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章有新追加滴~~~~~~~~~~~~~~~~~~~·· (11)

關燈
,街邊攤販,叫賣不停。

這街道,有些熟悉。

洛陽。

三年前,兩個女子,一個少年,一位尊神,一只狗熊。狗熊的人模狗樣,紫英的紫衫迤邐,傅梓珂的藍袍優雅,顧青影的冷面黑衣,月舍利弗的白衣勝雪。捏糖人、明月閣、比武招親......一樁樁一件件,甚至每個人的神情,都能記得起來。

不是說,人老了,記性會很差麽。為何從前的事,她卻歷歷在目呢......

一聲為不可察的嘆息從馬車裏發出,寂寥悠長。駕車的劉叔聽見了,也見怪不怪。這老人家,仿佛有許多心事。

“怎麽回事?”

“哦,老人家,大少爺他們在前面看客棧,讓我們先等等。”劉叔恭敬的回到。不說他本就挺尊敬這老人,上個月老爺親自將他叫到一邊,讓他好生照看這老人家,由此劉叔更是不敢怠慢。

坐在馬車裏的老人聽了,本打算先閉眼休憩一會兒時,卻見馬車外藍袍一角,掀著車簾子的手頓住。

陽光明媚,車水馬龍,長劍如虹,公子如玉。

老人屏住呼吸,靜靜的望著人群中那一匹白馬上,那個眉眼溫和儒雅的少年公子。鮮艷的藍袍,深藍如水。那人騎著白馬,眼睛在紛繁的鬧市中隨意的看著,神情似有些倦怠。

白馬緩慢的走著,傅梓珂慵懶的看著,漸漸走過街邊的一隊車隊。路過最後一輛馬車時,忽然他神情一震。迎著對面的視線看回去,在馬車裏,有位老人始終看著他。

馬車已經開始啟動,馬夫駕駛著車輛向前走去。傅梓珂神思似被抽離,被一種朦朧的感覺指引,策動馬頭,呆呆的望著那離他而去的馬車。

那是……灰色的眼睛。灰色的……

可是,那怎麽會是她呢……

她怎麽會是那副模樣,那麽蒼老。她又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坐在這凡人的馬車裏。她又怎麽會……怎麽會還活著……

調轉馬頭,黑底雪花紋靴的足尖輕蹭了一下馬肚子,白馬打了個噴嚏,晃動了下頭,踢踏踢踏的繼續往前走去,雪白的鬃毛在風中晃動。藍袍公子騎在馬上,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裏,是比先前更加幽深的落寞和憂傷。

猶記得,當消息傳到西昆侖時,他手中正握著一幅畫。畫上是漫天的梨花如雪,繚亂人眼。梨花裏有五個身著白袍白紗的男子,旁邊立著兩個女子,一紫一墨,皆擡頭望著空中兩個仙子跳舞。畫是他跟鰲嬰一塊兒畫的。

那一天,他得知這個消息時,西昆侖的大雪徹底掩埋了這幅畫上的梨花,掩埋了畫上的人。聽說那日,仙尊將她腹中胎兒打落,她便也跟著死了。雖然他一直都不相信,可是這人世間,確實再也嗅不到她的氣味。就算是他用神跡探尋,也找不到她絲毫蹤跡。

他去過西城,和鰲嬰。硬闖了禪心殿,卻連那位仙尊的正面都沒見著,被五大長老擋在了書房外面。

那位仙尊說:“她跟西城沒有任何關系,跟我也再沒有任何關系。傅少主,三太子,我知道你們與她有些情分。但她已經死了,希望你們節哀……”

“我不相信,我要去找她。”說完這句話,他轉身便走。離開西城,離開仙界。

人間,不過是人間。他就不信了,翻遍整個人間,還能找不出她一絲殘跡。

鰲嬰是個死性子,他從來不服人,那一次更是同西城翻了臉。兩根火鞭子抽出來,跟五大長老在禪心殿外面打鬥了起來。

“秋華玉!你算什麽男人!躲在書房裏不出來見人!有種的就出來跟大爺我一絕死戰。你打了她三百鞭是麽,那你就出來受我三百鞭!”

傅梓珂沒有回頭,沒有阻止,這次,任由鰲嬰將個禪心殿燒成焦炭他也再不會管了。

“負心漢!……你既都說了要娶她,卻對她如此狠心…..”

五大長老自然是不會真的對鰲嬰下手,畢竟是北海的少太子,西城也不會真的去得罪。但仍憑著鰲嬰如何叫罵,卻是不能靠近書房半分。

傅梓珂失魂落魄般的走著,手中還握著那副畫。沒有人知道,青影,我之所以畫這幅畫,畫這幅畫上的人,都只是為了畫你,其他的,都是陪襯啊……

作者有話要說:窩肥來了!!!!!!!!!!!!!!哇哢哢~~~親們~~

79

79、顧氏衰敗 ...

到達長安時,已經是正月十五的夜裏,快過完年了。長安的家家戶戶,還是張燈結彩。

“老人家,您……”

“這大半年來,多謝你們了。”老人下了馬車,對著立在馬車旁的劉晨父子四人道。

“哪裏哪裏。卻是辛苦老人家了。”劉晨低著頭,恭敬的說道。“老人家,穿過這條巷子,便可瞧見顧府了。”本想送老人直接過府,但她執意不肯。

“嗯。我知道了。”

她轉過身,拄著拐棍,慢慢的往巷子深處走去。

因是正月十五的歲末,所以街邊小巷子裏,即使是夜裏也是熱鬧非凡的。人們穿著厚厚的冬衣,或站在門裏,或站在街邊,守著淘氣瘋鬧的小孩子們。頑童皮劣,大孩子小孩子的,放著鞭炮,你追我我追你,瘋的跟小馬駒似的。

幾個孩子瘋跑嬉笑著,這黑夜裏,也估計是沒瞧見那夜色深處蹣跚走來的黑影。

一個頭上戴著虎帽子的小姑娘被幾個男孩推搡著,一不小心撞上了前面走來的人。孩子們擡起頭來看時,見是一個灰袍子的人,帽檐遮住了那人的臉,有些害怕,都唬住了不敢出聲,呆呆的立在原地。

立在門檻邊的一個中年男人瞧見了,立刻跑過來,將小姑娘拉過去抱住。

“對不住啊,小孩兒貪玩,撞著您了……”

卻見那人伸出手來,將頭上的披風揭去,露出張蒼老的樹皮一樣的臉來。

“無礙。”老人輕輕的說。

中年男人放心下來,原來是位老人家啊。推著懷裏的小姑娘,哄道:“還不快給老奶奶賠罪。”

小姑娘不過是兩三歲的年紀,一雙明亮的眼睛在虎帽子下面閃閃發光,聲音細細的道:

“對不起,老奶奶。”

老人伸手輕輕的摸了下小姑娘的帽子,聲音裏有說不出的沙啞。

“沒事了,乖。”

老人走了,中年人不禁想,這大過年的,哪裏冒出這麽一個奇怪的老人呢。

元宵夜裏的鞭炮永遠是放不完的,聽說今夜裏有皇家紫禁城的城樓上看煙花,文武百官也都隨行。

老人走出這一小巷,來到寬闊的大街,街對面便是一座府邸。她一搖一晃的走過去,灰色的雙眼一一仔細瞧過這兒時便離開的家。

鎏金匾額上的‘顧府’兩個大字,金漆掉落了些,府門前的兩只石獅子也有些斑駁,看來顧氏果真衰落了。老人顫悠悠的走上臺階,從灰色的袖中伸出手,正要叩門時,聽見身後隱隱的傳來馬車軲轆的聲音。她轉過身,夜色中一輛馬車正朝顧府而來,且跑的有些急。她稍稍後退了些,隱在暗處。

等馬車停下時,從馬車裏跳下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身材並不算高大,長著細細的小眼,卻是顧府的管家雙臨。雙臨下了馬車,又從馬車裏扶出一個人來。

那人身著紫色蟒袍,腰墜錦綬玉釧,腳登白綾襪黑皮履,官帽已經取了下來,烏黑的發絲齊腰,正是禮部尚書顧連平。卻不知為何臉色蒼白,發絲有些淩亂,眼簾微閉,正喘著氣,一臉病態的模樣。

“小四!快去城南找薛大夫過來!”雙臨朝駕駛馬車的小夥子喊道,又從車裏拿出黑頂官帽,繼續對小四囑咐道:“你駕著馬車去。”

“知道了管家,我立刻就去。”小四調轉馬頭,朝著城南跑去。

“少爺,您怎麽樣……”雙臨扶著顧連平往臺階上走,顧連平氣喘微微,只搖搖頭,低聲道:“無、無礙。”

到了門前,雙臨猛叩門:“快來人啊!快開門!大人回來了!”

立刻便聽到門裏鬧哄哄的,似有許多人往這邊趕。門開了,從裏面湧出一堆丫鬟。

“呀!大人這是怎麽了?管家?”

“快別問了,先將大人扶進去。”

丫鬟們見顧連平的模樣,皆是大驚失色,忙都上來扶著。顧連平渾渾噩噩間,被雙臨和一群丫鬟們簇擁著進了府。

夜色昏暗,誰也沒瞧見那陰影下的人。老人從陰影裏走出,能感到顧府的下人此時亂作一團,遠遠的都還能聽見雙臨的說話聲。

“……大人的病怕是又犯了,方才在夜宴上暈倒了。聖上說請了禦醫來看,大人卻死活不肯。非要回府裏來,我已經讓小四去請城南的薛神醫了……”

顧府。

房內爐火炭盆燒的很旺,地上鋪著翠綠色的地毯,上有江南刺繡繡著墨竹。橙色的帷帳被拉開,顧連平已被丫鬟們換上了墨色的單衣,躺在雪白的被褥間,雙目微睜著。

幾個小丫鬟跪在床邊伺候著,卻都面露淒慘之色。

“為何加了這麽多被褥,炭火也燒的很旺,大人卻一直發冷汗呢?”丫鬟水秀問正在替顧連平診脈的薛神醫。

“……還是那句老話,大人太過操勞,又心有負擔……總之,大人最好還是靜養,不宜再勞碌了。”薛神醫看了看一旁的管家雙臨,似有隱言。

雙臨沈重的看了看床上微閉著眼的顧連平,又拿眼神仔細叮囑了床邊的幾個丫鬟。

“薛大夫,我送您出去吧。”

雙臨和薛神醫出去了,剩下幾個丫鬟,又是為顧連平撫被角,又是往炭盆裏加材料。

“……大人不停的出冷汗,還發著抖……這可怎麽是好。”丫鬟水秀拿帕子替顧連平擦汗,自己的眼淚也滾了出來,聲音愈來愈哽咽。

丫鬟靈兒將盆裏的炭火加的更大些,眼淚卻是滴落出來,啪嗒啪嗒的落在炭上,將火紅的木炭浸濕。

“也不知顧家這是造了什麽孽……大少爺和三小姐才剛去沒兩年,老爺夫人傷心欲絕竟雙雙去世,如今二少爺他又……”

另一個丫鬟玉香忙出聲喝道:“快別說了。你們這是怎麽了,在大人床前哭哭啼啼的,成什麽樣子。”口裏雖這麽說,玉香自己卻也忍不住心裏的難受。

這時見顧連平睜開眼來,離他最近的水秀忙俯身問道:“大人,可是哪裏難受了?”

顧連平搖搖頭,虛弱的道:“你們出去吧,讓我睡一會兒。”

“可是……”

可是顧連平不停的出冷汗,一個時辰就得替他換兩次衣裳,他又哪裏能睡的著呢?想要出聲阻止,卻仍是噙著淚,三個丫鬟默默的離開了。

走到前廳,遇見管家回來。雙臨卻是面色淒然,幾個丫鬟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話,只楞楞的掉眼淚。最後玉香發了火,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他才戚戚然的開了口。

“薛神醫說,大人心肝俱廢,若是好好將養著,莫再操勞事物,或是能活個半年。若是再受什麽刺激,怕是……怕是等不到開春了……”

大堂內一時無聲,只幾個顧府的幾個下人癡然泣下,哭天搶地。

房內安靜極了,顧連平躺在床上,怔然的望著床頂的帷帳,也不知在想什麽,雙眼空洞極了。望了一會兒,眼睛似是累了,就眨了眨,閉上了。依稀聽到窸窣的聲音,應是有人靠近,他卻懶得睜眼。

老人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見顧連平閉著眼,他臉色蒼白如紙,眼窩深陷,一副病入膏肓之像。額頭汗珠細密,不停的往外滲,甚至能感到他身體的輕微抖動。她微微皺了眉,伸手撫上他額頭擦汗,方才那大夫在廳中與管家雙臨的話,她都聽的七七八八了。

疲寒之癥……

感到那手的粗糙、蒼老,顧連平慢慢睜開眼來,見到一個陌生的老人。饒是這樣,他卻沒有一絲害怕和驚懼,或是人之將死吧。

“老人家,您是誰?”

卻見那老人嘆氣,“你怎麽成這樣了呢……”

顧連平淡淡一笑,道:“老人家可是為我心傷?”

看起來倒仿佛豁達,只是眉宇之間那深沈的哀愁卻是揮之不去的。他本是笑著,卻漸漸發起抖來,眼前又愈發朦朧,呼吸也越來難受。

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見那坐在他床邊的老人在發生變化。

枯樹皮一般的肌膚蛇皮一般蛻化消失,明明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卻轉眼間變作一個二十三四的年輕女子。灰銀色的發和眼,蒼白的肌膚,削尖的下顎。

“祖母……”顧連平顫聲喊道,朝著眼前的女子伸出手去,卻是孱弱無力,眼前愈發昏暗,呼吸急促,神思混亂。

顧青影伸手扶起他,讓他靠在她懷裏。見他身上壓著三床的被子,也難怪他那般難受的呼吸,又探手撫到他後背衣襟盡已濕透,索性將他身上被子全數撤去。

顧連平此刻已神思混亂,暈了過去。

又說此刻那幾個丫鬟傷心一番,想到也應當來為顧連平換衣裳了,三人抹幹了眼淚往房裏走。

房內顧青影感到有人來,側過頭望了望房門口,眼內銀光微閃,房外的三個丫鬟便昏昏一睡了。

然後轉過頭來,低頭看了看懷中奄奄一息的顧連平,低嘆一聲,罷了。

攬緊顧連平,顧青影體內漸漸散發出一陣暈白的氣息,透過她傳到顧連平體內。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外面的鞭炮煙花還在不停息的放著,紫的紅的黃的,把個漆黑的夜空映照得五顏六色,連天上的月亮都失去了顏色。

直到將他身上衣物都盡數烘幹,顧青影這才將他松開,本想順手將被褥烘幹,但轉念又想,如今顧連平性命堪憂,她又無仙骨,一身的仙法要供兩個人用,總還是節省一些的好。

遂將他放到床上,打算喚醒那幾個丫鬟讓她們去換被褥。

誰知顧連平一沾著床便立刻醒來,睜開眼來一把便拉住剛離開他後頸的手。

“祖母,別走,別再走了。連平如今無親無故,只有祖母一人,求祖母垂憐,陪連平走完這最後一程吧。”他說的急切,緊緊抓著顧青影的手,生怕一松手她便消失了一般。

顧青影回握他的手,轉身將顧連平按在床上,低聲道:

“我不走,你別怕。被褥都濕透了,我去喚門外那幾個小丫頭來換。”

她站起身,想推掉他的手,卻發現他死死的握著,遂仔細看他。

“怎麽了?”

卻發現顧連平癡然的望著她,喃喃道:“這是夢,一定是夢。我一松手你就走了,消失了。大哥走了,心梧也走了,爹娘也都走了。都扔下我一個人。每晚我夢見他們回來,可沒待我瞧仔細他們的樣子,又都走了。我、我不松手……不松手……”

或是他害怕的緊,顧青影能感到他拉著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她心底一聲低嘆,身體往前傾了些,正要說些什麽,顧連平卻忽然更用力,將她一個猛然扯進他懷裏,緊緊的抱住。

“不能消失,你不能消失,不要都離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I 'MING................咳咳。日更君。。。。

80

80、誤用仙法置迷情 ...

“求求你,別離開我……”

顧連平緊抱著懷中的人,急切的說著,不知為何,此時他渾身又發起熱來,他穿著墨色的單衣,那灼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顧青影身上來,讓她很不自在。看來,在凡人身上果真是不能亂用仙法的,這麽一來,顧連平很可能又被她燒壞了。

“連平。”她推開他,坐起身來,定定的望著他道:“連平,你可看清了我是誰?”

看他此時的樣子,倒像是將她當做了什麽要緊之人。顧連平此時渾身火燒一般,體溫急劇上升,原本白皙的膚色變成緋紅,雙眼時而朦朧時而清澈。

“祖、祖母。真的是你麽?”

他輕聲喊道,渾身難受的厲害,想要找個清涼的東西靠著。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寒冷,卻不敢靠近。

“是我。這不是夢。”

顧青影點點頭,瞄了他身下的被褥一眼,看來也不用喚人來換了。她仔細瞧著,要是再任由顧連平這麽下去,不說這被褥,連帶著帷帳估計整張床都的燃了。

顧連平低下頭,雙手緊緊揪著被褥,呼吸噴出灼熱的呼吸。

“我、我怎麽了?可是回光返照?……呃。好難受。”

顧青影輕嘆一聲,“怪我。未料到你這凡人的身子,怎能受那麽多仙力……”

“祖母,我好難受!”顧連平忽然抓起她的手來,她的手冰冰涼涼,他急急的放在臉上,甚是舒服。一雙烏黑的眼睛清澈無比的望著她,低聲道:

“祖母,我好難受。你、你殺了我吧。”

雙手握著她的雙手置於臉頰,又覺不夠,腹內野火亂竄,灼熱一波一波的湧上來,將他大腦神思都燒的迷亂,情不自禁的便側臉張口,將那冰涼含入口中,瘋狂的吸允。

顧青影渾身一震,猛的抽出手來,又反手在顧連平下顎輕輕一砍。顧連平雙眼一直,癡癡的望著顧青影的臉,之後便軟軟的倒在了床上。顧青影暗自心驚,回過神來,知他是被燒的迷亂,也不怪罪,只是如今這顧連平渾身火燒一般,若不及時施救,怕是要被燒死。但她又不敢再在他身上用仙法,這可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想到此時正是深冬,外面池水結冰,去取了些來,或是能有些緩解。看了昏睡的顧連平一眼,他還皺著眉,想來燒的難受,遂起身飛出窗外。

此時夜已經深了,炮竹也不似先前放的那般急躁,只偶爾的還有幾聲。顧府的下人卻不知為何,竟都熟睡了一般,無一絲動靜。顧青影站在結了冰的池邊,夜風一陣襲來,將方才在房裏的灼熱吹散,她忍不住打了個顫,心思也猛的清明一般。自己怎麽能那麽傻,往顧連平身上輸仙力呢?還一股腦兒的輸了那麽多,他一個肉體凡胎,又是個文弱書生,怎麽可能受得了。

這會兒也沒法子,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權且一試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微微屈起,做成貓爪一般的形狀,對著冰面,正要發力。忽然又一個轉念,還是轉身去廚房裏找了木桶和鐵鏟,仙力還是能省則省吧。

話說管家雙臨這天夜裏正在書房核對賬目以及安排事項,忽而想起先是讓玉香和水秀靈兒三個丫頭去房裏給少爺換被褥,卻是等了許久不見出來,於是想著去內堂尋去。

正走到院子裏,卻聽到什麽沙沙沙的聲音,極不尋常,像是從池塘那裏傳來。雙臨走過來一看,卻是魂都嚇掉。原來他看到結了冰的冰面上,放著一只木桶,而淩空正有一只鐵鏟,像是被什麽人操縱著一般自動的鏟著冰,然而放眼一看,整個池面上漆黑一片,什麽人都沒有。

雙臨哪裏見過這種怪事,他又原本就是個膽小之人,此時立刻膝蓋一軟,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而這顧青影也著實馬虎,不是什麽玲瓏剔透的人。她倒是知道深更半夜的不能讓凡人看見她在這裏鏟冰,為防麻煩,遂將自己隱身,卻沒思索著將這手中的凡間的物事隱去。這時候聽到身後噗通一聲響,轉過頭看了兩眼,沒瞧見什麽,便轉過頭繼續鏟。

不一會兒,木桶裏裝滿了冰塊,將手中鐵鏟隨手扔進旁邊的草木裏,提起木桶便回了內院,同樣是從窗戶進去。

關了窗戶,轉過身見顧連平仍舊昏迷著,卻是被燒的整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顧青影走過去,將細碎的冰沙全部倒在他周圍,又用被子將他包裹起來,抱在懷裏。

顧連平不安的掙紮,她緊緊抱住,口裏一邊低聲道:“沒事了,沒事了,孩子……”

過了一會兒,顧連平果真不再亂動,仔細看他的眉頭,也松了一些。顧青影見此法奏效,幹脆再出去挖了一桶冰,再用被褥抱著將顧連平裹起來。

如此周而覆始,翻來覆去的折騰了一夜,到了天亮黎明時分,顧連平體內的灼熱終於退了下去。

望著床上的顧連平,他眉頭徹底的舒展開來,此時安靜的熟睡了。顧青影再三檢查,確定他沒事後,心中大石終於放下。望了床上、地毯上濕嗒嗒的冰水一眼,她此時再無力去幹這些事了,遂轉身走出房外,看了地上的三個小丫頭一眼,便走進尚未分明的黎明夜色中去了。

一陣風吹了,玉香首先驚醒。她擡起頭來,環視了周圍一眼,猛然想起自己身在何處。推了旁邊的水秀和靈兒一把,便急急沖進房內。

“啊!!!”

只聽到黎明的顧府,發出一聲尖叫,緊接著,是更多尖叫。

“怎、怎麽回事?大人!!”水秀大叫一聲,撲到床沿,搖晃著顧連平,哭喊道:“大人!大人!你醒醒啊!”

靈兒和玉香也是驚慌極了,只見顧連平被子也沒蓋的躺在床上,被褥全都被冰水打濕透了。房內有一只木桶,地上也盡是冰塊冰粒。

玉香對靈兒道:“快!快讓管家去找大夫!”

靈兒驚慌的跑出屋去,玉香則呆楞楞的站在房內,望著水秀撲在大人身上哭。

大人他……去了麽……

玉香雙腿一軟,坐在地上,神色淒然無比。她不敢走過去看,不敢去看大人已經變成死人的模樣……慘白的臉色,僵硬的身體,冷冰冰的,再也沒有了呼吸……不……

“哭什麽?水秀。”

這突然出現的男聲,清清淡淡,溫溫和和,雖然沙啞,卻定是顧連平無疑。一聽這聲音,水秀和玉香皆是渾身一震。水秀驚喜的喊道:“大人您沒事了!”

玉香則打了雞血一般撲到顧連平床邊。

“大人!您還活著?!”玉香話一出口,顧連平便噎住,哽了半天,見玉香和水秀一臉期待的望著他,遂溫和一笑,道:

“傻丫頭,你們幾時見過死了的人像我這般的。”

這時剛好靈兒在湖邊找到管家雙臨,雙臨吩咐小四和靈兒去找薛神醫,自己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少爺!……”

雙臨一進房間,便見到房中央地毯上的那只木桶以及房內無處不見的冰沙冰粒。再看到床上已經坐起身來的顧連平,虛弱的笑著,跟兩個丫頭說話,但此時雙臨卻是忽然想起昨夜之事,再見這房中種種,頓時又白了臉色。

顧連平見雙臨神色怪異,開口問道:“怎麽了?雙臨。”

“……少、少爺,我我我說了你你你別怪我。”

顧連平眉頭微皺,輕聲道:“什麽事,你說?”

雙臨咽了口水,直著眼道:“少爺,昨晚我見鬼了。”

“什麽?”

顧連平的眉頭皺的更厲害,再怎麽說顧連平年紀雖然才二十三歲,但也是當了五年多的禮部尚書,當朝從一品的大員,身上的氣質自不必說。此時聽了雙臨口中的話,身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種威嚴,近處的玉香和水秀感受到了,便立刻從床上下來,低著頭跪在床邊跪好。

“少爺。”雙臨噗通跪到地上,急道:“我沒有亂說。昨、昨晚我確實……確實看見……”他驚恐的望了房中的木桶一眼,又轉過頭對顧連平道:“看見池塘裏放著這木桶……而旁邊一只鐵鏟淩空著在鏟冰.....我當時真的看仔細了,那冰面上……沒有人……”

玉香也低聲道:“昨天夜裏,我和水秀靈兒本想著來為少爺換衣,正走到門外時卻忽然都睡了過去,等醒來時,竟已是今早了。”

正說著,小四和靈兒已經領著薛神醫過來了。玉香雙臨水秀等人不再言語,將薛神醫讓至床邊。顧連平則一臉深思,像是在想什麽事出了神。

昨晚……老人……祖母……冰……

忽然耳邊傳來薛神醫一聲不可思議的驚嘆。

“怎麽可能!……”

顧連平望著薛神醫,問道:“怎麽了?薛大夫?”

“尚書大人的病情……一夜之間,竟是有了轉機了。這下可活了,這下可活了……”

“薛神醫!你怎麽說話呢!”玉香即刻出聲道,謹慎的望了望顧連平,卻見他只是似笑非笑,微微的搖頭。

“呵呵呵……”

顧連平望著已經顯現出魚肚白的天空,唇角含著抹淡笑。原來今日之前,他竟是沒有活路的了麽?沒有活頭也好,隨了父母大哥小妹而去,一家人,也算是團圓了的。他們全都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是在一起的,獨留他一人在世上,擔負起顧家這麽沈重的擔子。

連平,你要好好的、好好的,一定不能讓顧家衰落了啊……

父親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顧家眼看著日覆一日的衰落下去,卻無計可施。

“……不過大人仍舊是要靜養,萬萬不可再操勞國事了。大人的身體再經不起折騰了,好好的休養著,總是會好的。”

顧連平回過神來,朝薛神醫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您,薛大夫。雙臨,幫我送薛大夫。”

“是,大人。薛神醫您這邊請。”

雙臨送了薛神醫出去後,顧連平道:“水秀,玉香,幫我穿衣。”

玉香和水秀互看了一眼,水秀出聲道:“大人,您要做什麽?”

“睡了一夜有些乏了,出去走走。”

作者有話要說:烏拉拉烏拉拉~~~~~~~~~~~~~~~~~~~

81

81、人事全非 ...

院子裏,玉香和水秀兩個丫鬟扶著顧連平在散步。

“大人,走走就回屋吧?您才剛好點兒,薛神醫都說了要好生休息。外面風寒,今兒個又沒太陽……”

“玉香。”顧連平嘴角含笑,微皺著眉頭輕聲呵斥道:“你又是這般啰嗦。”

玉香正要還嘴,又聽水秀低聲笑她:“你快別說了,難得大人今日心情好,走走沒什麽的。”

聞言顧連平挑眉問道:“哦?我往日看起來,心情都不好麽?”

玉香噤聲低頭,水秀小心翼翼看了看顧連平臉色,這才低聲道:“……這幾年府裏發生了這麽多事……大人都快三年沒笑過了……大人,雖然……發生了這許多事,但大人也要保重身子,這才……才不會讓老爺夫人他們擔憂。”

怕又引起傷心事,玉香忙擠出個大大的笑容,扶著顧連平道:“定是大病一番,大人死裏逃生,心情自然好了。看這院子裏的梅花,寒冬臘月的,卻仍舊開的這般好看。”

顧連平不言語,聽完玉香的話,又輕笑出聲。擡起頭來,嘆一口氣,淡然的看了這四周開的冰雪傲骨的梅花一眼,順著梅花便看到了前面的閣樓。

玉香這才擡起頭一看,驚道:“咦?怎麽走到這裏來了?”

跟水秀使了個眼色,兩人將顧連平往回路扶。水秀道:“大人,我們……”

顧連平卻伸出一只手止住了水秀的話語,雙眼望著那閣樓,怔怔然出神。

玉香水秀兩人暗自懊惱,方才一直顧著哄顧連平開心,兩人竟也都沒看路,不知不覺竟將顧連平帶到了這裏。要知道,此處也是顧連平的傷神地,這三年來,他許多時候都獨自一人來到這樓裏,一呆就是一整夜。大少爺跟三小姐的事剛發生那段日子,他甚至心灰意冷的住在這樓裏不出來,後來老爺夫人相繼重病,大人這才出了這樓。如今他病情剛有好轉,怎麽就又……

“大人,我們回去吧。”水秀在一旁低聲道。

顧連平沒聽見般,癡癡然的就往樓上走。水秀和玉香一個沒扶住,顧連平便踉蹌著倒下去。

“誒!大人!”

“大人!”

兩人驚了一跳,趕忙跟上去扶著他。

水秀急道:“大人,咱們還是不要上去了吧?”

玉香道:“是呀大人,別上去了。你怎麽,老往這兒跑啊?……”

然而顧連平倔勁兒上來,兩個小丫頭卻是都沒辦法,扶著他,三人慢慢的走上樓梯。

來到門口,顧連平不管兩個丫頭,自己伸出顫悠悠的手,開了門。迎面而來的便是灰塵和寒風,一眼看進去,屋子裏的窗戶是大大的打開的。

“你們就在這裏,別進來。”顧連平輕聲說道。

兩個丫頭哪裏肯依他,仍舊扶著,顧連平輕輕讓開她們的手,自己扶著門走了進去。

泛黃的木地板,陳舊的家具、窗臺上都布滿了灰塵。清澈的眼將房內一一看了一遍,除了又加重了一層灰,這裏什麽都沒變。顧連平低嘆一聲,喃喃道:

“又走了……還是本就是我的一場夢……”

“大人,你說什麽?”水秀小聲問道,她謹慎的望了這房內一眼,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玉香道:“大人?……”

顧連平眼簾垂下來,黯然轉身,“……走吧。”

“大人!那是什麽……”水秀指著角落裏的一團灰,聲音顫抖著問道。顧連平順眼看過去,雙眼瞳孔一時放大,轉過身直直的走了過去。

“大人,您別過去……”玉香讓水秀扶著顧連平,自己貓著腰小心翼翼的走了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