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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卑微小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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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後, 裴和淵開始進入了有意識的情緒收斂。甚至在翌日看見關瑤與小世子裴嶼親昵玩耍時,他也只是緊緊捏了捏拳,原地深吸片刻, 便神色如常了。

倒是裴嶼見了他便開始拘謹, 尤其裴和淵一身官服自帶威壓, 弄得方才還笑起悶甜的娃兒,這會兒連手都不知道朝哪裏放。

見狀,關瑤立馬想起自己在夢中見到的幼時裴和淵,心頭小小地揪了下, 便白了裴和淵一眼, 兩句話把人打發去書房。

裴大人摸摸鼻子,只得照做。

兀自換過便服,裴和淵在書房中待不住,又委實尋不到理由去正房,加之聽著裏頭的歡聲笑語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便出了容知院打算閑步片刻再回。

路經園內荷池時,見當中的荷花開得正盛, 便瞧了個極好的角度,打算親自摘幾朵送給關瑤。

正欲轉換地方時, 餘光驀地瞟到個鬼鬼祟祟的銅綠身影。

裴和淵略一分辨,認出是昨日給他獻殷勤的婢女。

而在離那婢女有段距離的長廊盡頭,有個男子將將穿過前頭的門洞, 消失在院墻的一片花窗之後。

那身影,正是裴訟謹。

吳啟顯然也看到了,當即便問裴和淵:“郎君, 小的去跟著瞧瞧?”

裴和淵正好無聊, 便負起手道:“一起罷, 瞧瞧我這位好四弟有什麽了不得的事。”

這荷池本就地偏,旁邊有假山有小亭,更有處久無人住的居院。

而竹蓉與裴訟謹,正是在那院中的一間房內,秘秘私語。

“霍老婦對你還算信任?”裴訟謹親昵地攬著人。

竹蓉道:“老夫人偶爾問及容知院的事,奴婢將曉得的都會告訴她,老夫人也會賞東西給奴婢,應當對奴婢還算信任,只是……”

“只是什麽?”裴訟謹當即問。

“只是三公子那頭,老夫人說還得靠我自己本事,若我能搭上三公子,她才願意為我作主。”竹蓉踟躇道:“聽說老夫人之前想給三少奶奶立規矩,結果被三公子堵得臉都白了,幾天吃睡不寧的……四郎,我怎麽覺著老夫人不是太敢動容知院呢?”

裴訟謹不以為杵:“多想了不是?你當那霍老婦是什麽善茬兒不成?她連取老三的命都敢,給他塞個通房怎麽了?要我說啊,老東西這就是考驗你呢,看你敢不敢豁出去。若是能得手,她自然也樂得在容知院插條眼線。若是用你用得趁手,那日後擡個姨娘什麽的,還不也是一句話的事?”

“可三公子總是冷著張臉,也不怎麽搭理奴婢……”竹蓉有些沮喪。

裴訟謹當即抱著人親了一嘴,膩歪道:“裝清高罷了,他最拿手。心肝兒魅力這麽足,連我都能勾著,何況老三那個野種?再說有幾個男人會推開送上門的女人?你放心就是,要不了幾時啊他就得破功。到時咱們一左一右分著他們夫婦兩個,待時機成熟,許多事不就好出手了麽?”

“分著?”竹蓉登時覺察出不對味來:“我就知道!四郎還是惦記三少夫人!”

見人生了氣,裴訟謹忙不疊摟著人安撫了兩句,還解釋道:“爺也是想給你分憂不是?若我能得手了三嫂嫂,三嫂嫂也便更加不會搭理那野種了。”

想了想,又憤憤道:“爺就是見不慣那野種的神氣勁兒!他哪點比我強了?娶了那麽個天仙兒似的正妻不說,官道還走起狗屎運來了,神氣什麽!”

“所以四郎就想給三公子戴綠頭巾?”竹蓉仍在氣頭上,酸溜溜地接嘴道:“大著肚子的你也要?何況四郎……還能成麽?”

提起這茬,裴訟謹的臉色開始青青白白變個不住,甚至咬牙道:“上回要不是你非選那山洞,爺至於那鞭炮給嚇成,嚇成……”

“喲,四郎這是還怪起我來了?”竹蓉再度不悅:“不選山洞,選你院子不成?我還沒怪你非要藏藏掖掖,怎麽都不肯給我個名分呢!我跟了四爺那麽久,四爺讓我做什麽就做什麽,不還是連個通房都沒混上?”

裴訟謹能屈能伸,當即摟著人接連親了幾下,低聲下氣黏黏糊糊地哄道:“心肝兒你這話說得,爺不是還沒成婚麽?說親前放個通房怎麽也不好聽不是?”

“爺這幾年說親挑來選去,就想選個脾性好能容得下你,不至於給你立規矩的主母。可你也知曉順安城裏那些個貴家千金哪個不是跋扈得很?萬一爺胡亂挑了個像麓安縣主那樣的,受罪的不還是你麽?爺單了這些年,還不都是為了心肝兒你?你怎麽還誤解爺呢?”

竹蓉跟著裴訟謹許久,心和耳都被這樣摻了蜜的好聽話糊慣了,哪裏還分得清當中有幾分真情。

加之裴訟謹又把她給拿捏得死死的,知曉怎麽說話能討她歡心,是以沒哄幾句,竹蓉便軟化下來,又在裴訟謹懷中恢覆了溫馴模樣。

裴訟謹得意至極,又自作聰明給她慢慢分析道:“一個要和離,一個給人追回府但連房都是分著睡的,明顯是先前鬧那出還沒完全好呢。這會兒咱們趁他二人不和加把火,若是這個當口你真成了老三的姨娘,那他們這矛盾不就越發大了麽?他們夫妻矛盾大總和好不了,咱們才有機會呢……”

戲作全套,裴訟謹還假意醋道:“心肝兒日後成了那野種的通房姨娘,可不能被他給迷住,反把爺給忘了。”

果然,竹蓉立馬表起中心與情意道:“四郎是奴婢的頭一個男人,奴婢就算入宮當了妃子,這心裏裝的也是四郎……”

風過枝搖,裏間二人仍在濃情蜜意,立於外側聽著的一雙主仆,已信步離開。

走出一段距離後,吳啟忍不住嗤笑道:“好個不知死活的一對。郎君,小的晚些去把人給收拾了?”

裴和淵腳步不停,眉間一挑道:“等人送上門來再處理,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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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裴和淵正在書房處理事務,房門被人輕輕叩了叩。

他擡頭瞟了瞟貼在門上的身影,喉間應了一聲。

“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精心打扮過的竹蓉手上端了托盤,邁著俏步走了進來。

掩上門後,迎面便對上裴和淵直視的目光,竹蓉心跳都為之一滯。

裴和淵放下手中事物,靠在椅背挑了挑唇角:“你來作甚?”

見他不過隔了一日,態度已要溫和不少,竹蓉心中暗喜,愈加對裴訟謹的話信服了幾分。

她緊攥著手,羞聲道:“奴婢,奴婢來給郎君送消暑的湯。”

裴和淵嘴角噙著晏然笑意,說出的話卻是:“出去,這裏無需你的服侍。”

“郎君?”竹蓉被這話楞得呆立住。

裴和淵重覆道:“我說了,出去。”

方才進來時正好撿了關瑤去送小世子,而不在院中的當口,又逢裴和淵明顯有些“意動”,竹蓉哪裏肯就這樣走。她咬了咬唇,腦中急轉道:“這是老夫人給郎君備的,郎君現下公務繁忙,還宿在書房這麽簡陋的地方,她老人家很是記掛郎君,直念叨著,讓奴婢照顧好郎君的身子……”

淡淡的嗤笑聲起,裴和淵陰惻惻地看著她問:“你這是拿老夫人來壓我?”

竹蓉面色一變:“奴婢不敢!”

說著不敢,卻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裴和淵瞇了瞇眼,若遵循下意識的想法,他早便掐住對方的脖頸,或是抽出刀劍直接把人給了結。可是現下他不能,他答應了娘子的,要控制自己。

夕陽收了角線,書房又暗了一度。

氣定神閑地沈吟片刻,裴和淵直起身子向竹蓉招了招手:“來,你近一些。”

郎君嗓音清幽,眼如溫玉。一襲白裳端坐於椅中,如同撒下惑人種子的神邸,讓竹蓉癡了目光,如提線木偶一般,聽話地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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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星鬥窺視著大地。

用過晚膳後,關瑤歪著身子靠在軟枕上,兀自忙活。

裴和淵走過花罩並於榻前站定,開口喚關瑤道:“娘子……”

關瑤正解著手頭的九連環,只心不在焉地應了他一聲。

裴和淵的視線黏在那翻飛的十指之上,緩聲道:“今日有個丫鬟在書房內起了歪心思,我當時想,想毀掉她……可我控制住了,只對她……小作懲戒。”

這話說得極慢,恨不得一字一頓地說,以確保每個都順順暢暢,且字正腔圓地鉆入關瑤耳中。

關瑤停下手裏的擺弄,傾首看著裴和淵,見他目中染著星芒,活像個做了好事來向大人討賞的孩童。

“那很好啊。”關瑤眉目彎起,給了個爽快的肯定。

可裴和淵想要的,又豈止是這麽句肯定。

他特意等了幾息,見關瑤與他大眼瞪小眼,確實沒有要做些什麽的地步,甚至連主動來牽自己手的動作都沒有,不由心間失落。

可很快,他便重振旗鼓,主動問道:“我能在這榻上坐一會兒麽?”

關瑤似早有預料,目中染笑道:“夫君若應我一堂事,今夜便不用去書房睡了。”

言下之意,若能應她的事,豈止在這榻上坐一會兒,睡一宿都成。

不得不說,這對裴和淵是個紮紮實實的誘惑。

他確實……太久沒有抱過她了。

“何事?娘子且說便是。”

關瑤翹了翹眼角:“宮宴過後,我想回娘家住幾日。在這期間你不許去尋我,再有便是讓你的耳報神離我遠一點,不能時刻監視著我,轉頭便報予你聽。”

說罷,還半開玩笑地承諾道:“放心,我不會再偷跑的。反正你總有法子尋到我,況且總被人捉,也太沒面子了。”

不出所料,裴和淵陷入沈默。

關瑤低頭繼續擺弄九連環,口中漫不經心地提醒他:“夫君,你既下定決心要洗垢匿瑕,總也要克服這些的。”

裴和淵情緒牢落,眸子也晦暗下來。

確實,她不可能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處,還有他那病態且偏執的占有欲,總要遏制著,不能再發作了……

琳琳瑯瑯的聲音響了響,一柄被套得亂七八糟的九連環被遞到眼下:“我解不開,夫君幫我好不好?”

裴和淵擡眸,小婦人沮喪地摸著自己的小腹:“要是睡覺前還弄不下來,孩兒定要嫌我這個當娘的太笨……”

她行事委實毫無章法,跳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上一息還在說著正經事提著令人為難的要求,下一息卻又開始用軟綿的音調撒起嬌來,直攪得人心序也摸不著。

僵持不超兩息,裴和淵認命地接過那九連環,又喚了岑田進來:“今後你一切聽從少夫人的,不用理會我。”

岑田眸子微微一閃,張著嘴欲言又止。

裴和淵淡聲道:“放心便是,你爹娘的事已在解決,到時不僅會還他們一個清白,下令陷害你爹娘的人,也不會得善終。”

裴和淵的承諾滿足了岑田今世最渴求的兩大願望,岑田再沒有半點猶豫,點頭應了是。

九連環像是欺善怕惡似的,在關瑤手上磨得她要發躁,可到了裴和淵手上,便被三下五除二地解了個透。

服得五體投地的同時,關瑤也酸得連臉都不想對著這人。

而許久不曾與關瑤共寢,雖是各蓋一床被,裴和淵卻也並非木頭那般規矩。

躺下後,他極其自然地貼在關瑤身後,將手小心翼翼搭在她的腰上。

關瑤於氣悶間想起宮裏的事來,便問道:“聽說賀博正已經開始懷疑楊鶯與太後有勾連了?”

“身居高位之人,猜忌是自然不過的。且他近來生了心思,想追謚他那生母,周太後自然不肯。再聯合朝堂後宮二人間的鬥法,恐怕要不了多久,這對母子便要來個你死我活了。”

關瑤狐疑道:“是不是太快了些?那譚公公行事這麽利索?”

裴和淵當然不會說自己在其中動的什麽手腳,只道譚良吉在宮內多年,手段肯定要厲害許多。而不論是賀博正還是周太後,對宮禁內的了解恐怕還不如譚良吉手下帶的太監。加之這對嫡母庶子本便面和心不和,旁的人若存心想挑唆個什麽,自然事半功倍。

再聊了幾句宮中之事,裴和淵順口提了句:“賀博正近來寵幸北綏送來和親的人,且那女子,已然有孕。”

“他不該是正在熱孝期麽?居然敢讓人懷孕?不怕被捉周太後捉到話柄?”關瑤有些納悶。

說起孕事,裴和淵更關註自己懷中之人。

這會兒關瑤孕肚還不怎麽顯,哪怕是這般側躺著,小腹也不怎麽瞧得出來。然二人齊頭並臥,哪怕裴和淵壓根不敢有得寸進尺的動作,可就連靜心斂氣,卻也需要許久才能做到。

偏生懷中這人,還要戳破他的狼狽。

小腿被玉足一蹬,小婦人轉過身來,不客氣地瞪著他:“你這登徒子?安分些行不行?”

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麽,裴和淵心下一緊,只能苦笑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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