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昏沈顛簸，虞素寒是被吵嚷聲鬧醒的。

出發時她還在睡覺，護候索性直接給人放到馬車上，一邊睡一邊趕路。馬車寬敞擋著暖黃色的車簾而稍顯昏沈，馬車上被褥松軟舒服，只因道路過於崎嶇才會顯得有些顛簸。

外面的吵嚷聲很大，男男女女混合在一起鬧的人頭疼。男人聲音很多明顯明顯都很不耐煩什麽話都有，女人則只有尖叫和哭泣聲。

這會前面的人也都停下休息了，這裏靠後故而沒人過來看查。護候他們看虞素寒眼底青黑知其沒睡好，也就沒來叫她。

虞素寒被吵醒脾氣有些不好，也沒管自己什麽樣子，撩開車簾就吼，“有完沒完！在吵都給我拉出去砍了！”

“有沒有管事的？有就去交涉問題沒有就找個能管事的去交涉，一群人在這吵吵鬧鬧成何體統！事情解決以後通通去內侍間領罰！”

虞素寒做了七年的攝政王，三年的紈絝子，十五年嬌縱千金。生於瓚瓔世家長於宮廷禮訓，把持朝政那些年更是鐵血手腕，想收拾的人必然整的欲死不能，欲生無門。

她這一發威，神色冰寒眼底淬毒，活脫脫一地獄修羅，可止小兒夜啼。這些個叫嚷的士兵瞬間被震住了，一個個面面相覷誰都不敢上去觸她眉頭。

雖然他們很想問內侍間是什麽地方。

話出口，虞素寒才反應過來她都說了什麽，她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在大魏、在攝政王府。故而才會脫口而出那些話，還好這裏沒有別人，要不然準會被人抓到把柄。

她止了話語，對面的士兵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沈默……瞬間蔓延開來。

虞素寒掩飾性輕咳一聲，彎腰下車。純白裏衣因剛睡醒而略微淩亂，胸口敞開的有點大，露出脖頸以下胸前挺傲以上的一片細白皮膚。

“怎麽回事？”虞素寒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這麽多年她一直把自己當男人過來的，偶爾邋遢那麽一點，“問你們話呢？都啞巴了！”

躲在最後的一個小士兵被眾人推搡出來。他個子比較矮堪堪和虞素寒一邊高，面容也稍顯稚嫩，包子臉小鹿眼，是個純粹又幹凈的少年。此刻他對著虞素寒竟是先紅了眼眶。

“……”虞素寒無奈，她又不吃人有什麽可怕的。

她嘆口氣緩和下面部表情，“你叫什麽？方才你們嚷什麽？”

“兵下名曰懷擁……剛剛、江姑娘犯病……屬下們正在制止她……自殘故而聲音有些大，擾了姑娘清夢罪過。”

虞素寒挑眉，瞬間江湛就面容就出現在她腦子裏，這江姑娘應該就是江湛那位苦情小妹了，“江姑娘？帶我去看看。”

聚集在一起的士兵嘩啦一下分開，站在兩邊，懷擁被強行留在原地欲哭無淚的和虞素寒幹瞪眼。

虞素寒冷了臉，杏眼一瞪，“帶路。”

懷擁被她瞪的肝顫，哆哆嗦嗦的在前面領路。

人比人得死啊。虞素寒看看這輛馬車又看看自己的馬車，才想出這麽一句話。護候大人對她是極好的，馬車也是寬敞明亮被褥舒坦的。

但也僅僅只是正常規格的馬車。

面前這個呢，六匹馬拉的八角香車，每一角都有淺色流蘇垂下，奢貴又華美，車身也朱紗纏繞，裏面更是寬敞，瓜果點心一應俱全，想坐著就坐不想坐著把折疊小桌子一收還可以躺著。

江姑娘此刻就坐在馬車裏，把自己抱膝蜷縮起來擠在角落裏。見有人進來也只是稍稍擡頭怯怯的瞄一眼。

淚眼朦朧的美人，小家碧玉型，瓜子臉瓷白細膩當真巴掌大，眉眼細長猶如玉石雕琢而成，精致而嬌美。

就那一眼，虞素寒就可以確定這人屁事都沒有，純粹裝的。她在大魏時折磨人的手段是層出不窮，被她折磨瘋的、傻的、癡楞的一個接著一個，這樣的人她見的多了，也就一眼可以分辨出那些真那些假。

剛剛江姑娘擡頭那一眼，眸子清明眼底膽怯又欣喜，還有那麽一丟丟的緊張與失落。

膽怯她可以理解，小姑娘嘛膽小。欣喜她也可以理解，見到過來的是個女人沒有威脅性自然欣喜。那麽緊張與失落她就不是那麽理解了？

緊張什麽？失落什麽？莫非因為來的不是人皇才失落？又擔心人皇見到她這幅樣子才緊張？

想想也對。人皇居野熔不過三十五六的年紀，這個年紀的男人成熟有魅力，居野熔又富有整個屠鴻大陸，被上一次就芳心暗許也不是不可能。雖然傳聞都說是人皇用強。

可是虞素寒不這麽覺得，這位江姑娘肯定是半推半就了，要不然大可以一死明清白啊，何必事後要死要活的。

虞素寒讓懷擁在外面等著，她自己進去了，坐在車門邊上，“江姑娘芳名幾許？我是你哥的……朋友。”

“我、我叫、江曦蕓。你、你真的是、我哥哥的朋友？”江曦蕓很怕她。她身上的氣息與居野熔相近，讓江曦蕓有壓迫感會不自覺害怕。

其實她很好奇這江曦蕓也沒多漂亮，氣質也不算最好，為何獨得人皇青眼有加？身子單薄卻也玲瓏，面容與江湛有那麽五六分相似。

電光火石間虞素寒想到一點……不會這麽重口味吧？

虞素寒長腿交疊，手裏把玩這桌子上的碎片，想來是剛剛江曦蕓要自殺而摔碎的，只不過沒有上罷了。

“我自然沒有騙你。只不過……你知道你哥哥現在怎麽樣了嗎？”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她輕笑話鋒一轉，“人皇陛下也是個好男人，出身相貌都是屠鴻大陸一頂一的好。雖說後宮妃嬪有點多吧，這也沒什麽啊那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更何況他還是人皇陛下。”

“估計啊，這一到皇城你哥哥就會被降罪，就是不知道罪名會是什麽。”

虞素寒跳下馬車，“我今兒累了，話就言盡於此了。”

她走的瀟瀟灑灑，可苦了江曦蕓開始各種瞎捉摸。

懷擁一直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短短幾步路在懷擁看來簡直漫長無比，總算到了馬車旁。

虞素寒卻回身對他展顏一笑。言笑晏晏，熠熠有光，杏眼轉動間勾魂於無形，“懷擁啊~”

“嗯！啊……”懷擁眨眨眼很茫然的看著她。虞素寒也不惱只是上前兩步，手指拂過對方耳邊的碎發，“沒事。”

季臨曉撇著嘴站在馬車前，一臉怨婦的表情，“沒想到妹妹你口味居然是這樣的！這孩子怎麽看也得小你十歲有餘，你居然下得了手。”

又幽怨的瞥了那邊一眼，“我比他差嗎？我明明天下第一好看！天下第一厲害，天下第一有錢……”

“他比你年輕……”虞素寒淺笑，上了馬車回頭道，“你不上來？”

季臨曉上了馬車，當下就歪到了松軟的被褥上，孩子氣用臉頰蹭蹭，“真軟~~不是我說護候一家對你可真好，都是女兒我怎麽覺得虞輕茚就比你差點呢？”

“飯可以亂吃……”虞素寒套了件絳紫色的勁裝，盤腿坐下，“父親對我們都是一樣的，我不過是比較懶，阿茚比較自律罷了。”

季臨曉自然聽的懂她話，笑嘻嘻的轉了話題，“對啦，汀聽獸你不會要帶回皇城吧。我昨兒查了書籍這玩意不適合家養只能散養獨居。”

“我也不想帶回去啊，可是你看……”虞素寒把獸骨拿出來，“它不從裏面出來，我能怎麽辦？”

聞言季臨曉擡頭看她。只有靈蘊才可以開啟獸骨這在屠鴻大陸是常識，就是街頭黃口小兒都知道，虞素寒為什麽不知道？

起初剛遇見時，她的身法輕靈多變，劍鋒詭譎，劍法特別的刁鉆狠毒，幾乎每個攻擊都是殺招，而且是他從未見過的。

當時也是有疑問的，只不過虞君瀾一句是他妹妹，故而才打消疑問。護候府家大業大又世代軍人，有一些外面沒有的劍譜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她的話卻又讓季臨曉把懷疑提了起來。不會擺弄獸骨，這在屠鴻大陸是最基本的操作了，她卻分毫不知。

她……真的是護候府的女兒？

“曉曉？季臨曉！”虞素寒伸手去扯對面人的臉皮，“叫你好幾聲了，想什麽呢那麽出神？”

“哎我怎麽才發現，你臉特別滑啊……就好像剛剝了殼的雞蛋。”虞素寒手也不閑著又摸又揉。

一副便宜占到底的架勢。

季臨曉把自己的臉從她手裏拯救出來，才慢悠悠道，“那是自然。因為我年輕所以我皮膚好。”

想起來什麽一樣，轉頭去問她，“你有我大嘛？”

虞素寒賞他個白眼，“我二十有五。”

“好巧！”季臨曉一拍大腿，“我也二十五啦，你生日過沒？”

虞素寒搖搖頭，“沒過呢。”

季臨曉笑嘻嘻的說著對方沒他大，面上一如往常的調笑肆意。

眸光卻暗了一瞬。

上個月護候府的虞輕茚剛剛過完生日，雖說辦的不大也沒通知任何一家，可皇城裏還是無人不知。

作為護候府的雙生子之一，為何虞素寒的生日還有過？

她……不是護候府的女兒。

不過……護候府對她的態度無法作偽，無論是虞君瀾小心回護還是虞輕茚的親昵小心，都是真真的。

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瓚冠護候最近笑容都越來越多了，就更不要提懿萱公主幾乎每日都在炫耀她的女兒，恨不得把虞素寒捧成一朵花。

費解……先看看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懷擁以後會長高噠~他現在和虞素寒一邊高，虞素寒差不多一米七三。

虞君瀾185、季臨曉183、謝照雲188、江湛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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