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虛幻, 何為真實？

這是個對咒術師來說極為殘酷的世界，也許的確對於他們來說，虛幻中正常的生活更為美好, 但是他們自己選擇了繼續戰鬥下去。他們本可以離開咒術界，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是他們選擇了更殘酷的真實。

正如六道悟子所說，痛苦的記憶也是所愛之人留下的痕跡，他們不想忘記愛, 正如他們不會忘記傷痛。

那麽同樣道理, 這個過於真實, 與悟子前世所在世界極為相似的‘鏡像’世界, 讓六道悟子混淆了兩邊的界限。

這個世界的咒術界不等同於那邊世界的咒術界, 正如這個世界的歌姬不等同那邊的歌姬，這個世界的五條悟自然也不是那一個五條悟。

他不該混淆兩個世界的‘真實’。

更進一步，他的能力——無論是感情操縱, 還是記憶植入，其實都在混淆虛幻與真實的界限。

這種能力的確強大，對付敵人是非常強而有力的利器, 但假如沈迷這力量帶來的虛幻感情, 沈迷於其中，反倒會被力量所操控。

假的就是假的, 幻術只是為了滿足目的，作為幻術師可以讓他人將幻術當真，卻萬萬不可忘記那只是幻術，自己把它當真的下場就是反被幻術玩弄。

六道悟子清醒過來。他聯想到很多, 他終於發現, 自己被剛剛獲得的新的力量迷花了眼, 反倒被力量所操控。力量只是一種工具，正如指環與死氣火焰，不能太過依賴外物——外物在這裏，不僅僅指的是媒介，也包括力量本身。

懊悔與後怕湧來，六道悟子冷靜審視了下自己之前辦的一系列事，汗顏的發現自己在朝少年漫設定的BOSS狂奔而去，這一定是來自他那瑪麗惠主角命弟弟的詛咒！

“我明白了，師祖，抱歉，讓你擔心了。”

六道骸松口氣。有時候這孩子的過分聰慧令他頭疼，有時候又讓他覺得心情舒暢，真是讓人喜憂參半。

“嗯，所以，”

悟子不好意思的對手指。

“那件事，師祖可以原諒我嗎？”

那件事？哪件事？

六道骸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什麽。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闖了這麽大的禍，應該考慮的是怎樣收尾。”

“比起師祖的事，其他的都只是小事。”六道悟子理所當然道，“我一直怕師祖知道真相會再也不理我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只是希望你能多喜歡我一些。我沒想到會造成那麽可怕的效果。”

提起這個，六道悟子就感到奇怪：“為什麽師祖的多喜歡我一些，就是把我切了？果然這個技能還是哪裏有問題。”

……不，有問題的是你師祖。一般人單純加好感度是不會演變成柴刀結局的。

六道骸強行轉移話題：“Kufufu，還是說說外面的情況。叫庵歌姬嗎，你做這些都是為了她？對待喜歡的人不能太過窮追猛打，尤其當對方對你的感情還沒到那程度，做得太過頭只會讓對方感到害怕。”

悟子感慨：“的確是這樣，不愧是師祖！聽起來就好有經驗非常有說服力！不過我跟歌姬老師不是這樣子，我可能……混淆了虛幻跟真實，我跟這個世界的歌姬老師，實際上只見過兩次。”

哪怕在另一個世界，六道悟子也沒見過庵歌姬，他對於庵歌姬唯一的記憶，就是來自五條悟，庵歌姬死時的記憶。

過於震撼，五條悟的痛苦跟不可置信深深烙印在心中，六道悟子大概只是沈迷與向往那種生死牽絆。

悟子喃喃自語：“我只是想保護她，我不知道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事情往往就是如此。當你能做到第一步時，你發現事情比你想的更簡單，沒有絲毫阻礙，於是你忍不住做了第二步。於是第三步跟第四步你也很順暢的邁出去了，當你註意到的時候，你可能已經走出相當遠了。

六道骸再次頭殼疼。他跟彭格列以前管得太多，等同直接告訴這孩子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讓這孩子失去了自己的判斷能力。大約在六道悟子的概念裏，只要是‘為了大家好’跟‘不傷害別人’就是可以做的事。

更別提，思維入侵本身就是個很微妙的概念，六道骸自己一直都在做同一類型的事，所以他實在難以言傳身教的給這孩子制定一個界限。不過……

“自己闖的禍自己去解決。你要自己去觀察跟學習做事情的界限與程度。要我來看，強者自然可以肆無忌憚的踐踏弱者，這就是生命的自然常態。但你恐怕不是這麽想的，否則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會心虛，不就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嗎？

最終六道骸感慨：“你到底還是受彭格列的影響更大一些。”

六道悟子眨眨眼，最終笑了：“嗯！”

這笑容過於礙眼，六道骸抽出三叉戟：“Kufufu，既然你這麽自信，就讓我親自驗收一下你這段時間有什麽長進。”

今天就吃竹筍炒貓肉吧，我覺得應該挺好吃。

悟子：——！！！

為什麽！外面的我挨打，裏面的我也要挨打，這是什麽人間地獄！救命啊啊啊啊！！！

……

…………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五條悟俯視的看向咒靈悟，啊，從這個角度看戰損版本的自己，也實在是帥啊！真沒辦法，無論哪個年齡段的我就是帥！男人如此自戀的想。

“不是毫無意義。”

“啊？”

五條悟猛地一下沒有理解對方在說什麽，什麽不是毫無意義？

“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做些什麽，別像我一樣……”

咒靈悟閉上眼。

“嘶——疼疼疼疼！哎呦好疼！！！”

六道悟子熱淚盈眶，精神世界挨打完了到外面也挨了打，雙倍的挨打，嗚嗚嗚好疼，再也不敢了，下次一定要確保絕對不翻車才行，只要有翻車可能性就不可以嘗試，太疼了嗚嗚嗚嗚！

五條悟此時才明白咒靈悟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不是毫無意義這句話，對應的是他之前曾說就算殺了那幫人只是又換一批人，所以毫無意義。這是催促他趕緊動手做些什麽，別等著身邊的人都被殺光才開始行動。

五條悟本來沒那麽急迫，他覺得他有時間等待，等年輕一輩更多的術士成長起來。哪怕他讓太宰治協助，也是準備用更聰明，讓咒術界不用太過傷筋動骨的方法來進行改革。

原因很簡單，除了非常腐朽的蛀蟲之外，大部分人——你真的無法將他們界定為敵人，他們只是跟你想法不同，改變讓他們覺得害怕。就好比樂巖寺校長，曾經失去了所有的同伴，因此對‘改變’跟‘潛藏危險’非常敏感，你能說他錯嗎？他覺得自己是對的，在他看來猶如五條悟跟麻由美就是動搖安定的阻礙。

但，這孩子在催促我了，發生什麽事刺激到了這孩子？在之前的交流會上？

五條悟跟六道悟子接觸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但他比任何一個人都了解這孩子，正如他了解他自己。

“哎呀呀，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讓你之前這麽氣急敗壞，急沖沖的動手？”

五條悟彎下腰，很輕松的將悟子以抱小孩似的姿勢抱起來，就像托起一條大貓似的。

“都跟我說吧，媽媽給你撐腰。”

說了，真的對著悟子自稱媽媽了！還無比自然！不愧是他！

被揍了兩頓的悟子直接淚崩。

“嗚嗚嗚！明明是他們不好，是他們說要讓京都的學生來殺麻由美！除了那個叫東堂葵的之外他們都答應了！他們瞞著歌姬老師，嗚嗚嗚，讓歌姬老師的學生來殺麻由美，嗚嗚嗚……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交流會正常舉行，我不想讓歌姬老師難過。”

五條悟的內心立即切換成：全都是那群老橘子的錯！我兒砸果然是無辜的！！！

他本想說，下次遇到這事你告訴我，但他突然想起之前咒靈悟的話，若有所悟。悟子沒有告訴他，是因為悟子覺得他無法解決這件事，就像一直以來的種種問題一樣，他只是表面上把事情壓下去，實際上隱患還會在別的時候爆發。

“乖啊，不哭不哭，是我的錯，一直以來做的不夠徹底。我盡量……盡快解決這件事。”

……

…………

太宰治坐在旋轉椅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夏油傑看得頭暈，他忍不住開口道：“既然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的利益關系，為什麽還不動手，你在等什麽？”

太宰治悠然回答：“啊，就跟你區分人類，會分成送錢的猴子，送咒靈的猴子，跟無用的猴子一樣。哪怕都有利益關系，也有可以留下的棋子，怎樣都無所謂的背景板，跟需要拔除的毒刺。我在等嘛，等一個決定性的……”

說著，他收到一封電郵。

太宰治打開電郵看兩眼，展露笑容。

“看，這不就等到了？終於下定決心了，有孩子的家長心態就是不一樣。”

他將手機反轉，出示給夏油傑。

【全按照你說的做，需要的時候名字發我，我來處理。】

夏油傑也笑了：“的確，我當初也是因為有那兩個孩子才下定決心。只有身邊之人受到影響，才能感覺到切膚之痛，人類就是這樣遲鈍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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