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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沈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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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阿娘曾說過,自己與鎮北候世子裴三訂有婚約。面前這人,剛剛說自己是裴家的。

等等,姓裴,臨安的裴家?裴家!雲煙瞳孔微縮,楞在原地。她腦瓜飛速運轉,五年前臨安戰報裴元帥與裴少將戰死姚臨,所以眼前之人是誰,不言而喻!

她用手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殼,滿臉通紅,低下頭。內心腹誹:就說眼前人怎的那般眼熟,臨安初逢,自己盯著人家看還被抓包。那時,不記得那人是誰,想著日後也不會相見。現下好了,只祈求那人莫要記得自己這件事。

雲煙不自知地雙手不停絞著繡帕,原整齊的帕子現下皺皺巴巴。

裴十安看著面前這人芙蓉面上滿是嬌羞,如海棠花開,半遮半掩,羞羞噠噠,欲說還休。內心哂笑,想著這小女子那日不是大膽得很,初次相逢便直勾勾盯著自己瞧,怎的現下自己站在面前倒是不敢再看了。

若是這樣下去,怕是要站到日頭西垂。

綠寇看著兩人相顧無言站了許久,但主子未發話,自己也不敢多言。況且面前這公子好似還是小姐未來姑爺,自己恨不得變成鵪鶉,降低存在感才是。

只見那未來姑爺挑了挑劍眉,開口說道:“想必阿煙是不記得我這個哥哥了,生分了許多。”語罷,上前擡手拿掉了雲煙鬢邊掉落的桃花花瓣。雲煙看著那雙貫來溫潤的眸子多情且繾綣地望著自己,怔怔地忘了呼吸。

綠寇站在亭子一角,低頭努力降低存在感,聽見這話忍不住細細琢磨了一番,總感覺這話哪裏怪怪的,有股什麽味道,但一時也想不起來這是什麽味道!

雲煙眨了眨眼,內心小人嚎啕大哭:丟人丟大發了,又看人家看呆了。沒出息,真沒出息!回去定要搜羅搜羅百美圖,增強免疫力。

遂面上整了整神色,峨眉微蹙,一剪秋瞳水汪汪看向對方:“你可是十安哥哥?一別十載,雲煙竟是認不出了!”

“對了,你怎的不與他人流觴曲水,吟詩作對,一人獨自在這?”雲煙問道。只見對面那人不答反問:“那麽你呢,你小時候貫來愛俏,錦園裏花開正好,怎的不去賞上一賞?倒跑這來躲懶了!”裴十安低首淺笑,寵溺的說道。

雲煙見他在亭中石凳坐下,拿起不知何時擺好的茶壺布茶,招呼雲煙過去。

“想必走了一路也累了,過來喝口茶如何?”他溫潤的嗓音似水澗清泉,緩緩溢出。

“如此,便先謝過十安哥哥了。”雲煙款步走了過去坐下,此刻微風吹來,帶著淡淡桃花香,倒是格外愜意。

她端起茶盅,細細品了一口,果真是好茶。1“忽近忽遠山水牽,仿佛天堂落人間’,哥哥哪兒尋來的這般太平猴魁,雲煙有口福了。”

天地杳杳,幾縷陽光透過亭頂琉璃瓦照在雲煙的臉上,裴十安看得見那白嫩的臉龐上細小絨毛,還有小姑娘快樂瞇起的彎彎月牙。遂暗自搖了搖頭。

雲煙擡手揉了揉眼,看向掛在正中的大太陽,暗自感慨這亭子哪哪都好,就是現下陽光著實有些刺眼,自己都要睜不開眼睛了。

坐了一會兒。茶也品了,天也聊了,自己怕是要開溜了。

她摸了摸不甚平滑的大理石桌面,上面雕有花鳥圖案,喜鵲報喜可人的緊,正琢磨著該如何開口。腳尖蹭了幾下地面,還未說什麽,只聽對面傳來清冽的聲音,“怎的,坐不住了?可是太過悶熱無聊!”

只見對面那人端著碧綠茶盅細細品茶,寬大衣袍垂落在桌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也罷,滿園春色不賞著實可惜,你且在這等著,我已命人去取傘。”

他看向雲煙,隨即繼續斂眉品茶,纖長的睫毛卷翹濃密,天生一副好皮囊。

未過多久,一青衣小廝小跑進來,手中拿著一把竹骨綢傘。裴十安頷首示意,小廝轉身將傘給那亭角邊上的小丫鬟,綠蔻趕忙上前接過,恭敬行了一禮:“奴婢替小姐謝過公子好意。”

雲煙以帕輕拭嘴角,後說道:“謝十安哥哥的茶,那雲煙就先走了。”只聽得對面那人嗯了一聲,她福了福身子,命綠寇打傘,主仆二人出了這方亭子。

走在路上,雲煙指尖發顫,蓮步輕移。在最後一方臺階上沒忍住回首望了過去,那人還坐在那,白衣墨發身姿挺拔,舉手投足間,貴氣凜然。

那阮蕪正好在假山上游玩,透過那縫隙居高臨下看見阮雲煙從亭子裏走下來,順帶扭過頭看向那水榭,一白衣公子隨意坐在那品茗,豐神俊朗,那莫不是裴家三郎君!

阮蕪一手用力的掐手心,內心憤憤:那可是鎮北候世子,滿臨安誰不想肖想!雖說自己屬意燕王,但這謙謙君子平日裏眾人仰慕已久。好個阮雲煙,初來臨安變榜上了,當真是該死!!

隨即重重跺了一下地面,往下走去。“小姐,不是說要看看這假山上的奇石嗎?還未登頂,怎的”,粉色比甲的丫鬟話未說完,尖銳的女聲便闖進:“不看了,不看了,有什麽好看的!快走!!”

賞完了花,雲煙準備回府。這次下來,竟也認識幾個朋友。那王家姑娘性情率真,倒是可以結交,已約好往後送帖子來好上門拜訪。

哥哥年長自己好幾歲,自己也可以幫忙物色物色嫂子人選。遠在京郊兵馬營的阮衍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怎的,衍哥,可是誰在想你啊?”“去去去,一邊去,操練的不夠累是不是?”阮衍摸了摸鼻子,心中想定是有人偷偷惦記上自己了。此時他任正四品參將,現下在巡捕營領職。

雲煙坐在馬車上,頭枕在軟墊上。想著自己罵了那麽遍,揪心許久的絆腳石竟然就是那白衣公子,心下頓時開闊,臉上揚起明媚的笑容。

回到府上,雲煙先去正院裏見過母親。那貌美婦人親親熱熱拉著雲煙的手,與雲煙有幾分相似的臉龐上掛著笑容,吳儂軟語的問道:“今日的賞花宴,感覺如何?”

雲煙先撿了個杏仁酥咬了一口,邊吃邊說道:“娘,公主府的錦園果真名不虛傳,這次不虛此行!”

“傻孩子,你開心就好。不過,你可有遇見你想見的人?”感到自家娘親眼裏仿佛閃著八卦的光芒,雲煙吃著杏仁酥猝不及防嗆住了,不住咳嗽。

“快,快快!喝點水”雲煙趕忙接過茶盞一飲而盡,順了口氣後說道:“我見到裴家哥哥了,就那樣吧”少女杏腮微紅,也不知是嗆著憋紅的,還是少女慕艾。

“此番便好”,看著自家女兒這幅模樣,阮母了然說道。

拜別母親,雲煙回了自己的院子。看著桌案上的竹骨綢傘發了會兒呆,想著那人怎的這般貼心,想著想著兩手托腮甜甜的笑了。

不過她還沒忘記自己看呆那人的糗事,遂喊了綠蔻過來,命她明日上街尋一畫師,定要手藝精湛才是最好。

卻說第二日,綠寇摸不著腦袋去接了畫師進府。那是個白胡子老頭,說話八字須一翹一翹的,雲煙命他留在府上半月內畫好臨安眾美男的肖像,且不可走漏消息。

那老頭見這世家小姐要這等物什,正想開口反駁,固執相勸。卻看見雲煙示意綠蔻拿了一托盤上前,上蓋著一紅綢。

那丫鬟一揭紅綢,露出一角,竟滿是白花花的銀兩。

往日在江南,楊家舅舅待雲煙狀若親女,這次進京,貼身銀票便是塞了十萬兩,更別提其他地契鋪面,故雲煙從來不缺銀子。

只見那畫師張了張嘴楞了楞,兩眼直了直又合上嘴,彎腰拱手行禮道:“小人領命,定不負所托,勞煩小姐等半個月。”於是便和邊上領路丫鬟退下前往西路住處去了。

雲煙解決了心頭大事,躺在香妃榻上,雙腳向上踢了踢。內心正高興,哼起了往日裏話本子看見的吳儂小調,2“秦淮歌遍徹,八艷才名平秋色。佳句杯中游,歌舞自風流。如是風光不知愁,一曲新詞,一壺酒......”

絲毫不知日後這美男圖會讓自己在榻上多討多少饒!

綠寇看著洋溢著歡快氣息的自家小姐格外歡脫,在一旁默默無奈扶額,內心暗思:小姐啊,小姐,香艷話本子都滿足不了你了,現下又去搜羅百美圖。

“綠寇,你說,我明日要不要尋個什麽機會去見見十安哥哥?萬一,幾日不見,他忘了我怎麽辦!”雲煙緊緊摟著抱枕在香妃榻上翻了個身,後又立馬坐起,有了,去將我那拜帖尋來。

於是執筆寫上:十安哥哥,見字如面,感受到我的思念了嗎?!明日天光正好,可否與煙煙去泛舟游湖。

“好了,正好此時天色還不算晚,命人將這個速速送去鎮北候府。”雲煙拍了拍手道。

註:1來自百度詩詞

2來自《秦淮八艷》

作者有話說:

綠寇:小姐,世子說話怎麽有股綠茶味?阮雲煙:小丫鬟,莫要胡說

綠寇:小姐,你又見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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