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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有新追加滴~~~~~~~~~~~~~~~~~~~··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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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我?再不滾就讓你來替我!……”

夜色漸深,兩個少年跟值夜班的弟子打過招呼之後,便走出了執法宮,往寢居走去。

建哲雙手搓著,放在口前哈氣。“嘖嘖,西城雖無雪,冬日裏卻比人間還冷……誒?浮生,你怎麽一直都不說話?在想什?”他瞥著身旁的少年,才十六歲的年紀,比他十八歲的還長得高。

浮生細長的眉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聲若輕煙。“無。”

建哲癟嘴道:“你這悶葫蘆,和你說話真的無趣。”

“那就不要和我說話。”

說著加快了腳步,朝著燈影重重的寢居。

“餵,等我啊!……”建哲皺著眉頭,追上去。“我發現你這兩年越來越怪了!一點都沒以前可愛了!……”

建哲心下想起前幾日在玉鼎宮聽到一事,湊到浮生身旁道:“浮生,聽說今年要開禦法大會,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你要參加嗎?”

見浮生不說話,他又自顧自的說道:“雖說咱們這種小弟子沒什麽資格,年齡又小,又沒什麽本事,但……誒,還記得那個古劍書閣有個影姑姑麽?就是每次禦法大會的最後都會上臺的那個女人?餵,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給個聲兒好嘛?”

第二天夜裏,恰好輪到建哲浮生二人守夜。兩人站在執法宮大殿前,皆冷的有些瑟瑟發抖。建哲還好,事先加了厚的棉衣,浮生卻仍舊一身單薄的青白相間,看著格外的瘦削。

“浮生,你知不知道執法宮夜裏真的鬧鬼啊?”

對面的少年瞥了他一眼,別過眼去。

“聽說執法宮自西城開山立派以來就有了,是西城最古老久遠的宮苑之一。千萬年來,犯錯的弟子都由執法宮處決……無數的怨念都集結到執法宮頭上,雖說執法宮正氣長存,但架不住千萬年來無數怨靈的怨念,夜裏時常出來騷擾……”

“我呆會兒回來。”

建哲正說著,忽見浮生轉身,朝偏殿走去。

“餵!你出恭去啊?快快回來哦!”看著那修長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建哲縮回脖子,立正站好。心裏算著浮生離開的時間,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左右瞟,想到方才自己說的話,夜裏風涼颼颼的吹著,讓他後背起了雞皮疙瘩。

“該死的浮生,又不知道要去多久……”

浮生進了偏殿,四下看了無人,於是往更裏走去。

執法宮後院路多雜亂,不一會他七繞八繞的,走進了一片林子。夜色裏紫竹林裏的竹子被風吹的東搖西晃,沙沙響。浮生擡頭看了看那隱沒在黑暗裏的竹子梢,腦海裏浮現它隨風亂擺的樣子。

他底下頭,走進了林子。

還是那間冰窖裏,兩具□的身體死死的糾纏在一起,激烈的喘息聲在空曠的冰窖顯得格外的大。

“浮生,你陪著我練了兩年的寒冰裂,如今你的本事可大了,這一屆的禦法大會,你可以去參加……”男人伏在少年的背上,氣喘道。

“我不想……呃!……”身上的人又一陣動作,讓浮生口中的話變成了無助的呻吟。

良久,男人擦幹兩人的身下,躺在一旁休息。

浮生爬起身來,拿起地上的衣服,穿好。

“師父,我退下了。”

霍冰伸手將他一把拉回懷裏,鳳目含著柔情,“再陪我一會兒。”

“我還要回去守夜。”他低著眼道。

揉了揉他的發頂,霍冰低喃道:“沒想到兩年時間,你都長這麽高了……”

懷中的人沒有說話,他低嘆一口氣,放開他。

“雖然不想勉強你,不過,禦法大會對你這樣的新人還是很有幫助的。你上去的話,應該勉強能夠進前三十。”

少年不再言語,起身向他鞠了個躬,轉身默默的走了。

“浮生!你終於回來了哦!”建哲豎起手指,盯著慢慢走過來的少年,“又是整整一個時辰。你不會告訴我,你出恭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見他面色蒼白,似是比先前更加憔悴了許多。

遂湊過去,低聲問道:“浮生,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身體有什麽隱疾?”

浮生微睜著細長的眼,看了他一眼,徐徐的靠在門上,閉上眼。

建哲惱火的抓頭,卻再沒問一句話。自己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偶爾看到一對巡夜的弟子,嬉皮笑臉的打招呼。

“各位師兄好,辛苦了……”

那些巡夜弟子朝著他點點頭,笑了笑,走過去了。

這一夜,依舊是寂靜無聲。

殘夢.四

兩個月很快過去,禦法大會在西城弟子的眾望中終於來臨。無數西城弟子摩拳擦掌,日夜苦練,就等著在禦法大會上嶄露頭角。然今年的禦法大會,結局依然是一樣的。玉鼎宮大弟子白昶穩坐首席,古劍書閣影姑姑照例上臺討教。

只是建哲心裏很不舒服,因為這次,浮生居然參加了。可是他卻沒告訴他,而且,浮生還進了二十強。這是他打死也想不到的。

“浮生,你那把扇子哪裏來的?該不會是師父私底下送你的吧?”

建哲本事因著氣悶故而打趣他,誰知一向默默無言,沈穩無聲的浮生卻腳步一頓,轉身盯著身後的建哲,臉都氣的白了。

“你、你怎麽了?”建哲見他神色怪異,心裏打緊。

浮生似是憋了一會兒,手捏在身側的衣服上,緊緊的揪著。薄薄的嘴唇顫抖著說出幾個字:“……你胡說八道。”

說完轉身就走。

建哲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忙追上去。

“浮生,浮生你生氣啦?”建哲小心翼翼的問道,從沒見浮生這樣過,在所有人的眼中,浮生都應該是安靜又乖巧的。

然而此時浮生只是憋著一口氣,走的很快。

建哲苦惱道:“對不起浮生,我沒有說你跟師父……呃,不是,我不是說師父偏心你啦……既然是師父給你的,總有他的道理,定是他老人家特別器重你,喜歡你,不然為何執法宮這麽多弟子,偏偏只給你一人……”

“這扇子不是他給的!”浮生朝建哲大喝道,臉色似乎比方才還更加可怕。

建哲頓住,忙道:“好好好,不是就不是……”

見浮生腳下加快,建哲伸手去拉他,卻不料浮生針刺了般揮開他的手,轉頭瞪著他,細長的眼睛通紅的血絲。

“別碰我。”

建哲心下一抖,松開了手。

殘夢.五

又是一個漆黑的夜晚,西城的執法宮卻是燈火通明,噤若寒蟬。

一身深褐色衣袍的男人高坐在執法宮正殿當中,兩旁是兩列執法弟子。

“罪徒浮生,與魔人勾結,盜取西城神物白骨齡扇,私自進英帝宮欲虜走冰若仙子。如此孽徒,杖責三百,逐出西城。”

二十歲的浮生趴在凳子上,棍棒不停的落在他背上,腿上,身上。

“師父,我沒有……師父,我沒有……我、我沒有……”從他口中斷斷續續的說出這些話,然而沒有人聽他的。

浮生艱難的擡起頭,眼睛定定的望著高臺上的人。

“我沒、有、沒有跟他們、勾結、師父、你信我……”

猛力的一棍擊在他的後背,他哇的吐出一口猩紅的血水。血絲掛在他淩亂的黑發上,他無助的向高臺上的人望去:

“師父、救、我。”

男人冷著臉,低垂著一雙鳳目,對一切充耳不聞。

棍子無情的落在浮生身體上,那時,他還是肉體凡胎一個。

他不死心的伸出手,顫悠悠的擡向那個人。

卻只能遠遠的伸出手,那人高高坐在臺上,他夠不著。

浮生垂下手,閉上眼。

殘夢.六

浮生被人擡出,扔在西城南門外的亂林中。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眼前一片褐色,那人抱著他,為他輸送真氣。

他心想,你相信我了嗎?你終究還是放不我嗎?

不知昏迷了多久,他睜開眼,才明白,自己是想錯了人。

“你醒了?來喝了它。”

眼前的人穿著淡褐色的衣服,一頭長到腳底的紅色頭發,蒼白如鬼的臉,臉上兩只漆黑的眼睛閃著怪異的光,像,蛇。

浮生看了眼面前一碗暗紅的藥,由那只蒼白的手握著,更顯詭異。

他擡起頭,看著眼前的人:“你是誰?”

那人彎了彎唇角,“魔尊梼軴。”

浮生眼裏閃過一絲恨,“是你陷害我?害的我被師父……被師父逐出西城。”

梼軴搖搖頭,低笑出聲。

“你笑什麽?為何要陷害我?明明帶你們進英帝宮的人不是我!”

“呵呵呵呵……”梼軴擡起頭,漆黑的眸子閃著幽幽的猩紅。

“陷害你的人,是你師父。”

蒼白的手伸出,捏住浮生震驚茫然的臉,將碗中的藥灌進了他的喉嚨。

“是我救了你,所以,以後你都要聽我的話哦。”聲色低暧,恰如陰魂索命,敲擊在浮生的心上。

浮生掙紮,那藥水灌進他喉嚨,像是火一樣,灼燒他的心肺。

“咳咳咳……你給我、喝的什麽?”

“我的血。”

“什麽?你、你這個魔鬼。你騙人!你騙人!我師父怎麽會——”

梼軴仍了碗,將浮生壓在榻上,抵著他的臉道:“你以為霍冰是真喜歡你?你在西城這麽久,不會不知道他心裏一直都在打他師妹莫伊的主意吧?他迫你跟他合體,只因需要有人跟他練寒冰裂,你只不過是他隨時可棄的玩物……”

衣服的裂帛之聲響起,浮生身上的衣物盡數被壓在身上的褐衣男子撕毀。

“你、……做什麽?”浮生咬牙,拼命反抗。

然再多的掙紮也不過是徒然,很快便雙手被縛在背後,雙腳亦被按住。惡魔壓在他身上,穿著同樣褐色的衣服,施加給他同樣的痛苦。

“啊!……”身下的鈍痛讓他痛不欲生,然更令人絕望的卻是他此時的心境。

“不過是個任人擺布的低劣凡人,難道你還想為霍冰守身嗎?他此番設計就是想要除去你,你以為他沒動手殺你是不忍心?你知道寒冰裂最後一層是何?便是親手殺死與之合體的那個人。他先設計將你逐出西城,再隨

55、番外之浮生若夢(BL) ...

後趕來至你於死地。若不是我先一步救走你,你以為你現在還活著嗎?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浮生幾欲昏死過去,然而他的意識卻是清晰無比。

回想在西城種種,他若再不明白,便真是蠢鈍如豬了。

他停止掙紮,閉上眼,靜靜的承受。

像他娘親那般。

生哥兒,娘親這般屈辱,只是為了活著啊。如若有一天,娘親不想活了,也就不用再忍受了吧……生哥兒放心,娘親會好好活著,因為要養大生哥兒啊……

娘,你最後,還是忍不了了吧。

不停的刺痛中,浮生依稀又看見了那場大火。燃燒的那樣痛快,那樣徹底。

生哥兒,你逃吧!只要你逃了,娘就可以解脫了!你逃啊!逃的遠遠的,就是做乞丐也別在回這裏來了!

他看到娘親在火中大笑,笑的那般肆意,那般暢快。

她一把燒了那個地方,燒光她所有的屈辱和痛苦。

娘,你解脫了嗎?

真好。

淚水從他眼角滑落,落進身下冰冷的被褥中。

殘夢.七

從今以後,你便是我魔宮左使驚若夢,世上再無浮生。

如果你不想被霍冰殺死,就先下手為強。

屠魔大會的前一夜,他又一次去西城英帝宮,劫持冰若仙子。這件事他幹了三十幾年了,既然霍冰三十年前說他那樣做了,那麽他就真的做給他看吧。

手持白骨齡扇,身若紅蓮妖火,金色的蝶形面具,將他所有的情緒完好的掩飾。

與霍冰正面對決,霍冰那一掌,本該落在他的額頭,卻故意打偏了。那一刻,面具下的少年的臉,究竟是何表情?

那人的血噴在他的面具上,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殘夢.八

去西城下請帖,邀請西城掌教到魔界參加冰若仙子與神尊的婚禮。

他又來到那片竹林,擡頭看頭頂的竹子尖尖隨風擺動,很無助的樣子。

身後傳來腳步聲,踩在落滿了竹葉的地面上。他轉過身,盯著漫天落葉中那一襲玄色,面無表情。

霍冰那雙冰涼深邃的眼睛看著他,隔著空中飄落的竹葉,隔著中間漫長的三十年,隔著不為人知的陰謀和隱秘。

金色面具下的臉忽然笑了,微微勾起的唇角一派嫣然嫵媚,細長的眼睛裏卻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他聲色輕忽,恍若無物。

“師父,傷可好了?”

見他笑,霍冰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他看見了,卻笑的更深。

“怎麽了師父?傷還沒好麽?讓我看看。”他走過去,伸手撫上他的胸口。霍冰往後退了一步,捏住他的手腕。

“你怎會變得這般下賤?”

“師父為何這麽說?”

“浮生,你現在這樣,還不如死了。”

“哦?那那日你為何不殺我?”

“你……你夜夜在梼軴身下承歡,你怎麽……一點羞恥之心都沒有?”

驚若夢揮開他的手,後退兩步,盯著他笑道:“在師父心中,浮生似乎也沒什麽不同。你那日有個很好的機會殺我,是你自己放過的。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機會了。”

他走過他身邊,徑直離開。

“浮生!”

聽見身後的大喝,驚若夢沒有停下腳步。

“我也同樣告訴你,我也給過你機會殺我。那一掌你只要在多用一分力,我便活不了了。你沒殺我,今後也不會有那樣的機會……”

“師父知道便好,下次見面,再也不要留情面了。”

56

56、為何成魔 ...

冰道,禁情.欲,禁愛.欲。動情者破仙身,從此見不喜之人之物,嘔水不止。六界中凡汙濁之氣,皆對修習冰道者有腐蝕。尤其魔氣,冰道者進入魔界,修為損去大半,甚或不如常人。

“阿青,我對不起你冰若師叔,我負了她。她等了我幾千年……她如今要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不怪她。我一定要把她從魔神手裏救出……”

涼風習習的夜裏,門外的藍衫女子靠著身後的木墻沈睡著,不知她做了什麽夢,神色極為不安。

顧青影疲憊的睜開眼,眨了眨眼,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算著,此時應是夜裏寅時時分。微微轉頭看了看安靜的木門,轉身慢慢往院子裏踱步走去。

一路花草祥和,真不像是身處魔界,看來這魔神為了冰若仙子果真是費了很多心思。顧青影心下忽然想去看看冰若師叔,左右看了看,四下並無人,遂舉步往白日過來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回廊處,忽見夜色的天幕中亮起無數的魔火,一團一團的,在空中翻滾著。她往身後看了看,轉身朝著那魔火的方向而去。

出了蓮花宮,前方便是蓮花城,那魔火的方向,像是在蓮花城之外。

朦朧的夜色中,一抹水紅的身影緩緩移動著,在稀疏的樹枝前一晃而過。暗處的顧青影轉動了下灰色的眼珠,盯著那抹水紅越來越近。

魔人似乎正在歡樂,蓮花城依舊通宵達旦。金色的蝶形面具在遠處闌珊的燈火下閃著點點金光,面具下細長的眉眼彎了彎,輕聲道:“姑娘這麽晚了,還四處走動?魔界不比西城,夜裏可不安生。”

顧青影看了看那遠處空中正燒的熾熱的魔火,走到驚若夢身前,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驚若夢微微側頭便瞟見空中的紅火,低聲笑道:“那是眾魔在為魔神送行。”

“送行?”

“神尊大人要回一趟神界致盲山,過些日子回來魔界。”

顧青影聞言心中微動,暗地裏打算著如何如何。擡眼卻見驚若夢已擦身走過身側,遂轉身追上去,想從他口裏套些東西,以便到時萬無一失。

“浮生,你去哪裏?”

“巡夜。”

“魔界也要巡夜?”

“自然。”

驚若夢走的怡然自得,看也未看她一眼,顧青影此時不禁覺得驚若夢與初時感覺不同。

“浮生,你的魔氣呢?為何我聞不見?”

“收起來了。”

“可以這樣?你原先是凡人吧?現在是半妖麽?”

“半妖半魔。”

“你是怎麽成魔的?”

驚若夢腳下一頓,轉頭看著她,笑道:“我看姑娘不像是聒噪之人,何以今夜對我這麽感興趣?”

他說話之間,低頭靠近她。

隱有妖氣撲鼻,顧青影雙眸微緊,後退半步,盯著他不說話。

驚若夢直起身,笑道:“我知你打什麽主意。”

他轉過身,往遠處漆黑走去。

“放棄吧。魔界之大,莫說想救走冰若仙子,就是你和你師父自己想走,沒有魔尊的命令也是不可能的。”

顧青影追上去,“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麽成魔的,又沒有想其他的……”

驚若夢搖搖頭,“你還是不死心啊……”

四周很靜。

一聲紅衣的驚若夢坐在河邊,顧青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顆樹下。

湧河的河水涓涓的流動著,水聲汩汩,安靜而動人。河岸對面是蓮花城,燈火通明,時而煙花四起。魔人喜好在夜裏活動,歡吵之聲遠遠傳來。

顧青影踢著腳下的鵝卵石,擡頭看坐在那裏的驚若夢,動也不動,異常安靜。雙手隨意的放在身側,背影看上去有些單薄。不同於鰲嬰,即使是不說話也讓人無法忽視他火一般的灼燒感。眼前的這個人,只是靜謐的存在,像一團即將熄滅的小火,燃燒的寂靜而執著。

只要不那樣刻意的媚笑,帶著一身的妖魔氣息,這樣的驚若夢她倒不怎麽吃不消。

顧青影把腳下的鵝卵石踢起,落在驚若夢身後,他只是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便又轉過頭去,望著遠處燈火闌珊處發呆。

“浮生。”顧青影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你怎會成魔的?”

驚若夢沒有看她,只輕輕開口,聲若無物。

“為何你總是問?”

顧青影噎了下,頓了頓口。

“呃……就是想知道。”見驚若夢依舊沒什麽表情,她心想他也不會講。遂興趣缺缺的轉過頭,也學著他望著那遠處。

“哎,想當初,我一個人在古劍書閣,幾十年如一日,連個說話的鬼都不見一個。那日你來求取神物,我是真的很歡喜。因為那時候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人說過話了。”

或許是驚若夢安靜的樣子讓她覺得很親切,這種親切感來的奇異,她禁不住想要跟他多講一些話。

“後來見你成了魔,我總覺得有些愧疚。”

驚若夢轉頭,詫異的盯著她看。“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若沒有那扇子,你也沒那麽大的能耐成魔。那扇子是我領著你去取的,我自然有推脫不了的責任。別人雖不怪我,我自己卻總是不能完全拋開。畢竟是我間接把一個好好的孩子推向了魔道。而我這人又向來是最厭惡妖魔……”

她話未說完,驚若夢已經笑開了。蒼白的手臂捂在金色的面具上,薄唇展開露出雪白的皓齒。

“呵呵呵呵呵……”

顧青影見他笑的歡,黑臉道:“你笑什麽?”

“哈哈哈哈哈……我沒見過姑娘這麽奇怪的人……哈哈哈哈哈……我成魔關你什麽事?八竿子打不著的你也往身上攬?呵呵呵呵呵……”

見他笑的恣意,顧青影忽然氣不打一處來,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對一個人有點好感這人卻不領情,自己好像個傻子。遂起身就要離開,一只手卻拉住她。

她底下頭去,瞪著驚若夢。

驚若夢此時已經沒再笑了,他面具下的眼睛望著她,沒有任何笑意。

“姑娘真想知道?”

“什麽啊?”

“姑娘真想知道,我是如何成魔的?”

顧青影點點頭,又重新在他身側坐下。

“你說,你為何成魔?”

驚若夢松開她的手,眨了眨眼。“你不後悔?”

“有何後悔的。”

“好啊。”驚若夢看著她,“你取下我的面具,我便告訴你,我怎麽會成了魔的。”

顧青影伸出手,輕輕摘下他面上的蝶形面具,露出那張清秀的臉。細長的眉眼,蒼白的臉。

他握住她的手,覆在他的額頭上。

“閉上眼,你就會知道你想知道的。”

顧青影頓了頓,望著他。

“怎麽?不敢了嗎?”

顧青影微微吸了一口氣,閉上眼。驚若夢低著頭,也垂下眼來。

夜色寂靜,遠處燈火通明,涼風襲人。顧青影試著用神識融入驚若夢的意識,一時恍然忘記了自己是何人,對面是何人。

然而當往事一幕一幕浮上心頭,卻疼的人鉆心。

骯臟嘈雜的妓院,一個女人赤.裸的被男人壓在身下,旁邊還圍著四五個猥瑣的男人在起哄,那個女人一邊哭著,一邊還要極力討好承歡。這樣的畫面很多,一會兒是女人擦脂抹粉,一會兒是女人哭的泣不成聲,一會兒又看到那個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在街上走。

畫面瞬間變成滔天大火,燒的劈裏啪啦。房屋倒塌,人們抱頭鼠竄亂成麻,無數的哭喊聲響成一片,期間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格外的刺耳。

快逃啊!逃啊!永遠都別回來了!……

火場外面的男孩,瘦小的身子穿著寬大的棉衣,淚流滿面,望著火海嚎啕大哭。

當那小男孩轉過身時,顧青影心下一痛,不由喊出聲來:浮生!

一雙手按住她的手上,驚若夢的聲音低低傳進耳中:我在。別松手,繼續看。

顧青影靜下心,緊閉著眼,融進一團白色的梨花中。那梨花,好熟悉,像是英帝宮。

那個小男孩,站在英帝宮前的梨樹下,霍冰走了過去,拉著他離開。然後便是浮生在執法宮的生活,每日打掃,值班,學武,修道,晨鐘,暮鼓……

小男孩一年比一年高,也不再像剛來時那般生澀和寡言少語,能夠和師兄師弟們打成一片。

顧青影心裏好受了一些時。

畫面裏的浮生,已經長成了一個清俊的少年,穿著青白相間的西城弟子服,顯得朝氣蓬勃,年輕而俊逸。

她覺得這樣很好,唇角不由得微微彎了彎。那個女人若是得之她孩兒平安長大,一定也很欣慰。

然而畫面卻陡然變換了,變成了一間冰窖。顧青影仔細的思索著,卻看不出這是什麽地方。冰窖的最裏面,冰床上,兩具赤.裸的身體正抵死糾纏。

顧青影手一抖,就要松開。驚若夢的手牢牢的按住她的,“你不是說了不會後悔麽?看下去。”

她靜下心,神識再次融入驚若夢的意識裏。

畫面中被壓在下面的人,正是浮生。而另外一個,卻是西城執法宮宮主,霍冰。

接下來便是一幕一幕的快速閃過。

浮生被綁在執法宮中用刑,木棍一下一下的打在他身上。他向霍冰求饒,霍冰卻對他的呼聲置若罔聞……

一身淡褐衣衫的男人,長著一頭直達腳踝的紅發,蒼白的臉,狡黠的雙眼閃著亮晶晶的光,像蛇。這人便是那日站在魔神身旁的人,魔尊梼軴。他手裏拿著個碗,逼迫浮生喝了下去。

接下來的畫面她不想看,可是驚若夢的手始終按住她的,讓她沒的選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浮生再次被人壓在身下,任意淩.辱……

狂亂的魔界,群魔亂舞。

幽深的魔宮,紅發男人一臉狠絕的笑。

清俊的少年穿上了水紅的衣袍,戴上了金色的蝶形面具,依偎在梼軴的懷中。底下魔人的呼聲震耳欲聾……

雙手被松開,顧青影一臉的冷汗,雙手微抖的放了下來。

她擡起頭,看著對面的人,清俊的面龐隱有淚跡。

“浮生……”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驚若夢看著她,癡癡的笑道:這就是我啊……是不是很可笑?

見他眼角滑出淚水,顧青影伸出手去替他撫過。

“浮生,為何不逃?”她指的是逃離梼軴。

“逃?”驚若夢看著她,笑道:“我能逃到哪裏?你總是讓我逃,可是我還是逃不出宿命……”

知他神思已亂,將她認作他娘。也不解釋,只是手撫摸他漆黑的頭發。

驚若夢臉伏在她手裏,無聲的淚水順著她手的縫隙滴落到河床的石頭上。

顧青影只是靜靜的坐著,她勸不來人,也不知如何開口。

心下有些寒意,想不到堂堂執法宮長老,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人……

如此說來,浮生入魔,皆是霍冰與梼軴造成。

寒冰裂源自魔界,是西城禁術,就是因為其最後一招狠戾在於,必定要殺死與自己合體之人,寒冰裂方能成為六界至上的法術。

霍冰與魔尊梼軴久有糾葛,梼軴將浮生帶進魔界,必定是想借浮生之手殺死霍冰……

而霍冰……顧青影想起那一次,霍冰明明有機會擊中浮生,卻故意打偏,反而被浮生的白骨齡扇擊中。這是否說明,他……

顧青影低頭,看著無聲啜泣著的浮生,心底裏竟隱隱對霍冰騰起一股恨意。

57

57、屠安宮 ...

黎明的時候,顧青影離開了河邊,驚若夢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跪著,埋著頭。涼風習習的吹著,撩動他的發絲無助的在空中飄動,金色的面具放在一邊,同河水的波光粼粼一起反射著黎明稀疏的光,直至清晨的日出一點一點爬上魔界的天空。

顧青影一路回到蓮花宮,往她與秋華玉住著的小院走去,心裏一邊思索著是否要將這件事告訴秋華玉。但霍冰是他師弟,他會相信她的話麽?

走到秋華玉門口,門依然緊閉著。她走上去,叩響。

“師父。起了嗎?”接連著叩了三下,屋裏卻無響應。

“師父?還沒起麽?”右手又在門上叩了幾下,“我進來了?”推開門,走進去,房中空無一人,床鋪似乎仍舊如昨夜一樣,動也未曾動過。

顧青影心想,莫非師父這麽早就起了?去哪裏了?

她走到桌邊,見桌上有一張白紙。拿起來看,上面有一行銀色的字一閃而過。

阿青,我去救你冰若師叔。等我,勿找。

顧青影猛的擡起頭,朝房外狂奔出去。

師父怎麽那麽傻?一個人跑去救冰若師叔。魔界守衛何其嚴,他又不識路,僅僅憑著一股微弱的氣味,難道就去救人了麽?

心中擔憂萬分,一路便直沖到了蓮花宮正殿,見殿中妍媸正指揮著幾個侍女做什麽。

顧青影平覆喘息,慢慢走過去。

“顧姑娘?”

“嗯。那個,風使,我想進去看看我師叔。”

妍媸笑了笑,“好啊。我帶你進去。”

顧青影跟在妍媸身後往進走,心中的狐疑卻更甚,總覺得妍媸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她卻不能張口問風使可有見過秋華玉,看這情形,冰若仙子怕是仍在宮中。

走到門口時,顧青影心裏有些緊張,不知秋華玉在不在裏面。

“魔後,西城的顧姑娘來看你了。”妍媸說道,一邊將顧青影讓進殿內。

顧青影踏足進殿,只見白玉白墻,蓮花紅帳,冰若仙子坐在窗前,卻並無他人的身影。

聽見顧青影來了,冰若立刻轉過頭看著她,眼中似有焦急。

顧青影見她神色難安,心下大緊,顧不得妍媸在場便奔到冰若身旁急聲問道:“我師父可來過?”

冰若仙子握住她的手,眼中淚花閃爍道:“阿青……師兄他……被魔尊他們關起來了。”

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炸的顧青影渾身一震。她轉過頭去,見風使妍媸笑的意味深長。

“魔尊住在哪兒?”

妍媸道:“屠安宮。”

顧青影松開冰若的手,轉身便往外走。

妍媸攔住她的去路,“姑娘。”

“讓開。”

“姑娘這是去做什麽?”

“讓開。”

“我是為姑娘好,待神尊與魔後完成成親大典之後,禪玉仙尊便會安然無恙的回到西城。姑娘此時又何必以卵擊石呢?還不如好好勸勸你師叔,讓她安心待嫁,如此仙尊便可少受些……”

“我再說一次,讓開!”顧青影聲厲色荏,雙眸凝起,狠戾異常。

妍媸伸出的手臂微微抖了抖,面上仍笑道:“姑娘這麽沖動,只會——”話未完,顧青影手中已憑空多出了一把劍,提手砍向妍媸伸出的手臂。那劍帶著十二分的戾氣和鋒芒,瞬時便將妍媸一條纖纖玉臂砍了下來。藍影一晃,顧青影奪門而出。

冰若大驚,站起了身。

妍媸一臉震驚,顫抖著身子捂著手臂,但隨即她便鎮定下來,咬著牙凝聚妖氣,那條胳膊又慢慢長了出來,完好無缺。眼睛看著藍影消失的方向,心下仍驚懼不已。心想這女子體內戾氣過人,有一股奇特的爆發力,方才那一下,妍媸沒能躲過,一是沒想到顧青影那麽狠絕,二是她身上的戾氣著實讓妍媸有些懼怕。

顧青影此時已化身羅剎一般,提著滴著血的蒼行劍,臉上沾染著方才的血,雙眸狠戾異常,直直的奔出蓮花宮,嚇得一路的仙女侍婢臉色蒼白。

出了蓮花宮,飛入蓮花城,出了蓮花城,世界仿佛突然變了天,一切籠罩在劇烈的魔氣中。

四處魔人走動,空中妖物橫飛。

顧青影抓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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