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意和東方靜不熟, 僅僅是因為慕容軒而知道這麽個人。

先前慕容軒因為被槍擊事件嚇怕了，走哪兒都要跟著唐意，當時唐意以為東方靜是慕容軒的未婚妻，還特意讓他提前知會東方靜一聲, 後來慕容軒說他和東方靜不是那種關系, 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此時見到東方靜, 唐意心裏毫無波動, 看了一眼便低頭認真洗手。倒是東方靜主動向唐意搭話。

“終於見到你了。”

“你想見我？”唐意捕捉到她話裏的意思，問，“因為慕容軒？”

東方靜臉上錯愕一瞬，緊接著搖搖頭，“不全是, 只是聽過你的事情, 有些好奇。周六那場演講很棒，今早的演講也很棒，你比我想象的更優秀。”

唐意感覺到她的善意，微微一笑, “謝謝，你也很優秀。”

“這句話我聽很多人說過，”東方靜扯了兩張紙遞給唐意，等她接過，自己又扯了兩張擦手, “大多數人都是客套，你也是嗎？”

唐意擦幹手, 笑了笑沒說話。

東方靜聳聳肩, 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一起離開洗手間, 路上聊些不鹹不淡的話題, 分別的時候，東方靜突然問：“唐意，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唐意視線平靜地看著她的眼睛，“為什麽想和我做朋友？”

東方靜背過手，柔美的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大大方方地說：“因為我羨慕你。我認識慕容軒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生像對你這樣。我想，能讓他這麽上心的女生，一定很有魅力，想和有魅力的人做朋友，不是人之常情嗎？”

唐意失笑，搖了搖頭，“我和他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是為了他而和我做朋友，請恕我拒絕。”

她轉身走了兩步，身後突然傳來東方靜的聲音，“我喜歡慕容軒，你能告訴我，怎樣才能讓慕容軒喜歡我嗎？”

唐意回頭，目光溫和地註視東方靜半晌，突然笑了，語氣篤定，“你不喜歡他。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想讓他喜歡你，但是，他也不喜歡我，所以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東方靜沒有再說話，唐意轉身離開，身後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走過拐角。

這段插曲唐意沒放在心上，更重要的事情占據了她的心神：路英雄終於回信息了。

收到短信的時候唐意正沈浸在語文現代文的閱讀理解練習題中，手機是靜音狀態，她根本不知道路英雄回信息的事兒。

旁邊，宋清明掏出自己手機看了一眼，輕輕碰了碰唐意的胳膊，“看看你手機，英雄哥說他給你發短信了。”

如果是別的事情，宋清明不會在唐意學習的時候打擾她，但他知道，唐意一直在等路英雄的消息，因此在收到短信的第一時間就提醒了唐意。

唐意從書包裏拿出手機，看到了路英雄的回信。

【不好意思，前兩天忙得暈頭轉向。我往你郵箱發了一套題，不需要下載，在線做。限時三個小時，能做多少做多少。】

忙？唐意心頭一跳。

自從她對網絡世界有了一點了解之後，心裏就一直縈繞著一團揮之不去的陰雲，她說不清這種不祥的預感來自哪裏，所以她才會想要跟著路英雄學習，想試著搞清楚自己恐懼的到底是什麽。

此刻看到路英雄說他前兩天忙得暈頭轉向，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掠過心頭：他忙的事情，和她恐懼的東西可能有關。

【能告訴我你在忙什麽嗎？】她幾乎毫不猶豫地回信。

路英雄的消息回得很快：【機密，暫時不能說。過幾天新聞出來了你自己看。】

唐意眉頭忍不住蹙起。新聞……什麽事情，竟然會上新聞？

既然路英雄說是機密，唐意就不再問，她把論壇的事情跟路英雄大致說了一遍，拜托他有空的時候查一下發帖人的ID。

路英雄回了三個字：【十分鐘】

唐意知道，他的意思是十分鐘後給她答案。

也許因為剛才心頭的陰雲，唐意難得地心浮氣躁，竟然連刷題也不能讓她靜心。

“唐老大！”身後傳來司徒風的聲音，“這道題我不會做。”

唐意閉了閉眼，努力平靜心神，正要轉身，宋清明卻先她一步轉過身去，聲音溫和，“意意這會在忙，我幫你看看。”

“你？你會嗎？”歐陽桀的語氣裏帶著十足的懷疑。

宋清明並不理會他的挑釁，只看了一眼，便溫聲道：“這道題考的是加速度……”

唐意知道宋清明物理基礎很紮實，現在聽他講起題來深入淺出，條理清晰，便放心地把司徒風交給他，自己重新將心神沈入剛才和路英雄發消息時思考的問題中，手中的筆無意識地在草稿本上寫寫畫畫。

等到十分鐘後，路英雄的短信再來的時候，草稿本上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幾個詞：信息、情報、攻防、戰爭……

身後，問問題的人已經換成了歐陽桀，問的問題也從物理換到數學再換到地理，宋清明語氣始終不變，將歐陽桀所有的難題輕描淡寫地解決。

唐意點開路英雄的消息。

【小唐意逗哥哥玩兒呢？這帖子是你自己發的，用你現在這個手機。】

唐意瞳孔猛縮，緊緊盯著這條消息，一個字一個字反覆確認。

路英雄說過，他就是這個行業最厲害的人，即便他有自吹自擂的成分，可是年紀輕輕就能進入國家信息安全部門，他的水平絕對是一流的。

現在，這樣一個一流的黑客，說造謠帖是唐意自己發的。

唐意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發過這個帖子，她的手機是宋清明買的，以秦伯的警惕，手機到手之前一定細細篩查過，不可能提前被人做手腳。

她拷問鄒娜時，鄒娜出現了和慕容軒、歐陽桀等人被劇情控制時一樣的表現、

再加上帖子裏帶節奏的另外幾個人明明沒人組織，卻好似有組織有預謀的帶節奏的舉動。

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後，唐意先前的猜測得到證實：這個帖子，和她幻視中看到的蛛絲一樣，都是劇情。

可是，以唐意這段時間對這種類似劇情的力量的了解，它在南宮夢蝶、歐陽桀等幾個疑似主角的人身上發揮的作用比較大，像宋清明這樣與劇情無關的人，根本不會受劇情的控制。

而小唐意已經離世，這具身體早就脫離劇情，劇情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

現在，這種情形，唐意只能想到一個可能——

劇情在針對她。

因為她的存在改變了許多原本應該發生的劇情，那種力量發現了她，並且試圖除掉她，讓劇情回到正軌。

唐意合上手機，嘴角勾起一抹笑。

原先她還在頭疼，到底應該怎樣才能改變劇情，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敵人最難對付。可現在劇情竟然主動針對她。

當隱藏在幕後的敵人浮出水面時，便是一舉消滅它的最好時機！

唐意是行走在黑暗中的獵人，她有的是耐心，等待那種力量露出端倪。

……

晚上回到家，鐘老頭傲嬌地表達了不滿，“治個病而已，怎麽跟嫁出去了似的。這回回來還走嗎？”

唐意無奈，“別亂說，宋清明還是個孩子。您今兒玩電腦多久了？”

“說得好像你不是孩子似的。”鐘老頭從電腦桌前站起來，顧左右而言他，“宋家那小子沒欺負你吧？”

“您這話問反了，誰能欺負我啊？”

吃過飯，唐意做到電腦前，打開郵箱，深吸一口氣，點開了路英雄發過來的郵件。

快速瀏覽過整套題之後，唐意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她懷疑路英雄出這題是為了為難她，讓她知難而退。

其中不僅有大量高等數學和密碼學的內容，還有英語、歷史、百科等等考核題目。她如果真的只是個高中生，別說做題，連題幹都不一定讀得懂。

好巧不巧的，高數和密碼學都是唐意上輩子最熟悉的東西，這套題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唐意從書包裏掏出筆和草稿本，如同三軍陣前的將軍抽出自己的武器，眼中燃燒起熊熊戰意。

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三個小時幾乎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當郵件自動銷毀，唐意才從高強度的腦力運動中回過神來，感到一陣疲憊至極的眩暈。

夜色已深，鐘老頭早就睡了，家裏安靜得只剩下電腦主機運轉的聲音。

唐意丟下筆，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去洗漱。

明天問問宋清明，能不能找別的黑客做老師吧，那套題她沒做完，太難了！路英雄絕對是在為難她！

……

首都，國家信息安全部辦公大樓。

“路哥，你之前不是讓我給你找一套咱們的入門考核題嗎？”一個年輕男人風風火火沖進路英雄辦公室，“這幾天忙暈了，我發錯了，我發給你的是你拿來鞭策我們的那套魔鬼訓練。”

蓬頭垢面的路英雄從泡面筒裏擡起頭來，迷茫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下屬話裏的意思，差點沒被嘴裏的泡面噎死。

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泡面，路英雄急忙打開電腦，一邊操作一邊碎碎念，“我真是要被你害死，完了，那小子肯定要記……仇？”

郵箱裏，自動回執的郵件顯示出對方的考核成績。

路英雄表情呆滯幾秒，不可置信地檢查了好幾遍。題目沒錯，確實是他拿來為難手底下那群小子的，可是這個成績……

“大頭，這套訓練題你最好的成績是什麽？”

叫做大頭的年輕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路哥你又想寒磣我是吧？我最好成績就是及格。”

路英雄看著成績欄自動批改的結果，使勁揉了揉眼睛。

然而無論他揉多少次眼睛，從哪個角度看過去，唐意的考核成績都是一個醒目的“良”字。

他忍不住喃喃道：“臥槽，宋清明，你從哪兒找來這麽一個變態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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