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了！

竟然被發現了, 被他一直都不曾放在心上，最不可能註意到的人發現了！

實際上他的師傅弗蘭也隱約察覺到他的恐慌，但弗蘭理所當然的認為那出自他在咒術界被追殺的過去, 沒有專門去詢問六道悟子這個問題。

其實不是如此。一開始，六道悟子來到新的世界，也渴望過悠閑的生活, 他的自我定位是個無需負責主要戰鬥的輔助系。

但是很快, 隨著咒靈悟的蘇醒, 隨著之後發生的一切的一切，隨著——他見到這個時代的兩面宿儺，倒計時開始了。

他的前身, 另一個時代年紀輕輕就死去的五條悟與宿儺之間有契闊, 宿儺給予他重生為人的機會，作為交換，他要與全盛時代的兩面宿儺戰鬥，這是兩人的約定。

這個時代的宿儺不知道這個約定, 但, 從咒術上來講, 他們是同一人。

六道悟子必須與全盛狀態的兩面宿儺一戰, 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

如果，只是如果, 他如果有更多的時間緩慢成長，到最終之戰的時候, 他或許還能有一定勝算。如果他能達到現在這個時代的五條悟的程度，再輔以死氣火焰跟他的特殊咒術, 並非毫無勝算。

但, 那需要時間。

一旦‘條件’達成, 契闊就會提醒契約雙方到了該履行約定的時候，否則他們會因違背約定而變得虛弱，死亡。

其條件之一，兩面宿儺達到全盛狀態——宿儺的手指獲得宿體時，手指的聚集在所難免。宿儺的完全蘇醒，只是時間問題。

其條件之二——五條悟的‘覆活’。

是的，可能這很難理解，但咒靈悟的存在，讓六道悟子更像一個咒靈而非人類，也就是說，兩面宿儺的再生之術從咒術原理的角度，不算完成。

其中也有六道骸的作用，他將宿儺的咒術剝離，導致這一進度被固化在半中央，契闊達成的條件，五條悟的覆活並未完全達成。五條悟的記憶跟咒力保存在悟子體內的咒靈悟之中，六道悟子從契闊角度來看還不完全等同五條悟。

但，一旦咒靈悟跟六道悟子融合，那麽就是咒術原理上的‘五條悟’覆活，契闊會立即運轉起來。

於情於理，六道悟子都不能接受自己的過去，不能與咒靈悟融合，他只能想辦法盡快爭取時間，去獲取更強大的力量。

但，人的心不受理智所控制。這段時間，咒靈悟幾乎都在沈睡階段。互相融合不是一個很明顯的過程，而是逐漸發生的事，咒靈悟正在逐漸與悟子融合。

大約，對於人類來講，愛不僅僅是愛情而已，親情，友情，喜歡且執著於什麽的感情，各種各樣不同的愛都存在。只要悟子能感受到這些愛，對他人產生此類感情，與咒靈悟融合就會變成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之事。

何其悲哀啊，他越是被人所愛，越是理解人類的愛，就越會被這樣的愛推向死亡的倒計時。

六道悟子察覺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他的確做過前期準備，但沒想到時間如此緊迫，他很可能會在還未來得及成長起來之前達成‘五條悟’的覆活，讓契闊得以執行。

就連美杜莎，都未能將此期限拖延，更甚至，他對美杜莎的依賴可能也包含在廣義的‘愛’的範疇裏。

六道悟子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對於他自身的恐慌，對於不得不面臨的決戰，對於他，無法去愛人的真正原因，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

這是他必須獨自面對之事，在契闊之下，唯有他與宿儺全力一戰，生死相見，才能真正完成這個約定。這是生命代價，覆活的代價，試圖留有五條悟過去的記憶，留有對愛的思念的代價。

他不想放棄那些曾被人愛過的記憶，哪怕以性命為代價。

沒有人察覺他背負這些，這是只有他才知道，六道悟子出生之時起就背負的秘密。六道骸也許有一點察覺到，才會想辦法剝離了宿儺的咒術，但他肯定也不知道具體契闊的內容是什麽，他大約只是覺得那東西危險，不能留在悟子體內。

“為什麽你會知道？”

誰都不可能知道，誰都不會察覺到他對死亡危機所產生的恐慌，為什麽這個自己最討厭的男人會發現？

斯佩多笑了：“我每時每刻都在觀察你，怎麽會錯過你的情緒變化。”

從‘不想卷入麻煩隨便學點東西就好’到‘竭盡全力變強’，其中的差別對斯佩多來說相當明顯。他不知道悟子與宿儺的契闊，如果他知道，肯定不會讓宿儺獲得六根手指。但是他從一些小的細節察覺到了悟子渴望成長與獲得力量的急迫。

他以為是十八年前的戰鬥，是咒術界的內鬥，是六道悟子對於自己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恐懼，迫使他的小首領追求力量。

所以比起將虎杖悠仁除掉，斯佩多選擇了最麻煩的做法，通過給予咒物占據掉虎杖悠仁的容器，同時提升了虎杖悠仁的力量，之後這個人與他的力量，都將為六道悟子所用。

當然，讓小首領直接‘使用’虎杖悠仁甚至占據他的身體也能達成同樣目的，但那在斯佩多而言是難以容忍之事。想都別想，哼，夢裏什麽都有。

六道悟子陷入沈默。

不可否認，斯佩多這家夥渣歸渣，對他一直都很坦誠。同樣的事如果是面對Giotto或彭格列十代，斯佩多斷不會如此誠懇的承認。狡猾的意大利男人深知對方的底線，就算真在對方底線上蹦迪，也會選擇找塊遮羞布遮掩一下。

面對六道悟子他不會，他就是能直接說，他沒把虎杖悠仁的性命當回事，為了讓宿儺無法得到這具容器，他可以選擇塞一個同等危險的咒物進去。因為他知道在六道悟子來看，這事‘合情合理’。悟子跟彭格列最大的不同之處，是他本就是在Mafia之中長大，是個徹底適應裏世界規則的孩子。想保護他人是優秀品質，哪怕在裏世界大家也會追隨更有道義的大哥。但一切都建立在自身利益沒有被犧牲的基礎上。

冷靜一點客觀想一下，如果六道悟子不認識虎杖悠仁，從一開始知道虎杖悠仁的時候只知道他是宿儺的容器，曾經算計五條悟的羂索的傑作，悟子會怎麽選？多數跟斯佩多選擇的方法差不多，因他自身曾為‘人類之敵’的緣故，他不會因出生問題直接將虎杖悠仁幹掉，但為了避免羂索陰謀得逞，使用咒物填充虎杖悠仁這具容器是衡量之下的最佳做法。

只不過這個‘咒物’也可以是他自己……這是極為危險的想法，但對於預定會跟宿儺一戰的六道悟子來說，拖延對方完全蘇醒時間甚至率先占據對方的預定軀殼，是理所當然的戰略。

如果六道悟子一開始就知道虎杖悠仁的身世，那最有可能的發展是虎杖悠仁成為悟子一部分精神的寄宿體，作為一個六道悟子的備份存在。至於虎杖悠仁本身的意志，能確保他‘活著’就好，直到悟子跟宿儺之戰結束，此人或許能重獲自由，又或許成為悟子以咒靈形態再度覆活的受肉身，正如悠仁現在跟脹相的狀態。

異常殘酷，但那就是Mafia的做法了。

但偏偏，遠在發現這些之前他們就相識了，正如六道骸所說，悟子幾乎沒有什麽普通人朋友，而虎杖悠仁這個人，作為‘朋友’來說極為優秀，可以說是所有人夢想中能想到的最好的朋友的特質他都有。如果是漫畫小說之中有這樣一個角色，你會覺得很假很無趣很沒特色，但生活中假如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在你的身邊每天給你帶來陽光與滿滿元氣，那麽你真的會身心都很愉快，光是與他在一起就覺得很放松快樂。

站在‘Mafia首領’的立場上，斯佩多是正確的。但站在六道悟子個人的立場上，他自身的私心超越理智，為這樣的結果感到氣憤，更生氣的是他能理解斯佩多，無法對於對方的選擇再多苛責。

悟子惱火於自己終究不是彭格列也不是Giotto，沒有辦法‘足夠好’的站在正義立場抨擊這只討厭的冬菇，惱火於自己跟斯佩多從本質上其實極為相似，都是自私又殘酷的黑暗中人。

“我明白了。”他說，“但是我討厭你自作主張，無論是怎樣的選擇，無論有多麽好的理由，違背我意志的行為都將視作與我為敵，希望你下次記住這點。”

聽到‘下次’這個關鍵詞，冬菇頭上那撮立起來的毛都支棱了起來。

“沒辦法，誰讓小首領你因為上次的事生我的氣，讓我不敢隨便靠近呢~我怕還沒開口你就先判我死刑。”

悟子以看垃圾的目光看這只冬菇：“在底下做小動作，想趁機搶我身體你還有理了？”

提起這個，斯佩多就不爽：“為什麽我不行，我只是想跟你更親密的在一起，我親愛的首領，六道骸可以為什麽我不可以？”

哪個霧守不想跟自己首領契約呢？每一個霧守都想的！要是大家都沒機會他就不說了，憑什麽那個十五歲的小鬼就可以，Nufufu真是太氣人了！

悟子死魚眼：“你對自己的人品心裏就沒點B數？但凡我能活活打死你，你現在也不會在這裏迎風招展。”

誰會讓垂涎自己身體的BT成為自己的契約者！再看看人品吧，師祖可是對自己每個契約者都當做自己的身體一樣，尤其庫洛姆師叔，那是跟疼眼珠子一樣，生怕她受到任何傷害！你呢？你看看你都對你的新契約者吉野順平做了什麽，挨打的時候還好意思讓他出來頂缸自己縮回去，就你這樣還想讓別人做你契約者？夢裏什麽都有！

六道悟子敢保證，只要這家夥一有機會得到自己的身體，果斷會轉頭去背刺彭格列，然後又來個什麽百年計劃。從某種意義來說，斯佩多真的是彭格列之中最固執的一個，就連初代Giotto都會有放棄彭格列自己下鄉去遠東小島的想法，這貨就能百年時間都不離不棄惦記著搞造反。

現在這家夥加入加托內，純粹就是為了打發無聊‘玩玩’罷了，但凡他跟十代目之中的一個一步走錯不小心踩了這家夥挖的坑，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大家，吃飯了！”

虎杖悠仁做好了飯，斯佩多也潛入吉野順平的意識深處，他很懂見好就收，距離產生美，出來時間太長萬一悟子越看越生氣再想起他幹過的那些事，好感度再跌破谷底就得不償失了，雖然好像悟子對他的好感度也從來都沒正數過。

餐桌上，爺爺猶疑的看向吉野順平脖子上的鐐銬：“吃飯就不要戴著這個，吞咽不方便，而且……這好像是金屬的？太危險了，萬一卡住或者磕破怎麽辦，還是用輕一點的材料做道具比較好。”

在爺爺的註視下，悟子握了握拳，最終還是把鐐銬取下來了。

下次還是讓技術部開發一下隱形技術，用迷彩塗料之類的！絕對要這家夥吃點苦頭才行！

虎杖悠仁看到悟子解開鐐銬，內心暗自松口氣，雖然他知道原因，但，這個畫面看起來太奇怪了，而且順平被揍得好慘，有點可憐。

小天使轉頭就忘記自己是最大受害者這件事，已經在想怎樣才能讓悟子消氣。

順便一提，悠仁做的菜是真好吃，順平吃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像從沒吃過飯一樣。

真惡心。悟子想。他果然還是討厭這個鼻涕鬼。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