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4)

關燈
,身體的隱隱作痛。

謝瑯咬了咬牙,原來就是這麽個疼法?

楚傾臉色鐵青,張著手任由謝瑯伺候,心裏卻開始在想榮王的事。

第一世自己說到底是栽在了榮王手上,不過上輩子撥亂反正,把榮王給辦了。可惜的是自己太過自信,竟然留了榮王一條命,最後還是被他和北帝聯手坑了。

當然,這裏面少不了謝瑯。

楚傾一想到謝瑯之前專註坑自己那麽多年,心裏就有點擰巴。

上一世謝瑯臨死前那番話,更是叫他反反覆覆不能釋懷,什麽意思嘛,自己生來就是這個身份,難道當了皇帝還是我的錯了?

就值得你謝瑯這麽那麽地胡搞,什麽叫低到塵埃裏?根本就是個餵不飽的白眼狼,暖不過來的鐵石心腸!

低頭,謝瑯正彎著腰再給他系腰間的玉帶,楚傾抓住他的手,將人猛地推開。

謝瑯毫無防備之下,被推得一個踉蹌,噔噔噔後退幾步,後腰撞在桌角上才停住腳步。

他扶住桌子站穩身形,擡起頭來疑惑地看著楚傾:“陛下?”

楚傾卻沒再理會他,甚至連個眼神都沒丟給他,直接邁著大步離開了內室。

謝瑯腰上傳來劇痛,伸手一摸,竟是被尖銳的桌角撞破出了血。

嘆了口氣,謝瑯扶著腰緩緩地走回床上,側著身子靠在迎枕上,望著內室門口還在晃動的明黃色錦繡水晶簾出神。

為什麽楚傾這一世,是這種忽冷忽熱,反覆無常的性子?

到底自己錯過了什麽,還是說楚傾對自己有懷疑有顧慮?

“公子,珍菀閣收拾好了,您現在起嗎?”

謝瑯的貼身小童竹兒從外面進來,手裏捧著衣服和一個小匣子,看了一眼謝瑯便迅速垂了頭。

謝瑯擡手,竹兒放下手裏的東西,上前去扶他。

看到謝瑯的手腕上是青紫的勒痕,竹兒皺眉:“公子,您受傷了。”

謝瑯聞言,垂眸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手腕上果然滿是青紫的痕跡,嘆了口氣,自己這體質還真是容易留痕跡呢。

“不礙的。”謝瑯站起來道,“衣服和藥膏留下,你去殿外等我。對了,皇上呢?”

“剛奴婢瞧著皇上帶著榮王走了,奴婢這才敢進來的。”竹兒看了眼淩亂的龍榻,問道,“公子,昨夜您還好吧?”

謝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竹兒,來錦繡城前,我告訴過你什麽?”

竹兒神色一凜,垂首道:“您說過,不該問的不要問。奴婢知錯了。公子,奴婢先出去,您好了喚奴婢一聲。”

“去吧。”謝瑯道,“以後我身邊就只有你了,平時多聽多看少說少做。”

“是。”竹兒答應著,退了出去。

寖殿內室又只剩了謝瑯一人,他轉頭看看這椒房殿,和前世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前世楚傾待自己小意溫存,早上還是他親自抱著自己去浴房,接下來三天他都沒有早朝。

謝瑯想著前世和楚傾的相處,也許是這一世自己回來的緣故,早了三年到楚傾身邊,才會發現一個不太一樣的楚傾吧。

謝瑯拿帕子擦了擦腰後和身下的血跡,然後從小匣子裏拿出藥膏,輕輕地試探著塗抹到患處。雖然早就有準備的,可這疼痛卻是真真切切的,叫他坐立難安。

穿戴整齊後,謝瑯喚了竹兒進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椒房殿。

夏國的冬天比北國金玉城要暖和許多,謝瑯披著狐貍毛外氅走出椒房殿時,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

“北國這個時候,也該下雪了。”

竹兒擡頭看了看天:“公子,瞧這天陰的,恐怕也快下雪了。”

謝瑯一怔,微微點了點頭,扶著竹兒的手緩緩地邁步離開。

椒房殿的管事太監,一路相送到了院子外面,謝瑯親自塞了紅包給他,又道了謝,這才往珍菀閣去了。

珍菀閣是一座水榭,建在宮中的雪月湖的湖心,只有一座獨木小橋連通。

珍菀閣,珍玩閣,謝瑯望著院門口的三個字,無聲地笑了笑,自己在楚傾心裏,原不過是個珍貴的玩意罷了。

上一世是這樣,這一世,還是這樣。

”公子,您回來了。”珍菀閣裏走出一個上了年紀的太監,笑著迎了謝瑯進門。

謝瑯點點頭:“榮王今兒一早入宮,可是為了那家奴的事嗎?”

老太監點點頭:“皇上似乎是準備下旨申斥的,只是不知道為何這幾日按耐住了。榮王昨晚才進城,今兒個求見,定是負荊請罪的。”

謝瑯皺了皺眉:“皇上竟然按捺住了?”

“老奴也是不解,按理那位是個爆炭似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忍到現在。”老太監咂咂嘴,“莫不是他已經忌憚上了榮王?”

19、不太一樣的小皇帝

被楚傾忌憚了兩世的榮王,此刻正跪在禦書房裏,雖然楚傾屢次叫他起身,他卻還是執意要跪著把話說完。

楚傾也知道榮王是個特別能演的人,既然他願意演,那自己就陪著唄。

幹脆也不再勸他,自顧自地坐到了軟榻上,拿起蓮子百合粥吃了起來。

這是他從椒房殿出去時就吩咐了的,自己火氣撒不出去,只能食療,吃點蓮子百合清清火氣,總是聊勝於無。

一邊吃一邊後悔,昨晚都送到了嘴邊的肥肉不吃,非要早晨玩什麽刺激,結果被榮王攪合了,還不是得自己喝粥清火氣。

楚傾吃完了粥,沒好氣地把碗和勺子往桌上一扔,奶奶的,自己青春正盛,這火氣怎麽能忍啊!

然而跪在腳下的榮王卻不知道楚傾心裏想的什麽,見他沒來由的發火,心中不由一緊,偷偷擡頭看了楚傾一眼,後背繃得更直了一些。

楚傾雖然心浮氣躁,卻敏銳地註意到了榮王偷看自己的眼神,心裏冷笑。這個小皇叔,從始至終的人生目標就是搞死自己,登基大寶,走上人生巔峰。

第一世他倒是成功篡位,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連一天龍椅都沒坐穩,就被謝瑯給弄死了,後來謝瑯又在冷宮裏找到了自己。

可惜晚了一步,那時候他已經毒發,謝瑯就算拿到了解藥,也萬難有回天的餘地了。

楚傾有時候也會想,那一世謝瑯急急忙忙地殺了榮王,跟自己到底有沒有關系?

不過都已經過了這麽久,糾結這些也是毫無意義。

目光下移,榮王還在信誓旦旦地說著套話,楚傾笑笑,起身雙手把榮王扶了起來。

“小皇叔,朕一直記得小時候,你帶著朕在禦花園裏粘知了,圍獵的時候帶著朕露宿燒烤,在辛梓山的雁棲湖上泛舟釣魚。”楚傾露出回憶的神情,“朕那時候覺得,你比父皇還要親切。”

榮王有些動容,擡手用衣袖沾了沾眼角,嘆道:“陛下,你這麽說,叫臣更是無地自容了!”

楚傾拉著榮王坐在榻上:“小皇叔,你這一趟也是為了朝廷的事,朕都聽說了,在安陽你們甚是辛苦。既然來了,中午就留在宮裏用膳,朕給你洗塵。”

榮王道:“陛下,臣是來請罪的。”

楚傾擺擺手:“請罪的話說了那麽多,朕不想聽了。小皇叔,朕其實早想和你聊聊別的。”

榮王一怔,疑惑道:“陛下請講。”

楚傾起身,從書案上拿了一份折子,不動聲色地問道:“小皇叔,禮是什麽?”

榮王起身,拱了拱手,道:“禮,紀綱是也。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禮器》有雲,忠信,禮之本也;義理,禮之文也。無本不立,無文不行。”

楚傾點點頭:“小皇叔博學,朕自嘆弗如。想當年你微服參加科舉,一舉中了個探花,跨馬游街,何等的風光!”

“陛下,陳年舊事,不提也罷。”榮王看著楚傾的後背,有些疑慮地想著,小皇帝今兒似乎同往日有些不太一樣。

楚傾微微一笑,也不理論,轉身把手上的折子攤給榮王,肅聲道:”小皇叔既知,禮定親疏,那怎麽自己卻辨不清親疏遠近呢?”

那是自己給庶出的幼子請封世子的奏折,榮王的心一沈,眸光微閃:“陛下,這件事臣可以解釋。”

楚傾擺擺手:“小皇叔,解釋什麽的就不必了。朕剛才問你禮,朕也讀過一句話,所謂不倍上,臣不殺君,賤不逾貴,少不淩長,遠不間親,新不間舊,小不加大,淫不破義。凡此八者,禮之經也。小皇叔怎麽看?”

榮王頭皮有點發麻,面上卻還是笑道:“陛下的意思,臣懂了。”

“你不懂。”楚傾語重心長,“在朕看來,小皇叔用心良苦,朕知道你心疼修兒,不願意給他太大壓力,這麽做是想讓他安心養身子,可在外人看來,你這封奏折,卻是寵妾滅妻,壞了尊卑嫡庶。你說朕如果準了,朝臣怎麽看你,又會怎麽看朕?天下百姓知道了,會怎麽看你,又會怎麽看朕?小皇叔,你剛才說了,禮,紀綱是也!”

榮王擡頭看楚傾,眸中驚訝一閃而過,旋即垂首恭敬地道:“陛下一番話,臣如醍醐灌頂,之前是臣糊塗了!”

楚傾把奏折給了他,又拉著他坐到塌上:“修兒的身子不好,人盡皆知,可你這個時候幫倫兒請封,你叫修兒如何想?他生母早逝,你是他這世上最親的人,小皇叔,人在病中原就容易多思憂思,你不想真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吧?”

榮王眼睛看著地面,沒有說話。

楚傾又道:“說到底,現在這個當口,朕跟你提起這事,也是為了你好。小皇叔,你要明白。”

榮王一凜,起身再拜:“陛下一片苦心,臣感激不盡。這件事,是臣思慮不周,給陛下添了麻煩了。”

楚傾起身扶住榮王:“回去把府中的刁奴都處理處理,至於那個四喜班,朕替你處置就是了。”

“陛下,這事不怪四喜班的人。”

“朕知道,可他們不識擡舉,你的奴才是你的臉面,不給你臉面,就是不給朕臉面,是不是?”

20、夢回

榮王憋憋屈屈地在皇宮用了午膳,就匆匆忙忙地回府了。

楚傾中午吃了酒,看了會奏折,便覺得有些上頭,幹脆起身到軟榻上歪著。

誰知道,這一合眼,立刻就睡著了。

“陛下,該起了。”

謝瑯的聲音傳來,楚傾有些吃驚,他怎麽到禦書房來了?

“陛下,你瞧啊,這是臣給你做的參茸雞湯,用小火煨了兩個時辰呢!快來嘗嘗嘛。”

楚傾猶豫著起身,還在想要問問他怎麽沒有自己的旨意就跑來了,可猛然間卻看到有另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人笑著抓住謝瑯的手,把他抱了起來。

兩人相擁著吻在一起,楚傾呆呆地看著他們,那個人,是自己吧?

他想起來了,以前自己是時時處處離不開謝瑯的。

楚傾再擡頭,轉眼間,自己已經身處一座大殿,謝瑯穿著廣袖長衫,披散著頭發,匍匐在“自己”腳邊。

“陛下,你要殺要剮,臣都毫無怨言。”

“自己”目光覆雜地盯著謝瑯,將人拉起來:“你真是北帝派來的細作嗎?”

“陛下,臣以後只有身份,陛下的少君。”

真是有趣,楚傾冷冷地旁觀著,怪不得丞相知道了之後大病一場,還罵自己昏君。

看著兩人緊緊相擁,楚傾想,色授魂與,大概就是說自己的吧。

到了這個時候,楚傾已經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可他不知道要怎麽醒過來,只能跟著夢境又進了一步。

“陛下,我來遲了!”謝瑯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人,哭個不住,“解藥,解藥為什麽不管用!”

“阿瑯,朕想知道,為什麽。”

說完這句話,那個自己吐了一口鮮血,氣絕身亡,再聽不到謝瑯的話,看不到他絕望的樣子。

楚傾卻知道,謝瑯說的是,我去給你報仇,所有欺負你的人,我全部都要殺掉!

那個時候他剛剛死掉,魂魄離體,在重生之前聽到了謝瑯這句話。

欺負我的人,全部殺掉啊?

楚傾想了想,好像他還真是這麽做的。

安樂侯府的柴房裏,謝瑯抱著不成人形的楚傾說:“欺負你的人啊,我全都要殺的,你相信我啊!””

眨眼間,楚傾忽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

眼神轉動,有人用刀在一點點地割著自己的身體,他低頭,自己的一條腿已經只剩了骨架,那人又提著刀繞到自己身後。

可是他好像並不疼似的,血已經流了滿地,手掌被釘子釘在木樁上,楚傾眨眨眼,淩遲真是不容易啊。

寒光一閃,楚傾悚然而驚,他又要死了!

“啊!”

楚傾驚叫著猛地坐起,他一臉慘白滿頭大汗的樣子,嚇壞了侍立在側的樹以。

“爺,萬歲爺,您沒事吧?”

樹以趕緊把手爐塞在楚傾懷裏,又轉身去倒了一杯熱茶。

茶香撲鼻,楚傾眼神略略動了動,搖頭道:“不渴。”

“陛下,喝一口暖和暖和。”樹以堅持著,“您手冰的很。”

楚傾整個人還沈浸在剛才的夢裏,看了眼茶杯,也沒再說什麽,就著樹以的手把茶水喝了幾口。

樹以拿帕子給他沾沾唇角,擔心地道:“陛下,您最近時常驚夢,要不要叫太醫來瞧瞧?”

楚傾抱著手爐搖搖頭:“朕沒事,你不要出去亂講。”

樹以趕緊低頭:“奴才省得。”

“你帶人都出去吧,朕想一個人呆一會。”

楚傾的聲音有些低沈,樹以應了聲是,拿外衣披在楚傾肩上,便悄聲地帶人退了出去。

楚傾沈默地坐在榻上,良久都沒有動上一下,他也沒有在想什麽,只是一個人木然地望著窗外陰沈的天空。

回來有將近十天了吧?

楚傾算了算日子,到底是沒能躲開前兩世的老路。十天來,他每晚都睡不好,前兩世那些死亡的記憶,時時刻刻都在撕扯著他,有時候只有回憶起和謝瑯相處的點滴,才能稍稍緩解一下。

可是,謝瑯的面具後面,終究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事實,也是他最慘烈的記憶。

楚傾覺得胸口有些悶,他用力地吸了口氣,又徐徐地吐出來。

楚傾翻身下地,用力捶了捶胸口,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幹,等著這一世報仇雪恥就好了,做什麽總是拿不起放不下的,真是太沒出息了!

一個謝瑯而已,怕什麽?

榮王更不用擔心,上一世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了,這回更是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至於北國,楚傾仔細想了想,其實癥結還是在謝瑯身上,只要自己有算計,北國沒了謝瑯這個內應,還真想再滅大夏一次嗎?

哼,沒那麽容易!

楚傾覺得自己滿血覆活了,興奮地在禦書房裏走了兩圈,一邊回憶前兩世發生的大事,一邊琢磨著要怎麽搞點大事情。

扣門聲響起,樹以推開殿門,見楚傾似乎恢覆正常了,也是松了口氣。

“陛下,戶部陸思林大人到了。”

21、跟皇上納個投名狀

陸思林被楚傾當朝擢升的事,已經傳遍了京城。

當然傳言有好有壞,好的肯定就是皇帝用人大膽,有決斷。懷的嘛,能做出這種事來的,那必須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昏君,對這種皇帝,也只能是呵呵噠。

楚傾其實對陸思林很好奇,因為上一世這人辭了官,據說辦了個什麽書院,成了當世大儒,不知道他要是一直做官會怎麽樣。

“臣陸思林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思林進門先行禮,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頭,然後就等著楚傾開口。

楚傾點點頭:“起來吧。”

陸思林謝恩後便垂首而立,楚傾也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喝起茶來,他還沒想好這個陸思林到底要怎麽用。

雖然看起來,這很像是個忠臣的樣子,往後也絕對會有出息,只是現在嘛,他還不是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一盞茶的功夫,陸思林已經有些微微的出汗,他心知這次覲見不會一帆風順,皇帝和自己還有沒有什麽底氣,所以他也不急躁,只靜等著皇帝出招。

楚傾放下茶碗,這才慢條斯理地道:“陸思林是吧?朕看過你的折子,黃河沿岸修築堤壩,你有幾分把握?”

陸思林有點驚訝,皇帝竟然開口就問起政事,不過他研究黃河已經有一段時間,算是胸有成竹,當下也不猶豫,開口回道:“陛下見問,微臣不敢不說,只是,有些話臣又不敢說。”

楚傾微微皺眉:“什麽敢不敢的,繞口令呢?”

陸思林笑笑:“請陛下先恕臣無罪。”

“你膽子倒是不小。”楚傾冷哼一聲,“敢跟朕談條件?”

陸思林笑容不改,垂眸道:“陛下能在朝上直接拔擢微臣,雖然外間風傳不一,可微臣卻覺得陛下胸有溝壑,是個有大智慧的。正所謂,用人不疑。陛下今日召見微臣,臣是做好了做忠臣的準備的,可忠臣熱血,不過三年化碧,人要是死了,便是有滿腔的抱負,那邊也煙消雲散了。微臣不過是想著,保下自己這條小命,將來……”

他頓了頓,楚傾挑眉:“將來你待要如何?”

陸思林擡頭直視楚傾,臉上笑容盡去,他整身跪在楚傾面前,鄭重地道:“將來,微臣願做陛下手中刀,斬殺奸佞也好,開疆拓土也罷。臣,肝腦塗地!為大夏,也為了陛下。”

楚傾盯著陸思林半晌,他面不改色,卻也不懼不畏,和自己對視著。

陸思林其實也在賭,自己這麽直白地要跟皇帝納投名狀,純粹就是在冒險。然而自接到旨意覲見時起,他就一直在權衡,進還是退。

進,以後自己就被捆上了皇帝的戰車,就像自己說的,肝腦塗地,再沒了退路。

退,陸思林心裏搖頭,皇帝不會允許自己退,登基六年的楚傾,從一個懵懂青年成長到如今,看似帝位穩固,在朝中卻始終沒有自己的勢力。

他當朝毫不避諱地拔擢自己,申斥米哲修,這個好,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不接著。

楚傾的眼神冷冷地盯在陸思林的臉上,他雖然是個比較慫的皇帝,可到底還是個皇帝,而且這份職業也反覆幹了幾十年,當他冷冰冰地看人時,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一般人也是受不住的。

陸思林如芒在背,然而這個時候不能退縮,必須要堅持到底,他挺了挺胸,坦然回望。

楚傾忽然笑了下,陸思林算是識相,自己倒是沒白拉拔他,然而……

“朕的刀,可不好做。不過呢,既然你這麽大的抱負,朕準你今日想說什麽都無罪,可好?”

22、等了三世的奏折

“陛下,黃河泛濫,不是當朝才有的,更不是您登基之後才開始的。可謂古已有之,然而到了本朝卻反覆治理都無甚效果,百姓反覆遭災,沿岸生靈塗炭。這件事,微臣也只能想到疏浚和築堤兩個法子。”

陸思林偷偷窺了一眼楚傾,提著氣續道:“可您要問臣有幾分把握,臣實話實說,沒有把握。”

“哦?”楚傾淡淡地開口,“沒有把握,你還上奏折,這是沽名釣譽嗎?”

“陛下就事論事,臣可以告訴您修築堤壩後能保三年無虞。可黃河治理,陛下,從來不是就事論事的。”

楚傾瞇了瞇眼,知道陸思林這是要說到正題了,他修長的手指微微蜷曲,他知道自己這是有些緊張,因為陸思林要說的話,恐怕真的不會好聽。

然而他很好奇,陸思林會說什麽,前兩世都沒機會聽的一番話,即將聽到,這讓楚傾又有些莫名地興奮。

這就是他逆天改命的開始吧?

呸呸呸,逆個頭的天!他是天子,做什麽都是對的。

對,他只是撥亂反正,讓一切回到正途上。

楚傾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不能慫,要挺住!

“你說說看,不就事論事,難道還要牽三扯四的嗎?”

陸思林微微一笑:”牽扯的是什麽,牽扯到的是誰,陛下比臣還要清楚。”

楚傾冷哼道:“有話直說,朕不喜歡拐彎抹角。”

“是,陛下,黃河流經大夏九省十三郡,延綿幾萬裏,是大夏的命脈所在。朝廷每年的治河款項零零總總,少則幾十萬兩,多則一兩百萬兩。可定州、株洲、徐州,已經連續三年決堤。微臣以為,這牽扯的,除了當地的官員,還有漕運衙門,戶部、工部,甚至內閣的閣老們。”

“怎麽個牽扯法?”

“陛下,朝廷積弊深重,治河款項貪墨無度,為官不思盡心任事,只知逢迎討好上官,內閣各部遇事扯皮。”

楚傾一掌拍在書案上:“好你個陸思林!你這是得了朕的準話,開始胡沁了吧!你給朕說清楚,朕的朝堂好好地,怎麽到了你的嘴裏,大夏都快要亡國了!”

“陛下息怒,臣不敢!”陸思林連忙跪倒,叩首告罪。

“不敢?信誓旦旦口口聲聲說的溜啊!朕問你,你是親眼見了內閣扯皮,還是有證據能證明誰貪贓枉法的?你給朕說,說啊!”

陸思林閉著嘴不說話,楚傾氣的臉通紅。

他是真沒想到啊,陸思林還真敢說,一句句的全都在戳他的肺管子。他難道不知道朝廷裏有這些問題,用他廢話?今兒要是讓陸思林沒事人似的出宮去,他這張臉,要往哪擱?

“陛下,是不是在想怎麽處置臣?”陸思林擡頭輕聲問了一句。

“你倒是不傻。”楚傾略帶嘲諷地瞥他一眼。

陸思林笑笑:“臣進宮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

“你準備了什麽?”

“一口薄棺。”

楚傾猛地站起來,指著陸思林轉圈:“你你你,你是要氣死朕嗎?”

“臣不敢,臣直言犯上,是該死。”

“朕剛才恕你無罪了。”

陸思林沒有說話,意味深長地看了楚傾一眼。

楚傾氣的擡腿踹了他一腳:“滾,給朕滾!”

陸思林悄悄松了口氣,叩頭謝恩,麻溜地跑了。誰知道剛走到門口,楚傾在又開口了。

“慢著!”

陸思林身形一頓,無奈地轉身。

楚傾語氣嘲諷:“想跑,沒那麽容易!”

“陛下,臣沒想跑。”陸思林無奈。

“滾過來!”

“陛下請吩咐。”陸思林腳步輕快地走到楚傾跟前,擡眸看他。

楚傾悠然地坐在搖椅上,仿佛剛才暴怒的人根本不是他。

“朕三日前就給你下了旨意,你就給自己準備了棺材,只想著怎麽死,別的就不想了?”

陸思林終於笑了出來,從懷裏拿出一份奏折,跪下雙手呈給楚傾,滿臉都是欣喜:“陛下,臣五年前擬好治河三策,今日進呈陛下。臣願以一身熱血,澆築黃河兩岸,此生必治黃河!陛下,臣說了,願作陛下手中刀,披荊斬棘,立不世之功!”

楚傾從他手裏拿過奏折,陸思林重整衣冠,叩首三拜:“願陛下宏圖遠志一朝達成,願大夏國富民強,萬載長治久安!”

然而和陸思林的激昂慷慨不太協調的是,楚傾眼神微閃,神色有些覆雜。

五年前就特麽寫好了,竟然捂著不肯上奏。心裏暗罵,你就是懷了個哪咤,這會也該鬧海了!竟然捂了五年啊!

然而他也知道陸思林的本事,上一世從他的書院裏走出的學子,幾乎個個都是聲名卓著的,甚而有幾個就是後來的治河能臣。

楚傾捏著那份奏折,這可是他等了三世才拿到的東西。治河策,治國策,

陸思林,會是那個他錯過了兩世的能臣嗎?

23、這雙不爭氣的腿啊……

陸思林走了之後,楚傾倒沒急著去看那個治河策,因為晚膳的時辰到了,他忽然有點猶豫要不要去看看謝瑯。

這一天下來,也不知道他如何了。身體恢覆了沒有,早晨好像看他撞到了桌角,是不是受了傷?自己就那樣走了,他會不會不開心?

“陛下,今兒在哪用晚膳?”樹以小心地提了一句,“剛瑤華宮那邊的溪姑姑還過來一趟。”

“貴妃啊?”楚傾想了想,道,“算了,朕瞧著天不太好把這,些奏折都帶上,擺駕乾元殿吧。不坐禦輦轎,朕想走一走。”

樹以招呼宮人過來收拾奏折,自己則快走兩步,拿了夾絨大氅給楚傾披上,跟著他一徑出了禦書房。

走了一段,不知不覺便到了禦花園,雪月湖上珍菀閣就在眼前。

楚傾在湖邊停了下來,靜靜地望著珍菀閣。

“陛下,青少君今兒一天都在珍菀閣裏。”

“嗯。”楚傾點點頭,“珍菀閣傳過禦醫嗎?”

聽樹以說沒有,楚傾垂眸想了想,還是舉步上了珍菀閣的獨木橋。

樹以無奈跟上,心道陛下啊,何必口是心非呢?

楚傾自己也很無奈,因為他真是控制不住自己啊!這雙不爭氣的腿啊,真不如砍了……

珍菀閣的大門緊緊關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

楚傾擡手拍了拍門,許久都沒有人來應。

樹以把拂塵交到左手,上前一步就要拍門,卻被楚傾攔住。

“算了。”

楚傾轉身,回頭又看了一眼珍菀閣的大門,想說回去,可雙腳好像生了根,就是邁不開步子。

他本來性子急,只是對上謝瑯,心裏解不開前兩世的死結,才會一直糾結反覆。

忽然覺得自己這是在幹嘛?有什麽好怕的!

一個被收入後宮的男妃,還有本事跟自己擺譜嗎?楚傾冷哼一聲,猛地拍上大門。

你開門啊,你有本事來害朕,你有本事開門啊!你有本事還要害朕,你有本事開門啊!

楚傾賭氣似的把大門拍得山響,看得樹以嘴角抽抽,這手得多疼啊。

可楚傾這人吧,要是自己現在攔著,必定這股邪火要撒到自己身上,樹以很擔心,一早自己壞了陛下的好事,現在難道還要去觸黴頭。

動了動脖子,樹以覺得還是算了,他還很喜歡自己這顆腦袋,盡忠什麽的,又不在這種小事上。

楚傾拍門拍得手臂發麻,終於回過神來,趕緊停下。

他覺得手肯定腫了,可是身後站了好多宮人,他要是現在叫疼,那這臉可就真沒處擱了!

“哐當”一聲,大門從裏面被拉開,竹兒一臉錯愕地看著楚傾:“皇上?”

楚傾攥了攥拳頭,奶奶的,手疼!

可還沒說話,就見竹兒忽然轉身,朝裏面跑去,邊跑還邊喊:“皇上來了,皇上來了!公子,皇上來了!”

竹兒太過激動,忙著去報信,卻是把楚傾給撂那不管了。

楚傾邁步進門,看了看冷清的院落,轉頭問樹以:“珍菀閣伺候的人呢?”

樹以不自在地看了看四周,笑道:“陛下,青少君昨兒才入宮,恐怕皇後娘娘安排的人還沒到吧。”

楚傾心裏冷笑,今日整整一天,宮人還走不到這珍菀閣嗎?恐怕不是他們走不到,而是沒人讓他們來。

不過他並沒有點破,只是深深地看了樹以一眼,道:“你現在叫人去和皇後說,青少君是北國人。”

樹以疑惑地問:“陛下,就說這一句嗎?”

楚傾點點頭:“只說這一句,懂嗎?”

“只”字尤其加重了語氣。

樹以眼珠一轉,立刻明白了楚傾的意思,應道:“奴才明白,這就去辦,請陛下放心。”

說話間,謝瑯扶著竹兒的手急急地走了出來,見到楚傾,下拜道:“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請陛下恕罪。”

楚傾伸出一只手托住謝瑯的手肘,微微向上用力:“朕路過雪月湖,想著你剛住進來,不知道習不習慣,就過來看看。倒是擾了你的清凈。”

謝瑯一手按在竹兒的手臂上,有些吃力地起身,搖頭道:“陛下,臣不喜歡清凈。”

楚傾“嗯”了一聲,笑道:“那你喜歡什麽?”

謝瑯擡頭,目光灼灼地望著楚傾,雖然沒有出聲,可是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說:我喜歡你啊!

楚傾也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輕咳一聲,別開頭不去看他。

謝瑯輕嘆,道:“臣喜歡有陛下的熱鬧。”

有你的熱鬧才是熱鬧,否則那熱鬧就只是雜亂無章的吵鬧。沒有你,再熱鬧也是冷清。

楚傾笑,握住謝瑯的手道:“外面冷,少君陪朕進去坐吧。”

謝瑯被他牽著走近屋裏,心裏止不住地湧上甜蜜,上一世,他就喜歡這麽牽著自己,一直,都不松開手。

在花廳裏坐下,楚傾就覺得有點什麽不對勁,四下裏看看,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太對。

24、銀絲炭

竹兒要跟著進去,卻被樹以揪住衣領,直接拎了出來。

“誒,你幹什麽啊?”

竹兒雙腳幾乎離地,漲紅了臉怒道。

樹以上前將房門輕輕關好,淡淡地對竹兒道:“裏面用不著你伺候,關好門去燒熱水。”

竹兒哼了一聲,扭頭跑開了。樹以苦笑,這北國來的小家夥氣勢還挺足。

花廳裏,楚傾坐在圈椅裏,袖著手四下裏打量了一番。

“這裏可還習慣?”

謝瑯笑笑:“一切都好,謝陛下關心。”

楚傾點點頭,一時也不知道說點什麽,就那麽坐了半晌,才忽然想起來,擡頭向著謝瑯伸手道:“過來。”

謝瑯聽話地走過去,他走路的姿勢有點怪,好在只有兩步就到了楚傾面前,他把手放在楚傾掌心,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陛下,臣今日,一直在想你。”

楚傾微微頷首:“朕也想你。”

這是他的心裏話,何止是今天一天,自從回來之後,他就沒停過想謝瑯。

謝瑯有些驚喜地看向楚傾:“陛下說的,是真的嗎?”

楚傾笑起來,有時候一邊的唇角會高高地翹起,看著有點邪,又有點痞,就像個壞心眼的臭小子,卻叫人心生歡喜。

此刻他就這麽笑著,看得謝瑯有些發呆。

“你覺得朕會騙你嗎?”

謝瑯搖頭:“臣,不知道。”

楚傾笑容不改,卻手上用力,謝瑯驚呼一聲,撲倒在他懷裏。

“朕會讓你知道的。”楚傾盯著他的眼睛,輕輕地道,“少君,咱們早上沒有做完的事,現在要不要繼續呢?”

謝瑯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他雙手撐在楚傾胸前,斜著身子坐在他腿上,扭著腰道:“陛下,別……”

楚傾卻不願聽他多說,直接將人打橫抱起,走到內室門口,把門一腳踹開。

“少君還在害羞嗎?”

楚傾剛說了一句,就覺得鼻子酸酸的,微微皺眉,猛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楚傾不得已將謝瑯放下來,擡手揉了揉鼻子,不悅道:“這屋裏怎麽這麽涼?怎麽不放炭盆?”

謝瑯拉著楚傾出來,拿著手爐給他:“陛下稍等一會,臣去把炭盆端進去。燒上一會子,裏面就暖和了。”

“端進去?”楚傾神色更冷了,“難不成朕就窮成這樣,要你一個炭盆端來端去的用嗎?”

楚傾說著就站起來,走到門口,推開門怒道:“樹以,你給朕滾進來!”

樹以原是提著茶壺正要敲門,被楚傾嚇了一跳,手上一抖,熱水潑了出來。

竹兒手疾眼快,不動聲色地將茶壺接了過去,免了樹以的尷尬。

樹以顧不上竹兒,跟著楚傾進了門。

“陛下,可是有什麽吩咐?”

“吩咐?朕說沒說過,珍菀閣不比其他地方,青少君才剛進宮,諸事摸不到頭緒,你是怎麽回朕的?”

樹以咽了口唾沫:“奴才,奴才回陛下,會安排好一切。”

“你安排好的一切,就是這偌大的珍菀閣裏,就這麽一個破炭盆!”

楚傾聲音低沈,擡腳把地上的炭盆踹翻,青銅掐絲的鏤空炭盆叮叮當當地翻滾了兩圈,上面的蓋子,掉了下來,黑色炭灰灑了一地。

楚傾怒道:“你自己看看那炭盆裏是什麽!”

“陛下,您請息怒。”謝瑯勸了一句,“樹公公已經盡力照顧咱們了,是臣自己,以前在金玉城裏,冬天比這兒冷得多,覺得一個炭盆也是夠了的。”

楚傾冷哼一聲:“青少君,朕問你話了嗎?”

謝瑯趕緊跪下道:“陛下恕罪。”

楚傾眨眨眼,還是將他拉了起來:“你若是覺得一個炭盆夠了,為什麽內室的門一直關著?難道不是覺得外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