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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預知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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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預知危險

鄭琰一笑,便不再反駁。

與所有剛送孩子入學的母親一樣,徐瑩很關心兒子的適應情況,也想知道老師的教育水平。她選擇旁聽。

鄭琰一派坦蕩,先教蕭覆禮執筆,手把手地糾正蕭覆禮的動作。

小男孩兒皮膚白晳,手被鄭琰握著,鼻子裏嗅著淡淡的香氣,覺得十分好聞。宮中的香料頗為厚重,鄭琰的熏香有許多是池修之親自調配的,好聞許多。蕭覆禮吸吸鼻子,低下了頭,耳朵尖兒紅了。

他之前認識幾個字也是胡亂學的,這也算是初次握筆,手上拿著勁兒,鼻尖沁出細細的汗粒。鄭琰順手給他擦掉:“慢慢來,放軟和點兒,順著我的手勁兒,”一點一點撫過蕭覆禮的指頭,移到正確的位置,“這樣就很好。對,就是這樣。”

鄭琰相信,好孩子是誇出來的。

瞧,蕭覆禮這不就學得很好嗎?

徐瑩在一邊看著,見蕭覆禮在鄭琰的指導下學得很快,拿筆的姿勢已經有模有樣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徐瑩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就好!等一下要跟鄭琰商量著,多多引導蕭覆禮對二娘的關心。

蕭覆禮這一天語文課上認了四個字“以人為本”,除了繁體的為字,其他本個字筆劃都簡單。鄭琰又向他解釋了以人為本的含義,鄭琰手上也沒有統一的啟蒙課本,有也不太適合,她想了半天,決定用這種方式從小處對蕭覆禮進行影響,或者說得難聽一點,洗腦。

除了為字,其他的三個字蕭覆禮寫得都能認得出是哪個字來,鄭琰誇獎道:“不錯,多練練就更好了。”蕭覆禮對照著鄭琰寫的工工整整的四個字,臉上一紅:“寫得不如老師好。”

“我寫了二十年,你才寫了一盞茶。做學問,要有耐心,持之以恒就會有好結果。”趁機教育不要浮躁。

蕭覆禮理起自己的字來左右看看,小嘴一抿,也偷樂了一下。這是頭一回正式地、有正經老師教導寫出來的字啊,值得記念。所謂敝帚自珍,蕭覆禮決定等會兒把寫完了字紙帶回去好好欣賞。鄭琰摸摸蕭覆禮的頭,又看著他寫了十來遍,並不時從旁指導、點評。

徐瑩心說,你應該教他寫孝悌友愛吧?

鄭琰已經結束了語文課。下面是數學課,蕭覆禮學會了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個數,做了一加一等於二到一加四等於五,五道數學題。

放下筆,蕭覆禮很有成就感。

此時,乳母來報:“二娘醒了,要見娘子呢。”

寶貝女兒最重要,徐瑩笑逐顏開:“哎喲,我的寶貝兒來了~”

蕭淑和正在好奇的年紀,看到新鮮的東西就要抓兩把,抓完了還要放到嘴巴裏咬一咬,覺得味道不好就往地上扔一扔,還要踩兩腳。這都是正常嬰幼兒的正常反應,徐瑩看著女兒這樣還樂呢。

蕭淑和自打出生就沒見過紙筆,此時見了大感新鮮,伸手就要抓。蕭覆禮眼睜睜地看著二娘兩只胖手伸到了他的大作上就要拎起來!他是知道這丫頭的習慣了,眼看自己的習作要遭殃,徐瑩也不管——徐瑩那是很開心女兒知道跟蕭覆禮多相處呢。

鄭琰已經輕輕巧巧捏著小姑娘兩只袖子把兩只胖爪給拎懸空了:“怎麽亂摸呀?沾上墨,染成個小花貓可就不能看了。”

徐瑩道:“快把她抱了來,別弄臟了臉。”

蕭覆禮小小松了一口氣,鄭琰很輕易就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對他解釋道:“二娘還小,這是好奇呢。”

徐瑩抱著掙紮著想要拿字紙的女兒,塞了一張紙到她手裏,二娘扔到一邊,兩只手還沖著桌案伸著:“要那個。”她就認準了蕭覆禮的字紙了,眼睛裏已經積蓄了足夠的水份眼看就要決堤。

徐瑩道:“別鬧。”眼睛卻瞄向蕭覆禮,蕭覆禮很識趣,頓了一下,親自把字紙拿給二娘。二娘拿了樂呵呵地拿了,抓著一擰兩擰,這紙質量不錯,還有韌性,沒撕破,卻揉得皺了。徐瑩拍拍女兒的手:“你還真鬧了!”二娘一扭身子,發現自己的手上染了墨,把紙團子一扔,看著臟掉的小手,委屈得要哭,還把手展示給徐瑩看。徐瑩忙道:“快打水給她洗手。”

紙皺了,蕭覆禮很心疼。鄭琰拎起紙來,展平了,放到桌子上:“好啦,接著寫。”

“哎。”

“下午到前頭,自己覆習,明天我要檢查功課,一個字寫一百遍。我讓老翁給你準備紙筆。”

“嗯!”

鄭琰覺得,有必要跟徐瑩談一談了。

混政字頭的人,最難得的天賦就是預知危險,需要時時修煉的技能是見微知著,耐心與果斷同樣重要,有時候是快刀斬亂麻,有時候要伏線千裏,鄭琰這幾項水平在不斷的鍛煉中水平進步很快。她幾乎是在最早的時候就發現了徐瑩與蕭覆禮、二娘三人之間存在著問題。

過繼嗣子這件事情本身就存在著風險,但是蕭覆禮過繼,雙贏的可能性比另人都大。一個與親生父親關系不好而生母又卑微的嗣子,不但對無子的徐瑩有好處,對於身處困境的錢氏母子也有莫大的好處。雙方完全可以和平相處。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鄭琰才會二話不說去順著鄭靖業的安排促成此事。她不希望雙方關系變差,更不想任何一方受到傷害——本來應該過得很好的。

現在卻顯出一些很不好的征兆來了。

然而,鄭琰沒有冒然就約談徐瑩,談話是個技術活,要不心理醫生收費怎麽這麽貴呢。如果是游說,就更有技術含量了。你得註意方式方法,還得會找切入點,還得有一個合適的時機,措詞也要格外小心。皇太後不是能夠隨便碾壓的,鄭琰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直白的挑明留下後患,燃燒了自己,便宜了別人。

在跟徐瑩談話之前,鄭琰做了不少準備工作。她用心觀察了半個月——要有些實例樣本才能做總結,才能有說服力——就鄭琰幾次授課情況來看徐瑩不是不重視蕭覆禮,只要蕭覆禮需要,讀書用的筆墨紙硯、識字課本、符合小孩子身高的桌椅板凳、還沒開始的學習的琴棋器譜……甚至連蕭覆禮寫字累了按摩胳膊腿兒的人都預備下了——雖然蕭覆禮作為皇帝待遇肯定不會差——稱得上是盡職盡心了。

但是,一旦二娘出現了,徐瑩必然下意識地把女兒放在前面。她舍不得讓獨生女兒受一丁點兒委屈,舍不得壓抑二娘的天性,也心疼二娘沒有父親的疼愛。

徐瑩是一力想讓女兒無時無刻不多跟蕭覆禮相處一下,也是要觀察蕭覆禮對二娘的容忍度,最好百依百順。坦白說,就二娘那個年紀的小孩子的頑皮程度,很難讓人喜歡。最坑爹的是,你不能提出抗議,而蕭覆禮也一點沒有抗議。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終於,鄭琰還是決定選擇二娘作為突破口,在二娘又一次滿屋亂跑的時候捂著額角對徐瑩道:“快把她抱起來吧,這樣滿地跑怎麽成呢?仔細磕著了。”

徐瑩毫不介意地道:“有人看著呢,養這麽些人是用來做什麽的?”

“你別慣得她野了,以後你管不了,瞧她沖得這樣快,仔細撞上了什麽磕得頭上長包。我家裏那個,已經要她讀書收心了。”

“偏你小心!野就野唄,誰還能把她怎麽樣?現在有我,以後還有阿元,是不是啊,阿元?”蕭家女兒,什麽時候要那麽多忌諱啦?天下貴女,也是恣意飛揚的居多。

蕭覆禮這會兒沒在寫字,課間休息中,聽徐瑩問,溫和答道:“是。”

“臥槽!讓你把蕭覆禮養熟了、洗腦得孝悌了,不是讓你這樣洗腦法兒啊!傳銷組織要都是你這麽個水平,一準兒危害不了社會!”鄭琰別過臉去,今天談話是個失敗,話題完全進行不下去。

要讓鄭琰跟大臣們,哪怕是跟死去的蔣進賢、現在的韋知勉、還有人狗共憤的李神策談,她都能有至少七成以上的把握。跟她爹鄭靖業談話,把握甚至可能更大一點。大家都是理性大於感性的人,有商有量的好辦事。

徐瑩跟他們不同,她是感性大於理性的人,還有些一根筋,聽不懂暗示。跟她說,別太疼二娘了,收斂一點;她回答就這樣放肆咱也放肆得起。腦電波不在一個頻段上的對話真心坑爹!關鍵不在臺詞,而在聽眾,俏媚眼做給瞎子看——太不劃算。

就剛才的對話來看,要跟直接徐瑩說,顧及一下蕭覆禮的感受,不然當心這小子報覆,很難說徐瑩會有什麽反應。最好的當然是醒悟,更多的可能是有了芥蒂,順便懷疑蕭覆禮以後會對二娘不好什麽的,對蕭覆禮有了戒備之心,這就壞大了。

就見二娘一個助跑沖刺,撲到坐榻上,坐榻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是顯得高了,只能趴了半截上來,兩條腿還懸空直蹬。小手得什麽撈什麽,直接拉著蕭覆禮的衣服維持平衡,蕭覆禮冷不防被她拉了個趔趄。

鄭琰忍不住捂眼。

鄭琰真想放棄了,這是一個出力不討好的差使。如果她心再硬一點,就這麽看著徐瑩母女跟蕭覆禮生份了,榮安郡太夫人又被徐瑩轄制得緊,正可趁虛而入……

鄭琰掏出剩餘的良心來反省一下,發現自己做不到。“皇太後與皇帝感情不好,對國家大局不利,嗣皇帝不喜歡先帝的女兒於聖明有損。這也算是國家大事了。”鄭琰這樣給自己打氣,然後準備找人支招。

有一群靠譜的親友的好處就在於,當你對某件事情束手無策的時候,可以請求場外援助。

她先把這件事情跟池修之說了,池修之皺眉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你道是為了什麽?若只是判個爭產案,有律法在誰都斷得了,最難斷的是人心。”皇太後跟皇帝略疏遠,就池修之的立場來看,反而是件好事。徐瑩不是個睿智的女人,皇帝少受她一點影響對國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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