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卷的長發，冷艷的妝容，她一如既往的美麗。只是不同於往常的端莊明艷，此刻的玉華全身籠罩在黑霧之中，眼角暈染出黑色的陰影，嘴唇則是暗沈得如同黑色。最關鍵的，是她那一身黑色的紗衣，衣服的周圍湧現出黑色的煙霧。在她的身邊，徘徊著一條漆黑的燭龍。此刻，玉華正望著沖天的火光，眼中冷冽冰寒，仿佛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素顏看著眼前的玉華，握著羅剎匕的手不住發抖，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端的憤怒。

沒多久，玉華便註意到了她，側臉看去，她只是微微挑眉，並沒有露出任何歉疚之色。

素顏極力克制著怒氣，咬牙問道：“是你做的？”

玉華沒再看她，只是轉首繼續看向火光。

見她無動於衷，素顏忍不住大聲質問：“我問是不是你做的！”即便心中已經可以肯定，但她還是要親自問個清楚！

玉華臉上全然沒有平日的端莊微笑，她只是冷冷地瞥了素顏一眼，反問道：“是又如何？”

那一刻，素顏再也控制不住，就在她要上前的時候，大火之中卻突然沖出兩個人來。他們身上有許多被燒傷的地方，顯然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從火場逃脫。素顏還沒來得及上前幫忙，卻見玉華沈下眼色，指尖微動，身後的燭龍立刻朝那兩人飛去！

“住手……住手！快住手！”素顏目露恐慌之色，大叫著朝那兩人跑去。可是才邁了幾步，巨大的燭龍已將兩人攔腰咬斷。鮮血噴湧而出，斷裂的肢體成了稀爛的肉糜，素顏甚至可以聞到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她的眼中，是驚懼，是憤怒，是哀傷，是不解……

“為什麽……為什麽？我已經叫你住手了啊！”素顏歇斯底裏地看向玉華，不明白這個女人怎麽會如此心狠手辣。

玉華看向她，對素顏的敵意明顯流露出來：“所以說我討厭你，一直被人保護著的你，又怎麽會明白？在這個世上，單單只是想要活下去，就是件無比困難的事情。”是的，她只是想要反抗命運，只是想要擁有絕對的力量，只是不想再受人欺淩，卻是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局面。

素顏絲毫沒有減少憤怒：“既然知道活下去的艱難，就更不該這麽糟蹋生命！你看不到被你殺害的那些村民嗎？他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他們又是如何妨礙到你的生存了？”一想到娘親和素靈被這種人殺害，她就幾乎要發瘋，那可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是她在人間僅有的牽掛啊！人的壽命明明那麽短，為什麽不能讓她們安享餘生！

玉華沒再看她，只是自顧自地殺戮著那些好不容易逃脫出來的傷殘村民。

素顏看著她的舉動，卻是無能為力。那一刻，她只恨自己的無能。自責與憤怒，反倒讓她安靜了下來。

“住手……住手……”她喃喃念道，手指不斷攥緊手中的羅剎匕，用力之大，讓指關節都泛白起來。

“它名為羅剎匕，可以將世上所有不純之物送回冥界深淵，受煉獄之火的灼燒，直至焚燒殆盡。”無相的話回蕩在她耳邊。

素顏低頭看了眼那純金色的刀鞘，終於下定了決心。她沈下臉來，咬牙將刀身拔出了刀鞘。失去了刀鞘的封印，刀身上的黑霧瞬間湧出，素顏的手也被黑色包圍。可是她顧不得這些，只雙手握緊刀柄，直直向玉華的心臟刺去！

玉華看向她手中的羅剎匕，有一瞬間的驚訝，也因此，沒有及時躲開。

就在素顏以為要刺中的時候，左肩卻被一股力道打中，硬生生朝後退去，更是雙手一松，讓匕首掉落在地。看著從身邊飛走的水龍，素顏不敢相信地看過去，卻見共工正單手將玉華護在身後，身側是徘徊的九條水龍。此刻他正一臉嚴肅地看著素顏，眉頭緊皺。

素顏看著他，滿臉的不敢相信：“為什麽……為什麽要護著她？”難道他不知道這個女人都做了什麽嗎？

共工看著素顏，眼神低沈：“你差點殺死她。”

素顏臉色泛白：“殺死又如何？難道她可以隨意殺戮村民，我就不可以替枉死的人報仇？”為什麽？為什麽要護著她？他明明是個愛護人類的神明，為什麽要為虎作倀！

共工嘆了口氣，繼而說道：“跟我回去。”

素顏無聲地看著他，似乎想要看透他的想法，可是，她終究看不穿。再次看向被他護在身後的玉華，她正自然地攬住他的手臂，冷然看向素顏。

素顏突然覺得，自己才像個局外人，才是做錯事情的那方。不僅是玉華，連共工都變得陌生起來。為什麽？為什麽村民要枉死？就算是神明，又有什麽權力輕易決定人的生死？為什麽娘親和素靈要死得那麽淒慘？

撿起地上的匕首，她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回去之前，我必須要殺了她！”看向共工的眼神，是不容分說的堅決。

共工再次皺眉，沈聲道：“別胡鬧，跟我回去。”

“我沒有胡鬧，今天她必須死！”素顏突然歇斯底裏起來，將刀尖重新對準他身後的玉華，她大聲喝道：“讓開！”

面對她的憤怒，共工只是皺眉，卻並沒如她所願讓開：“我不會讓你殺她的。”

素顏咬牙憤憤道：“如果你不讓開，我就會先殺了你！”

共工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平靜地註視著她。

素顏討厭他這種眼神，似乎是料定她不會動手。用力握緊手中的匕首，她把心一橫，用力朝他心口刺去。素顏萬萬沒有想到，他會一動不動地任她刺傷自己。可正如他所說，他沒有讓她傷害玉華。

一旁的玉華見共工被刺傷，眼神立刻變得慌亂起來。一擡手，燭龍立刻揮動尾巴，將素顏整個人打飛出去。

共工神色瞬變，忙用水龍制止了燭龍的行動，轉而看向玉華，示意她住手。

玉華本來是想直接殺死素顏的，她沒想到共工會阻止自己。不過她此刻第一關心的，還是共工的傷勢，所以也沒進一步攻擊素顏。

“共工，快讓我看看傷口！”玉華臉色有些焦急。

共工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只是直直看向素顏。

素顏被龍尾打傷，嘴角吐出大口鮮血，許久，才費力支撐起身體。看著遠處的共工和玉華，她的嘴邊竟浮現出一絲笑容。只是那笑容，非常的冰冷。

“到頭來，她還是勝過一切嗎？”素顏的聲音很輕，卻直直傳到共工的心中，“為了她，你寧願自己受傷，寧願來傷害我。”

共工皺眉，手不禁握緊成拳：“跟我回去，其它的事以後再說。”

素顏笑了，笑得淒迷，眼中甚至湧現了淚花：“我不會回去的，永遠不會了。共工，我們之間，結束了。”

絕然地看向共工，她突然想起早前無相說過的話。她的幸福，果然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只是愚鈍如她，現在才真正地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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