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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毋以妾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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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毋以妾為妻

據許多後世專家講,這項建議是“象征著消除分封制殘餘的重要舉措,是大一統國家中央集權加強的象征,有利於國家統一調配資源,減輕了人民負擔。”

要鄭琰說,池修之分明就是朝三暮四,耍猴兒玩呢!

襲爵的問題僵持不下,雙方各持己見,也不知道單純是為了面子,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勳貴分明已經乏力,卻還在堅持,正義之士們也只是說著車軲轆的話,依然不肯退步。

池修之提出的看起來像是一個折中的方案,雙方不明真相的群眾都很震驚,震驚完了就指責:憑什麽呀?他們明明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只要再堅持一下,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池修之,你這是要坑我們嗎?

好心解決問題的池修之被兩派一齊鄙視,雙方固然不彈劾他,見了他卻也沒有太多的好臉色。正直之士私下議論,背後又翻了一回池修之的黑歷史,認為他這個過於圓滑。勳貴們則認為,這個建議很矬,不能滿足大家的願望。世家倒覺得他有些“軟弱”。

蕭覆禮卻很是讚嘆。小皇帝伸手又托著本書,左思右想,倒是確定這是一個平衡之道。雖然他很不甘心要給有爵之家繼續優待,對國家目前的狀況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大家都不滿意卻能夠勉強接受的辦法。

蕭覆禮的心中,已經取中了這一條建議,尤其是算一算,發現自己並不虧本之後。他微微透露了一點自己的意思,僵持雙方都不肯應聲。

一片抗議聲中,雙方的陣營也出現了動搖。首先是部分封地並不是那麽富裕的諸侯,算一算自己拿到手的實惠,至少是不虧。世襲不易,口上這麽喊著,潛意識裏未必就覺得一定能成。有了這麽一個突破口,力量對比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眼見形勢一片大好,正直之士緊密圍繞在袁曼道的周圍,開始窮追猛打。

兵家有語“窮寇莫追”,說難聽一點叫狗急跳墻,說通俗一點叫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正直之士大多也算是公心為國,少數人也可以說有些仇視權貴的心態,其堅持的結果也真是對國家有利。然而由於態度過於惡劣,居然引起了反彈!對方原本要讓步的,發現他們蹬鼻子上臉,人家又往前跨了一步了!

如此反覆,蕭覆禮想沈住氣也不行了。一個國家,最忌諱的不是外有強敵,而是內部生亂。這麽吵下去,朝臣們該分明站隊了,到時候黨爭一起,國家什麽正事都辦不成了。妥協妥協……其實他一點也不想妥協!當皇帝,就是得學會受氣,蕭覆禮這樣告訴自己,然後逐個召見宰相。

皇帝開始協商了!

李幼嘉是最早被叫到大正宮裏單獨奏對的,聽聞蕭覆禮問他的看法,李幼嘉堅定地道:“世爵世祿,危害極大。固可保功臣子孫之平安,也是把人都養廢了。池修之之策很好,既不至於過急,也不至於過緩。”

身為一個專業的補刀黨,如果只局限於朝上打嘴仗,顯然不是個合格的技術人員。李幼嘉的補刀功體現在方方面面:“聖人沒有發現麽?自從池修之之策奏聞之後,有些人的心思已經動搖了。”

蕭覆禮咕噥道:“被一激,又回去了。”

李幼嘉很是和氣地道:“聖人不妨與大家談一談,單獨談,讓大家都克制一點,”接著補刀,“只要大家不那麽沖動,下面就好辦多了。均苦樂是均平,元勳軍功與外戚等承襲不同,是分化。是一而二、二而一,為的就是反對的人少一些。就照著這兩條路走,早晚功成。”

蕭覆禮深思道:“池尚書之策已盡善盡美矣!眾人不惜犧牲,圖的也就是個封妻蔭子而已!我治國,又少不了這些人。下手太剛強,則我初臨朝,威望不及景宗(老皇帝),恐難服眾。屆時爭執又起,耽誤國事,是為後世開惡例。”

李幼嘉識趣地道:“諸侯廣占田地、奴婢,世代相因,亦非國家之福。先朝多少代,皆因兼並、臣強國弱而亡,這是必得治的。惜乎眼下不得良策以根治之。”

蕭覆禮自嘲地道:“景宗朝喪一柱石而爭來的大好局面,就要葬送在我的手裏了!”

李幼嘉連連擺手:“聖人不要灰心!其實臣曾以鄭相公的學生自居,鄭相公曾言,萬事毋沮喪,一天做不到的,就兩天,只要做,總能成。”

“善哉斯言!”蕭覆禮又恢覆了一點信心。

李幼嘉見狀長出了一口氣,蕭覆禮又問李幼嘉,還有什麽可以補充的。這正對了李幼嘉的專長,他想了一想道:“爵位之事,眼下只得如此。聖人親政日短,有些事情,景宗也是壯年才能辦得到。然則萬事皆由韋知勉所願,未免荒唐了。嫡庶之分,聖人一定要堅持啊!”

蕭覆禮冷靜地道:“這個我省得。一旦松了口,我家無寧日,”他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招招手,示意李幼嘉靠近,“丞相也要堅持啊!我記得先帝時亦曾論過嫡庶的?”

李幼嘉會意:“正是!景宗時更是議過,毋以妾為妻!”

蕭覆禮心中大定:“卿定要持之以恒。”

“臣敢不從命!”

送走李幼嘉,蕭覆禮定定神,決定召李神策來,希望通過李神策放出風聲,溝通世家。在他的名單上,杞國公、應國公等也是要談一談的——當然也忘不了退休老幹部鄭靖業。

李神策往蕭覆禮對面一坐,就知道這小皇帝要說什麽,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自從做了宰相,李神策發現自己的脾氣都快磨沒了。作為主政全國的人,李神策完全明白這事兒不可能恢覆到世襲而不降的局面——客觀條件完全不允許。李神策終於明白了魏靜淵的苦處,也知道鄭靖業還不算太混蛋:只要是個目光長遠的政治家,就會發現,世爵必須裁抑,特權階級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多,挖國家墻角只會越挖越兇殘,必須加以抑制,必要的時候不止要讓他們放血,還要抽脂割肉!

李神策心裏已經許了池修之的建議了,只是不知道要怎麽跟世家開口而已。現在蕭覆禮給他遞了個現成的借口來,李神策答應得也很痛快:“聖人所言甚是!國家耗不起了。”

蕭覆禮感動地道:“李相能如是想,實是國家之福。李幼嘉能如是言,我不算太詫異,相公如是言,實是令我感動。只是這樣,要把相公架到墻上啦,我很不忍心。先生說,景宗常憶魏靜淵,以為負一良臣,我不想後悔,我不欲避事——相公不妨透些風聲,朕意如此。”

李神策深深地看了蕭覆禮一眼,生出一股豪氣來:“聖人何出此言,為國家臣不避水火。且這樣對世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免得鎮日裏衣食不愁、不愁出仕,連子孫都不用愁,養出一群廢物來。”

蕭覆禮加了一句:“我去崇道堂聽課,先生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人亦如此’,相公所言,正可為註啊!自己弱了,別人都要強。”

李神策的心,覆雜得自己都分辨不出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蕭覆禮一連搞定兩位宰相,心中大定,繼續請了袁曼道來。袁曼道的年紀已經很大了,須發皆白,做這個宰相,純粹是蕭覆禮趕鴨子上架,要用他來壓一壓人。看到老宰相顫顫巍巍地進來,蕭覆禮親自跑出去攙他入內,袁曼道感動地道:“不敢,不敢。”

蕭覆禮誠懇地道:“相公本該安享天倫,是我又勞動相公了。”

袁曼道年老,說話也是慢吞吞的,聲音還透著點兒嘶聲:“應該的,應該的,臣山野村夫,一介寒生,受朝廷三世恩遇,本無以為報的,”話鋒一轉,“人老啦,有時候會有些小私心,然則襲爵一事,聖人,真不能讓步啊。國家,國家……”

蕭覆禮飛快地接口:“國家養不了這些人,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前朝之鑒不遠,數朝傾覆動蕩,皆因這糜爛腐敗。”

袁曼道點頭:“看來聖人明白噠——”

蕭覆禮慢慢解釋道:“但是,總不能這樣耗下去,這件事,我是寧願耗到持魏公之議的。然則,為此一事,使朝臣勢如水火,開了黨爭之惡例,多少好局面都是這樣蹉跎壞了的。”

袁曼道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聖人所言甚事。謀國看長遠,聖人得之矣。然則為國也是貴在堅持的,不能萬事都說我看長遠,卻不挪步子乃至讓步,這樣看不如不看。”

蕭覆禮誠懇地道:“受教了。”

“池長安似其岳父,心思靈動,所獻之策想必也有韓國夫人的手筆,只要為國家好,這都沒什麽。”

蕭覆禮點頭:“是。”

“憑心而論,此議甚佳。然則……爵不可濫授。臣只擔心,改封戶為錢糧之後,聖人、群臣都會松懈啊!有封戶者,聖人攤開輿圖,這裏標一個那裏標一個,或能警覺,納稅的百姓越來越少了,掌握的土地越來越少了。若是錢糧,只會想,不過耗費若幹銀錢而已。”

蕭覆禮道:“老相可具本。大臣盡可諫我,不可傷及國家。”

袁曼道大為讚賞:“聖人有此心,非但不會傷及國家,也會增添聖名啊!”

有了說服宰相們的經驗,蕭覆禮信心大增,約談了鄭靖業。

鄭老先生代女兒管理學校,管得學校蒸蒸日上。專業的就是不一樣!職業經理人比鄭琰這種二半調子強太多了,鄭老奸臨老臨老在學校裏還收了一群小粉絲,心情好了,與顧師兄聊天,讓心情變得更好,心情不好了,把李師弟氣得炸毛,看到他不開心自己也就開心了,仿佛又回到了在季繁門下求學的少年時代,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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