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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強龍不壓地頭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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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強龍不壓地頭蛇

一個高個兒的圓臉縣令續道:“話雖如此,可這地方上的世家可不能輕視的。鄢郡祁氏數百年旺族,現家有八郡守,如今……府君到任,可曾拜會過休致的祁太府?他雖休致在家,卻與能與刺史相埒,這個……”

李敬農輕蔑地笑了,池修之嗔怪道:“鄢郡祁氏已經算不錯啦,不要總拿他們與你們李氏相比麽~”

高團子小心地問:“未知典簽是?”

李敬農他們家,一等世家。高團子擦了擦汗,不言聲了,心裏狂罵這群小王八蛋!

池修之還嫌不夠似地道:“我到郡之日,聞祁家有人作壽,想來想去,這做壽的是女眷,拜壽也要攜夫人去。一想老人家誥命三品,倒要向年輕人折腰,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得折騰。”

窩勒個去!高團子連罵都提不起勁兒來罵了,喵了個咪的,知道你命好娶了個恐怖老婆,你可以不用這樣顯擺的!

年輕人顯擺確實挺拉仇恨也挺討老人家厭的,骨頭縣令開口了,他帶著一點淡淡的口音:“春耕在即,尚有貧戶缺種子、耕牛,未知府君如何安排?”這是個好官,懶得聽這些人扯淡,只想問正經事。

池修之點頭道:“我都已經算好了,照例分撥。只有一樣——各縣所存之種子、農具、耕牛,是否確如所報?”言罷,目光灼灼,“若相符,今春自無礙,若有虧空,我是不依的!”

骨頭縣令坦然道:“下官那裏名實相符。府君這裏,數目可對?”這話說得非常大膽。旁人不由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池修之並不計較他的態度:“你回程就可以帶上分給的物資!”

骨頭縣令猶豫了一下:“下官帶的人不多,怕路上有失,可否回去之後派人來取?”

池修之道:“春耕大事,耽誤不得,我著人送你回去就是。”

張亮歡快地保證:“您放心,我照軍法練的兵,家傳的手藝。”

難道這位也是大有來頭的?當然啦,他爹已經做到將軍了。

最圓的那一個縣令滿臉堆笑地拱手:“府君,這……歷年賬目壓得多,府君點完了麽?這,要是先給了崔令,我等……呃,還有足數的麽?”

池修之聲音裏帶著淡淡的驕傲:“家中別的沒有,能寫會算的人倒能找出十幾個來,不必擔心你們的東西。分撥到位,諸位就要埋首農事了!”聲音重了起來,“我知道,春耕之後,為了水源常會有械鬥,今年不要讓我知道有這等事發生。我初為郡,未免手生,上面多少會體諒一二。諸君是做老了官的,有苗頭及時撲滅了,不要自誤前程。”

這是鄭靖業、鄭琇都曾經遇到過的事情,農業社會嘛,各人因情況不同也有不同的解決方案,或勸解、或鎮壓、或公平分配,這是沒有固定模式的,不能生搬硬套,全看當時的情況。池修之一聲提醒,不過是提前打個招呼。

眾人唯唯。

眾縣令又借請示的機會,試探了一下池修之對本郡的了解,發現他真是已經把基本材料都弄清楚了,便不再問,一個個拍胸脯保證回去一定好好為人民服務。國字臉又擔憂地道:“府君真不見祁太府麽?畢竟是年高長者,品級又在那裏的。再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池修之道:“我自有分寸。忙完春耕,拜見完刺史,再見祁太府。”

國字臉本就長得嚴肅,這一下更嚴肅了。

骨頭縣令的口氣已經有些松動了:“府君衙中還是少人,張榜不知何時能夠奏效,竊為府君憂之。”

“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池修之一點也不急,這地方有的是土鱉,勢力未必有祁氏大,可那又怎麽樣?有他撐腰,此消彼長,人總是想往高處走的,他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機會,又請用自己有力量保有這個機會,想投奔的人自然會蜂湧而來。教訓了門吏,收拾了王功曹,已經讓人看到了他的部分能力了。如今縣令來拜見,加深了大家的印象。一件一件來吧,積累到差不多,投奔的人就來了。

池修之心情不錯,又留縣令們吃了一頓美味的飯菜,中有歌舞下飯。京城的歌舞確實比鄢郡的好看很多,三個胖子已經有些搖頭擺尾了。

“娘子,那個人說話真是氣人,比我還粗俗呢。”不要懷疑,這是有人在打小報告。

打小報告者,葉文,接收者,鄭琰。

池修之招待下屬們吃飯,鄭琰自己吃。葉文算是池修之心腹小廝,聽了縣令們的話,奔過來就找主母告狀了。他隨池修之讀過幾天書,隱約也能聽得懂這些縣令的潛臺詞,年輕人心性本就有傲氣,這回是家主被恐嚇,比恐嚇他自己還讓他不能接受!

如果是他爹葉遠在這裏,肯定不會這樣幹,還要憂慮一下,陰盛陽衰神馬的不太好。葉文年輕,鄭琰之前支持過他的囂張行為,還給予獎勵,腦袋一熱,他跑過來跟鄭琰告狀來了。

聽著前面傳來的隱約的樂聲,鄭琰放下筷子:“他們都說什麽了?”

“別的都亂七八糟的,要讓府君去拜會祁老匹夫的,還有要種子農具什麽的,”臉上掛起幸災樂禍的笑,“郎君都給辦好了,真想等娘子與祁老匹夫見面的時候能侍立一旁,看他如何彎下腰去!”

“種子農具,郎君是怎麽處置的?”

“都發下去了,那個瘦骨頭,可是討厭,”皺著鼻子,“最討厭的是那個大胡子,居然說什麽‘強龍不壓地頭蛇’!”

“郎君怎麽說?”

“見了刺史,再見他這個過了時的太府。”

鄭琰嚴肅道:“祁高畢竟曾是朝廷大臣,你言語間要謹慎,被人拿住了錯處,我須救不得你!”

“哦。”葉文低低地應了一聲,有些掃興。

鄭琰唇角一翹:“強龍不壓地頭蛇?壓不住地頭蛇,就稱不得強龍!”

葉文精神一振,剛要說話,鄭琰道:“你今天也淘氣夠了,該休身養性了,去抄書吧,磨磨脾氣,磨磨你的嘴。”

葉文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地走了。

鄭琰琢磨著對策,想了一會兒,忽爾一笑。

阿慶奇道:“娘子?”

“沒什麽。”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先梳理一下手上的工作,春耕完了去見刺史,回來大家都閑了,就去見祁高了。嗯,如果這段時間裏祁高識趣也就罷了,如果出什麽幺蛾子,嘖,到時候大家都閑了,正是閑得蛋疼傳八卦的好時光。無論雙方出什麽醜,都會傳得到處都是的。

鄭琰對池修之有信心,即使對池修之沒信心,她也要對自己的品級有信心。她想得沒錯,整個鄢郡都對她束手無策呢。

縣令們吃完了也許是此生吃過的最奢侈的一頓飯,出了府郡還摸不著頭腦——就這樣了?沒有拉攏,也沒有刻意的壓制,什麽陰謀詭計都沒玩兒?頂多不過是展示一下肌肉,就這樣過去了?真像王功曹說的,池修之只是恃力的蠻牛嗎?

這不科學!再孤陋寡聞也知道,他是在兩代帝王身邊做中書舍人的!

幾人略一商量,骨頭縣令懶得參加這樣的事情,先領了物資去忙春耕了。其他幾人悄悄地到了祁高家裏。

祁耒出面接待了他們,聽了他們的小報告之後一張保養得挺不錯的臉漲紅了!池修之欺人太甚!拿老婆品級壓人!無恥!“諸君少坐,我去稟過家父!”

祁高很快就知道了,老頭子氣個半死,一直以來,他所仗者一是家族,二就是品級了。現在被人在最得罪的事情上狂踩,郁悶之情可想而知。

“讓他們先別動,看看再說,我要想想。”祁高下達了指示。

無論是祁高還是王功曹,抑或是其他想為難池修之的人,壓根就沒想過能夠一棍子打死池修之。雖然池修之這貨討厭得無以覆加,攀附權貴讓人不齒,你還是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一點本事,他是混不到現在這個地步的,尤其是為兩代帝王所喜。

池修之的老師是誰?顧益純啊!想讓他看走眼?比讓他去攪基還難。鄭靖業是誰?白手起家做宰相,是個會吃虧的主兒麽?不會讓女兒入虎口的。

能讓先帝選拔出來的臣子都不是什麽好貨!看看先帝這個坑爹貨都挑出過什麽人張智、魏靜淵、鄭靖業,一個個全TM是屬螃蟹的,大鉗子一剪,剪剪讓人掉肉。

但是,地方上的情況跟中央還是不一樣的,久在中樞的人,很難知道下面的貓膩,“欺上瞞下”這個詞,專為地方官員而設啊!多少中央下來的官員被糊弄得不知東西南北?

他們的目的就是,一開始的為難,也是展示一下自己的影響力,然後尋求合作,就像與之前所有的郡守那樣。一招下來,大家妥協了,從此和和氣氣過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凡事有商有量。

沒想到此路不通。

合作,得是雙方的,你這邊兒手拿霸王條款,擺著個傲慢面孔,人家腦抽了才跟你簽約。尤其是人家有十足把握的時候,你拿什麽來擺譜啊?

祁高想收拾池修之,卻發現可以拿來做文章的春耕械鬥已經被池修之給料到了。一時有些失措,只好另行安排,所以要讓大家都先別動。

縣令們得了指示,不由有一種恍惚之感。以前祁高也下過類似的命令,但是這一回,感覺不一樣了。以前大家都很淡定,知道祁高在憋壞等著祁高出招,現在卻油然而生出一種“他沒招了”的錯覺。哆嗦了一下,忽然覺得,這樣也不壞啊!

直到出了祁府,才有人悟了出來:人池修之根本就不用跟你玩這些虛的!他碾壓就行了,並且已經在碾壓了。這也得是有後臺的人才能幹得出來的事啊,大家腦子裏冒出一句話來:經典不可覆制,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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