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課就是西禁普仙的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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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禁普仙四十八歲時成仙，現在的仙體維持著她四十八歲時的樣子。她的頭發有些稀疏，也不怎麽黑，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色，面色暗黃粗糙，雙眼狹細而無神，嘴唇薄而嘴角下垂，臉形尖細，總是不茍言笑，對待弟子以嚴厲聞名。
花花非要為了見美男而化個妝，結果連帶著玉暖一起雙雙遲到了。
兩個人呼哧帶喘地跑到講室門口的時候，西禁普仙正在將她的課的註意事項。
西禁普仙聞聲悠悠地望了她們一眼，那狹細的眼縫裏飛出無數眼刀，像是要把玉暖和花花活活釘死在後面的墻上。
可怕的女人！
然後西禁普仙面對室內的弟子道：“以後只要是本仙的課，來晚了就不要進來了，在門口站著聽講。還有，在本仙的課遲到就是不尊重本仙，不尊重本仙的人……”然後就是悠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停頓，“本仙也沒必要尊重了！”
玉暖和花花都是一個哆嗦……
太……太可怕了吧！
西禁普仙雖然嚴厲，課是講得很好，沒有一句廢話，內容充實，節奏緊湊。
花花聽了一半就開始神游，過了一會兒喃喃道：“美男怎麽沒來上課啊！西禁普仙的第一節課都敢逃！”
花花啊！別關心美男了，先為自己“不尊重西禁普仙”的罪名考慮考慮罷！
下午玉暖和花花被罰去山上撿帶邊刺的禦杞樹葉片，這種比較不好找，要撿整整一背簍，非要撿到雙眼昏花不可……
禦杞樹比較耐寒，盡管是在深秋，葉子也還沒落多少，只是都變得油黃了，遠遠望去，金燦燦的一片。
玉暖走著走著，看到路邊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長長的頭發亂糟糟地遮住了半邊臉，身後有一大包袱的帶邊刺禦杞樹葉片……帶邊刺的禦杞樹葉片一般是修仙之人才用，這乞丐看著也不像修仙之人，不如看看能不能和他商量一下從他那裏買一些。
“小乞丐和你商量個事唄！”玉暖蹭了過去。
哪知他性格極其暴戾，一腳就把玉暖的背簍給踹翻了，玉暖千辛萬苦撿回來的葉子嘩啦啦撒了一地。
“你叫誰小乞丐！”他大聲道。
“呃……”說不生氣是假的，心疼那些葉子啊，可是玉暖有過在先，只好忍著道，“對不住啊！您的身份有些……深藏不露……誤會您是乞丐不好意思啊。”
“長得醜還笨，這樣的女子最討厭，離我遠點！”
玉暖猶如五雷轟頂！
玉暖雖然不是什麽美麗女子，可是也沒有多醜的！以前大家都說玉暖長得很可愛，笑起來很治愈，一副讓人想親近的善良相！怎麽到他這裏就成醜了？而且玉暖雖然沒有多聰明也沒有多笨好吧？在學院同屆弟子中那也是名列前茅的佼佼者啊！
這個人，怎麽這樣目中無人！
簡直不可理喻！
玉暖憋著一肚子氣不再理他，打算撿完這些葉子就走。
“公子您出來！”一個男子在前面不遠處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叫道。
那男子虎背熊腰，比尋常人大了一圈，聲音卻是無比纖細嬌嗲。
旁邊的乞丐聞聲像被毒蠍咬了一般渾身一顫，然後飛快地爬上了旁邊高大的禦杞樹，動作輕捷如貓。
“這位姐姐，你有沒有看見我家公子啊！”那個男子最終找到了玉暖這裏。
誰是姐姐啊！玉暖的長相明明很顯小好不好，他這種正常都該叫妹子啊！
而且，真的好嗲！
既然他剛才惡語相向，那就別怪玉暖不客氣了！
“你幫我從這棵樹上面摘片葉子下來我就告訴你！”玉暖指了指乞丐所在的那棵樹。
熊妹妹順著那棵樹往上一看，喜出望外地大叫一聲：“公子！您在這裏啊！熊雄找得您好苦啊！您快下來，上面好危險的！熊雄看著就怕怕！”
盡管亂發遮住了他的半邊臉玉暖也能感覺得到他的怒火中燒。
但還是認命地下來了，他在地面站直玉暖才看到，他身量頎長，年齡應該並不是特別小。
熊雄立刻攥住了他的衣角，道：“公子，您怎麽穿成這樣了呢？熊雄給您準備的衣服呢？”
“我不想穿！看上去娘死了！老子這麽爺們兒的人！”他大叫道。
“不娘不娘，很好看，你沒看之前大家都為您著迷的樣子嗎？”熊雄眼睛裏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仿佛在回味他的風采。
“夠了，走吧，老子跟你回去！”乞丐沒好氣地道。
走出去幾步，那乞丐還回頭道：“老子叫桃生幾約，你給老子等著！”
桃生幾約？
好秀氣的名字。
那麽大的脾氣和這麽秀氣的名字根本不匹配嘛！
許多年後，玉暖回想起她和桃生的相遇，想到，逃生是個桃花一樣的男子，而他們在秋季相遇，桃花在秋季是註定要枯萎的……一開始就註定了，他們不會有好的結局。
第二天又有西禁普仙地課，這次玉暖可不敢遲到了，早早地就到達講室。
大家又在紛紛嚷嚷討論著什麽，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嗎？
是不是西禁普仙宣布要將玉暖和花花從她的課上永遠除名了？
不要啊！
胡亂想著，只見西禁普仙帶著一位年輕的男子走上了講臺。
此人的頭發微微發黃，卻並不幹枯，而是光滑如上好的錦緞，皮膚白皙如雪，雙頰粉嫩如桃，光潔的額頭下面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面沈著一片清靈的淡粉色眼眸，周圍圍著一圈漆黑長翹的濃密睫毛，左眼之下點著一顆小小的淚痣，再往下是經過精雕細琢過一般的精致瓊鼻，嘴唇水潤鮮紅，像新鮮的紅櫻桃一般可憐可愛。
他身著雪白的金陽密織棉衫，外罩一件中長半透明粉色錦紗，更加顯得人如桃花，美艷動人。
這樣相貌的一個人卻滿臉近乎幼稚的戾氣，十分不耐煩的樣子。
“今後，有一位新弟子要進入陌溪了，想必你們早有耳聞，這位就是心來的弟子，桃生幾約。”西禁普仙難得有些喜色，溫和地道。
桃生幾約。
這麽快就有見面了。
怪不得他說玉暖醜，和他對比起來，玉暖真的是醜得不忍直視了……
“公子！”
玉暖順著聲音，看向窗外。
呃……這熊雄真是位不走尋常路的熊妹妹。
熊妹妹將一張桃生幾約的畫像舉過頭頂用力地晃著，畫像的旁邊寫著：熱烈慶賀公子進入學院，公子永遠最美！永遠愛您的熊雄！
桃生幾約一看，白裏透紅的臉立刻有些發綠。一副想要裝作不認識熊妹妹的樣子。
西禁愛屋及烏地沖熊妹妹笑了笑，而後道：“幾約，你看看你想坐哪裏。”
玉暖趕緊低頭，她還記得桃生幾約的那一句“你給老子等著！”剛剛才得罪了西禁普仙，可不能再和西禁普仙的寶貝起什麽爭執才好。
桃生幾約直接走到玉暖旁邊，對坐在玉暖旁邊的弟子以一種命令的口吻道：“你，起來！”
那弟子立刻受到了驚嚇般趕緊站了起來，慌亂地攏了攏自己的東西就逃之夭夭了。
天要亡玉暖了啊！
桃生幾約重重地坐到了玉暖旁邊，陰惻惻地對玉暖道：“好久不見。”
玉暖連忙賠笑道：“就過了一天，桃生公子變得更好看了呢！”
雞皮疙瘩從玉暖身上爬過，嗯，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看不慣她這種狗腿的樣子。
桃生幾約絲毫稀罕玉暖伸出的橄欖枝，直接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醜。”
%&κ%#$*^&_##%%%&&%κ%%&&_……此處省略玉暖內心不太友好不太入耳的話語一萬字。
不領情就算了，玉暖也不怕他！西禁普仙的寶貝又怎樣！玉暖還是肆寒師父的……的……吉祥物呢！
☆、妥協
1.9.2
一下課玉暖就趕快溜之大吉了。
“玉暖，我發現桃生幾約不是我的菜，我要把他踢出我的目標範圍之內了。”前往“江月不曉寒”的路上，花花這麽說道。
玉暖一邊吃手中的栗子糕一邊心不在焉地問道：“怎麽了？花花姑娘的審美標準又高了一級嗎？”
“不是啊，他太危險了！我剛才又得到最新消息，他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鬼面書生”桃生涼山！”花花大聲道，想拼命制造出一種石破天驚的既視感。
“那怎麽了？”玉暖無動於衷。
“他們家族明面上是經商，暗地裏則是黑道，以行事毒辣而聞名，有個家族得罪了他們家，結果桃生涼山把對方家族所有的人都用油鍋炸了餵自己家的狗！”
玉暖手裏的栗子糕“啪”得掉在了地上。
怪不得長得跟個女孩子一樣脾氣卻那麽暴戾，原來是源自自小的培養……
玉暖這是攤上大事了嗎？
“那是在凡間，到這種半個仙界之地，應該沒法那麽囂張了吧……”玉暖企圖給自己找個心理安慰。
“他們家族不僅在凡間如魚得水，在仙界也風生水起，有不少人都在仙界和凡間的仙位有任職。他的天賦那麽高，那他家裏人的修為應該也不會差！”
呃……
呃……
呃……
嗯，很好，要不今晚就收拾收拾東西會陌淩中洲吧，這裏水太深，玉暖還是卷鋪蓋回老家罷。
玉暖慌慌張張地跑進“江月不曉寒”。
“嘿！醜姑娘！”是玉暖太害怕所以幻聽了嗎？這個聲音怎麽那麽像是桃生幾約的？
玉暖左顧右盼，終於看到了坐在樹枝上的桃生幾約。
這孩子怎麽動不動就上樹？好像一只長胳膊長腿的大貍貓。
而且，他怎麽進來“江月不曉寒”的？
他……他……他一個新徒能破了肆寒師父的結界？
玉暖哆嗦著後退道：“你怎麽進來的？”
“你管我怎麽進來的！”桃生幾約不友好地道。
“你……等肆寒師父回來你就死定了，你還不快出去！”玉暖威嚇他道。
桃生幾約絲毫不懼地道：“醜姑娘長得醜性格還不溫柔，沒救了！”
“你……你……”玉暖的三寸不爛之舌都被之前花花說的桃生家族給嚇沒了，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
“幾約。”肆寒師父從別處走了過來。
桃生幾約立刻收斂了所有棱角，乖乖地跳了下來，規規矩矩地道：“肆寒伯父。”
肆寒伯父？
肆寒師父和桃生幾約都是十八九歲的樣貌，聽著桃生幾約叫肆寒師父“肆寒伯父”感覺有點怪怪的……
而且桃生幾約和肆寒師父是什麽關系啊……
“你父親還是一個人嗎？”肆寒師父的語氣顯示出一種舊友之間的熟悉感。
“是的。我父親讓我代他向您問好。”桃生幾約難得地恭恭敬敬道。
“嗯。”肆寒師父應了一聲，轉而道：“這是玉暖，我的入門弟子。”
桃生幾約頗為驚訝地看了玉暖一眼，那認定肆寒師父眼瞎的情緒藏也藏不住。
玉暖對著桃生幾約假惺惺地笑了笑。
桃生幾約卡了卡眼睛，看著玉暖怎麽也笑不出來。
晚上肆寒師父有事，就讓玉暖替他招待一下桃生幾約。
玉暖的廚藝實在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甚至能達到吃一口一命嗚呼的程度，雖然桃生幾約這人不怎麽樣，但是玉暖心地善良，就不做飯給他吃了……
玉暖買了點飯菜和桃生幾約在“客自遠方”吃。
“醜姑娘吃的飯也這麽醜。”桃生幾約嫌棄地道。
“你有病吧，能不能別總說我醜，我哪裏醜，明明很靈秀很可愛好不好！”玉暖一邊吃飯一邊據理力爭道，吃快點，讓你不夠吃！好知道厲害！
桃生幾約一臉嫌棄道：“真不知道肆寒伯父怎麽會收你為入門弟子，看來肆寒伯父什麽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
“你煩不煩！”玉暖忍無可忍了，“我年齡大的都能當你伯母了！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尊老！”
“你還想做我伯母……你……你對肆寒伯父有非分之想，你沒有自知之明還恬不知恥！”桃生幾約自己把玉暖的意思層層剖析，自己把自己嚇得連左眼下的淚痣都在顫抖。
玉暖暈……
“公子～公子～公子～”熊妹妹雖然說話嗲，但音量還是很大的，穿過層層障礙，直入“客自遠方”。
玉暖調笑地看著桃生幾約道：“桃生公子，你的熊妹妹叫你呢！”
桃生幾約狠狠地等了玉暖一眼，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玉暖從窗戶往大門那裏望，熊妹妹好像是擔心桃生幾約吃不好，給他送了一些他愛吃帶我吃食來。
真是一個賢惠的好……好侍衛啊。
肆寒師父一直到很晚才回來，玉暖等得都快睡著了，但是一聽到響動就一個激靈坐直了。
肆寒師父臉色很不好。
“玉暖你最近進步很大啊。”肆寒師父說著誇讚的話，可是臉上的神情卻一點也不像是在誇讚。
玉暖疑惑地看著肆寒師父，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知不知道，你有些靈力是靠修魔道來得到的！”肆寒師父的語氣終於嚴厲起來，“我今天去看了《枉生簿》，上面說……說你會墮入魔道，永世輪回。”
《枉生簿》是一本能記錄一個人的部分過去和未來的仙書。
“肆寒師父，《枉生簿》裏面的記錄也不能全信，世間萬物如此之多，它哪能事無巨細地全部都記錄準確呢？我是妖，在陌溪修仙，怎麽會墮入魔道呢？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玉暖不以為意地反駁道，她並不是很信服《枉生簿》。
“這麽多年來，我守著《枉生簿》，一百年能打開它一次看一頁，上面記錄的內容從未出過差錯，這一次也絕對不會是虛假之詞！”肆寒師父毫不退讓。
玉暖也急了，道：“魔道怎麽了？仙道又怎樣？我只要沒有做惡事，修得是什麽道又有什麽關系！本來我就是妖物，已經壞到底了，以後真的成了魔物也不會更壞。你覺得我身在歪道配不上你修的仙道高貴純靈，大不了一拍兩散！以後你是你，我是我！”
肆寒道：“既然你不在乎修得是什麽道，那你幹脆在陌淩中洲安安分分修你的妖道好了，為什麽還非要冒著生命危險千裏迢迢到這裏來呢？你現在這樣說，不過是嘗到了走捷徑的快感，忘了初衷罷了！”
玉暖不甘示弱道：“當時不過是好奇罷了，現在覺得仙道也不過如此！你們仙人自以為高人一等，其實不過是自視甚高罷了，眾生平等，仙也不比妖和魔高級到哪裏去！”
肆寒真的生氣了，道：“我只不過是覺得，院裏所授皆是仙法，與你自用的魔法相沖，慮你控制不好受到反噬罷了，你既然，這麽想，那隨便你罷！”
肆寒師父說完不再理玉暖，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玉暖怔了一會兒，也拖著沈重的步子回了自己的住舍。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等了他那麽長時間，還以為他回來看見玉暖在等他會感動，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場激烈的爭吵。
想著越來越委屈，禁不住流下淚來。
可是站在肆寒師父的角度想想，他應該是在為玉暖考慮，怕玉暖遭到反噬而已，自己那樣激烈地頂撞他也實在是不好……
第二天一早，玉暖準備好早飯，在大堂眼巴巴地等肆寒師父醒來。
肆寒師父一走出住舍，玉暖就大幅度地沖肆寒師父招手，喊道：“肆寒師父，來吃點早飯哪！我煮了小米粥。”
“不必，我練過辟谷之術。”肆寒師父明顯還在生氣。
玉暖屁顛屁顛跑過去，厚著臉皮扯著肆寒師父的袖角道：“練過辟谷之術也不是不能吃飯了嘛！我雖然做別的極其難吃，可是小米粥可是煮得很香很香～快來嘗嘗～”
玉暖辦勸半扯，把肆寒師父拉到了餐桌旁，然後笑瞇瞇地看著他喝粥。
“昨天……”玉暖還是開口了，“對不住啊，我不該那麽頂撞您，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我以後不會再為了走捷徑修魔道了……其實之前也是偶然之間才……總之以後肯定不會了……”
玉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不分對錯的妥協，反正玉暖不修魔道不是因為怕體內三種道法沖撞，只是單純地怕肆寒師父擔心她體內的三種道法沖撞……
不想讓他生氣。
不想讓他失望。
只想笑瞇瞇地看著他喝小米粥。
“我要你把修魔道獲得的靈力抽取出來丟棄。”肆寒師父要玉暖妥協到底，不只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
玉暖一楞，她好不容易才有些提升的每一步都那麽艱難，現在要她退回去一些，她不甘心。
“肆寒師父，我如果將那些靈力丟棄就要從普凡九重七層退回到四重六層了，我不知道歷盡多少艱辛，費勁多少心血才遷生至此，而且現在體內的三種道法也相安無事，沒什麽大礙的，能不能不要丟棄已經獲得的靈力啊？”
“不可，必須丟棄。”肆寒師父沒給玉暖任何商量的餘地。
☆、遇刺
1.9.3
肆寒師父對著玉暖伸出了手，只要玉暖把手放在肆寒師父的手上，她的靈力就會被剔除。
玉暖含著淚看著肆寒師父，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無奈，玉暖咬了咬牙，把手放了上去。
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過後，玉暖的靈力又降為普凡四重六層，感覺自己好像一瞬間被打回原形。那麽多日日夜夜的努力全部化為烏有……
玉暖捂著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走回了住舍，剔靈之痛太過劇烈，她需要躺在床上休息一段時間。
轉眼之間，春節就要到了，院裏休課，讓常年在外修習的弟子可以回鄉探望父母家人，合家團圓。
小雞仔老早老早就不停地催促玉暖回去和他一起過年，玉暖怕她再不回去小雞仔就要原地爆炸了，於是一休課就回去妖王宮了。
至於肆寒師父嘛，桃生涼山覺得肆寒師父在陌溪孤家寡人的，就讓桃生幾約過年不用回家在陌溪陪肆寒師父過節。
肆寒師父和桃貍貓一起過節應該也很有意思的啦！
妖王宮被籠罩在厚厚的絨雪之下，清晨的微光落在層雪之上，仿佛酥軟的白糕之上塗了一層薄薄的金色糖稀。大多草木都只剩細細的枝椏舉著一長串一長串的落雪，只有“燃雪”裏的紅梅還盛放不止，“碧寒”裏的松柏還挺拔依舊。
“妖王陛下！”原來瘦瘦的小雞仔現在裹成了一顆球，一看見玉暖回來，興奮地跳了起來，滿眼都是亮光，他飛快地跑過來，直接撲向玉暖給了玉暖一個大大的熊抱。玉暖被他一撲，沒有站穩，直直地向後仰倒下去，背部實實地按進了了厚厚的雪地裏，脖子裏立刻滲進一點點涼意。
“妖王陛下，新子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您！”小雞仔毛茸茸的帽沿在玉暖的額頭上蹭來蹭去。
“朕也是。小雞仔，你好像又長高了。”小雞仔入宮的時候十三歲，那時比玉暖矮半個頭，現在已經和玉暖差不多高了，而且也越來越結實啦。
“是啊！長高啦！”小雞仔還沒有起來，只是把頭擡起來一點，就這麽看著玉暖說話，“新子要長得很高很高很高，很壯很壯，抱住妖王陛下的時候就像抱住一只小鳥一樣，那時候新子就能保護您啦！您難過的時候，新子只要一攬就能把您揉進懷裏，將您包起來，不再受風雨的侵擾！”
玉暖怔了半天，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好一會兒才道：“起來罷，再這麽躺下去要染風寒了！”
小雞仔恍然大悟般，敏捷地跳起來，伸手將玉暖拽了起來。
宮裏面有些人聚集在一起放鞭炮，有的人在為春節時的宴會排練節目，吹簫，古箏，長琴，劍術，□□……那些正在修剪花草的小童們，一邊幹著自己的活計還一邊忍不住往別處張望，看他們如何把劍舞得獵獵生風，看到精彩處會忘情地停下手中的活計熱烈地鼓掌。
玉暖嫌自己的“芳華”太久沒住，沒一點人氣，幹脆直接去了小雞仔的“曦晨”。
“曦晨”正殿裏有股蜂蜜柚子茶的香味，溫暖的室內高矮不一的盆栽還在開著各式各樣的精美花卉，擺在正中央的那盆金桔被這暖氣催得又垂了燈籠，這是小雞仔自己親自種的，說一定要玉暖吃到他親自種的大橘子……
旁側的兩個秋千上纏著濃綠的藤蔓，它們之間有一個小小的小圓桌。玉暖和小雞仔經常坐在那上邊一邊吃桌上的糕點，一邊談天說地……
小雞仔招呼人搬來了一大堆家夥什，面板，搟面杖，……
“妖王陛下，咱們來包餃子罷！不親手包餃子沒有過年的氣氛哪！”小雞仔在奮力地活著面，臉上早粘了好幾片白面粉，跟條小花貓似的。
玉暖慢悠悠走過去，看著小雞仔忙活，她不太想上手，感覺自己不會，還是只看著不要搗亂了……
過了一會兒西傑過來請安了。
“怎麽只有你？既連若呢？”玉暖問西傑道，他們兩個平起平坐，按說應該是一起來向玉暖請安的，難不成既連若這麽快就不拿玉暖當回事了嗎？
“這個……”西傑有點為難的樣子，最後還是說了出來，“他尚未起床。”
這個既連若，怎麽比玉暖還懶，好一個貌美如花的懶貴妃啊！
玉暖還指望他能均去西傑之權，他這麽懶能管得了什麽事啊！
玉暖起身前往既連若所在的“儀和驕”，沒遣人通傳直接闖入了既連若所宿的內室。
“既連若！”玉暖大聲喝道。
既連若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支起了上身，柔軟的錦被滑落半邊，露出雪白光潔的肩膀，半暖的陽光打在上面，好似上好的奶塊。
玉暖趕緊轉過身，背對著他道：“你怎麽一點規矩也沒有，這麽晚了還不起床，也不去請安！”
“啊……我給忘了，昨天看小說看到太晚，早上沒起來……”玉暖能聽到他慢悠悠搔頭發的聲音。
“你快起來！”玉暖喝斥他道，“朕在外殿等你！”
既連若穿衣服洗漱倒是很快，玉暖沒等多久他就出來了。
既連若永遠都是那副懶怠樣子，外衫還斜斜地開著襟，洗過臉的鬢發還沾著些許細碎的水珠。
空有一副好皮囊。
玉暖本來覺得他是個哪裏也不得罪的難得糊塗聰明相，沒想到……
玉暖一定要爭取把這爛泥扶上墻，實在扶不上，就只能換人了……
玉暖和既連若談了很久，讓他不要在這麽憊懶下去了，既連若連連答應，向玉暖保證以後絕對會勤於管理宮中事務。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玉暖給肆寒師父在靈伽逸香煙囊裏留了拜年的言，來祝福他新年快樂。
肆寒師父：
新年快樂啊，有沒有和桃生公子一起吃餃子呢？我在陌淩妖洲很好，很想您呦。
然後還把之前畫的一張肆寒師父的畫像差人送去給肆寒師父作為新年禮物。
那是肆寒師父背對著玉暖站在“紫海”之中，玉暖喊他時他微微側首的場景。雖然很遠，一切都不是那麽清晰，可即便是朦朧的遠景，肆寒師父的風骨依然能穿過一切打入玉暖的心裏。
下午午的時候，玉暖吃了太多小雞仔做的餃子，等到晚上設宴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麽肚子吃宴會上的美食了。
節目很好，只是玉暖沒什麽欣賞水平，說白了宴會就是讓大家熱鬧一下嘛，過節總得有過年的氣氛。
可是當一個蒙面舞劍者上臺的時候，興趣廖廖的玉暖也禁不住被他吸引了。
只覺得他的劍術快如無影，閃來飛去，輕盈似無翼的蝶。與他一同舞劍的男子都成為他一個人的陪襯，無論是步伐也好，姿勢也好，都顯得笨拙和粗劣無比。
而且，這個人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危險氣息。
玉暖禁不住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壓抑。
是玉暖的錯覺嗎？
下一秒發生的事就印證了玉暖的猜測。
那蒙面男子持劍直直沖玉暖的觀臺而來，快得如同閃電，鋒銳的劍端直指玉暖的瞳孔。
玉暖側身堪堪閃過，那劍狠狠地刺入了玉暖身後的椅靠上。他扭轉劍刃，直接向玉暖這邊逼進，眼看就要割開玉暖的喉管。
小雞仔就坐在玉暖旁邊，他當即站起來，用手攔住了鋒利的劍刃，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在玉暖鼻端彌漫開來。
整個宴會頓時大亂，男寵，侍衛，仆從都圍過來，驚呼聲，腳步聲，混亂不斷地湧入。
玉暖右手抄起桌子上的酒壺朝他砸去，他側身一閃，見行刺未成功，腳尖一點跳離觀臺，朝西側逃去。
小雞仔站起身拔出自己的佩劍，也跳離觀臺帶了人馬去追。
那人剛跳離觀臺沒多久，玉暖只覺得座位忽然下落，她隨著作為落進了一片黑暗，頭上四四方方的光明瞬間合上。
“別動。”一把匕首橫在玉暖的脖子前，熟悉的帶著涼意的鼻息噴在玉暖的後脖子，激起玉暖一身雞皮疙瘩，“你最好老實一點，我被你殺死過一次，所以怎麽對你都不算過分。”
“果真是你，諾何，你想要怎麽樣？”玉暖其實嚇得雙腿發軟，可是也只能強裝鎮定，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我想怎麽樣？”諾何手裏的匕首來來回回輕刮著玉暖的臉，玉暖沒感覺到痛，卻感覺到了它的涼。
諾何近乎呢喃般緩緩道：“我該怎麽報答你曾給我的痛苦呢？我死得真是不怎麽好受……”
玉暖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不想要我體內潛藏的靈力了嗎？”
玉暖體內根本沒有諾何想要的靈力，之前之所以能斬殺眾妖只不過是阿楓的元神借用了她的身體而已，而現在阿楓的元神被他自封在玉暖的無名指指甲裏休眠恢覆……
玉暖這樣說只是想用一個虛假的餌來誘諾何不要殺她。
“我若是死了，那我的靈力會隨之消散，到時候，你什麽也別想得到！”玉暖威脅他道。
諾何冷笑一聲道：“我當然不會殺你，可是我有一千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說著諾何伸出手去解玉暖的外襟，臉上帶著邪笑。
☆、離開
1.9.4
“你瘋了！你……你……”玉暖又是怕，又是急，說話都有些哆嗦起來，“諾何，你不要……不要這麽沒有節操！”
玉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在說什麽。
“節操是什麽東西？我諾何聽都沒聽過。”諾何的聲音之中帶著得意，帶著無所謂的坦然。
“你……你說你長得這麽好……不要委屈自己啊……”玉暖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了哽咽，為了逃過自己玉暖只能選擇貶低自己，“陌溪有個男徒一直說我長得醜……我這麽醜，你可不能隨隨便便委身於我啊……”
“沒事，”諾何輕笑了一聲，“現在光線昏暗，什麽也看不清楚。”
“你真覺得我醜啊！”玉暖對諾何的說法很不滿意，也不自覺地跑了題，“明明還可以的！”
“你現在最該擔心的不是這個人吧……”玉暖的外衫已經被諾何剝下，落在了地上。
“諾何，我……我有花柳病，你當心被傳染……”玉暖嚇唬他道。
“是嗎？我剛巧會點醫術，待會兒我可要仔細察看察看。”諾何見招拆招。
“我……”玉暖絞盡腦汁地想啊，好像真的沒有什麽辦法了。
那……認命吧。
可能會疼……
但是應該忍忍就過去了……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
如果能逃過一劫不死，以後一定要將諾何千刀萬剮……
正在玉暖胡思亂想的時候，諾何陡然一滯，似是在專心聆聽什麽，而後道：“你走運了，今天先放你一馬。”
說完諾何將玉暖打暈了過去。
再睜眼時，玉暖被人綁著手腳扔在荒郊野嶺裏。
這裏是哪兒啊？
玉暖努力蠕動著，把身子正了過來，仰面朝上。
諾何和另一個人並肩而立，好像在商量著什麽。
聽口氣諾何好像是那個人的手下。
“上次屬下用攝靈香去吸取她的靈力，不知為何什麽也吸取不到，屬下懷疑她是被什麽封住了靈力。”這是諾何的聲音。
“不知為何，本宮總覺得阿楓沒有死。”這個聲音好熟悉，可就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可是當時，屬下明明看著他的身體爆裂，連元神都沒有留下……”
那男子停了半晌沒有說話，隨後嘆息了一聲道：“或許是本宮多慮了吧，也許是他留給本宮的陰影太深。”
阿楓和這男子結過仇怨？
阿楓貪財貪權貪靈力，不過倒是不貪女色，和這男子結得應該不是情仇，估計是搶什麽東西的時候結的仇。玉暖八卦兮兮地想到。
不過，這人到底是誰呢？他的聲音實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也許是因為太過熟悉，玉暖反倒一下子想不起來。
“諾何……”那男子輕聲喚了諾何一聲，“本宮的那十年記憶還是尋不到嗎？”
“還沒有找到，屬下猜測應該是被人有意銷毀了，那一派肯定不欲讓您想起您是如何被害的。”諾何又關心地問道，“屬下認為您不必擔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十一年前的事一定會水落石出，害過您的人最後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可是……”那男子道，“不止這些，本宮總覺得……好像是丟了什麽東西，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遺落在那十年了。”
諾何沒有再接下去，可能是不太理解這男子話裏的深意吧。
那男子回首，看向玉暖，像是在看玉暖醒了沒有。
玉暖的心陡然鈍痛了一下，眼淚不可抑制地盈滿眼眶。
“師父！”玉暖立刻坐直身體，禁不住喊出了聲。
她一直期盼，一直等待，一直尋找的師父，此刻就這樣完好無缺地站在玉暖面前。
師父眉心的絲狀疤痕猶在，不仔細看的時候會以為是師父在皺眉，也許是因為這一點不同，所以肆寒師父看起來沒有師父那麽嚴厲罷。
師父奇怪地看著玉暖，像是在審視一個陌生人。
“師父，是我啊！”玉暖不甘心地嘶喊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師父，我是玉暖啊！”
師父無感，漠然地看著玉暖，然後看了看諾何，眼神裏寫著：這姑娘怎麽了？
諾何也搖搖頭。
“本宮當然知道你是玉暖了，大名鼎鼎的陌淩妖洲妖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師父調笑似的道。
師父真的不認識玉暖了嗎？
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十年了呢！
玉暖看了師父很久，最後還是接受了師父根本不再認識她的事實，無力地垂下了頭。
“哎呀！這麽老遠地來這妖洲幹嘛呀！那個醜姑娘真煩人！好好的給您拜什麽年呢！害您大老遠到這兒來看她！”是桃貍貓不耐煩的聲音。
“肆寒……”玉暖聞聲立刻大叫，“師父”兩個字還沒叫出口，就已經被眼疾手快的諾何掩住了口。
“妖王宮應該不遠了，上次她跟我說她在妖王宮有份差事，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能不能輕易告假。”是肆寒師父的聲音。
“就醜姑娘那個樣子，肯定在妖王宮的某個犄角旮旯洗衣服或者打掃房間什麽的！”桃貍貓總不會忘記任何嫌棄玉暖的機會。
“哎？不對呀！”桃貍貓突然道，“我記得，我好像聽人說，此任妖王是個女子啊，女子做妖王的話，妖王宮裏是不允許除妖王以外的女子出現的！醜姑娘真的是在妖王宮有活計嗎？是在吹牛罷！”
哪裏吹牛！哪裏吹牛！玉暖不僅在妖王宮有活計，而且做得是妖王這個妖王宮裏最大最大的官！少在這裏貓眼看人低！
“是真是假，都等到那裏再說罷。”肆寒師父倒是沒有輕易下定論。
肆寒師父，救救玉暖啊！就在灌木叢後面呢！
玉暖心裏的聲音外面是絕對聽不到的。
玉暖沖諾何拼命眨眼睛，諾何不解地看著玉暖。
玉暖努力把眼神往師父那裏瞟，仿佛在示意諾何什麽一般。
諾何順著玉暖的目光朝師父那裏望去，玉暖瞅準時機往旁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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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非要為了見美男而化個妝，結果連帶著玉暖一起雙雙遲到了。
兩個人呼哧帶喘地跑到講室門口的時候，西禁普仙正在將她的課的註意事項。
西禁普仙聞聲悠悠地望了她們一眼，那狹細的眼縫裏飛出無數眼刀，像是要把玉暖和花花活活釘死在後面的墻上。
可怕的女人！
然後西禁普仙面對室內的弟子道：“以後只要是本仙的課，來晚了就不要進來了，在門口站著聽講。還有，在本仙的課遲到就是不尊重本仙，不尊重本仙的人……”然後就是悠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停頓，“本仙也沒必要尊重了！”
玉暖和花花都是一個哆嗦……
太……太可怕了吧！
西禁普仙雖然嚴厲，課是講得很好，沒有一句廢話，內容充實，節奏緊湊。
花花聽了一半就開始神游，過了一會兒喃喃道：“美男怎麽沒來上課啊！西禁普仙的第一節課都敢逃！”
花花啊！別關心美男了，先為自己“不尊重西禁普仙”的罪名考慮考慮罷！
下午玉暖和花花被罰去山上撿帶邊刺的禦杞樹葉片，這種比較不好找，要撿整整一背簍，非要撿到雙眼昏花不可……
禦杞樹比較耐寒，盡管是在深秋，葉子也還沒落多少，只是都變得油黃了，遠遠望去，金燦燦的一片。
玉暖走著走著，看到路邊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長長的頭發亂糟糟地遮住了半邊臉，身後有一大包袱的帶邊刺禦杞樹葉片……帶邊刺的禦杞樹葉片一般是修仙之人才用，這乞丐看著也不像修仙之人，不如看看能不能和他商量一下從他那裏買一些。
“小乞丐和你商量個事唄！”玉暖蹭了過去。
哪知他性格極其暴戾，一腳就把玉暖的背簍給踹翻了，玉暖千辛萬苦撿回來的葉子嘩啦啦撒了一地。
“你叫誰小乞丐！”他大聲道。
“呃……”說不生氣是假的，心疼那些葉子啊，可是玉暖有過在先，只好忍著道，“對不住啊！您的身份有些……深藏不露……誤會您是乞丐不好意思啊。”
“長得醜還笨，這樣的女子最討厭，離我遠點！”
玉暖猶如五雷轟頂！
玉暖雖然不是什麽美麗女子，可是也沒有多醜的！以前大家都說玉暖長得很可愛，笑起來很治愈，一副讓人想親近的善良相！怎麽到他這裏就成醜了？而且玉暖雖然沒有多聰明也沒有多笨好吧？在學院同屆弟子中那也是名列前茅的佼佼者啊！
這個人，怎麽這樣目中無人！
簡直不可理喻！
玉暖憋著一肚子氣不再理他，打算撿完這些葉子就走。
“公子您出來！”一個男子在前面不遠處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叫道。
那男子虎背熊腰，比尋常人大了一圈，聲音卻是無比纖細嬌嗲。
旁邊的乞丐聞聲像被毒蠍咬了一般渾身一顫，然後飛快地爬上了旁邊高大的禦杞樹，動作輕捷如貓。
“這位姐姐，你有沒有看見我家公子啊！”那個男子最終找到了玉暖這裏。
誰是姐姐啊！玉暖的長相明明很顯小好不好，他這種正常都該叫妹子啊！
而且，真的好嗲！
既然他剛才惡語相向，那就別怪玉暖不客氣了！
“你幫我從這棵樹上面摘片葉子下來我就告訴你！”玉暖指了指乞丐所在的那棵樹。
熊妹妹順著那棵樹往上一看，喜出望外地大叫一聲：“公子！您在這裏啊！熊雄找得您好苦啊！您快下來，上面好危險的！熊雄看著就怕怕！”
盡管亂發遮住了他的半邊臉玉暖也能感覺得到他的怒火中燒。
但還是認命地下來了，他在地面站直玉暖才看到，他身量頎長，年齡應該並不是特別小。
熊雄立刻攥住了他的衣角，道：“公子，您怎麽穿成這樣了呢？熊雄給您準備的衣服呢？”
“我不想穿！看上去娘死了！老子這麽爺們兒的人！”他大叫道。
“不娘不娘，很好看，你沒看之前大家都為您著迷的樣子嗎？”熊雄眼睛裏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仿佛在回味他的風采。
“夠了，走吧，老子跟你回去！”乞丐沒好氣地道。
走出去幾步，那乞丐還回頭道：“老子叫桃生幾約，你給老子等著！”
桃生幾約？
好秀氣的名字。
那麽大的脾氣和這麽秀氣的名字根本不匹配嘛！
許多年後，玉暖回想起她和桃生的相遇，想到，逃生是個桃花一樣的男子，而他們在秋季相遇，桃花在秋季是註定要枯萎的……一開始就註定了，他們不會有好的結局。
第二天又有西禁普仙地課，這次玉暖可不敢遲到了，早早地就到達講室。
大家又在紛紛嚷嚷討論著什麽，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嗎？
是不是西禁普仙宣布要將玉暖和花花從她的課上永遠除名了？
不要啊！
胡亂想著，只見西禁普仙帶著一位年輕的男子走上了講臺。
此人的頭發微微發黃，卻並不幹枯，而是光滑如上好的錦緞，皮膚白皙如雪，雙頰粉嫩如桃，光潔的額頭下面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面沈著一片清靈的淡粉色眼眸，周圍圍著一圈漆黑長翹的濃密睫毛，左眼之下點著一顆小小的淚痣，再往下是經過精雕細琢過一般的精致瓊鼻，嘴唇水潤鮮紅，像新鮮的紅櫻桃一般可憐可愛。
他身著雪白的金陽密織棉衫，外罩一件中長半透明粉色錦紗，更加顯得人如桃花，美艷動人。
這樣相貌的一個人卻滿臉近乎幼稚的戾氣，十分不耐煩的樣子。
“今後，有一位新弟子要進入陌溪了，想必你們早有耳聞，這位就是心來的弟子，桃生幾約。”西禁普仙難得有些喜色，溫和地道。
桃生幾約。
這麽快就有見面了。
怪不得他說玉暖醜，和他對比起來，玉暖真的是醜得不忍直視了……
“公子！”
玉暖順著聲音，看向窗外。
呃……這熊雄真是位不走尋常路的熊妹妹。
熊妹妹將一張桃生幾約的畫像舉過頭頂用力地晃著，畫像的旁邊寫著：熱烈慶賀公子進入學院，公子永遠最美！永遠愛您的熊雄！
桃生幾約一看，白裏透紅的臉立刻有些發綠。一副想要裝作不認識熊妹妹的樣子。
西禁愛屋及烏地沖熊妹妹笑了笑，而後道：“幾約，你看看你想坐哪裏。”
玉暖趕緊低頭，她還記得桃生幾約的那一句“你給老子等著！”剛剛才得罪了西禁普仙，可不能再和西禁普仙的寶貝起什麽爭執才好。
桃生幾約直接走到玉暖旁邊，對坐在玉暖旁邊的弟子以一種命令的口吻道：“你，起來！”
那弟子立刻受到了驚嚇般趕緊站了起來，慌亂地攏了攏自己的東西就逃之夭夭了。
天要亡玉暖了啊！
桃生幾約重重地坐到了玉暖旁邊，陰惻惻地對玉暖道：“好久不見。”
玉暖連忙賠笑道：“就過了一天，桃生公子變得更好看了呢！”
雞皮疙瘩從玉暖身上爬過，嗯，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看不慣她這種狗腿的樣子。
桃生幾約絲毫稀罕玉暖伸出的橄欖枝，直接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醜。”
%&κ%#$*^&_##%%%&&%κ%%&&_……此處省略玉暖內心不太友好不太入耳的話語一萬字。
不領情就算了，玉暖也不怕他！西禁普仙的寶貝又怎樣！玉暖還是肆寒師父的……的……吉祥物呢！
☆、妥協
1.9.2
一下課玉暖就趕快溜之大吉了。
“玉暖，我發現桃生幾約不是我的菜，我要把他踢出我的目標範圍之內了。”前往“江月不曉寒”的路上，花花這麽說道。
玉暖一邊吃手中的栗子糕一邊心不在焉地問道：“怎麽了？花花姑娘的審美標準又高了一級嗎？”
“不是啊，他太危險了！我剛才又得到最新消息，他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鬼面書生”桃生涼山！”花花大聲道，想拼命制造出一種石破天驚的既視感。
“那怎麽了？”玉暖無動於衷。
“他們家族明面上是經商，暗地裏則是黑道，以行事毒辣而聞名，有個家族得罪了他們家，結果桃生涼山把對方家族所有的人都用油鍋炸了餵自己家的狗！”
玉暖手裏的栗子糕“啪”得掉在了地上。
怪不得長得跟個女孩子一樣脾氣卻那麽暴戾，原來是源自自小的培養……
玉暖這是攤上大事了嗎？
“那是在凡間，到這種半個仙界之地，應該沒法那麽囂張了吧……”玉暖企圖給自己找個心理安慰。
“他們家族不僅在凡間如魚得水，在仙界也風生水起，有不少人都在仙界和凡間的仙位有任職。他的天賦那麽高，那他家裏人的修為應該也不會差！”
呃……
呃……
呃……
嗯，很好，要不今晚就收拾收拾東西會陌淩中洲吧，這裏水太深，玉暖還是卷鋪蓋回老家罷。
玉暖慌慌張張地跑進“江月不曉寒”。
“嘿！醜姑娘！”是玉暖太害怕所以幻聽了嗎？這個聲音怎麽那麽像是桃生幾約的？
玉暖左顧右盼，終於看到了坐在樹枝上的桃生幾約。
這孩子怎麽動不動就上樹？好像一只長胳膊長腿的大貍貓。
而且，他怎麽進來“江月不曉寒”的？
他……他……他一個新徒能破了肆寒師父的結界？
玉暖哆嗦著後退道：“你怎麽進來的？”
“你管我怎麽進來的！”桃生幾約不友好地道。
“你……等肆寒師父回來你就死定了，你還不快出去！”玉暖威嚇他道。
桃生幾約絲毫不懼地道：“醜姑娘長得醜性格還不溫柔，沒救了！”
“你……你……”玉暖的三寸不爛之舌都被之前花花說的桃生家族給嚇沒了，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
“幾約。”肆寒師父從別處走了過來。
桃生幾約立刻收斂了所有棱角，乖乖地跳了下來，規規矩矩地道：“肆寒伯父。”
肆寒伯父？
肆寒師父和桃生幾約都是十八九歲的樣貌，聽著桃生幾約叫肆寒師父“肆寒伯父”感覺有點怪怪的……
而且桃生幾約和肆寒師父是什麽關系啊……
“你父親還是一個人嗎？”肆寒師父的語氣顯示出一種舊友之間的熟悉感。
“是的。我父親讓我代他向您問好。”桃生幾約難得地恭恭敬敬道。
“嗯。”肆寒師父應了一聲，轉而道：“這是玉暖，我的入門弟子。”
桃生幾約頗為驚訝地看了玉暖一眼，那認定肆寒師父眼瞎的情緒藏也藏不住。
玉暖對著桃生幾約假惺惺地笑了笑。
桃生幾約卡了卡眼睛，看著玉暖怎麽也笑不出來。
晚上肆寒師父有事，就讓玉暖替他招待一下桃生幾約。
玉暖的廚藝實在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甚至能達到吃一口一命嗚呼的程度，雖然桃生幾約這人不怎麽樣，但是玉暖心地善良，就不做飯給他吃了……
玉暖買了點飯菜和桃生幾約在“客自遠方”吃。
“醜姑娘吃的飯也這麽醜。”桃生幾約嫌棄地道。
“你有病吧，能不能別總說我醜，我哪裏醜，明明很靈秀很可愛好不好！”玉暖一邊吃飯一邊據理力爭道，吃快點，讓你不夠吃！好知道厲害！
桃生幾約一臉嫌棄道：“真不知道肆寒伯父怎麽會收你為入門弟子，看來肆寒伯父什麽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
“你煩不煩！”玉暖忍無可忍了，“我年齡大的都能當你伯母了！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尊老！”
“你還想做我伯母……你……你對肆寒伯父有非分之想，你沒有自知之明還恬不知恥！”桃生幾約自己把玉暖的意思層層剖析，自己把自己嚇得連左眼下的淚痣都在顫抖。
玉暖暈……
“公子～公子～公子～”熊妹妹雖然說話嗲，但音量還是很大的，穿過層層障礙，直入“客自遠方”。
玉暖調笑地看著桃生幾約道：“桃生公子，你的熊妹妹叫你呢！”
桃生幾約狠狠地等了玉暖一眼，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玉暖從窗戶往大門那裏望，熊妹妹好像是擔心桃生幾約吃不好，給他送了一些他愛吃帶我吃食來。
真是一個賢惠的好……好侍衛啊。
肆寒師父一直到很晚才回來，玉暖等得都快睡著了，但是一聽到響動就一個激靈坐直了。
肆寒師父臉色很不好。
“玉暖你最近進步很大啊。”肆寒師父說著誇讚的話，可是臉上的神情卻一點也不像是在誇讚。
玉暖疑惑地看著肆寒師父，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知不知道，你有些靈力是靠修魔道來得到的！”肆寒師父的語氣終於嚴厲起來，“我今天去看了《枉生簿》，上面說……說你會墮入魔道，永世輪回。”
《枉生簿》是一本能記錄一個人的部分過去和未來的仙書。
“肆寒師父，《枉生簿》裏面的記錄也不能全信，世間萬物如此之多，它哪能事無巨細地全部都記錄準確呢？我是妖，在陌溪修仙，怎麽會墮入魔道呢？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玉暖不以為意地反駁道，她並不是很信服《枉生簿》。
“這麽多年來，我守著《枉生簿》，一百年能打開它一次看一頁，上面記錄的內容從未出過差錯，這一次也絕對不會是虛假之詞！”肆寒師父毫不退讓。
玉暖也急了，道：“魔道怎麽了？仙道又怎樣？我只要沒有做惡事，修得是什麽道又有什麽關系！本來我就是妖物，已經壞到底了，以後真的成了魔物也不會更壞。你覺得我身在歪道配不上你修的仙道高貴純靈，大不了一拍兩散！以後你是你，我是我！”
肆寒道：“既然你不在乎修得是什麽道，那你幹脆在陌淩中洲安安分分修你的妖道好了，為什麽還非要冒著生命危險千裏迢迢到這裏來呢？你現在這樣說，不過是嘗到了走捷徑的快感，忘了初衷罷了！”
玉暖不甘示弱道：“當時不過是好奇罷了，現在覺得仙道也不過如此！你們仙人自以為高人一等，其實不過是自視甚高罷了，眾生平等，仙也不比妖和魔高級到哪裏去！”
肆寒真的生氣了，道：“我只不過是覺得，院裏所授皆是仙法，與你自用的魔法相沖，慮你控制不好受到反噬罷了，你既然，這麽想，那隨便你罷！”
肆寒師父說完不再理玉暖，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玉暖怔了一會兒，也拖著沈重的步子回了自己的住舍。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等了他那麽長時間，還以為他回來看見玉暖在等他會感動，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場激烈的爭吵。
想著越來越委屈，禁不住流下淚來。
可是站在肆寒師父的角度想想，他應該是在為玉暖考慮，怕玉暖遭到反噬而已，自己那樣激烈地頂撞他也實在是不好……
第二天一早，玉暖準備好早飯，在大堂眼巴巴地等肆寒師父醒來。
肆寒師父一走出住舍，玉暖就大幅度地沖肆寒師父招手，喊道：“肆寒師父，來吃點早飯哪！我煮了小米粥。”
“不必，我練過辟谷之術。”肆寒師父明顯還在生氣。
玉暖屁顛屁顛跑過去，厚著臉皮扯著肆寒師父的袖角道：“練過辟谷之術也不是不能吃飯了嘛！我雖然做別的極其難吃，可是小米粥可是煮得很香很香～快來嘗嘗～”
玉暖辦勸半扯，把肆寒師父拉到了餐桌旁，然後笑瞇瞇地看著他喝粥。
“昨天……”玉暖還是開口了，“對不住啊，我不該那麽頂撞您，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我以後不會再為了走捷徑修魔道了……其實之前也是偶然之間才……總之以後肯定不會了……”
玉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不分對錯的妥協，反正玉暖不修魔道不是因為怕體內三種道法沖撞，只是單純地怕肆寒師父擔心她體內的三種道法沖撞……
不想讓他生氣。
不想讓他失望。
只想笑瞇瞇地看著他喝小米粥。
“我要你把修魔道獲得的靈力抽取出來丟棄。”肆寒師父要玉暖妥協到底，不只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
玉暖一楞，她好不容易才有些提升的每一步都那麽艱難，現在要她退回去一些，她不甘心。
“肆寒師父，我如果將那些靈力丟棄就要從普凡九重七層退回到四重六層了，我不知道歷盡多少艱辛，費勁多少心血才遷生至此，而且現在體內的三種道法也相安無事，沒什麽大礙的，能不能不要丟棄已經獲得的靈力啊？”
“不可，必須丟棄。”肆寒師父沒給玉暖任何商量的餘地。
☆、遇刺
1.9.3
肆寒師父對著玉暖伸出了手，只要玉暖把手放在肆寒師父的手上，她的靈力就會被剔除。
玉暖含著淚看著肆寒師父，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無奈，玉暖咬了咬牙，把手放了上去。
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過後，玉暖的靈力又降為普凡四重六層，感覺自己好像一瞬間被打回原形。那麽多日日夜夜的努力全部化為烏有……
玉暖捂著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走回了住舍，剔靈之痛太過劇烈，她需要躺在床上休息一段時間。
轉眼之間，春節就要到了，院裏休課，讓常年在外修習的弟子可以回鄉探望父母家人，合家團圓。
小雞仔老早老早就不停地催促玉暖回去和他一起過年，玉暖怕她再不回去小雞仔就要原地爆炸了，於是一休課就回去妖王宮了。
至於肆寒師父嘛，桃生涼山覺得肆寒師父在陌溪孤家寡人的，就讓桃生幾約過年不用回家在陌溪陪肆寒師父過節。
肆寒師父和桃貍貓一起過節應該也很有意思的啦！
妖王宮被籠罩在厚厚的絨雪之下，清晨的微光落在層雪之上，仿佛酥軟的白糕之上塗了一層薄薄的金色糖稀。大多草木都只剩細細的枝椏舉著一長串一長串的落雪，只有“燃雪”裏的紅梅還盛放不止，“碧寒”裏的松柏還挺拔依舊。
“妖王陛下！”原來瘦瘦的小雞仔現在裹成了一顆球，一看見玉暖回來，興奮地跳了起來，滿眼都是亮光，他飛快地跑過來，直接撲向玉暖給了玉暖一個大大的熊抱。玉暖被他一撲，沒有站穩，直直地向後仰倒下去，背部實實地按進了了厚厚的雪地裏，脖子裏立刻滲進一點點涼意。
“妖王陛下，新子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您！”小雞仔毛茸茸的帽沿在玉暖的額頭上蹭來蹭去。
“朕也是。小雞仔，你好像又長高了。”小雞仔入宮的時候十三歲，那時比玉暖矮半個頭，現在已經和玉暖差不多高了，而且也越來越結實啦。
“是啊！長高啦！”小雞仔還沒有起來，只是把頭擡起來一點，就這麽看著玉暖說話，“新子要長得很高很高很高，很壯很壯，抱住妖王陛下的時候就像抱住一只小鳥一樣，那時候新子就能保護您啦！您難過的時候，新子只要一攬就能把您揉進懷裏，將您包起來，不再受風雨的侵擾！”
玉暖怔了半天，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好一會兒才道：“起來罷，再這麽躺下去要染風寒了！”
小雞仔恍然大悟般，敏捷地跳起來，伸手將玉暖拽了起來。
宮裏面有些人聚集在一起放鞭炮，有的人在為春節時的宴會排練節目，吹簫，古箏，長琴，劍術，□□……那些正在修剪花草的小童們，一邊幹著自己的活計還一邊忍不住往別處張望，看他們如何把劍舞得獵獵生風，看到精彩處會忘情地停下手中的活計熱烈地鼓掌。
玉暖嫌自己的“芳華”太久沒住，沒一點人氣，幹脆直接去了小雞仔的“曦晨”。
“曦晨”正殿裏有股蜂蜜柚子茶的香味，溫暖的室內高矮不一的盆栽還在開著各式各樣的精美花卉，擺在正中央的那盆金桔被這暖氣催得又垂了燈籠，這是小雞仔自己親自種的，說一定要玉暖吃到他親自種的大橘子……
旁側的兩個秋千上纏著濃綠的藤蔓，它們之間有一個小小的小圓桌。玉暖和小雞仔經常坐在那上邊一邊吃桌上的糕點，一邊談天說地……
小雞仔招呼人搬來了一大堆家夥什，面板，搟面杖，……
“妖王陛下，咱們來包餃子罷！不親手包餃子沒有過年的氣氛哪！”小雞仔在奮力地活著面，臉上早粘了好幾片白面粉，跟條小花貓似的。
玉暖慢悠悠走過去，看著小雞仔忙活，她不太想上手，感覺自己不會，還是只看著不要搗亂了……
過了一會兒西傑過來請安了。
“怎麽只有你？既連若呢？”玉暖問西傑道，他們兩個平起平坐，按說應該是一起來向玉暖請安的，難不成既連若這麽快就不拿玉暖當回事了嗎？
“這個……”西傑有點為難的樣子，最後還是說了出來，“他尚未起床。”
這個既連若，怎麽比玉暖還懶，好一個貌美如花的懶貴妃啊！
玉暖還指望他能均去西傑之權，他這麽懶能管得了什麽事啊！
玉暖起身前往既連若所在的“儀和驕”，沒遣人通傳直接闖入了既連若所宿的內室。
“既連若！”玉暖大聲喝道。
既連若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支起了上身，柔軟的錦被滑落半邊，露出雪白光潔的肩膀，半暖的陽光打在上面，好似上好的奶塊。
玉暖趕緊轉過身，背對著他道：“你怎麽一點規矩也沒有，這麽晚了還不起床，也不去請安！”
“啊……我給忘了，昨天看小說看到太晚，早上沒起來……”玉暖能聽到他慢悠悠搔頭發的聲音。
“你快起來！”玉暖喝斥他道，“朕在外殿等你！”
既連若穿衣服洗漱倒是很快，玉暖沒等多久他就出來了。
既連若永遠都是那副懶怠樣子，外衫還斜斜地開著襟，洗過臉的鬢發還沾著些許細碎的水珠。
空有一副好皮囊。
玉暖本來覺得他是個哪裏也不得罪的難得糊塗聰明相，沒想到……
玉暖一定要爭取把這爛泥扶上墻，實在扶不上，就只能換人了……
玉暖和既連若談了很久，讓他不要在這麽憊懶下去了，既連若連連答應，向玉暖保證以後絕對會勤於管理宮中事務。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玉暖給肆寒師父在靈伽逸香煙囊裏留了拜年的言，來祝福他新年快樂。
肆寒師父：
新年快樂啊，有沒有和桃生公子一起吃餃子呢？我在陌淩妖洲很好，很想您呦。
然後還把之前畫的一張肆寒師父的畫像差人送去給肆寒師父作為新年禮物。
那是肆寒師父背對著玉暖站在“紫海”之中，玉暖喊他時他微微側首的場景。雖然很遠，一切都不是那麽清晰，可即便是朦朧的遠景，肆寒師父的風骨依然能穿過一切打入玉暖的心裏。
下午午的時候，玉暖吃了太多小雞仔做的餃子，等到晚上設宴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麽肚子吃宴會上的美食了。
節目很好，只是玉暖沒什麽欣賞水平，說白了宴會就是讓大家熱鬧一下嘛，過節總得有過年的氣氛。
可是當一個蒙面舞劍者上臺的時候，興趣廖廖的玉暖也禁不住被他吸引了。
只覺得他的劍術快如無影，閃來飛去，輕盈似無翼的蝶。與他一同舞劍的男子都成為他一個人的陪襯，無論是步伐也好，姿勢也好，都顯得笨拙和粗劣無比。
而且，這個人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危險氣息。
玉暖禁不住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壓抑。
是玉暖的錯覺嗎？
下一秒發生的事就印證了玉暖的猜測。
那蒙面男子持劍直直沖玉暖的觀臺而來，快得如同閃電，鋒銳的劍端直指玉暖的瞳孔。
玉暖側身堪堪閃過，那劍狠狠地刺入了玉暖身後的椅靠上。他扭轉劍刃，直接向玉暖這邊逼進，眼看就要割開玉暖的喉管。
小雞仔就坐在玉暖旁邊，他當即站起來，用手攔住了鋒利的劍刃，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在玉暖鼻端彌漫開來。
整個宴會頓時大亂，男寵，侍衛，仆從都圍過來，驚呼聲，腳步聲，混亂不斷地湧入。
玉暖右手抄起桌子上的酒壺朝他砸去，他側身一閃，見行刺未成功，腳尖一點跳離觀臺，朝西側逃去。
小雞仔站起身拔出自己的佩劍，也跳離觀臺帶了人馬去追。
那人剛跳離觀臺沒多久，玉暖只覺得座位忽然下落，她隨著作為落進了一片黑暗，頭上四四方方的光明瞬間合上。
“別動。”一把匕首橫在玉暖的脖子前，熟悉的帶著涼意的鼻息噴在玉暖的後脖子，激起玉暖一身雞皮疙瘩，“你最好老實一點，我被你殺死過一次，所以怎麽對你都不算過分。”
“果真是你，諾何，你想要怎麽樣？”玉暖其實嚇得雙腿發軟，可是也只能強裝鎮定，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我想怎麽樣？”諾何手裏的匕首來來回回輕刮著玉暖的臉，玉暖沒感覺到痛，卻感覺到了它的涼。
諾何近乎呢喃般緩緩道：“我該怎麽報答你曾給我的痛苦呢？我死得真是不怎麽好受……”
玉暖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不想要我體內潛藏的靈力了嗎？”
玉暖體內根本沒有諾何想要的靈力，之前之所以能斬殺眾妖只不過是阿楓的元神借用了她的身體而已，而現在阿楓的元神被他自封在玉暖的無名指指甲裏休眠恢覆……
玉暖這樣說只是想用一個虛假的餌來誘諾何不要殺她。
“我若是死了，那我的靈力會隨之消散，到時候，你什麽也別想得到！”玉暖威脅他道。
諾何冷笑一聲道：“我當然不會殺你，可是我有一千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說著諾何伸出手去解玉暖的外襟，臉上帶著邪笑。
☆、離開
1.9.4
“你瘋了！你……你……”玉暖又是怕，又是急，說話都有些哆嗦起來，“諾何，你不要……不要這麽沒有節操！”
玉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在說什麽。
“節操是什麽東西？我諾何聽都沒聽過。”諾何的聲音之中帶著得意，帶著無所謂的坦然。
“你……你說你長得這麽好……不要委屈自己啊……”玉暖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了哽咽，為了逃過自己玉暖只能選擇貶低自己，“陌溪有個男徒一直說我長得醜……我這麽醜，你可不能隨隨便便委身於我啊……”
“沒事，”諾何輕笑了一聲，“現在光線昏暗，什麽也看不清楚。”
“你真覺得我醜啊！”玉暖對諾何的說法很不滿意，也不自覺地跑了題，“明明還可以的！”
“你現在最該擔心的不是這個人吧……”玉暖的外衫已經被諾何剝下，落在了地上。
“諾何，我……我有花柳病，你當心被傳染……”玉暖嚇唬他道。
“是嗎？我剛巧會點醫術，待會兒我可要仔細察看察看。”諾何見招拆招。
“我……”玉暖絞盡腦汁地想啊，好像真的沒有什麽辦法了。
那……認命吧。
可能會疼……
但是應該忍忍就過去了……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
如果能逃過一劫不死，以後一定要將諾何千刀萬剮……
正在玉暖胡思亂想的時候，諾何陡然一滯，似是在專心聆聽什麽，而後道：“你走運了，今天先放你一馬。”
說完諾何將玉暖打暈了過去。
再睜眼時，玉暖被人綁著手腳扔在荒郊野嶺裏。
這裏是哪兒啊？
玉暖努力蠕動著，把身子正了過來，仰面朝上。
諾何和另一個人並肩而立，好像在商量著什麽。
聽口氣諾何好像是那個人的手下。
“上次屬下用攝靈香去吸取她的靈力，不知為何什麽也吸取不到，屬下懷疑她是被什麽封住了靈力。”這是諾何的聲音。
“不知為何，本宮總覺得阿楓沒有死。”這個聲音好熟悉，可就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可是當時，屬下明明看著他的身體爆裂，連元神都沒有留下……”
那男子停了半晌沒有說話，隨後嘆息了一聲道：“或許是本宮多慮了吧，也許是他留給本宮的陰影太深。”
阿楓和這男子結過仇怨？
阿楓貪財貪權貪靈力，不過倒是不貪女色，和這男子結得應該不是情仇，估計是搶什麽東西的時候結的仇。玉暖八卦兮兮地想到。
不過，這人到底是誰呢？他的聲音實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也許是因為太過熟悉，玉暖反倒一下子想不起來。
“諾何……”那男子輕聲喚了諾何一聲，“本宮的那十年記憶還是尋不到嗎？”
“還沒有找到，屬下猜測應該是被人有意銷毀了，那一派肯定不欲讓您想起您是如何被害的。”諾何又關心地問道，“屬下認為您不必擔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十一年前的事一定會水落石出，害過您的人最後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可是……”那男子道，“不止這些，本宮總覺得……好像是丟了什麽東西，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遺落在那十年了。”
諾何沒有再接下去，可能是不太理解這男子話裏的深意吧。
那男子回首，看向玉暖，像是在看玉暖醒了沒有。
玉暖的心陡然鈍痛了一下，眼淚不可抑制地盈滿眼眶。
“師父！”玉暖立刻坐直身體，禁不住喊出了聲。
她一直期盼，一直等待，一直尋找的師父，此刻就這樣完好無缺地站在玉暖面前。
師父眉心的絲狀疤痕猶在，不仔細看的時候會以為是師父在皺眉，也許是因為這一點不同，所以肆寒師父看起來沒有師父那麽嚴厲罷。
師父奇怪地看著玉暖，像是在審視一個陌生人。
“師父，是我啊！”玉暖不甘心地嘶喊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師父，我是玉暖啊！”
師父無感，漠然地看著玉暖，然後看了看諾何，眼神裏寫著：這姑娘怎麽了？
諾何也搖搖頭。
“本宮當然知道你是玉暖了，大名鼎鼎的陌淩妖洲妖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師父調笑似的道。
師父真的不認識玉暖了嗎？
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十年了呢！
玉暖看了師父很久，最後還是接受了師父根本不再認識她的事實，無力地垂下了頭。
“哎呀！這麽老遠地來這妖洲幹嘛呀！那個醜姑娘真煩人！好好的給您拜什麽年呢！害您大老遠到這兒來看她！”是桃貍貓不耐煩的聲音。
“肆寒……”玉暖聞聲立刻大叫，“師父”兩個字還沒叫出口，就已經被眼疾手快的諾何掩住了口。
“妖王宮應該不遠了，上次她跟我說她在妖王宮有份差事，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能不能輕易告假。”是肆寒師父的聲音。
“就醜姑娘那個樣子，肯定在妖王宮的某個犄角旮旯洗衣服或者打掃房間什麽的！”桃貍貓總不會忘記任何嫌棄玉暖的機會。
“哎？不對呀！”桃貍貓突然道，“我記得，我好像聽人說，此任妖王是個女子啊，女子做妖王的話，妖王宮裏是不允許除妖王以外的女子出現的！醜姑娘真的是在妖王宮有活計嗎？是在吹牛罷！”
哪裏吹牛！哪裏吹牛！玉暖不僅在妖王宮有活計，而且做得是妖王這個妖王宮裏最大最大的官！少在這裏貓眼看人低！
“是真是假，都等到那裏再說罷。”肆寒師父倒是沒有輕易下定論。
肆寒師父，救救玉暖啊！就在灌木叢後面呢！
玉暖心裏的聲音外面是絕對聽不到的。
玉暖沖諾何拼命眨眼睛，諾何不解地看著玉暖。
玉暖努力把眼神往師父那裏瞟，仿佛在示意諾何什麽一般。
諾何順著玉暖的目光朝師父那裏望去，玉暖瞅準時機往旁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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