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金馬已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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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的對, 電影要口口過境有溫度，有內涵，有思想, ”羅布裏道：“所以難道只有文藝片有這些東西, 商業片一點都沒有？”
像尹賢的幾部電影, 確實帶有深刻的文化標簽，也成功在歐洲三大電影節上嶄露頭角, 宣傳了自己的文化。
“但其實, 在歐美最深入人心的中國電影，是功夫片，”羅布裏一針見血道：“而功夫片，是商業片。”
商業電影，承擔了更多的文化使命，最傑出的例子就是好萊塢，帶著美國的價值觀，肆意沖擊全球。
不知道什麽時候, 酒店裏的人都圍了過來，默默聽著羅布裏和尹賢的爭論。
羅布裏，就像個昂首挺胸的船員，站在甲板上，明確地指出中國電影未來的發展之路。
尹賢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小夥子，又道：“你說商業片好，可是商業片的導演, 有幾個能載入影史的呢？”
劉青山也點頭：“是啊，商業片雖然票房高, 但就是快餐, 吃過之後人們就忘了, 不會去回味，而《海上生明月》這樣的片子，卻值得一遍一遍回看和思索。”
羅布裏道：“這就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之爭了，你說商業片是快餐，可現在的人們，就是容易受到快餐的影響。看看現在的年輕人，看著好萊塢的大片，喜愛裏面的超級英雄，甚至還有哈日哈韓的，難道韓國日本是用他們的文藝片征服我們的嗎？不是，就是他們輸出的快餐文化，什麽女團男團，有一點營養嗎？沒有。”
“我們之所以拍《托勒密》，因為這是中國人自己的科幻片，電影中我們有自己的價值觀，我們服從命令，我們愛護老弱，我們義無反顧，這是我們的電影承載的價值觀，也是可以影響別人的價值觀。”
“現在的戰爭不光是領土戰爭，更多的是文化領域的戰爭，你光靠文藝片能吸引別的國家的人們看你的電影嗎？但別的國家卻可以用自己的東西影響你，等到有一天你們的青少年看多了日本韓國的東西，他們在心理上，就認同自己是韓國人甚至日本人，等到那個時候，你們就是中國文化的罪人，要承擔很大的罪責的。”
不是羅布裏危言聳聽，這種情況兩岸都有，但現在咱們中國大陸民族自尊心和文化信仰上來了，更加自信自強，而灣灣卻相反，年輕一代深受日韓影響，都忘了自己的根本在哪兒了。
尹賢臉色發白，嘴唇都顫抖了起來。
文化罪人，這個罪名誰能擔得起？
但偏偏，他知道羅布裏說的是對的。
尹賢是老一輩灣灣人，祖上也是跟著gmd來灣灣的名流，對祖國還是有感情的，跟大陸電影人關系也很好，但他知道灣灣年輕一代的演員和導演，沒有對祖國的情懷，一個個，以貼近日韓甚至歐美為榮。
恨不得，去掉本土文化，全面面向國外。
灣灣文藝工作者就是帶有那種傾向的，拍出來的東西再讓灣灣看，是不是又把年輕一代給洗腦了？
這時候，就見一個戴黑框眼鏡、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沖了過來，怒斥道：“胡說八道！”
“你怎麽好意思說我們的文化政策，”就見他一口灣灣腔，居高臨下地指責羅布裏：“看看你麽大陸，鉗制思想，根本不允許你們反映真實國情的文藝片上映，只要拍攝就被列入禁片，還封殺！”
說著他還問了一下劉青山：“我沒說錯吧，是不是？”
劉青山面色不太好看，當著這麽多人，甚至還有默默打開攝像頭的記者，他能怎麽說？
他半生蹉跎，被封殺確實耽誤了演員的黃金期，演技不如他的都拿獎了，他還沒有，落魄的時候沒戲拍，甚至還跑去開夜車。
他也不是沒有怨氣，但他更知道這事情的輕重，不肯輕易開口。
羅布裏哈哈一笑，擋在前面：“鉗制思想這可當不起，你們灣灣每年在大陸上映15-20部片子呢，我們不允許你們上映了嗎？倒是我們的片子要到灣灣上映，你們推三阻四，不僅安排午夜場這種沒人看的場次，甚至還要刪除電影裏國旗國徽的圖像，你說到底是誰文化不開明，自卑又怯弱啊？”
“你說我們審查電影，哪個國家不審查電影？你們灣灣的電影審查制度，比我們還嚴格吧，每年斃掉的片子也不少，只允許拍好的，不允許拍不好的……我記得有部叫《暗礁》的電影，人家只是如實拍攝了gmd派刺客刺殺進步人士的片段，就被你們給斃掉了，還嚷嚷著要封殺，怎麽你們原來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這個黑框眼睛憤怒了，揮舞起拳頭：“你敢這麽說我，我要、我要封殺你！”
羅布裏：“哈？”
說來就來？
羅布裏要被封殺了？
羅布裏直接激動起來了。
沒想到羅布裏……也有被封殺的一天哈。
“來呀來呀，封殺我呀。”
那邊這個官員被幾個人連拉帶說地勸走了，尹賢也沒有久留，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羅布裏，提醒道：“這個人是主管新聞媒體的官員，你惹了他，要小心。”
羅布裏不在乎：“拭目以待。”
羅布裏，是怕事的人嗎？
要不要，從頭數一數他的輝煌戰績啊？
……
羅布裏電話裏跟顧總告狀：“灣灣人，呆蛙！一群呆蛙！”
“坐井觀天，小肚雞腸！”
顧總輕笑。
“那就不參加他們的頒獎了，我給你買票飛回來。”
羅布裏卻道：“不行，我要看看他們有啥對付我的辦法，這就叫……”
“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
羅布裏剛打完電話，就聽到自己的房門被敲響了。
“誰呀？”
打開門一看，居然是星門的張旸。
兩人坐在酒店的吧臺上，張旸還是笑瞇瞇地，不過看起來，他的笑容可未曾到達眼底。
“羅先生，早上你和尹導的爭辯，傳得很快啊，各種消息已經滿天飛了。”
羅布裏：“我跟尹導是和平友好的爭論，我個人是很喜歡尹導的電影的，也很尊敬他……挑起火花的也不是尹導。”
張旸就道：“畢竟你攻訐的是灣灣的文化政策，我們的文化政策其實也沒有羅先生你說的這麽差嘛，何況我們政府對文藝片的態度和扶持，確實比你們好得多。”
羅布裏一擡頭：“願聞其詳。”
張旸就道：“我們有專門的院線放映文藝片，政府每年給文藝片也有專門的補貼。”
羅布裏想了想：“哦我們這倒是沒有，我們只有農村電影補貼，文藝片和商業片是公平競爭的。”
張旸就笑了：“把文藝片和商業片放在一起競爭，本身就說明你們的政府無意保護文藝片。”
羅布裏也笑了：“我們政府保護的不是某種電影，我們保護的是中國電影。”
張旸一頓：“中國電影？”
羅布裏道：“從八十年代後我們開放市場，短時間內我們被好萊塢打得鼻青臉腫、無力還手，但就是因為這樣，一代代電影人終於意識到，只有做成和好萊塢一樣的重工業電影，才能跟西方電影硬碰硬，否則只是依靠國家對本土電影的保護性政策，是永遠也幹不過人家的。”
灣灣有電影道路之爭，難道大陸沒有？
大陸一樣有，只不過，是以張明義為首的電影人最先覺醒，成功轉型，從文藝片《高山之下》到後來千禧年的第一部 商業電影，他雖然被評論界罵地體無完膚，但終於帶領中國電影，走到了一條正確的路上。
“我們本土的商業電影的崛起，其實就是對本土文藝片的保護，”羅布裏道：“商業電影一步步發展壯大，能從好萊塢手上奪取市場和票房，才為本土文藝片提供了保護傘。”
張旸：“你們中國電影……”
羅布裏臉色一沈：“中國電影也包括灣灣電影，請說，我們中國電影。”
張旸面色僵硬了一下，唔唔了兩聲含糊其辭：“沒錯沒錯，是中國電影，中國電影……我也是在大陸發展的電影人，其實我很清楚，你們政府相比於灣灣，對文藝的管控是很嚴苛的，太多的真正搞文藝的人，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華，你看看灣灣，這種氣氛就寬松地多……”
羅布裏細聲細氣：“可是剛才，我好像還被你們的官員威脅了，說要封殺我。”
張旸：“……”
羅布裏道：“你說我們大陸禁片多，你們灣灣禁片少，你覺得是政府管控的原因？”
羅布裏哈哈道：“我覺得不是，我覺得是因為你們政府給你們的電影投錢補貼，所以你們的導演拿著政府的錢，當然不可能拍政府不喜歡的電影啊。你們的文藝工作者要真的有骨氣有本事，就別拿政府的錢，拍幾部好好反映社會現象官場腐敗的東西，看看你們政府禁不禁這些片子。”
張旸眉毛抖動了幾下，眼角一開一合，很顯然被羅布裏的話觸怒了。
“羅先生，我是很欣賞你的，你是大陸這幾年湧現出來的高質量的年輕演員，不論是流量還是作品，都是現象級的，你要知道，”就聽他道：“沒有一個演員不想走的更長遠，而走的更長遠，就最應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羅布裏立刻比了個OK的手勢：“明白，有利於祖國統一的話一定要說，不利於祖國統一的話一定不說。”
張旸：“……”
他深吸一口氣，神色淡淡：“羅先生，你還年輕，在圈子裏沈浮的時間還不長，還不知道收斂自己的個性，這恐怕要吃虧的吧。”
“那怎麽辦，我是年輕人，”羅布裏也嘆了口氣：“……年輕人不講武德的呀。”
張旸咬了咬牙根，“看來羅先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好自為之吧。”
看起來談話不歡而散。
就見張旸本來已經起身了，卻又轉過頭來，莫名其妙咧開了嘴角：“我聽說，羅先生也是有根底的人，這倒也是，哪個明星沒有靠山，只不過……”
他哼了一聲：“你東皇是強龍不錯，可你現在畢竟是到了地頭蛇的地盤，總不能還這麽恣意妄為吧。”
他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不聽話的人，是要打屁股的哦~”
張旸看著羅布裏目瞪口呆的神色，心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演員，總算被自己震住了。
……
羅布裏目送著張旸遠去，嘴角一歪。
“不聽話的人，是要打屁股的哦，哦哦哦，哦尼瑪，”羅布裏學著他的灣灣腔，把自己差點沒雷翻：“老子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臥槽，一個老男人，說尼瑪的灣灣腔！”
……
暗潮湧動中，金馬獎終於開幕了。
七點，羅布裏進入禮堂。
《飛向托勒密》劇組除了導演何向東沒有來，其他被提名的人都來了，甚至汪非凡小朋友，都被當作了個吉祥物，出席了今晚的金馬晚會。
汪非凡小朋友洋洋得意。
羅布裏和他一對眼：“你湊什麽熱鬧？”
汪非凡：“我怎麽叫湊熱鬧？我是受邀來參加金馬的好嗎？”
羅布裏：“每次有我的地方就有你，怎麽回事？”
汪非凡哼道：“你要問問你自己，是不是跟我捆綁銷售了？”
羅布裏：“……第一次見到如此倒打一耙的家夥。你給我聽好了，等會就給我老老實實坐著，今晚可不是你能出頭的時候。”
羅布裏瞇著眼睛看了一眼臺上，似乎頒獎典禮要開始了。
但他預感到，璀璨的舞臺燈光下，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陰謀正在醞釀。
羅布裏反而笑了一下。
來吧，讓我看看今晚，你們為大陸電影人，準備了什麽。
……
七點半，頒獎典禮正式開始，就見主持人走上臺前。
金馬的主持人當然是灣灣人，男主持叫許大衛，是灣灣比較有名的主持人，女主持人不是專業主持人，而是灣灣演員，以穿衣風格豪放著稱。
許大衛出身名流，書讀得多，比較有文化，屬於肚子裏有真才實學的主持人，而且這個主持人比較謹慎也比較聰明，經常來大陸撈金但是卻從不發表和兩岸有關的評論，和大陸電視臺的主持人關系也比較好，整體來說，就是會做人。
羅布裏下榻灣灣酒店的時候，還收到過許大衛送來的小禮物。
會做人的人，大家都不討厭。
但女主持人娣娣就不行了，穿著個露大腿根部的性感禮裙，在舞臺上搔首弄姿。
穿衣風格就算了，那是人家的自由，但關鍵是金馬是個大舞臺，卻被搞得像個五光十色的迪廳一樣。
當然這個非專業主持人的水準很低，時不時說一些難以理解的話，考驗旁邊的專業主持人許大衛救場的能力。
兩人在臺上插科打諢地閑扯了一陣之後，終於開始頒獎。
第一個最佳藝術指導，頒給了一個藝術片的美術指導，接下來的最佳造型獎，最佳音樂獎和最佳電影原創音樂獎，不算偏門，但都沒有《飛向托勒密》的份。
明明《飛向托勒密》勝過其他電影良多，尤其是音樂上，劇組作曲家趙州融合了多種音樂風格，塑造宇宙的恢弘奧秘，整個樂曲氣勢龐大，十分動人，電影上映至今，網易雲播放量遙遙領先，甚至有10萬+的評論。
就這樣，居然敗給了一部電影裏的爛俗搖滾主題曲。
說實話在這個獎項出來的時候，整個大廳的氣氛都頓了一下。
汪非凡小朋友皺起眉頭，露出淺淺的眉心：“不是吧？”
頒獎禮還在繼續，最佳剪輯獎、最佳攝影獎也頒了出去，《飛向托勒密》還是顆粒無收，劇組的成員掌聲漸漸遲疑起來，不約而同看向羅布裏。
就聽劇組美術指導壓低聲音道：“提名我們的電影，卻一個獎都不給，什麽意思？”
別的劇組都拿到獎了啊。
就連一個票房只有1900萬的青春文藝片，都斬獲了一個最佳改編劇本。
既然你金馬不喜歡商業片，那又為何要讓我們這部科幻片入圍呢？
只有羅布裏清楚，這應該是來自灣灣資本的報覆。
羅布裏：呵，原來就這麽點本事啊。
……
重頭戲終於來了，接下來頒發的是最佳男演員獎。
就見尹賢拿著信封緩緩走了出來，他的出場引起所有人的掌聲，對於這個灣灣電影之父，將灣灣電影正式推向三大電影節的著名導演，所有人用掌聲表達了對他的敬意。
“很榮幸，為金馬頒獎，”掌聲停頓之後，尹賢致意：“這不是我第一次來金馬，也不是我第一次為金馬頒獎，但我依然很激動，就像你們給我的掌聲一樣，代表對我的認可……我的認可是對電影的，尤其是華語電影，我希望看到華語電影越來越好，越來越寬容，越來越質量上乘，也希望看到更多的演員在金馬大放異彩，謝謝金馬，讓我們看一下今年金馬最佳男演員的入圍名單。”
屏幕上出現了四個入圍演員的電影畫面。
“《卡門的聲音》陳東陽。”
“《黑夜的夜》劉青山。”
“《月光歌舞團》文一鳴。”
“《飛向托勒密》羅布裏。”
只有羅布裏的畫面最搞笑，外星人形象一出場，在場的人們不由得都笑了。
但有的人是好意地笑，有的人就不是好意的笑。
比如主持人娣娣，就誇張地學起了羅布裏的動作，勾起雙臂搖搖晃晃，甚至擠眉弄眼，“怎麽，這個角色很難演嘛？你們看我演的怎麽樣？我感覺一個外星人並不是很難演唉，只要瞇起眼睛，來個對對眼，再拉開嘴角，沒錯就是這樣——”
要是許大衛調侃嘉賓，就特別有分寸，比較幽默又不會真的觸及痛點，但娣娣就不一樣了，這種帶著強烈娛樂形式的主持風格總結起來就幾個字，難登大雅之堂。
在場的嘉賓們看看她，又看看不動聲色的羅布裏，不是特別能笑的出來。
在座的都是圈裏的，都清楚羅布裏那個角色能演出來是多大的難度，你以為外星人就是動動鼻子嘴巴眼角肌肉嗎？
是個人，都能演‘類人角色’？
果然尹賢導演第一個就看不下去了，“娣娣，你演的是猩猩，不是外星人。”
這下觀眾席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許大衛松了口氣，暗暗擋住了娣娣：“還是尹導火眼金睛，一眼就把娣娣這個妖怪給認了出來。”
娣娣雖然不太服氣，但看到許大衛的眼色，也就不再說什麽了，順梯子而下：“好吧，下次尹導的電影可以找我演白骨精啦，猩猩什麽的都是開玩笑的啦。”
原以為這個幺蛾子算是過去了，沒想到下一秒，更大的妖風就刮過來了。
就見尹賢打開信封，準備宣布金馬影帝的歸屬。
他看了一眼信封，明顯楞了一下。
這種明顯的詫異讓現場的鏡頭甚至都不得不切換遠景，大概有三四秒的遲疑之後尹賢才擡起了頭來，做出了一個下意識的費解手勢。
“金馬獎最佳男演員的獲獎者……”
“《月光歌舞團》，文一鳴。”
……
現場只有《月光歌舞團》劇組的歡呼聲，其他人，尤其是大陸來的劇組，都有點不敢相信，難以掩飾自己的驚愕。
四部入圍的電影，就算羅布裏那個角色有爭議，最起碼陳東陽、劉青山的角色毫無爭議吧。
陳東陽還是老牌影帝呢。
劉青山也是上過歐洲三大電影節的演員。
羅布裏最起碼也算是視帝吧。
你排除這些人，居然把金馬影帝這麽大的獎，給一個只出演了一部電影的新人？
關鍵是，這個新人他也沒有表演地說是一鳴驚人，令人過目難忘啊。
一部中規中矩的平庸作品而已。
而且灣灣電影的青春片統一都是一種風格，就是那種女主梨花帶雨，男主歇斯底裏那種。
會咆哮幾聲，就可以戰勝其他人，當影帝啦？
……
陳東陽摸了摸鼻子，神色看不出什麽來。
劉青山挑了挑眉，尷尬地彎了一下嘴角。
羅布裏什麽也不說，倒是旁邊的汪非凡擰著鼻子呸呸了兩聲：“什麽金馬！我看這是死馬吧！”
臺上，許大衛也有點傻眼了。
臺下的這種反映他主持了這麽多年金馬，也沒遇到過啊。
稀稀拉拉的掌聲，交頭接耳的議論，還有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噓聲。
大多數人臉上，都是還沒來得及消退的錯愕。
……
娣娣嘻嘻哈哈邁出腳步，看起來想要湊過去迎接一下文一鳴這個新晉影帝。
娣娣作風比較豪放，節目上揩男嘉賓的油也是常事。
但這一次許大衛不想她火上澆油了，他還不想這次的事件再發酵到一個不可控的地步，幹脆一個健步擋在了前面，將話筒跟燙手山芋似的丟給了文一鳴，幹笑道：“恭喜一鳴了，年輕人有前途，面對評委的肯定，你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來，話筒給你，請發表感言。”
文一鳴是個個頭高瘦的年輕人，帶有灣灣特色，肌腱肉比較明顯，皮包肉也比較明顯，不能說是英俊，只能說是有特色，比較高的額骨讓他在電影裏顯得五大三粗，有一種粗獷的氣質，只能說是電影的加持——
一脫離電影濾鏡，演員本人只能說是一個人群裏有點顯目的普通人而已。
關鍵是，他對著尹賢九十度鞠躬，畢恭畢敬地從尹賢手裏接過金馬，轉頭對著觀眾卻露出自在掌握的神色。
“呃，怎麽說呢，就像剛才大衛哥說的那樣，金馬這座獎杯是對我的肯定啦，作為剛出道的演員，能拿到這麽一座沈甸甸的獎杯，非常榮幸，”
他哈哈笑了幾聲：“但我不會止步於此的，我還要繼續努力，相信我還能拿下更多的榮譽吧……”
他嘻嘻哈哈笑著，卻也沒有幾個人發出附和的笑聲。
開什麽玩笑，金馬都算是你的起點了，你還不止步於此，你目標難道是奧斯卡……
果然是先從一個小目標開始啊。
尹賢那邊明顯尷尬地厲害，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剛想退臺，就見文一鳴又轉過頭來，伸出手：“我經常聽叔父誇獎您，期待跟尹導您的合作……”
尹賢含糊了一下，看著他手裏的金馬獎杯，竟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只覺得刺眼地厲害。
……
金馬影帝頒出去之後，明顯整場嘉賓都心不在焉了，氣氛陷入一種古怪的沈默中。
主持人許大衛暗暗出了一腦門子汗，心道自己三十多年的主持功夫怕是要在今天用盡了，他還從未見過比今天晚上這個節目更難主持的節目。
本以為最後只剩一個最佳影片，頒出去就算是結束了，沒想到獲得最佳影片的電影導演上臺領獎來了，卻說出了一番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話。
“我很感謝金馬，眾所周知，金馬是個開明的平臺，一個共同交流的平臺，”就見這個後腦勺紮著辮子的灣灣導演說著說著居然抽泣了起來：“世界上絕對再沒有一個國家比灣灣更具有包容氣質了，它可以容納所有的……”
羅布裏：“……wait a minute，我聽到了啥？”
金馬，你真是讓人不能放松半刻啊。
原以為金馬狹隘到讓兩岸三地的影帝視帝給你一個本地年輕演員做陪襯已經是夠low的地步了，讓一部在全球票房都排第一名的科幻大片顆粒無收已經是極致了，你居然還能整出一部臺毒大戲來？
今晚的金馬，是牛、鬼、蛇、神的狂歡嗎？
‘灣灣是個國家’這句話一出來，所有演員，別說是大陸演員，就是香港、灣灣演員都倒吸一口氣，面色凝滯了。
許大衛眼前一黑，只感覺自己的名字怕是要和這一屆的金馬永遠釘死在某個柱子上了，再厲害的主持人也救不了這個場，也摁不住自己要作死的人啊。
……
“這次的金馬，可真是要完蛋了。”
都不用羅布裏做什麽，金馬是自己把自己玩到了坑裏。
頒獎晚會甚至都沒有說徹底結束，主持人還在臺上磕磕絆絆地表達感謝，那邊大陸的電影演員和劇組人員已經開始撤離，羅布裏和趙州他們拖著罵罵咧咧的汪非凡小朋友往外走的時候，就看到趙小菲她們同樣也走了出來。
“剛接到電影局的通知，”就聽一個他們的工作人員道：“金馬獎因為政治立場的問題，不適合我們久留，今晚在臺北一切的文化活動都要取消，明天電影局就給我們包機回去。”
所有的演員紛紛響應：“還不如今晚就走呢，我看我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就是，什麽金馬，比咱們的三流野、雞獎還不如呢！”
劉青山搖搖頭：“好好的金馬，居然也被政治影響了……”
汪非凡小朋友更是怨氣很大：“就連我這個七歲的小朋友都知道，灣灣是中國的，他們居然還敢不顧是非，他們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看著陸續離開的大陸電影人，還有香江電影人，許大衛不由自主頓住了。
他忘不了這些人離開的時候，看臺上的反映，就好像……
許大衛絞盡腦汁地思索了一下，就好像小時候他那個紈絝子弟的堂哥把人家女生的肚子搞大了，然後這個醜聞風聞鄰裏……那種鄰裏看他的目光。
躲閃、質疑、議論、不恥、閑言碎語。
避之不及。
他恍惚想道，金馬什麽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
本來酒店還為他們準備了宴會，因為金馬風波，來灣灣的大陸電影人都自發拒絕出席，跑到外面的小餐館吃飯去了。
吃得比酒店痛快多了。
陳東陽感嘆：“我年輕時候也常常在臺北夜市上吃小吃，現在又過來吃，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味道了，這就是說，有些東西真的在改變，那時候的金馬，那真的是所有華語電影向往的聖地，你再看看現在的金馬，什麽人都能站上去瞎說八道了。”
大陸電影人都紛紛讚同，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最佳男演員給了灣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演員之後，拿下了最佳女演員的85大花是最不是滋味的。
這個影後，本該是她最期待的獎項。
也該是含金量最大的一個。
也如願拿了，但看看今年的金馬，本該跟她相提並論的影帝卻是一個毛頭小子，一個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後臺操作的人選，生生把她精湛的演技拉低到和這個小子同等水平的地步。
關鍵是，這一屆的金馬還把自己釘死在了恥辱柱上。
不管多久以後，人們提到這一屆金馬，絕對不會想起來這一屆影後是誰，倒是很有可能想起來這是一屆利用兩岸電影交流活動，發表太毒言論、制造事端的一屆金馬。
活該被恥笑的金馬。
這下最開心的反而成了趙小菲了，沒拿上獎反而沒有了負擔，這獎就跟那個包著金箔紙的攪屎棍一樣，外面看著挺光鮮，實際上臭不可聞。
“哦對了，其實早在出席晚會之前，我就感覺不對了，”趙小菲對羅布裏道：“我聽到那幫灣灣人談論晚上的慶功宴了，說要給那個叫文一鳴的慶祝影帝……他們早在金馬開始之前知道誰會獲獎，這個影帝是他們內定的。”
那邊劉青山就道：“文一鳴這個人好像有背景，什麽灣灣文化局局長的親戚吧，他們文家在灣灣藝術界挺有名的，最起碼有一個名字，你們絕對應該知道。”
羅布裏和趙小菲對視一眼：“誰？”
劉青山就道：“文馬。”
羅布裏一楞：“文馬導演？”
劉青山解釋道：“就是好萊塢的文馬導演，他是灣灣人你們不知道？”
趙小菲：“文馬導演是灣灣人我知道，但我聽說他好像很少回灣灣。”
劉青山點頭：“好像是跟他們家族有點矛盾，不過文家就是因為文馬，在灣灣才這麽有名的。”
或者說，灣灣電影其實早就沈沒了，全憑一個尹賢，一個文馬死死撐著，才不叫這艘大船徹底腐朽。
羅布裏若有所思：“怪不得金馬要捧這個叫文一鳴的家夥呢。”
……
羅布裏晚上回去沒事幹，在房間裏練了幾個俯臥撐消食之後，幹脆打開微博，發了一條新微博。
“蛙聲雖有一片，中國只有一個。”
配圖自己搜索的小呆蛙……哦不，是碧綠碧綠的小青蛙。
等他逛了幾個廣場再回來一看，就見點讚突破一百萬，轉發數破十萬。
底下的留言都是同樣的話。
“中國只有一個”。
所有在臺北參加金馬的演職人員全部轉發點讚。
中國電影協會、中國電視協會、電影制片協會、中國電影集團、上海、長春電影集團……
所有電影人，全部轉發留言。
羅布裏三點多鐘，被微博提示音驚醒，揉揉眼睛一看，上面顯示——
只要轉發點讚羅布裏這條微博，就可以獲得‘中國只有一個’的小紅旗尾巴。
然後微博還通知他，青蛙表情包被微博連夜趕制出來，成功上線。
羅布裏：“……”
羅布裏：“好大的手筆。”
……
羅布裏早上被敲門聲驚醒，就見趙小菲站在門口，提著一塑料袋早餐：“你的早餐。”
羅布裏接過來：“菲姐親自上門給我送早餐？”
趙小菲沒好氣道：“人人都有，我是過來提醒一下你，別下樓吃早餐了，下面全是蹲守的記者，就等著采訪咱們，抓大新聞呢。”
羅布裏走到走廊邊上探頭一看，還真是，下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灣灣的記者。
……
羅布裏：“hello？”
記者聞風而動，長、槍大炮頓時對準了羅布裏：“羅先生，請問您對昨晚的金馬獎是什麽看法？”
“大陸電影人缺席昨晚的慶祝會，是否是在質疑金馬獎的權威……”
“灣灣金馬電影節執行委員會主席聲稱，任何人有說話的權利，有表達自己觀點的自由……”
羅布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那我也有說話的權利，以及表達自己觀點的自由。”
羅布裏：“我只有一句話，金馬已死。”
……
羅布裏撂下這句話，留下個後腦勺，趾高氣揚地走了。
趙小菲目瞪口呆：“……”
羅布裏：“咋了，金馬已死，我沒說錯吧？”
……
《金馬已死！》
《羅布裏炮轟金馬，聲稱金馬已死，喪鐘已鳴！》
金馬執行委員會的主席，也就是羅布裏在酒店見到那個紮著辮子的官員拍著桌子怒吼：“這個該死的羅布裏，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慚，說金馬已死！”
“文主席息怒，”張旸將報紙放在桌上，冷冷道：“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陸仔罷了，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必須給他一個教訓，”就聽文主席哼道：“不能讓他再繼續這麽狂下去了，真當這是他們大陸，還有人給他撐腰？”
張旸露出了一嘴牙花：“放心，文主席，已經安排了。”
……
電影局包的飛機在下午四點，兩點左右，羅布裏和大陸電影人從酒店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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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尹賢的幾部電影, 確實帶有深刻的文化標簽，也成功在歐洲三大電影節上嶄露頭角, 宣傳了自己的文化。
“但其實, 在歐美最深入人心的中國電影，是功夫片，”羅布裏一針見血道：“而功夫片，是商業片。”
商業電影，承擔了更多的文化使命，最傑出的例子就是好萊塢，帶著美國的價值觀，肆意沖擊全球。
不知道什麽時候, 酒店裏的人都圍了過來，默默聽著羅布裏和尹賢的爭論。
羅布裏，就像個昂首挺胸的船員，站在甲板上，明確地指出中國電影未來的發展之路。
尹賢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小夥子，又道：“你說商業片好，可是商業片的導演, 有幾個能載入影史的呢？”
劉青山也點頭：“是啊，商業片雖然票房高, 但就是快餐, 吃過之後人們就忘了, 不會去回味，而《海上生明月》這樣的片子，卻值得一遍一遍回看和思索。”
羅布裏道：“這就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之爭了，你說商業片是快餐，可現在的人們，就是容易受到快餐的影響。看看現在的年輕人，看著好萊塢的大片，喜愛裏面的超級英雄，甚至還有哈日哈韓的，難道韓國日本是用他們的文藝片征服我們的嗎？不是，就是他們輸出的快餐文化，什麽女團男團，有一點營養嗎？沒有。”
“我們之所以拍《托勒密》，因為這是中國人自己的科幻片，電影中我們有自己的價值觀，我們服從命令，我們愛護老弱，我們義無反顧，這是我們的電影承載的價值觀，也是可以影響別人的價值觀。”
“現在的戰爭不光是領土戰爭，更多的是文化領域的戰爭，你光靠文藝片能吸引別的國家的人們看你的電影嗎？但別的國家卻可以用自己的東西影響你，等到有一天你們的青少年看多了日本韓國的東西，他們在心理上，就認同自己是韓國人甚至日本人，等到那個時候，你們就是中國文化的罪人，要承擔很大的罪責的。”
不是羅布裏危言聳聽，這種情況兩岸都有，但現在咱們中國大陸民族自尊心和文化信仰上來了，更加自信自強，而灣灣卻相反，年輕一代深受日韓影響，都忘了自己的根本在哪兒了。
尹賢臉色發白，嘴唇都顫抖了起來。
文化罪人，這個罪名誰能擔得起？
但偏偏，他知道羅布裏說的是對的。
尹賢是老一輩灣灣人，祖上也是跟著gmd來灣灣的名流，對祖國還是有感情的，跟大陸電影人關系也很好，但他知道灣灣年輕一代的演員和導演，沒有對祖國的情懷，一個個，以貼近日韓甚至歐美為榮。
恨不得，去掉本土文化，全面面向國外。
灣灣文藝工作者就是帶有那種傾向的，拍出來的東西再讓灣灣看，是不是又把年輕一代給洗腦了？
這時候，就見一個戴黑框眼鏡、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沖了過來，怒斥道：“胡說八道！”
“你怎麽好意思說我們的文化政策，”就見他一口灣灣腔，居高臨下地指責羅布裏：“看看你麽大陸，鉗制思想，根本不允許你們反映真實國情的文藝片上映，只要拍攝就被列入禁片，還封殺！”
說著他還問了一下劉青山：“我沒說錯吧，是不是？”
劉青山面色不太好看，當著這麽多人，甚至還有默默打開攝像頭的記者，他能怎麽說？
他半生蹉跎，被封殺確實耽誤了演員的黃金期，演技不如他的都拿獎了，他還沒有，落魄的時候沒戲拍，甚至還跑去開夜車。
他也不是沒有怨氣，但他更知道這事情的輕重，不肯輕易開口。
羅布裏哈哈一笑，擋在前面：“鉗制思想這可當不起，你們灣灣每年在大陸上映15-20部片子呢，我們不允許你們上映了嗎？倒是我們的片子要到灣灣上映，你們推三阻四，不僅安排午夜場這種沒人看的場次，甚至還要刪除電影裏國旗國徽的圖像，你說到底是誰文化不開明，自卑又怯弱啊？”
“你說我們審查電影，哪個國家不審查電影？你們灣灣的電影審查制度，比我們還嚴格吧，每年斃掉的片子也不少，只允許拍好的，不允許拍不好的……我記得有部叫《暗礁》的電影，人家只是如實拍攝了gmd派刺客刺殺進步人士的片段，就被你們給斃掉了，還嚷嚷著要封殺，怎麽你們原來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這個黑框眼睛憤怒了，揮舞起拳頭：“你敢這麽說我，我要、我要封殺你！”
羅布裏：“哈？”
說來就來？
羅布裏要被封殺了？
羅布裏直接激動起來了。
沒想到羅布裏……也有被封殺的一天哈。
“來呀來呀，封殺我呀。”
那邊這個官員被幾個人連拉帶說地勸走了，尹賢也沒有久留，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羅布裏，提醒道：“這個人是主管新聞媒體的官員，你惹了他，要小心。”
羅布裏不在乎：“拭目以待。”
羅布裏，是怕事的人嗎？
要不要，從頭數一數他的輝煌戰績啊？
……
羅布裏電話裏跟顧總告狀：“灣灣人，呆蛙！一群呆蛙！”
“坐井觀天，小肚雞腸！”
顧總輕笑。
“那就不參加他們的頒獎了，我給你買票飛回來。”
羅布裏卻道：“不行，我要看看他們有啥對付我的辦法，這就叫……”
“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
羅布裏剛打完電話，就聽到自己的房門被敲響了。
“誰呀？”
打開門一看，居然是星門的張旸。
兩人坐在酒店的吧臺上，張旸還是笑瞇瞇地，不過看起來，他的笑容可未曾到達眼底。
“羅先生，早上你和尹導的爭辯，傳得很快啊，各種消息已經滿天飛了。”
羅布裏：“我跟尹導是和平友好的爭論，我個人是很喜歡尹導的電影的，也很尊敬他……挑起火花的也不是尹導。”
張旸就道：“畢竟你攻訐的是灣灣的文化政策，我們的文化政策其實也沒有羅先生你說的這麽差嘛，何況我們政府對文藝片的態度和扶持，確實比你們好得多。”
羅布裏一擡頭：“願聞其詳。”
張旸就道：“我們有專門的院線放映文藝片，政府每年給文藝片也有專門的補貼。”
羅布裏想了想：“哦我們這倒是沒有，我們只有農村電影補貼，文藝片和商業片是公平競爭的。”
張旸就笑了：“把文藝片和商業片放在一起競爭，本身就說明你們的政府無意保護文藝片。”
羅布裏也笑了：“我們政府保護的不是某種電影，我們保護的是中國電影。”
張旸一頓：“中國電影？”
羅布裏道：“從八十年代後我們開放市場，短時間內我們被好萊塢打得鼻青臉腫、無力還手，但就是因為這樣，一代代電影人終於意識到，只有做成和好萊塢一樣的重工業電影，才能跟西方電影硬碰硬，否則只是依靠國家對本土電影的保護性政策，是永遠也幹不過人家的。”
灣灣有電影道路之爭，難道大陸沒有？
大陸一樣有，只不過，是以張明義為首的電影人最先覺醒，成功轉型，從文藝片《高山之下》到後來千禧年的第一部 商業電影，他雖然被評論界罵地體無完膚，但終於帶領中國電影，走到了一條正確的路上。
“我們本土的商業電影的崛起，其實就是對本土文藝片的保護，”羅布裏道：“商業電影一步步發展壯大，能從好萊塢手上奪取市場和票房，才為本土文藝片提供了保護傘。”
張旸：“你們中國電影……”
羅布裏臉色一沈：“中國電影也包括灣灣電影，請說，我們中國電影。”
張旸面色僵硬了一下，唔唔了兩聲含糊其辭：“沒錯沒錯，是中國電影，中國電影……我也是在大陸發展的電影人，其實我很清楚，你們政府相比於灣灣，對文藝的管控是很嚴苛的，太多的真正搞文藝的人，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華，你看看灣灣，這種氣氛就寬松地多……”
羅布裏細聲細氣：“可是剛才，我好像還被你們的官員威脅了，說要封殺我。”
張旸：“……”
羅布裏道：“你說我們大陸禁片多，你們灣灣禁片少，你覺得是政府管控的原因？”
羅布裏哈哈道：“我覺得不是，我覺得是因為你們政府給你們的電影投錢補貼，所以你們的導演拿著政府的錢，當然不可能拍政府不喜歡的電影啊。你們的文藝工作者要真的有骨氣有本事，就別拿政府的錢，拍幾部好好反映社會現象官場腐敗的東西，看看你們政府禁不禁這些片子。”
張旸眉毛抖動了幾下，眼角一開一合，很顯然被羅布裏的話觸怒了。
“羅先生，我是很欣賞你的，你是大陸這幾年湧現出來的高質量的年輕演員，不論是流量還是作品，都是現象級的，你要知道，”就聽他道：“沒有一個演員不想走的更長遠，而走的更長遠，就最應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羅布裏立刻比了個OK的手勢：“明白，有利於祖國統一的話一定要說，不利於祖國統一的話一定不說。”
張旸：“……”
他深吸一口氣，神色淡淡：“羅先生，你還年輕，在圈子裏沈浮的時間還不長，還不知道收斂自己的個性，這恐怕要吃虧的吧。”
“那怎麽辦，我是年輕人，”羅布裏也嘆了口氣：“……年輕人不講武德的呀。”
張旸咬了咬牙根，“看來羅先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好自為之吧。”
看起來談話不歡而散。
就見張旸本來已經起身了，卻又轉過頭來，莫名其妙咧開了嘴角：“我聽說，羅先生也是有根底的人，這倒也是，哪個明星沒有靠山，只不過……”
他哼了一聲：“你東皇是強龍不錯，可你現在畢竟是到了地頭蛇的地盤，總不能還這麽恣意妄為吧。”
他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不聽話的人，是要打屁股的哦~”
張旸看著羅布裏目瞪口呆的神色，心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演員，總算被自己震住了。
……
羅布裏目送著張旸遠去，嘴角一歪。
“不聽話的人，是要打屁股的哦，哦哦哦，哦尼瑪，”羅布裏學著他的灣灣腔，把自己差點沒雷翻：“老子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臥槽，一個老男人，說尼瑪的灣灣腔！”
……
暗潮湧動中，金馬獎終於開幕了。
七點，羅布裏進入禮堂。
《飛向托勒密》劇組除了導演何向東沒有來，其他被提名的人都來了，甚至汪非凡小朋友，都被當作了個吉祥物，出席了今晚的金馬晚會。
汪非凡小朋友洋洋得意。
羅布裏和他一對眼：“你湊什麽熱鬧？”
汪非凡：“我怎麽叫湊熱鬧？我是受邀來參加金馬的好嗎？”
羅布裏：“每次有我的地方就有你，怎麽回事？”
汪非凡哼道：“你要問問你自己，是不是跟我捆綁銷售了？”
羅布裏：“……第一次見到如此倒打一耙的家夥。你給我聽好了，等會就給我老老實實坐著，今晚可不是你能出頭的時候。”
羅布裏瞇著眼睛看了一眼臺上，似乎頒獎典禮要開始了。
但他預感到，璀璨的舞臺燈光下，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陰謀正在醞釀。
羅布裏反而笑了一下。
來吧，讓我看看今晚，你們為大陸電影人，準備了什麽。
……
七點半，頒獎典禮正式開始，就見主持人走上臺前。
金馬的主持人當然是灣灣人，男主持叫許大衛，是灣灣比較有名的主持人，女主持人不是專業主持人，而是灣灣演員，以穿衣風格豪放著稱。
許大衛出身名流，書讀得多，比較有文化，屬於肚子裏有真才實學的主持人，而且這個主持人比較謹慎也比較聰明，經常來大陸撈金但是卻從不發表和兩岸有關的評論，和大陸電視臺的主持人關系也比較好，整體來說，就是會做人。
羅布裏下榻灣灣酒店的時候，還收到過許大衛送來的小禮物。
會做人的人，大家都不討厭。
但女主持人娣娣就不行了，穿著個露大腿根部的性感禮裙，在舞臺上搔首弄姿。
穿衣風格就算了，那是人家的自由，但關鍵是金馬是個大舞臺，卻被搞得像個五光十色的迪廳一樣。
當然這個非專業主持人的水準很低，時不時說一些難以理解的話，考驗旁邊的專業主持人許大衛救場的能力。
兩人在臺上插科打諢地閑扯了一陣之後，終於開始頒獎。
第一個最佳藝術指導，頒給了一個藝術片的美術指導，接下來的最佳造型獎，最佳音樂獎和最佳電影原創音樂獎，不算偏門，但都沒有《飛向托勒密》的份。
明明《飛向托勒密》勝過其他電影良多，尤其是音樂上，劇組作曲家趙州融合了多種音樂風格，塑造宇宙的恢弘奧秘，整個樂曲氣勢龐大，十分動人，電影上映至今，網易雲播放量遙遙領先，甚至有10萬+的評論。
就這樣，居然敗給了一部電影裏的爛俗搖滾主題曲。
說實話在這個獎項出來的時候，整個大廳的氣氛都頓了一下。
汪非凡小朋友皺起眉頭，露出淺淺的眉心：“不是吧？”
頒獎禮還在繼續，最佳剪輯獎、最佳攝影獎也頒了出去，《飛向托勒密》還是顆粒無收，劇組的成員掌聲漸漸遲疑起來，不約而同看向羅布裏。
就聽劇組美術指導壓低聲音道：“提名我們的電影，卻一個獎都不給，什麽意思？”
別的劇組都拿到獎了啊。
就連一個票房只有1900萬的青春文藝片，都斬獲了一個最佳改編劇本。
既然你金馬不喜歡商業片，那又為何要讓我們這部科幻片入圍呢？
只有羅布裏清楚，這應該是來自灣灣資本的報覆。
羅布裏：呵，原來就這麽點本事啊。
……
重頭戲終於來了，接下來頒發的是最佳男演員獎。
就見尹賢拿著信封緩緩走了出來，他的出場引起所有人的掌聲，對於這個灣灣電影之父，將灣灣電影正式推向三大電影節的著名導演，所有人用掌聲表達了對他的敬意。
“很榮幸，為金馬頒獎，”掌聲停頓之後，尹賢致意：“這不是我第一次來金馬，也不是我第一次為金馬頒獎，但我依然很激動，就像你們給我的掌聲一樣，代表對我的認可……我的認可是對電影的，尤其是華語電影，我希望看到華語電影越來越好，越來越寬容，越來越質量上乘，也希望看到更多的演員在金馬大放異彩，謝謝金馬，讓我們看一下今年金馬最佳男演員的入圍名單。”
屏幕上出現了四個入圍演員的電影畫面。
“《卡門的聲音》陳東陽。”
“《黑夜的夜》劉青山。”
“《月光歌舞團》文一鳴。”
“《飛向托勒密》羅布裏。”
只有羅布裏的畫面最搞笑，外星人形象一出場，在場的人們不由得都笑了。
但有的人是好意地笑，有的人就不是好意的笑。
比如主持人娣娣，就誇張地學起了羅布裏的動作，勾起雙臂搖搖晃晃，甚至擠眉弄眼，“怎麽，這個角色很難演嘛？你們看我演的怎麽樣？我感覺一個外星人並不是很難演唉，只要瞇起眼睛，來個對對眼，再拉開嘴角，沒錯就是這樣——”
要是許大衛調侃嘉賓，就特別有分寸，比較幽默又不會真的觸及痛點，但娣娣就不一樣了，這種帶著強烈娛樂形式的主持風格總結起來就幾個字，難登大雅之堂。
在場的嘉賓們看看她，又看看不動聲色的羅布裏，不是特別能笑的出來。
在座的都是圈裏的，都清楚羅布裏那個角色能演出來是多大的難度，你以為外星人就是動動鼻子嘴巴眼角肌肉嗎？
是個人，都能演‘類人角色’？
果然尹賢導演第一個就看不下去了，“娣娣，你演的是猩猩，不是外星人。”
這下觀眾席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許大衛松了口氣，暗暗擋住了娣娣：“還是尹導火眼金睛，一眼就把娣娣這個妖怪給認了出來。”
娣娣雖然不太服氣，但看到許大衛的眼色，也就不再說什麽了，順梯子而下：“好吧，下次尹導的電影可以找我演白骨精啦，猩猩什麽的都是開玩笑的啦。”
原以為這個幺蛾子算是過去了，沒想到下一秒，更大的妖風就刮過來了。
就見尹賢打開信封，準備宣布金馬影帝的歸屬。
他看了一眼信封，明顯楞了一下。
這種明顯的詫異讓現場的鏡頭甚至都不得不切換遠景，大概有三四秒的遲疑之後尹賢才擡起了頭來，做出了一個下意識的費解手勢。
“金馬獎最佳男演員的獲獎者……”
“《月光歌舞團》，文一鳴。”
……
現場只有《月光歌舞團》劇組的歡呼聲，其他人，尤其是大陸來的劇組，都有點不敢相信，難以掩飾自己的驚愕。
四部入圍的電影，就算羅布裏那個角色有爭議，最起碼陳東陽、劉青山的角色毫無爭議吧。
陳東陽還是老牌影帝呢。
劉青山也是上過歐洲三大電影節的演員。
羅布裏最起碼也算是視帝吧。
你排除這些人，居然把金馬影帝這麽大的獎，給一個只出演了一部電影的新人？
關鍵是，這個新人他也沒有表演地說是一鳴驚人，令人過目難忘啊。
一部中規中矩的平庸作品而已。
而且灣灣電影的青春片統一都是一種風格，就是那種女主梨花帶雨，男主歇斯底裏那種。
會咆哮幾聲，就可以戰勝其他人，當影帝啦？
……
陳東陽摸了摸鼻子，神色看不出什麽來。
劉青山挑了挑眉，尷尬地彎了一下嘴角。
羅布裏什麽也不說，倒是旁邊的汪非凡擰著鼻子呸呸了兩聲：“什麽金馬！我看這是死馬吧！”
臺上，許大衛也有點傻眼了。
臺下的這種反映他主持了這麽多年金馬，也沒遇到過啊。
稀稀拉拉的掌聲，交頭接耳的議論，還有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噓聲。
大多數人臉上，都是還沒來得及消退的錯愕。
……
娣娣嘻嘻哈哈邁出腳步，看起來想要湊過去迎接一下文一鳴這個新晉影帝。
娣娣作風比較豪放，節目上揩男嘉賓的油也是常事。
但這一次許大衛不想她火上澆油了，他還不想這次的事件再發酵到一個不可控的地步，幹脆一個健步擋在了前面，將話筒跟燙手山芋似的丟給了文一鳴，幹笑道：“恭喜一鳴了，年輕人有前途，面對評委的肯定，你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來，話筒給你，請發表感言。”
文一鳴是個個頭高瘦的年輕人，帶有灣灣特色，肌腱肉比較明顯，皮包肉也比較明顯，不能說是英俊，只能說是有特色，比較高的額骨讓他在電影裏顯得五大三粗，有一種粗獷的氣質，只能說是電影的加持——
一脫離電影濾鏡，演員本人只能說是一個人群裏有點顯目的普通人而已。
關鍵是，他對著尹賢九十度鞠躬，畢恭畢敬地從尹賢手裏接過金馬，轉頭對著觀眾卻露出自在掌握的神色。
“呃，怎麽說呢，就像剛才大衛哥說的那樣，金馬這座獎杯是對我的肯定啦，作為剛出道的演員，能拿到這麽一座沈甸甸的獎杯，非常榮幸，”
他哈哈笑了幾聲：“但我不會止步於此的，我還要繼續努力，相信我還能拿下更多的榮譽吧……”
他嘻嘻哈哈笑著，卻也沒有幾個人發出附和的笑聲。
開什麽玩笑，金馬都算是你的起點了，你還不止步於此，你目標難道是奧斯卡……
果然是先從一個小目標開始啊。
尹賢那邊明顯尷尬地厲害，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剛想退臺，就見文一鳴又轉過頭來，伸出手：“我經常聽叔父誇獎您，期待跟尹導您的合作……”
尹賢含糊了一下，看著他手裏的金馬獎杯，竟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只覺得刺眼地厲害。
……
金馬影帝頒出去之後，明顯整場嘉賓都心不在焉了，氣氛陷入一種古怪的沈默中。
主持人許大衛暗暗出了一腦門子汗，心道自己三十多年的主持功夫怕是要在今天用盡了，他還從未見過比今天晚上這個節目更難主持的節目。
本以為最後只剩一個最佳影片，頒出去就算是結束了，沒想到獲得最佳影片的電影導演上臺領獎來了，卻說出了一番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話。
“我很感謝金馬，眾所周知，金馬是個開明的平臺，一個共同交流的平臺，”就見這個後腦勺紮著辮子的灣灣導演說著說著居然抽泣了起來：“世界上絕對再沒有一個國家比灣灣更具有包容氣質了，它可以容納所有的……”
羅布裏：“……wait a minute，我聽到了啥？”
金馬，你真是讓人不能放松半刻啊。
原以為金馬狹隘到讓兩岸三地的影帝視帝給你一個本地年輕演員做陪襯已經是夠low的地步了，讓一部在全球票房都排第一名的科幻大片顆粒無收已經是極致了，你居然還能整出一部臺毒大戲來？
今晚的金馬，是牛、鬼、蛇、神的狂歡嗎？
‘灣灣是個國家’這句話一出來，所有演員，別說是大陸演員，就是香港、灣灣演員都倒吸一口氣，面色凝滯了。
許大衛眼前一黑，只感覺自己的名字怕是要和這一屆的金馬永遠釘死在某個柱子上了，再厲害的主持人也救不了這個場，也摁不住自己要作死的人啊。
……
“這次的金馬，可真是要完蛋了。”
都不用羅布裏做什麽，金馬是自己把自己玩到了坑裏。
頒獎晚會甚至都沒有說徹底結束，主持人還在臺上磕磕絆絆地表達感謝，那邊大陸的電影演員和劇組人員已經開始撤離，羅布裏和趙州他們拖著罵罵咧咧的汪非凡小朋友往外走的時候，就看到趙小菲她們同樣也走了出來。
“剛接到電影局的通知，”就聽一個他們的工作人員道：“金馬獎因為政治立場的問題，不適合我們久留，今晚在臺北一切的文化活動都要取消，明天電影局就給我們包機回去。”
所有的演員紛紛響應：“還不如今晚就走呢，我看我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就是，什麽金馬，比咱們的三流野、雞獎還不如呢！”
劉青山搖搖頭：“好好的金馬，居然也被政治影響了……”
汪非凡小朋友更是怨氣很大：“就連我這個七歲的小朋友都知道，灣灣是中國的，他們居然還敢不顧是非，他們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看著陸續離開的大陸電影人，還有香江電影人，許大衛不由自主頓住了。
他忘不了這些人離開的時候，看臺上的反映，就好像……
許大衛絞盡腦汁地思索了一下，就好像小時候他那個紈絝子弟的堂哥把人家女生的肚子搞大了，然後這個醜聞風聞鄰裏……那種鄰裏看他的目光。
躲閃、質疑、議論、不恥、閑言碎語。
避之不及。
他恍惚想道，金馬什麽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
本來酒店還為他們準備了宴會，因為金馬風波，來灣灣的大陸電影人都自發拒絕出席，跑到外面的小餐館吃飯去了。
吃得比酒店痛快多了。
陳東陽感嘆：“我年輕時候也常常在臺北夜市上吃小吃，現在又過來吃，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味道了，這就是說，有些東西真的在改變，那時候的金馬，那真的是所有華語電影向往的聖地，你再看看現在的金馬，什麽人都能站上去瞎說八道了。”
大陸電影人都紛紛讚同，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最佳男演員給了灣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演員之後，拿下了最佳女演員的85大花是最不是滋味的。
這個影後，本該是她最期待的獎項。
也該是含金量最大的一個。
也如願拿了，但看看今年的金馬，本該跟她相提並論的影帝卻是一個毛頭小子，一個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後臺操作的人選，生生把她精湛的演技拉低到和這個小子同等水平的地步。
關鍵是，這一屆的金馬還把自己釘死在了恥辱柱上。
不管多久以後，人們提到這一屆金馬，絕對不會想起來這一屆影後是誰，倒是很有可能想起來這是一屆利用兩岸電影交流活動，發表太毒言論、制造事端的一屆金馬。
活該被恥笑的金馬。
這下最開心的反而成了趙小菲了，沒拿上獎反而沒有了負擔，這獎就跟那個包著金箔紙的攪屎棍一樣，外面看著挺光鮮，實際上臭不可聞。
“哦對了，其實早在出席晚會之前，我就感覺不對了，”趙小菲對羅布裏道：“我聽到那幫灣灣人談論晚上的慶功宴了，說要給那個叫文一鳴的慶祝影帝……他們早在金馬開始之前知道誰會獲獎，這個影帝是他們內定的。”
那邊劉青山就道：“文一鳴這個人好像有背景，什麽灣灣文化局局長的親戚吧，他們文家在灣灣藝術界挺有名的，最起碼有一個名字，你們絕對應該知道。”
羅布裏和趙小菲對視一眼：“誰？”
劉青山就道：“文馬。”
羅布裏一楞：“文馬導演？”
劉青山解釋道：“就是好萊塢的文馬導演，他是灣灣人你們不知道？”
趙小菲：“文馬導演是灣灣人我知道，但我聽說他好像很少回灣灣。”
劉青山點頭：“好像是跟他們家族有點矛盾，不過文家就是因為文馬，在灣灣才這麽有名的。”
或者說，灣灣電影其實早就沈沒了，全憑一個尹賢，一個文馬死死撐著，才不叫這艘大船徹底腐朽。
羅布裏若有所思：“怪不得金馬要捧這個叫文一鳴的家夥呢。”
……
羅布裏晚上回去沒事幹，在房間裏練了幾個俯臥撐消食之後，幹脆打開微博，發了一條新微博。
“蛙聲雖有一片，中國只有一個。”
配圖自己搜索的小呆蛙……哦不，是碧綠碧綠的小青蛙。
等他逛了幾個廣場再回來一看，就見點讚突破一百萬，轉發數破十萬。
底下的留言都是同樣的話。
“中國只有一個”。
所有在臺北參加金馬的演職人員全部轉發點讚。
中國電影協會、中國電視協會、電影制片協會、中國電影集團、上海、長春電影集團……
所有電影人，全部轉發留言。
羅布裏三點多鐘，被微博提示音驚醒，揉揉眼睛一看，上面顯示——
只要轉發點讚羅布裏這條微博，就可以獲得‘中國只有一個’的小紅旗尾巴。
然後微博還通知他，青蛙表情包被微博連夜趕制出來，成功上線。
羅布裏：“……”
羅布裏：“好大的手筆。”
……
羅布裏早上被敲門聲驚醒，就見趙小菲站在門口，提著一塑料袋早餐：“你的早餐。”
羅布裏接過來：“菲姐親自上門給我送早餐？”
趙小菲沒好氣道：“人人都有，我是過來提醒一下你，別下樓吃早餐了，下面全是蹲守的記者，就等著采訪咱們，抓大新聞呢。”
羅布裏走到走廊邊上探頭一看，還真是，下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灣灣的記者。
……
羅布裏：“hello？”
記者聞風而動，長、槍大炮頓時對準了羅布裏：“羅先生，請問您對昨晚的金馬獎是什麽看法？”
“大陸電影人缺席昨晚的慶祝會，是否是在質疑金馬獎的權威……”
“灣灣金馬電影節執行委員會主席聲稱，任何人有說話的權利，有表達自己觀點的自由……”
羅布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那我也有說話的權利，以及表達自己觀點的自由。”
羅布裏：“我只有一句話，金馬已死。”
……
羅布裏撂下這句話，留下個後腦勺，趾高氣揚地走了。
趙小菲目瞪口呆：“……”
羅布裏：“咋了，金馬已死，我沒說錯吧？”
……
《金馬已死！》
《羅布裏炮轟金馬，聲稱金馬已死，喪鐘已鳴！》
金馬執行委員會的主席，也就是羅布裏在酒店見到那個紮著辮子的官員拍著桌子怒吼：“這個該死的羅布裏，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慚，說金馬已死！”
“文主席息怒，”張旸將報紙放在桌上，冷冷道：“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陸仔罷了，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必須給他一個教訓，”就聽文主席哼道：“不能讓他再繼續這麽狂下去了，真當這是他們大陸，還有人給他撐腰？”
張旸露出了一嘴牙花：“放心，文主席，已經安排了。”
……
電影局包的飛機在下午四點，兩點左右，羅布裏和大陸電影人從酒店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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