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結束之後, 所有高一學生都面臨著選文科還是理科的問題。周末回家和家裏商量過後，周一早上的早讀，班主任把分科表發到了每一個人手裏。

“意意，你選什麽？”南宮夢蝶靠過來問道, “我爸爸讓我選文科, 說女孩子更適合學文。”

“沒有女孩子適合學什麽的說法, ”唐意動作利索地勾選了理科, 擡頭說道，“你擅長什麽，將來想做什麽，就選什麽。我就選的理科。”

“那我也選理科好了！”南宮夢蝶說，“這樣我就能繼續和你一個班了。”

唐意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 “你擅長文科, 不擅長理科，學理科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想好了再做選擇。”

聽了她的話，南宮夢蝶陷入糾結。看她小臉皺成一團, 唐意忍不住引導式的問了一句，“你喜歡文科還是理科？”

南宮夢蝶十分誠實地回答：“都不喜歡。”

唐意：……

“那你未來想做什麽？”唐意試著啟發小姑娘，“相當工程師、科學家，還是考公務員從政，又或者繼承家業？”

南宮夢蝶搖搖頭, “我家的家業不需要我繼承，我爸說以我的腦子做不來這些, 等他走了, 給我找個職業經理人打理家產就行。”

對於南宮先生的安排, 唐意很難不認同。南宮夢蝶確實不適合從商。

“但是我不想當科學家, 也不想考公務員……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做什麽。”南宮夢蝶哭喪著臉，“意意，我好羨慕你啊，你總是目標明確，也會堅定地向著你的目標努力，相比之下我好像個廢物。”

“胡說什麽呢。”唐意又敲了她腦袋一下，“不要妄自菲薄。”

“我沒有胡說，”南宮夢蝶並沒有高興起來，“我只是突然發現，我沒有愛好，也沒有想堅持一生的興趣……這麽看來我的人生好空虛。”

“怎麽會沒有呢？你只是還沒找到。”唐意溫聲說。

她曾經也迷茫過一段時間，所以特別了解南宮夢蝶現在的心理，想了想，開導道，“你想想，你過去的歲月裏，花費最多精力和時間的是什麽？未來的日子裏，最不能割舍的，又是什麽？”

見南宮夢蝶陷入沈思，唐意沒再打擾她，把註意力重新放回課本上。過了一會，旁邊南宮夢蝶突然啊了一聲，一臉興奮地看過來，“意意，我知道了，我的愛好是小說！我將來要寫小說！我要當作家！”

“不錯啊，”唐意鼓勵道，“我覺得你的性格很適合走作家這條路。”

“真的可以嗎？”南宮夢蝶興奮過後又有些忐忑迷茫，“可是……總感覺有點不務正業。”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唐意有些詫異。

南宮夢蝶想了想，“因為，大人總說小說是玩物喪志的東西……意意，你不是也不喜歡我看的那些小說嗎？我將來要是去寫小說，會不會被人看不起啊？”

唐意失笑，“小說是四大文學體裁之一，歷史悠久，文化根基深厚，怎麽會是玩物喪志的東西？四大名著哪個不是小說？戰爭時期那些文學大家的小說鞭策了多少人？既然寫小說是你的夢想，那就堅持下去，為了夢想努力的人都了不起，沒人會看不起你。”

“嗯！”南宮夢蝶用力點頭，點到一半頓住，“寫小說的話，學文學理都可以吧？我還是不知道該選文科還是理科啊……”

“算了，你選文吧，”唐意只好直白地建議她，“你更適合文科。”

雖然遺憾不能再繼續和唐意同班，但是南宮夢蝶還是乖乖選了文科。

另外幾個人選得就隨意多了，司徒風見唐意選了理科，毫不猶豫跟著選，堅定跟著自家老大一百年不動搖的方針。

唐意心想他原本就更擅長理科，所以沒說什麽。

歐陽桀選了文科，原因他沒說，但唐意心裏清楚，某人是想和南宮夢蝶同班。他原本就文理均衡，換言之哪一科都不擅長，選文或者選理都一樣，所以對於他的選擇，唐意也沒說什麽。

慕容軒選了文科，理由是文科妹子多。出乎唐意意料的是微生明，他明明更擅長文科，卻選了理科。

“你理科有點弱，到時候可能會很累。”出於朋友道義，唐意提醒了一句。

微生明的語氣沒什麽起伏，“家裏讓選理科。”

但是唐意敏銳地察覺到他埋在眼底的厭煩和無力。

“你想選文？”唐意問。

微生明懨懨地回了一句，“我想什麽不重要。”

然後便轉身趴回自己課桌上。

唐意蹙了蹙眉，沒再說什麽，旁邊慕容軒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看手機。

過了幾秒，唐意手機震動，她拿出來一看，是慕容軒的短信。

【明的媽媽很強勢，他從小到大做什麽都不由自主。小時候明喜歡唱歌，說將來要當歌手，他媽媽聽了之後，當著他的面把他最愛的鋼琴砸了。】

短短幾句話，看得唐意莫名覺得窒息。

怪不得第一次見到微生明的時候，他偷偷躲起來唱歌，被唐意發現之後還威脅她不要說出去。

【可是微生老師不是走了音樂的路子？】唐意問。

過了一會，慕容軒的短信回覆過來，【因為伯母覺得，女孩子彈鋼琴、當老師會更受男人歡迎，將來更有利於聯姻。】

看到這條短信，唐意更窒息了。

當年先輩累死累活搞婦女解放運動，把束縛女性百年的裹腳布從女同胞的腳上扯下來。結果微生夫人倒好，把裹腳布裹回腦子上去了。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慕容軒補了一條短信過來，【其實嫻雅姐當年想學商科，將來繼承家業，但是伯母以死相逼，逼得嫻雅姐只能考音樂學院。現在她又逼著明學商科，想讓明繼承家業。唐意，你能幫幫明嗎？】

他說的嫻雅姐就是微生嫻雅，微生明的姐姐，他們的音樂老師。

唐意：……

這種事情她怎麽幫？她難道還能把微生夫人的裹腦布扯下來嗎？

【微生先生怎麽說？】唐意問。

【伯父也覺得家裏的產業應該由男孩子來繼承。】

得，這一家子往上數三代大概都是前朝餘孽。

唐意看了一眼微生明趴在桌上的背影。以前微生明沒事喜歡趴桌子上睡覺，但是後來被唐意逼著學習之後，早讀課就再也沒睡過，此時故態覆萌，唐意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態，無非是失去了學習的動力。

恍惚間，唐意似乎又聽到小舅舅在她耳邊問：“反正我一定要唱戲，大不了跟老頭子一拍兩散。意寶兒，你站哪邊？”

她能站哪邊？她自己就是個離經叛道的，否則也不會背著家裏偷偷改專業，偷偷加入組織。

清官難斷家務事，她當時也就是犧牲得早，家裏知道她的死訊的悲傷壓過了一切，如果她好好地活著，家裏知道了她做的事情，全家一定會齊上陣用盡十八般武藝逼她退出組織回家待嫁。

家人的愛有時候也是甜蜜的束縛。

她嘆了口氣，回覆慕容軒，【我想想辦法。】

填完分科表交上去之後，學校還需要進行排班，老黃說周五出排班結果，下周一大家就要去新的教室，和新的同學組成新的班級。

一時間全班同學都有些感傷，雖然只相處了短短一學期，但是一個班一共就二十個人，除了個別不合群的，大多數人關系都很好。

“以後看不到唐學神刷題的身影，感覺學習的動力都少了很多。”黃琳憂傷地感嘆。

她選了文科，必然不可能繼續和唐意一個班了。

康佳為推了推酒瓶底似的眼鏡，“希望我能和唐同學繼續在一個班。每次我學累了想放松的時候，看到你還在做題，就充滿了幹勁，恨不得學到天荒地老！”

“對啊對啊，有唐學神在教室坐鎮，總感覺整個教室裏都充滿了學習的氛圍。”

“我選了理科，嘿嘿，說不定能和唐學神繼續同班。”

“臥槽，你們一說我才發現，自從和唐學神一個班，我成績進步好大，今年過年我媽看我的眼神都和善了好多。”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附和道。

唐意：……

她還有這功效？

“以後你們要是沒有學習動力，隨時歡迎來我的教室看我刷題。”唐意嘴角抽了抽，提議道。

司徒風一臉得意，“嘿嘿，我肯定和我老大同一個班。”

嘚瑟的樣子引來另外幾個人的痛毆。不用說，唐意就知道，司徒家肯定會在分班時暗箱操作。司徒風的爸媽和哥哥都希望司徒風能跟在唐意身邊，會有這種操作也不奇怪。

周五晚上放學，老黃請客，在食堂二樓吃了一頓散夥飯。同一天吃散夥飯的班級不少，唐意就在洗手間遇見了北堂伊人。

自從聖誕舞會後，唐意這還是第一次見北堂伊人。她依然昂著頭，像一只驕傲的天鵝，看到唐意的時候，更是快要把下巴擡到天上去。

頭擡地太高的結果就是被衛生間門口的臺階絆了一跤，朝前撲去。眼看就要臉著地的時候，腰肢被一條瘦削但有力的手臂攬住。

唐意單手把人提起來，等她站穩才放手。

北堂伊人自覺在情敵面前丟了面子，又羞又怒，一張臉漲得通紅，眼睛裏甚至有些濕潤，她等著唐意嘲諷，卻只等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走路的時候看著點腳下。”

說完，唐意便離開，看著唐意的背影，北堂伊人一腔羞憤盡數洩去，“唐意！”

“幹什麽？”唐意駐足回頭，表情平靜，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不耐煩。

其實北堂伊人自己也不知道叫住唐意到底想說什麽，站在原地握緊雙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你選了文科還是理科？”

“理科。”唐意回答。

北堂伊人挺起胸脯，“我也選了理科，我會打敗你的！”

唐意楞了一下，隨即失笑，點點頭，“好啊，我期待你來打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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