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派小輩相聚一堂，各自招呼過後，見到連秦都有些詫異，其中不乏當年在靈巖山上時，連秦也曾胡鬧過他們。多年過去，年少時的爭執吵鬧、糾葛玩耍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成為長大懂事後的過往笑料。

歡笑熱鬧之間，山昔提及點到為止的比試，在眾人異口同聲的支持下，開始各自展示多年所習，均是進步良多。

連秦全身心投入與同門師兄師姐的比劃當中，將連月以來發生的各種事均拋之腦後，沒有一刻比此時更加輕松豁達的了。

酒飽飯足過後，夕陽落山，大部分人散去，山昔望向喝得醉醺醺的山晉，起身對連秦和楚音道：“山晉師兄醉了，我領他先回去。今日能夠與你們相聚敘舊，實在高興！期盼來日再聚！”

楚音看向山晉，見他一副滿臉通紅，身體無力的模樣，嘴裏還念叨著什麽，點頭道：“山昔，那便麻煩你了。路上小心。”

山昔雖也喝了不少酒，但她並沒醉意，拍著胸膛道：“你們放心，交給我便是。”

連秦望向山晉，見他嘴裏還念叨著什麽，走上前去到山晉身旁，拍拍他道：“山晉師兄，你該回去了！”

山昔過來扶住他，只聽山晉低低道：“虛衍尊長……”

連秦距離較近聽見他的話，知道他這是想起了已經仙逝的幾位尊長，也不禁嘆了聲氣。

山昔神色暗淡下來，道：“山晉師兄清醒時表面上沒說什麽，心中其實並不好受……”她擡頭望向連秦，道，“好在今日有你和楚師姐過來，這番發洩過後，但願他能好受一些。”

楚音走了過來，道：“山晉師兄畢竟跟隨虛衍尊長多年，我們明白。”她看著山昔，“山昔師妹你也是，青崖派如今受挫，更需要我們小輩的支撐。”

山昔用力咬了咬牙，道：“楚師姐，我都知道。身為修士，除妖護民乃是我們職責，青崖派一直秉持著堅守信念，我亦不甘心就此衰落，更何況虛衡尊長和掌門尊長仍在，青崖派決不會一蹶不振。”

“這便好。”楚音道，“只因我身份……總之，願一切向好。”

山昔扶著山晉離去，便只剩下連秦和楚音二人。

連秦喝了杯茶讓頭腦清醒一些，楚音目送山昔離去後走到她面前，道：“連秦，今後你有何打算？”

連秦便知道她的心思瞞不過楚音，今日能與過去的同門子弟相聚已令她足夠滿足的了，身外之事能做的都已盡力做到，想來再沒有其他掛念。

“我明日便想趕去結環山。”連秦雙眸直視楚音，道，“莫大哥傳來信件，他們現今到達結環山周圍，根據四象陣指引，妖窟便會在那附近現世。”

“你決定了？”楚音問。

連秦看著楚音，一時間開不了口，內心糾結一陣，好一會才道：“楚姐姐，我決定了。自從我知道母親是因妖窟離我而去，葬身於妖窟後，我便知道無論如何我都要親自去面對妖窟。楚姐姐，我知道你一向支持我，這一回，就讓我任性最後一回吧。”

楚音雖然無奈但她是最了解連秦的人，即便連秦聽她的話，她也無法阻止連秦的選擇，縱然那將會是刀山火海，無論是為了她的母親還是她自己，連秦定不肯退縮。

“我答應你，”楚音的眼睛閃爍微光，“不過，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若不是我眼下沒法離開清山縣，我斷然不肯你一人去冒險。”

連秦用力癟起嘴，眨著眼睛控制情緒，一把抱住楚音道：“我便知道，楚姐姐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楚音低低嘆了一聲，輕輕拍著她的背。

“難道只有楚音，沒有我嗎？”一道低壓著的聲音響起。

連秦和楚音一同看向來人，連秦驚訝道：“連彥哥，你怎麽來了？”

連彥跨步走來，站在杯盤狼藉的桌前，雙眸凝望著眼前的兩人，道：“也不知是誰忘了家中還有人在等，沒想到竟是跑來跟別人相聚喝酒了。”

楚音抿了抿唇道：“連彥，此事是我一時疏忽忘記捎口信告知於你。青崖派眾人難得……”

“我知道，我沒想埋怨什麽。”連彥無奈搖頭，“只是好歹告知我一聲，我難得吩咐人做了一桌好菜等你們，結果好讓我白等。”

連秦嘴角動了動，道：“連彥哥說得可是實話？”

連彥道：“我還騙你不成？”

連秦嘿嘿一笑，道：“沒有沒有，不然晚些再熱一熱，我可以再吃點宵夜。”

連彥哼了一聲扭頭不看她，視線瞥去楚音，好一會道：“楚音，你要如何？”

“我？”楚音一楞，看看連秦又看了眼連彥，這兩兄妹別扭還要捎帶上她，實在哭笑不得，於是道，“那我們便回去吧。”

連彥點點頭，腳下率先走出，道：“走吧。”

連秦在背後瞪了一眼他，隨後才和楚音一起跟上望連府走去。靜謐的街道上，三人在月光下緩緩而行。

快到連府的時候，連彥忽然道：“對了小秦，兄長我對你不好嗎？”

“啊？”連秦還沒反應過來，連彥側過頭望向她，一雙眼睛在夜裏依舊炯炯有神。

連秦左看右看移開視線，糊弄道：“什麽？連彥哥對我自然是好的。”

“只是不比楚音對吧？”連彥哼哼道。

楚音在一旁低聲咳了下，她印象中連彥不會如此斤斤計較，這時候突然談起這種事一時也感到糊塗。

連秦快速瞄了一眼楚音才看向連彥，道：“楚姐姐這樣溫良雅麗，謙遜和善，強大厚義之人，誰不說上一句好？世間恐怕沒人比得上，我說楚姐姐最好難道不對？”

連彥一頓，不禁笑了笑，道：“這話你倒是說得不錯。不過……”

“沒有不過。”連秦立即道，她抱住楚音胳膊，“連彥哥你雖然體魄不如楚姐姐，學識與楚姐姐相差不大，樣貌嘛不好比對，但在能說會道上，你還是更勝一籌，伶牙俐齒得很。”

楚音也被連秦逗笑，道：“連秦，哪有像你這般說法的。”

另一邊的連彥挑了下眉，頷首道：“不錯，很不錯。”

“有什麽不錯的？”連秦抽了下嘴角，“我又不是在誇你。”

“便當你是在誇讚我了。”連彥呵了聲道，“回去那些飯菜全歸你的五臟府了。”

連彥走進府中，連秦拉住楚音道：“楚姐姐，你說連彥哥是怎麽了？他什麽意思？”

楚音搖頭道：“他啊，跟你開玩笑呢。”

“是嗎？我怎麽感覺不像啊。”連秦撓了撓頭想不明白。

楚音呼出一口氣，端正起神色道：“連秦，既然你明日便要離去，前往應對妖窟一事本就冒險，還是該對連彥說一聲，好好告別。”

連秦收起玩鬧情緒，鄭重點頭道：“嗯。”

“你們還站在門口說什麽？”連彥已經走去幾步遠，回頭喊道，“快進來了。”

連秦應和一聲，和楚音朝院內走去。

連秦回屋收拾東西時，楚音和連彥二人留在廳中。

楚音和連彥提起縣內如今的情況，二人談論過後，連彥道：“楚音，你是否還有事要對我說？”

楚音確實想跟他聊一聊關於連秦的情況，雖然連彥不太了解關於修士的事，但他畢竟是連秦的親人，關懷之心不比她少。

“是小秦吧。”連彥率先開口。

楚音沈默片刻才點了點頭，道：“連彥，連秦是你的妹妹，但她同樣也是修士，和一般人不一樣。連秦她本性便不會是囿於一隅之人，廣闊天地才是她的翺翔之處，所以……”

連彥望著楚音，她的眉眼中帶著一絲憂慮卻很柔和，他心中默默嘆息，而後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當初姨母帶著小秦回到連家時，我便知道小秦跟我不一樣。她的眼中是一片奇異和審視，那是面對未知的探究目光，充滿了好奇。”

楚音看著連彥，他的眼神逐漸放空，神色游離，似乎回想起往事。

“你知道嗎？小秦第一次學會施展靈力時，我便在一旁看著。”連彥道，“那時的她也就七歲吧，明明與我不對付，卻開心地跟我分享。我沒有立即誇讚她，她便以為是我不肯開口，纏著我又展示了一次，硬要我折服。其實我只是震驚她還那麽小，竟就像我曾見過的正經修士才會的本領，一下子有些楞住才沒說話。”

連彥說著笑了笑，楚音仿佛也能看見連秦一副倔強的模樣，不禁道：“那你後來誇她了嗎？”

“當然了。”連彥道，“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小秦又試了一次，還很驕傲地看著我，我便說你真厲害，小秦翹起鼻子哼哼，還說她以後會變得更厲害，總有一天會讓我這個自以為是的哥哥心服口服。”

“是她會說的話。”楚音點頭道。

“所以啊。”連彥收回視線望向楚音，“楚音你其實可以相信我，我知道修士在外難免會遇上難事，難道便因此不同意讓她去施展抱負，成就理想嗎？雖然小秦可能不記得小時候說過的話，但這些年來，我一直看在眼裏，她長大了，也變得越來越強大，足夠獨當一面了。”

楚音不知為何松了口氣，再次看向連彥時，跟他的目光撞上，她怔楞片刻，道：“連彥，有你這番話我放心了。”

“這便好。”連彥挪開視線輕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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