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醒來的時候，日頭已快升至頭頂，她坐起身，屋內空蕩蕩的沒有人，想起夜裏是歇息在連府，連秦應該為了不打擾她休息而出了屋。連日來的疲憊經過這一次休息一掃而空，楚音下床伸了個懶腰，整理一番後推門而出。

沿著熟悉的回廊走到正院大廳，楚音便聽見了連秦的聲音，隨後是連彥的聲音，似乎正在討論什麽。

楚音進到廳內，連彥看見她，停下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朝她招呼：“楚音，你醒了，睡得可好？”

連秦聽見聲音轉過身來，招手道：“楚姐姐！快來。”

楚音應了一聲，走去她們之間，坐在連秦旁，道：“我睡得特別好，正要感謝你們。”

連彥只是點頭一笑，連秦立馬道：“謝什麽，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哪用的著客氣。”她眼睛瞥了一眼連彥，“是不是啊，連彥哥。”

連彥看了下連秦，視線落向楚音，道：“嗯。更何況這段日子以來你一直奔波勞累，能好好睡一覺也是好的。接下來可能還要辛苦我們楚小姐呢，屆時怎麽能因為身體原因倒下。”

楚音神色露出幾分無奈，連彥這番話分明是讓她安心，雖然說得倒是像在開玩笑。

她心底自然是明白，她們三人算是一塊長大，各自的想法多少總能夠猜到，連彥和連秦都在關心她。她前段時間精神上多少有些受挫，所以才用忙碌來壓抑自己，有了大半日時間恢覆調整，心態已經好了許多。

“連彥說得對，我之前確實過於蒙頭不顧，現下清醒了，你們放心。”楚音道，“對了，方才你們在聊什麽？”

連秦道：“我正要跟楚姐姐說呢。我聽連彥哥說因為妖物一事青崖派來了不少修士，夜裏回來時我碰見了山晉，我還想去見見師門其他修士。”

楚音聽後點點頭，道：“不錯。你我過去也在青崖派內得到不少照顧，你回來是要去拜見一面。這樣，你什麽時候過去，我跟你一塊去。”

連秦揚起了眉，道：“楚姐姐能一起那可太好了！”

另一旁的連彥出聲示意，道：“兩位，我還在呢。”

連秦扭過頭看去，連彥臉上似笑非笑，道：“難不成你也要去？”

連彥搖頭道：“那還是免了。我同你們兩位修士打交道已經足夠，我可不想再去見其他修士。”

楚音投去目光，道：“連彥是在擔心什麽？”

連秦望去連彥，道：“這有什麽可擔心的？我又不會做什麽壞事。”

連彥呵了一聲道：“誰說我擔心你了，你小時候在靈巖山上鬧的多少事我都一一記著呢。”他沒理會連秦哼哼，轉向楚音道，“楚音，青崖派那邊……總之還是要感謝他們。”

楚音頷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身為修士，保護民眾，對抗妖物是職責所在，連彥你的想法我會傳達的。”

連秦和楚音告別連彥往縣內而去，路上連秦不解道：“連彥哥什麽意思？青崖派怎麽了？”她在連府時沒多在意，此時回想起來才發覺連彥似乎話中有話。

楚音道：“你回來時見過山晉了吧？”

“對啊。”連秦道，“這又如何？”

“看來他沒跟你提起。那日妖物入侵縣中，楚家發覺異常便用靈簡傳遞消息至靈巖山，青崖派掌門虛微尊長率眾趕來，與妖物進行了一場浩大抵抗鬥爭。”楚音嘆了口氣，“為了保護民眾，幾位尊長修士聯合施展防禦結界，也因此靈力消耗，不敵妖物，其中虛衍、虛徽二位大修士隕落，掌門虛微修士亦受了重傷。”

連秦怔在原地，她聽著幾位熟悉的修士名號一個個傳入耳內，只感覺腦袋中嗡嗡作響，怪不得昨夜裏她問起山晉青崖派情況，山晉回避沒有回答，原來竟還發生了這種事！

“怎麽會這樣……”連秦低喃道，她擡眼望著楚音，“楚姐姐，你不騙我？”

楚音一手扶上她的肩膀，她明白連秦此刻的心情，一如她曾聽到這些消息時一樣，她只能無聲安慰。

“我記得虛衍修士向來和藹可親，即便是我調皮胡鬧，他也不曾重言，反倒是笑瞇瞇地說年輕人便該是這樣。還有虛徽修士，她的法陣課程可有趣了，我最喜歡的就是去聽她的課，她從來不會有身為教導尊長的架子，跟我們這群小輩也能玩在一起……”連秦說著紅了眼眶，“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生死有命，連秦，她們是修士。”楚音頓了會，道，“而我們同樣也是修士。”

連秦望著楚音，楚音眼中悲傷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振作起來。連秦咬起牙，眼前的人內心哀痛不比她少，甚至還要面對楚家的遭難。連秦忽然想起莫知谷中莫聞道對她說的那句話，人與妖之間的爭鬥持續百年，破壞、傷亡、憤怒、悲哀……這一切的一切都因她們身處於其中無可避免。

“楚姐姐，我知道。”連秦重新打起精神，“虛衡修士還在縣內，我們過去拜見。”

楚音看了看連秦，她不像是勉強的模樣，欣慰道：“好。”

二人去到城墻門，守衛的修士已經轉換過了一輪，她們報上姓名通告過後，從城墻上快步走下一人，還未來到她們跟前，已經大聲喊出聲。

“楚師姐！連秦！”

一路迅速而來的是一身綠衣的青崖派中人，名為山昔，早年也曾和楚音、連秦一同修習過一段時間。

“山昔！”連秦多年未見，還是一眼認出了她，當年在靈巖山上時，山昔便時常替連秦打掩護，山昔性格外放開朗，她們之間倒是有一種莫名的默契。

“山昔師妹，幾日未見，精神仍是這麽好。”楚音看著山昔依舊保持活潑的樣子，十分欣慰。

山昔來到她們面前，前幾日她已經見過楚音，不過那時楚音心情低落，此時見她狀態恢覆不少，內心安心不少。又見連秦，她倒是長高了一些，而且臉上退去了嬰兒肥，真是一下子長大了。

“我今晨便聽山晉師兄說連秦回來了，只是輪到守城沒法去找你，沒想到你們倒是自己來了。”山昔有些興奮道，“楚師姐，你們過來是有事？”

楚音道：“連秦回來，我們便想見見同門還有虛衡尊長。”

“我猜便是這樣，”山昔道，“那你們跟我來，虛衡尊長還在加強結界，我先帶你們去墻樓。”

三人登上城墻，連秦擡頭朝四周眺望，昨夜裏回來時她沒有仔細查看，此時可以清晰看見圍繞城墻上方有一個龐大的結界，隱隱有靈力流淌。

山昔指向正中方位，道：“你們看，虛衡尊長在那邊，不過照往常應該很快便可完事，你們稍等片刻。幾位師兄師姐如今應該是在縣內各自忙碌收拾殘局，晚一些我們可以一道聚聚。”

楚音道：“嗯。我和連秦在此等候，不用麻煩你留下照顧。”

連秦也道：“對，山昔你去忙吧，不該耽誤正事。”

山昔看著她們，聳聳肩道：“好吧，我以為你們要留我讓我偷個懶呢。沒想到啊，連秦連你都長大了成熟懂事了……”她裝作無奈搖頭，“算了，我陪你們這會也夠了，我便在城門附近把守，有事都可以找我。”

楚音和連秦相視一笑，而後朝山昔揮手，望著她離開。

連秦擡頭望向半空，看著虛衡懸浮於結界之上，她的眼中仿佛看見了那日的慘烈爭戰，呼喊聲、嘶吼聲、哭鬧聲如同就在耳邊。過了好一會，她才道：“楚姐姐，便是因為這個結界……”

楚音拍拍她的肩膀，知道她又想起她的話，道：“幾位尊長設下結界，是為了保全縣內的人。正是因為有了他們的保護緩沖，我們還能站在這裏。”

“妖物突發襲擊的原因查清了嗎？”連秦問道。

楚音緩緩搖頭，道：“情況未明。當時事態突然，沒人能夠反應過來。不過據我幾日來的詢問查探，那日襲擊的妖物數量頗多，但實力不強，僅僅只有為首的幾只妖物有些本領。但這般大規模地闖入人類地界，實屬罕見。”

連秦皺著眉頭，腦海中閃過什麽，道：“是因為那個？”

“什麽？”

“楚姐姐，你聽說過萬妖妖窟嗎？”連秦註視著楚音。

“妖窟？我沒聽過。”楚音想了想道。

連秦重重地嘆了口氣，道：“此回我同莫大哥他們去到莫知谷，便從莫聞道修士那知曉妖窟。”

楚音看著連秦，從她沈重的神色中可以看出這並非是一件小事，她靜靜地等待連秦的後文。

連秦將莫聞道告知她的關於妖窟一事全都覆述給楚音，最後才道：“這也是我昨晚說過想跟你說起的事。我的母親從禾便是死於妖窟之下，所以我決定等待妖窟再次現世，一定會去一探究竟。”

楚音聽完後震撼良久，半晌後才張開口道：“你的意思是，近日這個萬妖妖窟將會現世，而清山縣此難可能與此相關？”

連秦道：“雖然我不能完全確定二者之間的關聯，但百年前妖窟初次現世後所帶來的災難看來，是有這種可能性。”她想起什麽，又道，“楚姐姐，你還記得出現在環中鎮的甘梟還有那個沒有顯露真身的妖王嗎？”

“我自然記得。”楚音道，“是了，你方才說妖窟會在環中鎮一帶再次出現，而在這之前，環中鎮不僅出了個大妖，又來了妖王，不會僅是巧合可以言說的。環中鎮到我們清山縣距離不算特別遠，按照時日而言，受到影響恰也能對的上。”

二人說話之間，一時沒註意到上方的虛衡已經從結界之下飛身而下，落在了不遠處的屋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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