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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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笠松從來沒有意識到等待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的感覺，因為他一直都不曾期待過什麽。一天也好，一周也好，在他看來都只是不變的山林而已。
可到底開始變得不一樣了起來——當他開始期待黃瀨出現的時候，他突然就明白了所謂等待的滋味。
一個人坐在大樹旁的石頭上，一個人看著水流潺潺的向著遠方離去，一個人因為落葉停在鼻尖上而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哈——啾。”
笠松揉了揉鼻子。
還有多久呢，距離那個家夥的再次到來。
黃瀨用左手撐著臉，呆呆地望著窗外。視線範圍內那個坐在窗邊的女生早就將自己全身都縮在了書本之後，但平時很會照顧人的他卻根本沒有餘裕去發現對方的窘境，只是自顧自地發著呆。
時間，出乎意料的漫長。
講臺上老師喋喋不休地講著黃瀨早已經熟悉的內容，平板的聲調比和尚誦經的聲音還要來得乏味，那重覆了又重覆的應考內容讓黃瀨惡心得幾乎要吐出來。的的確確算是個小天才的金發男生強忍著已經跑到了嘴邊的呵欠，目光追隨著不經意間飛過窗邊的黑色鳳蝶，慢慢地擴散到了白色與藍色交接的遠方。
那個地方，有著一座生活著或許是幽靈，或許是犬神的山。
那個地方，有人在等待著自己。
他摸出了褲兜裏的手機，斜眼看了講臺上依舊沈浸在自己那個遙遠世界中的老師一眼後，手指飛快地編輯起了群發郵件的內容。
【打擾一下，能幫我調查一下貴校最近幾年因為意外死掉的學生名單嗎，我有急用哦。】
手指一動，將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女生們的郵箱統統調出，然後選擇了發送。
故意選擇模糊的措辭與親昵的語氣，故意讓對方認為自己只是單獨發給她一個人的。畢竟，如果讓收件人認為自己對於黃瀨來說是特別的存在的話，他的目的就會更加容易達成。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一般，不一會兒功夫，黃瀨的手機就嗚嗚嗚地震動了起來。
幾乎收到信息的人都選擇了回覆。
黃瀨解釋的臺詞是自己最近突然對學校怪談產生了興趣，如果對方的學校有很多學生遭遇了不幸的話，他就打算去實地考察一番。
其實連和自己說話的人是誰都不清楚。黃瀨卻熟練地用著各種昵稱，親愛的，寶貝兒，小可愛……那些用詞，虛假得、甜膩得他自己都有些惡心。
好麻煩啊，女生。
在手忙腳亂地回覆了一堆郵件之後，黃瀨忍不住在心中發出了這樣的感嘆。但其實他自己也清楚，根本就是故意去挑撥她們的自己不好，但即便清楚真正的問題在哪裏，黃瀨也沒辦法狠下心來和那些麻煩們徹底地拉開距離。
因為從女生那裏可以得到很多不計回報的善意與好感，所以黃瀨根本就沒辦法拒絕那樣的誘惑。
在千篇一律的追問之後，終於有一封郵件讓他停下了翻閱的動作。
【黃瀨你這個混蛋，一個星期不聯系，連個道歉都沒有，就這麽給自己的女友發一條這樣的信息嗎！？】
……女友？
黃瀨楞了楞。在與籃球相比，相對貧瘠了很多的記憶中，他努力了好一陣之後，才終於翻找出了這麽一個女生。面容有些模糊了，但記得應該是個強勢又獨立的可愛女生。當初也是因為以為這種類型的女孩子就會更加獨立有趣也不會束縛自己的關系，他才會答應和對方交往的。
但事實上卻是，他依然得每天和對方互發郵件，打電話，周末還得逛街看電影，稍有照顧不周還得苦哈哈地浪費大半天的時間陪笑臉。於是黃瀨很快就膩了。明知道對方也沒什麽不好的地方，問題絕對是出在自己身上的，但黃瀨卻還是漸漸地與對方疏遠了起來。
——收到的郵件不會立刻回覆，心裏說等會兒再回吧，往往就會直接忘到第二天去。約會什麽的也開始找理由推托。因為的確沒有外遇的關系，所以面對對方的追問的時候，也是難得的心安理得。
明明知道一份感情是需要雙方好好經營的，但黃瀨實在是覺得這樣的經營方式真是麻煩透頂了。
——說起來，似乎真的有一周多的時間沒聯系了？
這麽想著，他漫不經心地按起了手機。
【真是抱歉，最近實在很忙。】
【不用解釋了，你根本就忘記我了吧。】
很快，對方毫不客氣的回覆就過來了。哎呀哎呀，被說中了呢，黃瀨忍不住扯著嘴角笑了笑，不過啊，雖然一副生氣的樣子，但也有守著手機等自己的郵件的吧，不然怎麽可能回覆得這麽快？
【真是抱歉啦，等忙完之後一定好好和你賠罪。】
【不用了，我已經找了新的男友了。再見吧，黃瀨君。】
黃瀨的笑容猛地僵硬在了臉上。
“很過分啊……都說了是因為很忙的關系才不小心冷落她的了，都不好好分手就另尋新歡什麽的，現在的女生實在是太過分了啊！”
“……哈。”
笠松嘆了口氣。
這天是周四。雖然硬是忍了一天，的確是在收集齊了想要的信息之後才跑到神社這邊的，但黃瀨卻依然帶著一肚子的怨氣。剛一見面，笠松甚至還沒來得及詢問他究竟得到了怎樣的信息，就被一連串的抱怨掩埋了下去，足足過了十多分鐘才緩過神來。
明明只是被甩了而已，但即便只是這種程度的小小挫折，在放到黃瀨身上之後，那似乎就成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看到他那個樣子，笠松突然就有點明白對方所謂的人生低谷被厄運詛咒究竟是怎樣程度的事情了，在瞄了一旁依然氣憤非常的黃瀨一眼之後，他忍不住翹著嘴角笑了起來。只不過是一個小孩而已，因為溫暖就靠近，因為冷漠就疏遠，就某種意義上而言，黃瀨涼太這個人實在是太好懂了一點。
“啊！”
黃瀨突然拍了拍大腿，扭頭對著笠松說道：“笠松桑，我大概有結果了。”
“哦，說說看。”
“因為考慮到笠松桑的年紀距離我不遠的關系，我就問了周圍學校的朋友們，她們都說自己學校並沒有一個叫笠松的男生……”
在近十多年裏死掉呢。黃瀨小心地將話的後半句吞掉了，雖然依然滿腔憤怒，但也沒有到能讓人忘記禮節的程度。黃瀨對自己的表現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哦。”
一旁的笠松沒什麽反應地點了點頭。其實是很期待的，也一直在等待著黃瀨的到來。但當自己真正面臨到自己所期待的答案時，笠松又莫名的看開了一些。其實……現在這樣也不錯啊，即便不知道自己是誰，即便找不到自己的過去。
但是，有一個人在掛念著自己的事情。
“所以……我會再擴大範圍去問的，笠松桑不用著急哦。真的不用著急。”
正因為對方幾乎沒什麽反應的關系，黃瀨反而緊張了起來。
“總之，即便是在離校之後才出了事的也好，哪怕是再模糊的消息我都不會放過……啊，糟糕。”
明明是想盡量不提及這點的，但黃瀨卻還是一不留神說溜了嘴。都怪笠松桑太平靜了啦，害的自己也放松了起來，這麽想著，他有些郁卒地捶了捶自己的腿，神情緊張地看著坐在一旁的對方，想著笠松桑這麽沈默不會是覺得被自己冒犯了吧？
犬神面具慢慢地轉了過來。
因為只是面具的關系，黃瀨看不出對方的表情，因此也更加的緊張了。
“那、那個，抱歉，都沒有顧忌到笠松桑的心情，我真是太差勁了……”
“誰說我死了？”
“……唉！？笠松桑不是幽靈的嗎！？”
“蠢死了！怎麽可能是幽靈啊！我好好地存在著的啊，你這個白癡！”
笠松破口大罵，黃瀨在抱著腦袋連連道了好幾聲歉之後，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那個……如果我又猜錯了的話，那麽……笠松桑究竟是什麽呢？”
笠松沒有答話。
在動作粗魯地扣了扣後腦勺之後，他不是很肯定地說道：“我失憶了，所以……”
“失憶的借口也別太好用了吧……”
黃瀨深深地嘆了口氣：“結果根本就沒有調查那麽多的意義嘛，笠松桑太狡猾了。”
“什麽狡猾啊？你在說什麽呢！”
笠松不滿地反問。
“明明都約定好了……要是查出來的話就讓我看你的臉呢……好狡猾，都看不到了。”
黃瀨嘀嘀咕咕地說著，似乎越發地不滿了起來。笠松有些頭疼地看著對方，沈默了一下之後，開口問道：“你就那麽想看我的臉麽？”
“想啊！”
黃瀨激動地坐直了身體。在腦海中翻滾過了各式各樣的美人之後，臉上的期待也越發地明顯了起來。笠松嘆了口氣，無奈地聳聳肩。
“那好吧，就讓你看。”
“……唉、唉！？可以的嗎！？”
“沒什麽不可以的吧，只是一張很普通的臉而已。”
這麽說著，笠松就將面具後的細繩解開了。
那個時候，黃瀨分明聽到了自己胸腔中那過於明顯的心跳聲。
那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麽呢？看到了樹葉晃動的樣子，看到了雲悠然飄過的樣子，看到了小鳥振動了翅膀的那個瞬間。似乎什麽都看到了，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到。看到那個人的時候，只是覺得莫名的感動，覺得有什麽東西，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了。
“吶，就這個樣子，滿足了吧。”
這麽說著，笠松就想將面具往回戴。明明只是一個打哈哈就能蒙混過去的情況，卻因為黃瀨莫名其妙的呆滯而讓事情變得覆雜了起來。笠松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掩藏自己的樣子，想著黃瀨大概是對自己普通的樣貌感覺到失望了吧。
只是這麽想著，突然就覺得不是很舒服了。
“請等一等！”
“什麽啊，還有什麽事嗎？”
“啊、啊……那個……怎麽說呢……雖然不是什麽妖艷的美人什麽的，但、但是……不不不，我究竟是在說什麽呢……那個啊……”
“我說，你冷靜一點。”
“啊、是！”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在感受到那臉頰上莫名的溫度之後，黃瀨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冷靜點啊，冷靜，只是一張普通的同齡人的臉而已吧……怎麽說呢，明明都有準備看到一張可怕的鴉天狗的臉了，這種想象範圍之內的普通產物根本就……
根本就沒什麽的吧。
……但是，自己就是覺得在意。
黃瀨側過頭往笠松那邊看去。
黑色的短發，和身上一樣的健康膚色，很正經的濃眉大眼，嘴也好，鼻子也好，都是普通的英氣。明明是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優點的，真要說的話，也就是看著舒服順眼而已，跟自己比更是差了一大截，但是……
但就是莫名的……
“我說你，還沒調整好嗎？”笠松皺著眉頭看了過去。
明明還是那一如既往的兇惡音調，黃瀨卻莫名地因為對方的一個瞪視而繃緊了身體，視線不由自主地就往那雙眼睛看去。
那雙藍色的，美麗眼睛。
“笠松桑的眼睛……很好看呢。”
黃瀨忍不住這麽低語道。聽見的笠松在楞了一下之後，有些高興地笑了起來：“啊，是嗎？謝謝啦。”
事實上，就連對方坦誠地笑著的樣子也覺得很順眼。幻想著如果以後自己進入高中社團也有可能遇到這麽一個超棒的前輩的時候，黃瀨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過好討厭啊，都不能碰笠松桑。”
笠松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為什麽一定要碰觸呢？”
“因為很溫暖啊。”
黃瀨理所當然地說道：“就好比和女生們牽手的時候，會感覺很溫暖。啊……還有，雖然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大概，在贏得勝利的時候，和大家拳頭抵拳頭的時候或者擁抱著慶祝的時候，也很溫暖呢。”
“有嗎？”
笠松試圖想象那樣的感覺，卻又因為突然閃進記憶中的黑影而有些退縮。
那個時候，沒能因為勝利而和他們擁抱。
“那個……笠松桑？”
黃瀨的聲音讓笠松從一瞬間的錯愕中清醒過來。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面具之後，他對著黃瀨招了招手：“過來。”
“有什麽事嗎？”即便這麽問著，黃瀨卻早已經向著對方所在的方向蹭了過去。
“有什麽事嗎？”他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的看著對方。
然後笠松將自己手中的面具調轉，輕輕地扣在了黃瀨的臉上。
扣扣。
他伸出手指來，輕輕地敲了敲面具額頭的位置，然後笑得瞇起了眼睛：“看，碰到了。”
而那個時候，黃瀨就只能呆呆地看著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一動也不能動。
心跳的，好快。
他這麽想著，莫名地覺得，自己似乎有點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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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松從來沒有意識到等待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的感覺，因為他一直都不曾期待過什麽。一天也好，一周也好，在他看來都只是不變的山林而已。
可到底開始變得不一樣了起來——當他開始期待黃瀨出現的時候，他突然就明白了所謂等待的滋味。
一個人坐在大樹旁的石頭上，一個人看著水流潺潺的向著遠方離去，一個人因為落葉停在鼻尖上而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哈——啾。”
笠松揉了揉鼻子。
還有多久呢，距離那個家夥的再次到來。
黃瀨用左手撐著臉，呆呆地望著窗外。視線範圍內那個坐在窗邊的女生早就將自己全身都縮在了書本之後，但平時很會照顧人的他卻根本沒有餘裕去發現對方的窘境，只是自顧自地發著呆。
時間，出乎意料的漫長。
講臺上老師喋喋不休地講著黃瀨早已經熟悉的內容，平板的聲調比和尚誦經的聲音還要來得乏味，那重覆了又重覆的應考內容讓黃瀨惡心得幾乎要吐出來。的的確確算是個小天才的金發男生強忍著已經跑到了嘴邊的呵欠，目光追隨著不經意間飛過窗邊的黑色鳳蝶，慢慢地擴散到了白色與藍色交接的遠方。
那個地方，有著一座生活著或許是幽靈，或許是犬神的山。
那個地方，有人在等待著自己。
他摸出了褲兜裏的手機，斜眼看了講臺上依舊沈浸在自己那個遙遠世界中的老師一眼後，手指飛快地編輯起了群發郵件的內容。
【打擾一下，能幫我調查一下貴校最近幾年因為意外死掉的學生名單嗎，我有急用哦。】
手指一動，將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女生們的郵箱統統調出，然後選擇了發送。
故意選擇模糊的措辭與親昵的語氣，故意讓對方認為自己只是單獨發給她一個人的。畢竟，如果讓收件人認為自己對於黃瀨來說是特別的存在的話，他的目的就會更加容易達成。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一般，不一會兒功夫，黃瀨的手機就嗚嗚嗚地震動了起來。
幾乎收到信息的人都選擇了回覆。
黃瀨解釋的臺詞是自己最近突然對學校怪談產生了興趣，如果對方的學校有很多學生遭遇了不幸的話，他就打算去實地考察一番。
其實連和自己說話的人是誰都不清楚。黃瀨卻熟練地用著各種昵稱，親愛的，寶貝兒，小可愛……那些用詞，虛假得、甜膩得他自己都有些惡心。
好麻煩啊，女生。
在手忙腳亂地回覆了一堆郵件之後，黃瀨忍不住在心中發出了這樣的感嘆。但其實他自己也清楚，根本就是故意去挑撥她們的自己不好，但即便清楚真正的問題在哪裏，黃瀨也沒辦法狠下心來和那些麻煩們徹底地拉開距離。
因為從女生那裏可以得到很多不計回報的善意與好感，所以黃瀨根本就沒辦法拒絕那樣的誘惑。
在千篇一律的追問之後，終於有一封郵件讓他停下了翻閱的動作。
【黃瀨你這個混蛋，一個星期不聯系，連個道歉都沒有，就這麽給自己的女友發一條這樣的信息嗎！？】
……女友？
黃瀨楞了楞。在與籃球相比，相對貧瘠了很多的記憶中，他努力了好一陣之後，才終於翻找出了這麽一個女生。面容有些模糊了，但記得應該是個強勢又獨立的可愛女生。當初也是因為以為這種類型的女孩子就會更加獨立有趣也不會束縛自己的關系，他才會答應和對方交往的。
但事實上卻是，他依然得每天和對方互發郵件，打電話，周末還得逛街看電影，稍有照顧不周還得苦哈哈地浪費大半天的時間陪笑臉。於是黃瀨很快就膩了。明知道對方也沒什麽不好的地方，問題絕對是出在自己身上的，但黃瀨卻還是漸漸地與對方疏遠了起來。
——收到的郵件不會立刻回覆，心裏說等會兒再回吧，往往就會直接忘到第二天去。約會什麽的也開始找理由推托。因為的確沒有外遇的關系，所以面對對方的追問的時候，也是難得的心安理得。
明明知道一份感情是需要雙方好好經營的，但黃瀨實在是覺得這樣的經營方式真是麻煩透頂了。
——說起來，似乎真的有一周多的時間沒聯系了？
這麽想著，他漫不經心地按起了手機。
【真是抱歉，最近實在很忙。】
【不用解釋了，你根本就忘記我了吧。】
很快，對方毫不客氣的回覆就過來了。哎呀哎呀，被說中了呢，黃瀨忍不住扯著嘴角笑了笑，不過啊，雖然一副生氣的樣子，但也有守著手機等自己的郵件的吧，不然怎麽可能回覆得這麽快？
【真是抱歉啦，等忙完之後一定好好和你賠罪。】
【不用了，我已經找了新的男友了。再見吧，黃瀨君。】
黃瀨的笑容猛地僵硬在了臉上。
“很過分啊……都說了是因為很忙的關系才不小心冷落她的了，都不好好分手就另尋新歡什麽的，現在的女生實在是太過分了啊！”
“……哈。”
笠松嘆了口氣。
這天是周四。雖然硬是忍了一天，的確是在收集齊了想要的信息之後才跑到神社這邊的，但黃瀨卻依然帶著一肚子的怨氣。剛一見面，笠松甚至還沒來得及詢問他究竟得到了怎樣的信息，就被一連串的抱怨掩埋了下去，足足過了十多分鐘才緩過神來。
明明只是被甩了而已，但即便只是這種程度的小小挫折，在放到黃瀨身上之後，那似乎就成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看到他那個樣子，笠松突然就有點明白對方所謂的人生低谷被厄運詛咒究竟是怎樣程度的事情了，在瞄了一旁依然氣憤非常的黃瀨一眼之後，他忍不住翹著嘴角笑了起來。只不過是一個小孩而已，因為溫暖就靠近，因為冷漠就疏遠，就某種意義上而言，黃瀨涼太這個人實在是太好懂了一點。
“啊！”
黃瀨突然拍了拍大腿，扭頭對著笠松說道：“笠松桑，我大概有結果了。”
“哦，說說看。”
“因為考慮到笠松桑的年紀距離我不遠的關系，我就問了周圍學校的朋友們，她們都說自己學校並沒有一個叫笠松的男生……”
在近十多年裏死掉呢。黃瀨小心地將話的後半句吞掉了，雖然依然滿腔憤怒，但也沒有到能讓人忘記禮節的程度。黃瀨對自己的表現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哦。”
一旁的笠松沒什麽反應地點了點頭。其實是很期待的，也一直在等待著黃瀨的到來。但當自己真正面臨到自己所期待的答案時，笠松又莫名的看開了一些。其實……現在這樣也不錯啊，即便不知道自己是誰，即便找不到自己的過去。
但是，有一個人在掛念著自己的事情。
“所以……我會再擴大範圍去問的，笠松桑不用著急哦。真的不用著急。”
正因為對方幾乎沒什麽反應的關系，黃瀨反而緊張了起來。
“總之，即便是在離校之後才出了事的也好，哪怕是再模糊的消息我都不會放過……啊，糟糕。”
明明是想盡量不提及這點的，但黃瀨卻還是一不留神說溜了嘴。都怪笠松桑太平靜了啦，害的自己也放松了起來，這麽想著，他有些郁卒地捶了捶自己的腿，神情緊張地看著坐在一旁的對方，想著笠松桑這麽沈默不會是覺得被自己冒犯了吧？
犬神面具慢慢地轉了過來。
因為只是面具的關系，黃瀨看不出對方的表情，因此也更加的緊張了。
“那、那個，抱歉，都沒有顧忌到笠松桑的心情，我真是太差勁了……”
“誰說我死了？”
“……唉！？笠松桑不是幽靈的嗎！？”
“蠢死了！怎麽可能是幽靈啊！我好好地存在著的啊，你這個白癡！”
笠松破口大罵，黃瀨在抱著腦袋連連道了好幾聲歉之後，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那個……如果我又猜錯了的話，那麽……笠松桑究竟是什麽呢？”
笠松沒有答話。
在動作粗魯地扣了扣後腦勺之後，他不是很肯定地說道：“我失憶了，所以……”
“失憶的借口也別太好用了吧……”
黃瀨深深地嘆了口氣：“結果根本就沒有調查那麽多的意義嘛，笠松桑太狡猾了。”
“什麽狡猾啊？你在說什麽呢！”
笠松不滿地反問。
“明明都約定好了……要是查出來的話就讓我看你的臉呢……好狡猾，都看不到了。”
黃瀨嘀嘀咕咕地說著，似乎越發地不滿了起來。笠松有些頭疼地看著對方，沈默了一下之後，開口問道：“你就那麽想看我的臉麽？”
“想啊！”
黃瀨激動地坐直了身體。在腦海中翻滾過了各式各樣的美人之後，臉上的期待也越發地明顯了起來。笠松嘆了口氣，無奈地聳聳肩。
“那好吧，就讓你看。”
“……唉、唉！？可以的嗎！？”
“沒什麽不可以的吧，只是一張很普通的臉而已。”
這麽說著，笠松就將面具後的細繩解開了。
那個時候，黃瀨分明聽到了自己胸腔中那過於明顯的心跳聲。
那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麽呢？看到了樹葉晃動的樣子，看到了雲悠然飄過的樣子，看到了小鳥振動了翅膀的那個瞬間。似乎什麽都看到了，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到。看到那個人的時候，只是覺得莫名的感動，覺得有什麽東西，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了。
“吶，就這個樣子，滿足了吧。”
這麽說著，笠松就想將面具往回戴。明明只是一個打哈哈就能蒙混過去的情況，卻因為黃瀨莫名其妙的呆滯而讓事情變得覆雜了起來。笠松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掩藏自己的樣子，想著黃瀨大概是對自己普通的樣貌感覺到失望了吧。
只是這麽想著，突然就覺得不是很舒服了。
“請等一等！”
“什麽啊，還有什麽事嗎？”
“啊、啊……那個……怎麽說呢……雖然不是什麽妖艷的美人什麽的，但、但是……不不不，我究竟是在說什麽呢……那個啊……”
“我說，你冷靜一點。”
“啊、是！”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在感受到那臉頰上莫名的溫度之後，黃瀨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冷靜點啊，冷靜，只是一張普通的同齡人的臉而已吧……怎麽說呢，明明都有準備看到一張可怕的鴉天狗的臉了，這種想象範圍之內的普通產物根本就……
根本就沒什麽的吧。
……但是，自己就是覺得在意。
黃瀨側過頭往笠松那邊看去。
黑色的短發，和身上一樣的健康膚色，很正經的濃眉大眼，嘴也好，鼻子也好，都是普通的英氣。明明是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優點的，真要說的話，也就是看著舒服順眼而已，跟自己比更是差了一大截，但是……
但就是莫名的……
“我說你，還沒調整好嗎？”笠松皺著眉頭看了過去。
明明還是那一如既往的兇惡音調，黃瀨卻莫名地因為對方的一個瞪視而繃緊了身體，視線不由自主地就往那雙眼睛看去。
那雙藍色的，美麗眼睛。
“笠松桑的眼睛……很好看呢。”
黃瀨忍不住這麽低語道。聽見的笠松在楞了一下之後，有些高興地笑了起來：“啊，是嗎？謝謝啦。”
事實上，就連對方坦誠地笑著的樣子也覺得很順眼。幻想著如果以後自己進入高中社團也有可能遇到這麽一個超棒的前輩的時候，黃瀨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過好討厭啊，都不能碰笠松桑。”
笠松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為什麽一定要碰觸呢？”
“因為很溫暖啊。”
黃瀨理所當然地說道：“就好比和女生們牽手的時候，會感覺很溫暖。啊……還有，雖然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大概，在贏得勝利的時候，和大家拳頭抵拳頭的時候或者擁抱著慶祝的時候，也很溫暖呢。”
“有嗎？”
笠松試圖想象那樣的感覺，卻又因為突然閃進記憶中的黑影而有些退縮。
那個時候，沒能因為勝利而和他們擁抱。
“那個……笠松桑？”
黃瀨的聲音讓笠松從一瞬間的錯愕中清醒過來。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面具之後，他對著黃瀨招了招手：“過來。”
“有什麽事嗎？”即便這麽問著，黃瀨卻早已經向著對方所在的方向蹭了過去。
“有什麽事嗎？”他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的看著對方。
然後笠松將自己手中的面具調轉，輕輕地扣在了黃瀨的臉上。
扣扣。
他伸出手指來，輕輕地敲了敲面具額頭的位置，然後笑得瞇起了眼睛：“看，碰到了。”
而那個時候，黃瀨就只能呆呆地看著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一動也不能動。
心跳的，好快。
他這麽想著，莫名地覺得，自己似乎有點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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