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黑胖的回話，朱孔雀喜滋滋領著林西月和姬天蒼倆人去了他爺爺的小花廳，進門便認認真真行了個請安禮，這下子朱鶴雲更是坐不住了。

他這孫子什麽德行他還不清楚麽？平時專門請安時行禮都很敷衍，更何況這會兒是捎帶？

當然，孫子能成今天這樣有大半的原因是他故意縱容出來的，然而他也不過是在等待適當的機會，等忌憚他的德慧帝翹辮子了，新皇登記，那都是他孫子輩兒了，自然不會在乎他一個糟老頭子，屆時再想法子扶持自家孫子。

然而孫子已然給他養得差不多廢了，哪怕他這兩年想要慢慢板正過來也不容易了，這不，前幾天他才剛氣走了一個先生。

然而今天，他孫子居然規規矩矩給他行請安禮，老奸巨猾的朱鶴雲只稍稍打量了一番，便立刻明白了他孫子的意圖，沒見他一雙眼看看他，又飛快地瞟一眼他帶回來的那丫鬟模樣的小姑娘麽？看來，重點就在這姑娘身上了。

“晚生舒明理拜見王爺，王爺萬福金安！”姬天蒼晃了晃身子上前拜倒在地，這位朱老爺子他曾見過幾回，不過以他眼前這幅病怏怏的窮酸模樣，老爺子很顯然是認不出他來的。

“咳咳！舒先生免禮！老夫聽下人回稟，說我家小寶與舒先生一見如故，欲聘舒先生為西席，所以老夫有些疑惑想要請舒先生為我解惑。”朱鶴雲幹咳了兩聲道，他的語氣中並沒有多少尊重之意，反倒是帶著幾分審視，畢竟他這寶貝孫子的眼光他可不敢恭維。

“王爺請問，晚生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姬天蒼裝腔作勢道，他此刻的表情是恭敬中帶著一絲傲氣，很完美地詮釋了一個窮秀才對上大人物時心矛盾心情，既有敬畏，又要努力保持一份讀書人的傲骨。

“敢問舒先生對天下大勢有何見解？”朱雲鶴很隨意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依晚生愚見，天下大勢無非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然則這個合與分的時間長短則是人力可以調節的，為君者若能高瞻遠矚，防患於未然，則這個合的時間可以延長很多，分的時間可以縮短許多。”姬天蒼一臉自信地侃侃而談。

此言一出，頓時鎮住了朱鶴雲，他沒料到這個窮酸秀才居然真的是胸有丘壑，難不成他們朱家這是時來運轉了？否則寶貝孫子隨便去大覺寺上個香也能遇到這樣的高才？

“既然舒先生說合與分的時間長短是人力可以調節的，那麽合的時間為何不能無限延長呢？”朱鶴雲認真想了想才再一次開口，不過這一回他的態度和語氣都恭敬了許多，卻是真正地將眼前這個窮秀才當成先生了。

“古來明君不少，但也不算很多，一個明君便有再多的雄才偉略，然而後繼子孫卻是未必能繼承其志，因此晚生才說這個合的時間可以調節，而不是無限延長。”姬天蒼道。

“那麽方盡天下之勢，我等又該何去何從呢？”朱鶴雲驀然起身，沖著姬天蒼躬身一揖，驚得他趕忙回了一禮。

“賜教不敢當，晚生只能說一下自己的拙見。如今我東啟國表面看來是國富民強，坐擁四海，然則西北有浩泰國和契丹國虎視眈眈，東北有艾莎國如龐然兇獸在側，出境實在是如履薄冰。

為今之計，國君當輕徭役薄賦稅，肅清官員腐敗，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令軍隊厲兵秣馬嚴陣以待，此其一；

前面說了明君再明也須得後繼子孫能繼承其志，如今我東啟國皇上已經年逾五旬，雖說人臣朝見皇上時都說萬歲萬歲萬萬歲，但古往今來又有幾個皇帝能活萬年？因此儲君之人選實在是重中之重，此其二；

在以上兩條之中，王爺對第一條只能旁敲側擊，真正的決定權在君王手中，第二條表面上看來似乎也一樣，然則這也只是表象而已。”

姬天蒼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朱鶴雲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後面的話事關生死，應該是絕密中的絕密，自然不能隨便亂說。

至於他前面說的那些，任誰聽了也只能當成是書生意氣而已，便是皇上的密探聽到，也不能因此而治他的罪。

這其中的微妙之處朱鶴雲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當下便淡然一笑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舒先生果然大才，做我家小寶的西席倒是有些屈才了。”

“王爺說哪裏話？今日晚生乘坐的馬車翻倒在路邊，晚生也被摔暈過去，若非朱少爺古道熱腸施以援手，晚生此刻還不知生死呢。

古人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撇開恩情不說，只憑朱少爺雪中送炭這一條，晚生便情願肝腦塗地以報。”姬天蒼說得振振有詞大義凜然，林西月在一旁忍笑忍得快抽筋了。

傻站在那兒聽了半天的朱孔雀，只聽得雲裏霧裏的，完全弄不明白他爺爺和舒先生交談的深刻含義，然而他從小在他爺爺這裏慣會察言觀色，此刻發現他那個對誰都不感興趣的爺爺居然對舒先生興趣盎然，不由得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這酸生不愧是芊芊姑娘的主子，居然連他家最難啃的這塊老骨頭都能啃下來，太他娘的牛叉了！

“舒先生既然願意屈尊留下教導小寶，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至於酬勞還請先生不用擔心，我逍遙王府雖然沒有金山銀山，卻也絕對虧待不了先生。”朱鶴雲一臉慷慨道。

“就是就是，舒先生請放心好了，我爺爺最是大方不過了，你的束修每月最少一百兩！”朱孔雀趕忙在一旁附和道。

“住口！我與舒先生相談哪裏有你插嘴的份兒？”朱鶴雲趕忙呵斥道，當人面談錢，這是對讀書人的一種羞辱。

“舒先生莫怪，這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關於酬勞，稍後自然有管家將契約一並奉上。”他轉而一臉歉意對姬天蒼道。

“一切但憑王爺做主，晚生並無異議。”姬天蒼從善如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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