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風熟門熟路地去冰箱裏拿了飲料, 又去電視櫃裏搬了一堆零食堆在桌子上，“來來來，吃好喝好，就當在自己家。”

南宮夢蝶有些不安地坐在沙發上, 小聲問：“我們是不是應該先給叔叔阿姨打聲招呼啊？”

歐陽桀冷笑一聲, “這兒沒有你叔叔阿姨。”

南宮夢蝶被他突如其來的壞脾氣嚇到, 反應過來之後又羞又氣, “你幹嘛呀？我們好心來看你，你又發什麽脾氣。”

歐陽桀自覺失言，又拉不下面子道歉，一把拿過桌子上的可樂擰開就要往嘴裏灌。

一只手從他手裏強硬地奪走了可樂，歐陽桀定睛一看, 就見唐意把從他手裏搶的可樂塞給了南宮夢蝶。

“餵, 你幹嘛？”

唐意拍了拍小姑娘的頭安撫她，淡淡瞥了歐陽桀一眼，“骨折了還敢喝碳酸飲料？醫生沒告訴你要忌口嗎？”

歐陽桀囂張的氣焰因為心虛而收斂。

不等歐陽桀說話，唐意問：“我想參觀一下你家, 可以嗎？”

歐陽桀洩氣地靠回椅背上，對慕容軒做了個手勢，“你帶她去參觀。”

唐意轉頭問南宮夢蝶，“你要一起嗎？”

“要！才不要和這個氣人的家夥待在一起！”南宮夢蝶沖歐陽桀做了個鬼臉，站起來跟著唐意走了。

歐陽桀家是覆式公寓, 一樓是客廳、廚房和客房，二樓有主臥、書房、健身房和游戲室, 樓頂還有露天游泳池, 游泳池的水很清澈, 顯然是才換過, 朝陽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唐意在游泳池邊的沙灘椅上坐下，感受秋季涼爽的風拂面而過，舒服地喟嘆一聲，拍了拍自己身邊空出的位置，招呼南宮夢蝶，“好舒服啊，你來試試。”

沙灘椅很寬，容納兩個體型不大的女孩子綽綽有餘。南宮夢蝶學著她的樣子在旁邊躺下，閉上眼睛。

慕容軒沒有坐，單手插兜站在一邊。

“歐陽桀為什麽一個人住？”唐意突然開口問慕容軒。

旁邊的南宮夢蝶聞言，訝然地睜開眼睛看過來。

慕容軒聳聳肩，“桀和家裏人關系不太好，他不願意住老宅。”

“可現在他腿斷了，他爸媽也不管？”

“叔叔倒是提出要接他回老宅修養，他不願意，過來照顧他的阿姨也被他趕走了。”

他話裏提到了歐陽桀的父親和家政，卻唯獨沒有提到歐陽桀的母親。

“他媽媽呢？”南宮夢蝶小聲問。

聞言，慕容軒不甚明顯地發出一聲冷笑，“桀的媽媽不會管他的。”

“為什麽？”南宮夢蝶不可置信地驚叫出聲，她這種在父母的愛護下長大的孩子，很難理解這個世界上竟然有母親不關心自己的孩子。

慕容軒沒有回答，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他媽媽很忙，沒空。”

南宮夢蝶還想說什麽，唐意輕輕拍拍她的手，打斷了她即將出口的話。

“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你提到叔叔阿姨，歐陽桀會生氣了嗎？”唐意溫聲說道。

南宮夢蝶臉上露出難過的神色，“怎麽會……怎麽會有父母不關心自己的孩子呢？”

唐意拍了拍她的頭，“夢蝶，按理這些話不該由我跟你說，可是我覺得你身邊，好像除了我也沒人會跟你說了，所以我就越俎代庖一次，你願意聽聽我的建議嗎？”

“意意你說！”南宮夢蝶雙手握住唐意的手，“沒有什麽該說不該說的，你說什麽我都聽，你是我見過最會講道理的人。”

唐意對她笑了笑，聲音和緩地開口，“其實你這個人呢，善良、單純、熱心，懂禮貌……總之有很多很多的優點，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

南宮夢蝶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你幹嘛突然誇我啊？”

唐意揉了揉她的額發，繼續說道：“但是呢，有時候啊，你的優點也會變成缺點。比如我們剛認識的那天，在公交車上，你因為善良和熱心沖出來幫那個女孩子，這本來是好意，但是你在采取行動之前沒有考慮周全，冒失地行動，最後好心差點辦了壞事，對不對？”

南宮夢蝶顯然是陷入回憶，輕輕點了點頭，“那天要不是你，我就慘了。”

“今天我們來歐陽桀家做客，你能想到給長輩打招呼，這很好，說明你是個有禮貌，有家教的好孩子。可是呢，你還是缺乏思考。”

“不管上樓前慕容軒說過的話，還是房間裏的擺設，以及司徒風他們幾個進門之後的表現，其實都可以看出，歐陽桀並沒有和長輩住在一起。其實只要好好想一想，憑你的聰明，一定可以意識到，父母對於歐陽桀來說是個敏感的問題。但你沒有經過足夠的思考，所以才提出了不合時宜的問題。”

她聲音溫柔，並不帶任何指責的意味，只是將道理掰開揉碎了講給南宮夢蝶聽，“論語說，三思而後行，說話也是一樣，一句話出口之前，也應該經過再三的思索。”

南宮夢蝶認真地聽完她的話，低頭，兩滴眼淚低落到唐意的手背上。

“原來是這樣……我以前總是說錯話，總是沖動搞砸事情，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為什麽大家突然開始討厭我……從來沒人教過我這些……”小姑娘隔撲過來，把自己埋在唐意的頸窩，“意意，要是我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好啦好啦，”唐意摸摸小姑娘柔順的頭發，哄道，“你知道反省自己，就已經比世界上大多數人更棒了。現在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以後我們慢慢改正就好了。”

南宮夢蝶在唐意的懷裏用力點頭，“我會的，我這就去跟歐陽桀道歉。”

說著就要站起來，唐意無奈地把人摁回沙灘椅上，“才說要改，又這麽冒冒失失的。”

她替小姑娘擦掉臉上的淚痕，“你是不知者無罪，歐陽桀隨便發脾氣也有錯，待會下樓我找機會跟歐陽桀談談，你們兩個都認真地給對方道歉，好不好？”

“好。”南宮夢蝶乖巧地回答。

“好了，我看到那邊有洗手間，去洗把臉。”唐意指了指游泳池邊上的小房子。

南宮夢蝶離開之後，一直沈默的慕容軒才開口，“你真像個長輩。”

“也許我就是呢？”唐意躺在沙灘椅上沖慕容軒眨眨眼。

慕容軒扯過旁邊的凳子坐下，“那就請唐老師幫我分析一下，我的問題在哪裏？”

“你的問題可多了去了，”唐意拿腔拿調，“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愛學習。”

慕容軒楞了一秒，隨即失笑，“你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學習啊，今天你不會打算抓我們幾個學習一整天吧？”

“才考完試呢，我沒那麽喪心病狂，”唐意看著頭頂湛藍的天空露出個舒心的笑容，“慕容軒，你知道你為什麽活得那麽累嗎？”

慕容軒楞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多了些不自然，“什麽？”

唐意伸了個懶腰，沒有回答慕容軒的問題，自言自語似的說：“如果不喜歡現在的人生，那就跳出去。這世上唯一能改變命運的，就是學習。”

她突然轉頭看向慕容軒，“一個月，我讓你看看，什麽叫學習改變命運，敢跟我打賭嗎？”

“賭什麽？”

“就賭，蚍蜉撼樹。”

“什麽意思？”

“自己查字典去。”

等南宮夢蝶洗完臉出來，三人返回一樓客廳。

三個大男生在堆滿零食的茶幾上艱難地辟出一小塊地方正在打牌，聽到室內電梯開門的聲音，司徒風頂著一張貼滿了白色紙條的臉轉過頭來。

“老大，你們怎麽才回來啊？快快快，快來幫我逆風翻盤！”

唐意走過去接過司徒風手上的牌，“這個怎麽玩的？”

另外幾人一臉震驚，“你竟然不會打牌？！”

“這是什麽必學技能嗎？”唐意反問。

歐陽桀拍著輪椅扶手狂笑，“哈哈哈哈，終於遇到你不會的了，快來快來，風，換唐意上桌，必須讓她上，我今天一定要跟她打。”

司徒風一把搶過唐意手上的牌，張開雙臂擋在唐意面前，“風，你太卑鄙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有本事沖著我來！”

歐陽桀不屑，“你臉上還有地方貼嗎？讓唐意上！”

“不行，我要保護我老大，絕對不能讓她被你欺負！老大，我掩護，你快跑！”

唐意眼角肌肉抽搐兩下，一巴掌罩在司徒風腦袋頂上把人摁下去，“戲精上身了你？”

她環視一圈，“誰能告訴我這牌的規則？”

見她感興趣，司徒風也不鬧了，就著自己手上的牌和花色給唐意講規則，慕容軒和南宮夢蝶也湊過來幫忙補充說明。

幾個人打的是鬥地主，規則不算覆雜，唐意聽過一遍基本上心裏就有數了，抓過司徒風手裏的牌琢磨了一下，總結道：“司徒風，這應該是你見過最爛的牌了吧？”

司徒風訕笑著站起來，“我去洗手。”

慕容軒在一旁起哄，“風的手再洗都很臭。”

南宮夢蝶提議，“既然換人了，那就重新洗牌！”

微生明聞言不置可否，合攏手中的牌倒扣在茶幾上。

只有歐陽桀不同意，“不行，我這把的牌簡直是天胡開局，不能輕易放棄。快快快，唐意，不是說要逆風翻盤嗎？一手爛牌打贏了才能顯示你的厲害。”

唐意翻了個白眼，“我就是個新手，有什麽厲害好顯示。”

雖然這麽說著，她還是抓著司徒風留下的牌坐在他先前的位置上，“該誰出牌了？”

南宮夢蝶捂住眼睛不敢再看，慕容軒嘆氣捏住自己的鼻梁，微生明重新拿起牌，歐陽桀笑得十分猖狂，出牌的力度簡直像根茶幾有仇，一張小牌都能摔出王炸的力度。

這一把，唐意不出意料地輸了。

歐陽桀獰笑著撕下一條餐巾紙，想往唐意臉上貼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腿還斷著，夠不著，於是把被零食淹沒的抽紙盒扒拉出來丟給唐意，興奮地說：“自己貼，快點。”

唐意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撕下一條餐巾紙，在水杯裏沾濕了末尾，然後轉身貼在洗完手回來的司徒風額頭正中。

她拍了拍手，理直氣壯，“這把是他接的牌，輸了也算他的，下一把才是我。”

司徒風仿佛被符咒封印的僵屍，一動不動，兩行熱淚浸潤了臉頰上貼的紙條，“老大……這就是傳說中的，棄車保帥嗎？”

“成語用的不錯，有進步。”唐意對他豎起大拇指。

歐陽桀的陰謀沒有得逞，十分不爽，咬牙切齒地洗牌，“等著，本大爺今天一定要把你貼成木乃伊！”

唐意好整以暇地拆開一包薯片，“光貼紙有什麽意思，不如換個玩法？”

“換什麽？”南宮夢蝶好奇地問。

“輸了的人繞著客廳蛙跳一圈。”唐意伸出纖細的食指畫了個圈。

“餵，我現在這樣子怎麽蛙跳？”歐陽桀抗議。

唐意笑得好似偷到燒雞的小狐貍，“那你的懲罰就換成……輸一局，背一首古詩詞，怎麽樣？”

歐陽桀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不是吧？這你也能扯到學習上去？”

唐意挑釁地看著他，“你怕了？”

“我會怕？”歐陽桀殺氣騰騰地把洗好的牌拍在桌上，手法熟練地抹成扇形，“唐意，今天本大……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賭神！”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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