。安韶華也不著急,帶著福貴晃晃悠悠地往那“六扇門”走去。幾年前,三司還是三司,老百姓無事寧可繞路也不往這邊走,有事非要從這裏過的也是一路貓著腰小跑。看上去各個都心虛。

也就是近幾年,忽然京裏開了兩家茶樓,請了兩個盲眼口技師傅,跟那說書先生搭檔著講那些古怪離奇的案子,什麽“陰陽扣案”,“無頭女屍案”,“紅衣女鬼案”,每天只講小半個時辰,一個案子要講上個半個多月,三司變成了“六扇門”,六扇門裏出了好多神捕,有能飛檐走壁的,有能跟死人說話的,有能見微知著的,有擅長推理的,也有擅長打聽事兒的,擅長打入犯罪團夥內部的,還有那擅長在公堂上讓嘴硬的犯人不小心說漏嘴從而認罪的……不一而足。

稍有點辦案經驗的都知道,本朝只重物證不重人證,更沒有訟師站在堂上跟神捕扯著脖子叫囂的場面。訟師跟狀師一樣,都是幫人打官司的,一般不涉及人命案子,都是三瓜倆棗一塊地的糾紛。但是老百姓不知道啊,這說書的也著實說得好,人們都愛聽。而且不犯忌諱,大人都是青天,神捕都是一心為公,偶爾還有講告禦狀的,皇上那可是真的愛民如子。不知不覺間,老百姓對“六扇門”的看法,就這麽變了。

尤其前些日子,那說書的杜撰出“左右二使”,這六扇門左使,長得美得不像凡人,偏愛一襲白衣,輕功高超,聰慧非常,卻冷心冷面,終日不見笑顏。那六扇門右使卻是個古道熱腸,愛笑又莽撞的少年,一身極好的功夫師承蓬萊仙,可惜在山上長大,是個極好騙的。總是愛上那美麗的女嫌犯,被利用,被拋棄,最後被左使救下。周而覆始。

據在六扇門當值的同僚說,還曾被家中的女眷問過,左右使是誰,可否請到家中作客。大家當個笑話笑了好久。想到這裏,安韶華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事,很重要,卻偏偏想不起來,不免心中莫名焦灼。

安韶華越走越快,又猛的停下了腳步。心裏那些隱隱的焦躁,說不清是因為什麽。擡頭紅日漸高,路邊賣豆漿油條蔥油餅的小攤正在收攤,幾個小童在攤邊玩耍,每人手裏一塊油乎乎的餅子。這一切跟平日裏沒有任何區別,但心底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莫不是要發生什麽?

對於自己這個詭異的“直覺”,安韶華嗤之以鼻。大約是昨日夙願得償,有些放縱了,以致今日被神情恍惚。想到這裏,又覺得不必去刑部了。站在街角,左右看。

往前左轉是蔡府,過了蔡府再向右轉,不遠就是沐王在京的府邸。這麽說起來,安韶華也有近兩個月沒見過尹赟(念暈,意思麽……看字就知道了,能文能武還有錢)了。當年他們四個伴讀跟二皇子,可是形影不離朝夕相處的。如今竟分了四個地方。

去年開春,皇上讓二皇子去軍中歷練,卻沒選擇顧家鎮守的北郡,而是放在西疆。現在在西疆的是沐王的平西軍。

沐王是今上的親叔叔,母家是將門,自小便憧憬軍營,十幾歲的時候就跟先皇折騰,非要去剿匪。先皇心疼這個幼弟,給他撥了一萬的禁軍。這沐王帶著這一萬人的“沐王軍”四處剿匪,整得是雞飛狗跳的。成了親得了長子尹赟之後更是一頭紮進軍營,過年都不見得能回來一次。如今沐王府,只有瑞老太妃、沐王妃、尹赟這三個正經主子。今上登基之後把當年沐王軍改成了十萬平西軍,沐王卻沒要封地,言明只想在能動彈的時候打仗,不能動彈的時候回京榮養。

要說這今上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二皇子去沐王手下的平西軍中歷練,卻不讓尹赟跟著,只讓顧鋒隨行。轉頭又跟尹赟說,這個邊關辛苦,哥怕你出去不習慣,再加上沐王府就你一個,世子的地位不可撼動,可也人丁單薄。趕緊成親吧。尹赟打蛇隨棍上,馬上說求皇兄賜婚!結果幾天後,尹赟得了個工部的閑職,每日上午去應名點卯,最多一個時辰便出來了。賜婚?皇上大約是忘了,尹赟大約也志不在此。如今家中通房妾室一概沒有。

不過這位爺日子過得相當滋潤了,每日點卯之後,從工部晃出來,先吃“早午飯”,然後從董伯手裏接過那名叫“如意”的金剛鸚鵡,開始滿平安京溜達,犄角旮旯地四下裏找著聽歌,聽曲兒,聽說書,看新鮮,看熱鬧,看美人兒,紈絝極了。

早先尹赟也來找過安韶華幾次,可安韶華卻是個於公事上再認真不過的性子,恨不得日日宿在刑部,總想著把案子一次都辦完。尹赟好說歹說,軟硬兼施,竟一次都叫不出去。兩三次之後,尹赟也就不來了。只有不當值的時候碰上了,兩人才坐一會兒。

話說那頭二皇子與顧鋒自打去了軍中,便很少跟安韶華聯系,顧鋒也狠心,只給顧銛送過兩回禮,一次是剿了夥路匪,救下了南北商行的一批貨,人家要答謝,顧鋒給了顧銛的名帖。還有一次,是安韶華中了探花,二皇子從西疆弄了幾車上好的玉料和藥材當賀禮,一路吹吹打打送進了侯府。除此之外竟是連個口信都沒傳過的。

安韶華只聽沈翎說過,二皇子跟顧鋒在軍中頗有建樹,時常有捷報傳來,安韶華每當此時就是歡喜又無奈。安韶華自己出身武家卻並未從軍。安家已有大哥從軍,安韶華出生之時就註定不能馳騁沙場了。

沈翎是已經告老的沈相嫡長孫,如今在文華殿任職,品級不詳,沈翎沒說過,安韶華也沒問。品級不重要,文華殿,實打實的天子近臣。這幾個伴讀,如今最好的還是這沈大公子。這麽說來,從前安韶華跟顧銛好的時候,安韶華跟沈翎走的也很近的。當時顧銛就說過,他們四個伴讀短時間內,只有沈翎能有點兒發展。後來……顧銛剛搬去二門還我讀書處那段日子,沈翎來過兩次,安韶華當時正冷著顧銛,自然也聽不得別人三句話不離顧銛。一來二去,沈翎也不怎麽跟安韶華來往了。

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福貴上前來,問“爺,中午是回府吃,還是去找哪位爺一起吃?”

被福貴這麽一問,安韶華也楞住了。他看了看前面,正是那“悠然居”,也就是那講六扇門故事的茶樓。安韶華進去,挑了個好地方,轉頭吩咐福貴,回去告訴顧銛一聲,今晚他要宿在還我讀書處。

福貴還想說什麽,安韶華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

這廂說書先生說到,那右使追這個白影在荒野上飛奔,跑著跑著,白影就不見了,四下找了也找不到。旁邊的口技先生也沒閑著,風聲,腳步聲,遠處的狼嚎狗叫,右使四處用劍刺探時的金石之聲。

講到情節緊張處,偌大一個茶樓眾人屏息,落針可聞。連安韶華都挺得入了神,福貴什麽時候過來的都不知道。

還我讀書處這邊,福貴喜滋滋得傳完話,告了罪就走了。歡喜歡蹦亂跳跑前跑後的安排,顧銛的衣服、沐浴、熏香,房間的鋪蓋歡喜只掃了一眼,就領了牌子帶著馮嬤嬤去領新的。

顧銛站在院中,無端的,有些慌亂。福貴說的婉轉,但是意思很明確了。今晚安韶華會來,會住在這裏,目的很明確。

在這個時代,處在顧銛這個位置上的人,遇到這種事,應該歡欣,應該高興,應該喜不自勝,覺得榮耀。

但是顧銛不願意。不是欲擒故縱的手段,是發自肺腑的不願意。沒有情的欲望對於顧銛來說,只是人類進化未完全的獸性表達。更何況對方是安韶華。

午飯一如既往地簡樸,如果安韶華此刻出現在這裏,大約會發作幾個下人。可顧銛卻吃的很習慣。還我讀書處的飯食向來是馮嬤嬤一手操持,新鮮,適量,是顧銛的全部要求。

飯後,顧銛哄兩個小的睡了,自己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雖然不願承認自己緊張,可那是事實。直到約摸兩個孩子要醒了,才起身慢悠悠地去找了馮嬤嬤,吩咐了一些事,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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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卡文了。對不起大家_(:зゝ∠)_

好消息是,下一章安韶華要宿在還我讀書處。

壞消息是,我周五也許寫不出來,但最遲周六我一定會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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