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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敗了。”

“你敗了很正常。”

“可是你不是說我天賦異稟麽?”

蘇鶴瞟她一眼,無奈至極的將撐在後腦勺的手放下,坐起身來,與她面對面。

“天賦異稟也不能一朝一夕就天下無敵吧。況且你又不是仙身,劍法再厲害,怎麽鬥得過幾百年修煉的白昶?”

顧青影點點頭。

蘇鶴又道:“我可以幫你練劍法,但是修仙我幫不到你。”

顧青影再次點點頭。蘇鶴從哪裏來,連斬月他們都不知道。斬月他們上天柱峰的時候,蘇鶴就在了。蘇鶴仿佛一個老的很老的老劍仙,他甚至從來都不用劍,他說,劍溶於心。

“你繼續練驚鴻影,等你修成仙身的時候,打敗白昶便是小事一樁。”

說完蘇鶴便又轉過頭去,背靠著樹幹,眼望著雲海,不說話了。

顧青影等了好久,見他又開始望著雲海發楞,抿抿唇,站起身,默默的拿出蒼行劍,自己一個人練起來了。

她只知道,蘇鶴在等一個人,等了好久好久。

月西沈,古劍書閣一片寂靜。書閣的三樓後面,有一間小小的隔間。房裏的擺設十分簡樸,只有一張床。顧青影從床上爬起,窗外一片漆黑。

從那個白衣翻飛的夢裏醒來,頭微微的疼痛。她搖搖頭,起身。慢慢走下樓去。

夢裏白衣翻飛,不停的從她眼前飛過,晃花了她的眼。她想看清楚,卻從未看清那片白之下還有些什麽東西。

5、仙人歸來驚眾生 ...

眾弟子白衣翻飛,五千人齊立於祭壇廣場上,神情肅穆而恭敬無比。顧青影和天柱峰的劍仙站在一起。這次的迎仙大會,西城弟子連天柱峰上的劍仙無一例外都要出席。蘇鶴不是西城弟子,沒有來。

朗朗乾坤,日照大地。一派太平盛世,天下榮光的景象。只見碧空萬裏中,一抹奇異五彩祥雲緩緩而來,似有一白袍仙人立於其上。等近了才看清,白袍仙人的兩側還立有裊裊婀娜的彩衣仙子兩位。

人群有瞬時的騷動。接著,是一聲響徹天際的吶喊——

“恭迎禪玉仙尊——”

只見一人從天上來,身後跟著兩位九天仙子。

那領首的人一身白袍曳地,烏發翻揚。雪白的白袍,隱隱用金線繡著的紫英花穿插其中。胸前烏發亂碎,鋪在雪袍上,隨著他踏上紅毯的白靴移動而微微晃動,竟隱隱透出魅惑人心的姿態來。

尚未見其容顏,只是這身形,讓人已強烈的感受到其傾國傾城的絕世之姿。

靜謐的人群中傳來陣陣吸氣聲。

淡黑的眉宇間,是掩不住的孤高淡漠,清冷無邊。

望著那人被風扯的翻動的白袍,顧青影左胸口那裏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熟悉的悸痛。

猛的心亂如麻,趕緊低下頭,默念了幾句清心咒。

感覺到旁邊斬月怪異的看她,她仔細看他,卻見他又轉過眼去,神情更加驚恐。

此時秋華玉一行三人早已經進入大殿,明鴛率西城各派長老恭迎其上座。

顧青影等人走在後面,老感覺到旁邊斬月和刖晨看著她嘀嘀咕咕,她幹脆擡起頭直視著他二人。她這一看,斬月更加興起,拖著刖晨的袖子道:

“你看你看!是不是!我就說她眼睛聚焦了吧!”

“……還真的是。”

“影子,你該不會是被你師父相貌迷住了吧?眼睛竟然因此聚焦了.....”

一聽斬月這話,旁裏一幹劍仙立刻圍了上來,用一種看怪獸的眼神看著她。

“餵餵!真的啊真的啊!”

顧青影氣急,“一群瘋子。”

看了前面一眼,急急地追了上去。她哪裏知道,身後的一幹眾人都是把不住風的,不一會兒這事兒就被添油加醋一番宣揚了出去。說古劍書閣的影姑姑被禪玉仙尊美色所惑,天殘眼竟然聚焦了。

後來顧青影自然是百口莫辨,總感覺在她師父秋華玉面前擡不起頭來,生怕褻瀆了般。她怎麽知道眼睛為什麽會聚焦啊……莫非真是因為這仙尊實在太過惑人?

聽說當年禪玉仙尊飛身上仙時歷天火劫,燒壞了肉身。太上老君於是用西昆侖的萬年冰雪做肌膚,女媧神石做骨,重塑仙尊肉身。

所以仙尊是真正的冰肌玉骨,不僅如此,太上老君還為仙尊註了萬年神力。也正因為如此,禪玉仙尊的年齡或是不足一萬年,卻早早的修成了神身,天地同壽,不老不死。

顧青影伸手扯了扯面皮子,警告自己謹言慎行,聽說這仙尊脾氣不大好。

當天晚上的玉鼎宮一派燈火輝煌。斬月刖晨以及那一幫子劍仙早就飛回天柱峰了。

夜已極深了。顧青影隨著同輩的幾個弟子站在殿中侍候。秋華玉似在沈思,隨後開口,聲音猶如碎玉,溫和卻又清冷。

“尋找憂璉仙子一事暫且擱下,這事急也急不來。冰若,莫伊,你麽不如先在西城小住幾日。西王母那裏,不急著回去吧?”

大殿中那兩位仙子原是秋華玉的師妹,一稱冰若,一稱莫伊,皆是瑤池聖女,西王母座下的仙子。顧青影低著頭,也沒敢看那兩位九天仙女是何等容貌,只聽其中一個聲音溫溫柔柔的低聲道:

“師兄,此次我和莫伊下界來是奉了王母的旨意送師兄歸位,在西城呆久了總還是不好。明日就回去吧。”

“也罷。”秋華玉點點頭,“那憂璉仙子的事西城會註意的,只是天上應該也派了專人負責此事吧?”

“是。只是憂璉平時跟我們關系很好,王母知道我們和西城的關系,特囑咐西城要多加留意。”說話的又是另一位仙子,估計便是莫伊。

秋華玉道:“那明日找齊了五宮宮主,大家一起商議。此刻你們先下去歇著吧。”

明鴛對著身後的三個弟子道:“白昶,紫幽,絮凝。你等伺候兩位師叔去英帝宮歇息。”

“是。師父。”三人領命,領著那兩位九天仙女離去。

明鴛似乎這才想起身後的顧青影,對著正凝神思考的秋華玉道:

“哦,師兄。這是你的徒弟……”他回頭看顧青影,神情頗有些歉意。她到底叫什麽名字來著?

顧青影難得機靈的走到秋華玉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毫不含糊的磕了一個頭:

“徒兒顧青影拜見師傅。”

“嗯。起來吧。”

顧青影誠惶誠恐的站起身,等著這個初次見面的師傅給自己來一頓師訓。

秋華玉只是淡淡的掃了這個徒兒一眼,眼前只從頭到腳一片灰,便別過眼去,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茶。

這邊明鴛也以為秋華玉正準備著一大段訓誡給他的徒弟,卻見秋華玉放下茶杯,開口便是:

“明鴛啊……”

“啊?”

“我就先回去了。”說著便站起身,捋了捋衣擺,順手理理他那頭烏黑的長發。

“……哦。”

顧青影茫然的擡頭看著那白衣飄飄的背影,又回頭望著坐上的明鴛。

誰知明鴛竟一副吃驚的樣子:“還不跟著去!”

顧青影連忙行了個禮,轉身追著門口的一抹衣衫下擺跑去。

天邊明月如玉,仙山高聳的樹木的枝椏倒影在月裏,隱隱像是蟾宮桂樹。路上遇見不少的弟子,遠遠看見秋華玉和他身後的那抹灰影便立在一邊行禮。

顧顧青影默默跟著秋華玉,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卻在無白天初見他時那種奇怪的感覺。看來白天那時真的是一時間沒穩住心神,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美人師傅攝去了心智……

她擡頭望了望掛著玉鼎宮三個字的匾額,心中郁悶更深……

秋華玉已經圍著玉鼎宮轉了五六圈了。

“師父啊……”顧青影還是開口了,無論如何,總不能就這麽圍著玉鼎宮繞一晚上。

“嗯?”秋華玉腳下仍然不停。

顧青影額頭冒汗,望著前面的白色背影道:“師父在幹什麽啊?”

“走路啊。”

不遠處的幾個在玉鼎宮值夜班的弟子朝這邊探頭探腦的看,似乎還對著顧青影說著什麽。顧青影不明所以的望過去。

白昶剛從英帝宮回來,紫英絮凝留在那裏侍候。看見玉鼎宮外的值班弟子那一臉苦悶焦急,順著那弟子的方向變看到在玉鼎宮外走的四平八穩的秋華玉和他身後氣喘籲籲神情無措的顧青影。立刻心中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想到自家師叔時不時犯起這路癡的毛病,不由得苦笑。

“師叔。”白昶走過去行禮。

“嗯……”秋華玉此時心中也是有點煩悶的……這個徒兒有些呆笨。

“師叔這是要回禪心殿吧?”

“……嗯。”

“呵呵,很久不見師叔了,不如白昶陪師叔走走吧?”白昶低著頭,語氣恭敬的很。既要給師叔解決問題,還要顧及到師叔那比常人薄的面皮子。

“……甚好。”

兩個人幾乎是並排著朝禪心殿的方向走了。身後顧青影頗為不解的跟上。

回了禪心殿後,秋華玉便徑直進了書房,碰的一聲關了書門。留下一臉莫名的顧青影和一臉苦笑的白昶站在門外。這美人師父,怎麽就發了火了?

“走吧?”白昶對著顧青影做口型,不發出聲音。顧青影點點頭,兩個人躡手躡腳的走出禪心殿。

“白師兄……”

“啊?”

“……我師父剛剛是不是……生氣了啊?”

“……嗯……”白昶清清嗓子,眼睛瞟了瞟四周無人,“的確是吧。”

“啊?還真的在生氣啊?”

白昶無奈的說:“可不是嗎。你知道他在生誰的氣麽?”

顧青影問:“誰呢?”

白昶苦笑的看著顧青影,“可不就是你麽。”

顧青影一驚:“啊?!我、我沒做什麽啊!”

白昶道:“就是因為你什麽都沒做,你師父才會生氣的啊。”

顧青影擡起臉望向白昶,眉頭糾結在一起,灰色的渙散瞳仁裏也隱隱顯出痛苦和不解。

“為什麽啊……”

白昶嘆氣,壓低聲音在顧青影耳邊說道:“你師父他有的時候會犯病……一犯病他就會找不到方向,找不到路……”

“啊?”想不到這麽美的人竟然是路癡啊……顧青影心中萬千惋惜。

“以後你跟在他身邊,要機靈點。你師父啊……你要顧及他的……這種事情千萬不能在他面前提,你明白麽?”白昶不知道這個本就有些呆滯的師妹是否明白他的意思,畢竟這種事情不太好說的明白。

顧青影心中頓起哀嚎,就算她的確有些呆滯,看到剛剛秋華玉那個架勢,她也明白了。

“明白……”看來自己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啊。

“你真的明白麽?影子師妹。”

“嗯……”

白昶看她那個樣子,或許真的明白了。心中有些安慰,不過……她真的明白她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麽樣的麽?華玉師叔那個性子……白昶突然打個冷顫,同情的望著顧青影。

感到旁邊人的目光,顧青影回頭看他:“白師兄……”

“嗯。沒事。哎。以後跟在你師父身後,有些事情要多在腦子裏轉個彎彎。知道麽?比如他說的話啊,他的動作啊,神態啊……如果有什麽事情不懂的呢,就到玉鼎宮問我。或者是你紫英師姐,絮凝師姐,都可以。甚至也可以問你掌教師叔……”

言下之意就是讓你不要問你師父。白昶嘆氣,希望顧青影能夠真的明白吧。

“好了。回你的書閣去吧。”

“嗯。”正在垂頭喪氣的顧青影,卻因為白昶最這句話心情莫名的好起來。

她的書閣哦……

告別白昶之後,顧青影便往古劍書閣走去了。

她走在燈影闌珊的小路上,隨著越往樹林裏走,燈影也暗了下去,直到沒有。腳下的樹葉被踩的發出輕微的劈啪響,四周靜靜的,更顯得顧青影此時心情的莫名激動。她有師父了,終於有師父了。呵呵,她師父還很帥,很漂亮。

顧青影常年呆在古劍書閣,沒見過什麽人,也不知道師父究竟是美到何種程度。在她的眼中,似乎她見過的人都長得不錯,比如明鴛掌教,白昶師兄,還有蘇鶴,斬月,刖晨。她走到了樹林的最裏面,古劍書閣像個老爺爺坐在那裏,靜靜的等著她回家。

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房間亮起來,顧青影拿起燭燈,往樓上去。一層樓一層樓的,挨著挨著看一遍,這是她每晚必做的事情。夜色中一點微弱的燈光在蒼老的古劍書閣中上上下下的移動著,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巡視完了。

她來到三樓,三樓後面有一個拓寬的陽臺,略略洗手,洗臉,轉身走進房間,和衣睡下。

只是不知為何,從這一晚起,她再沒有做過那個令人心痛的夢。

6、白馬鳥雞 ...

第二日天還沒亮時,顧青影便早早的起了身。

略一收拾,便動身前往禪心殿。現在師父回來了,她必須時時刻刻的跟在身旁侍候著。

顧青影走的稍微有些快,黎明的風刮在她耳側,讓她心裏莫名興奮。擡頭看了看禪心殿的方向,腳下不由也加快了。

當走到禪心殿時,天色依舊墨黑。

她平覆了一下稍微氣喘的呼吸,輕步邁進禪心殿外面的拱門,繞過幾株盛著露珠的玉蘭花,行至偏殿。

她不知道師父住在哪一間房,記得昨晚上他是進了書房的。

擡頭看了看天空,墨黑的雲中隱隱有灰白的色彩,慢慢慢慢的,泛起銀色的天幕。依舊陰暗的天色中,一抹光影暈開來,顧青影別過眼,發現書房裏亮起了微弱的光。

她心裏微驚,難道師父在書房裏?忙凝神靜息的立在原地,靜靜的恭候。

書房裏面似乎還有一間屋子,她聽到拉開門的聲音。

燈光亮了些,灰白的紙窗上投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嘩。

面前的門被拉開,木門和地面之間由摩擦發出的輕響在寂靜的夜空裏響著。

一襲雪白衣袍站在門裏,烏黑的長發慵懶稀松的披著,直達腳踝,和著地上雪白的袍子,迤邐的鋪在一起。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眸,因著他身後微弱的燈光影,而盛著點點星光。

見院子裏站著一身灰衣的人,他似是驚了一下。

“師父。”顧青影恭敬的彎腰行禮。

秋華玉這才想起來,這是他徒兒。他走出房,雪白的衣服和烏黑的長發隨著緩緩滑動。

“什麽事?”他輕聲問道,聲色清冷。

顧青影忙將落在那地上雪白烏黑上的目光收回,垂首道:“弟子在此候著侍候師父。”

聞言秋華玉似是楞了一下,“你一晚上都在這裏?”

“弟子才來不久,怕師父有事尋我,所以來這裏候著。”

秋華玉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眼前就是一團灰,他別過眼去,隨意的嗯了一聲,便往後殿走去。

見他往後殿去,顧青影一時也拿不準,究竟是跟去呢?還是不跟去?

躊躇了片刻,她聽到轉角處傳來聲音:

“你隨意呆著,我去洗浴。”

“是。”

顧青影站在墻角,灰色渙散的眼睛盯著遠處的天空。

天漸漸亮起來,天際浮起一層橘紅,慢慢的大亮了。從前面的紫衫林裏撲啦啦的飛出一群白鳥,黑壓壓的從禪心殿上空飛過。

顧青影站的雙腿發麻,靠在墻上,心裏思索著,師父到後山仙池洗浴,差不離有三個時辰了。

一陣風從身後緩緩而來,送入她鼻尖一股檀香幽若,顧青影心裏莫名一動,轉過頭去,見一襲雪白正從拐角處走過來。她趕緊動動麻木的腿,站直身子,埋著頭。

秋華玉像是正在思考什麽事,未看她一眼,繞過她徑直走進了書房。顧青影慢慢跟過去,站在書房門口。

進到書房,秋華玉便走進裏間,關上裏間的紙門。

顧青影擡頭,呼出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他從裏間走出來,手上拿著兩本書,坐到書桌旁。顧青影見他烏發松散的披著,便立在門口問道:

“師父,可要弟子為您束發?”

修長纖細的手隨意的翻著書本,一頁一頁純白的紙。擡頭看了她一眼,輕道:“嗯。”

顧青影走近書房,走到那一襲雪白身後,跪下。伸手卻見眼前的長發濕噠噠的,她手一頓,停在烏發近處。

前面正在看書的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無措,微微側頭道:

“你不會法術?”

“弟子不會。”

秋華玉似有些驚詫,卻未轉過頭。一圈光暈自他發頂,順著長發而下,原本濕水的頭發便幹了。

他沒再說什麽,繼續低著頭看手中的書。

顧青影暗自吸了口氣,手伸到眼前漆黑的發上,柔柔的,又韌韌的。

花了大半個時辰,終於把那又滑又長的頭發弄好,還只是簡單的將他臉側的發挑到腦後,束之以一條黑色的絲帶。可就這麽個簡單的事情,顧青影卻累出了一身汗。也不知是她以往從未替人束過發,還是師父的氣場太強大,總之她居然感到緊張。

“師父,好了。”顧青影輕聲道,心中有些忐忑,怕師父說什麽。但她先前在他頭上挑頭發,挑起一溜馬上又掉一溜,如此周而覆始,秋華玉卻連頭都沒有動過,更沒說什麽,只是靜靜的看書。

“嗯。”秋華玉站起身來,將手中的書放到桌上。

顧青影也趕緊站起來。

秋華玉道:“走,去玉鼎宮。”

想起昨晚的事情,顧青影立刻會意的走到秋華玉身側,替他引路。

兩人站在雲頭,顧青影一直眼睛看著前方,未曾看身旁的人一眼。一個是不敬,二個是不敢。

秋華玉似是想到了什麽,略側低頭,看著身旁的灰衣女子問道:

“……你,來西城多久了?”

“回師父,有六十多年了。”

秋華玉點點頭,“沒有人交過你法術麽?”

“沒有,師父。”

然後秋華玉別過頭去,再不說一個字。

玉鼎宮前,寬闊的祭壇廣場上,西城弟子絡繹不絕。請安的請安,打掃的打掃,還有巡邏的,馴獸的,遠遠看上去還是有很多人。

秋華玉到達時,玉鼎宮的正殿裏已經坐著很多人了。

明鴛掌教,五大長老,昨夜裏的兩位仙子冰若、莫伊,紫英絮凝從旁侍候,不見白昶,這會兒估計應該是在馴獸場那邊。

殿中眾人正在討論尋找九天仙女憂璉仙子一事,見殿口白衣勝雪而來,皆站起身來迎接。

“師兄。”

明鴛和五大長老以及冰若莫伊同時喊道。紫英絮凝則躬身行禮,喊著師叔。按輩分算,秋華玉是大師兄,本來明鴛和五大長老所有的弟子都該稱秋華玉師伯,而非師叔。奈何秋華玉覺得喊他師伯很難聽,於是眾人都改口喊師叔了。

秋華玉向眾人點點頭,走到明鴛身旁坐下。顧青影則與紫英絮凝同立在一側。

“你們商議的如何了?”秋華玉問道。

司儀院長老貞倫道:“我已經讓門下弟子到各個仙山去打探了,相信很快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仙長都會知道,大家一起尋找也要快的多。”

“哎,憂璉仙子自三個月前失蹤到現在,一點音信都沒有,真是急煞我等……”冰若仙子輕聲的說道。

伏魔堂長老顏天道:“我看我們是不是也去魔界打探打探……”

眾人正商議著,玉鼎宮外面的祭壇廣場上卻隱約傳來雜亂的呼聲,惹得殿中達摩堂幕谷禪師皺起了眉頭。達摩堂專管西城弟子禮教,如此喧嘩,定要惹幕谷禪師不滿了。

幕谷禪師擡眼,看到站在一旁的紫英絮凝顧青影三人,開口道:“去一個人看看怎麽回事。”

顧青影看了看紫英絮凝兩人,心想還是她二人留在殿中侍候較好,於是上前一步道:“弟子這就去。”

話說西城專有一座山,用來養各種珍奇異獸,飛鳥魚禽皆有。而養獸山和馴獸場中間恰好有隔著祭壇廣場,每天在特定的時間段都有專門的弟子領著各種獸類在廣場上走來走去,來往於養獸山和馴獸場之間。對此沒什麽好說的,見怪不怪了。然不知今天是怎麽回事,外面一片嘈雜。

顧青影轉身快速走出殿,出來便見祭壇廣場上是一片雞飛狗跳。

十幾個小輩弟子圍著一頭一丈多高的雞頭馬身的白馬鳥雞在中間僵持著,白馬鳥雞脖子上套有一根細長的鏈子,鏈子的一端正拽在一個弟子手裏。白馬鳥雞東撞西撞,似是想要掙脫,並且以它尖利的長喙襲擊圍著它的十幾個弟子,已有兩個弟子被啄傷。

“怎麽回事?”

“影師叔快幫幫忙!”那幾個弟子見了她,立刻喊道:“這畜生早上吃了一條大蜈蚣,現在發了瘋了!”

白馬鳥雞一聲嘶啼,前面的兩只腳擡起來,給了那正用鏈子牽制著它脖子的弟子一爪子,那弟子倒在地上,臉上頓時血流如註,手上握著的鏈子也松了。

幾個弟子嚇怕,白馬鳥雞瘋了一樣,襲擊眾人。顧青影見狀,由不得想她有幾分能耐,打不打得過這畜生,當即左手一陣,一把灰色的長劍瞬時如虹而出。她握住劍柄,腳下淩空翻起,刺出蒼行。

那白馬鳥雞撲棱著雙翅,將一個弟子撲到在地上,長喙照著那弟子白生生的小臉就啄下去。

“啊!——”那弟子嚇得大叫。

叮——

耳邊響起清脆的鳴音,一把灰色的長劍剛好擋在長喙和那弟子的臉之間。

那弟子睜眼見一把灰劍擋在面門,斜眼瞟到一抹灰影,哭喊道:“影師叔!救我!”

白馬鳥雞使力的往下啄,顧青影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她暗自咬牙,臂力上使。

外面一片鬼哭狼嚎聲終於引起了玉鼎宮裏正商量事情的眾人的註意力,皆紛紛站起身,走出殿來看看是怎麽回事。

一出來便見廣場上一片狼藉,隱有幾灘血跡,而左邊香壇前,一群弟子圍做一團戰戰兢兢,正看著地上躺著的一個弟子還有與顧青影對峙著的白馬鳥雞。

“影師叔,您……您快用力啊!”劍已經貼到那弟子的鼻子上了,他驚恐的睜大眼,催促著顧青影,生怕那白馬鳥雞照著他眼睛來一下。

顧青影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等下…得、了空,你就、逃。”

她丹田會氣,天靈集力,手臂拼命使力——

咿呀——臉都漲紅了,終於撬起一絲縫隙。那弟子見劍終於離了面門,立刻翻身滾了出去。

碰——

白馬鳥雞啄著劍碰到地上,見到嘴的肉沒有了,怒火燒紅了眼,一擡嘴朝顧青影腦門啄去。

顧青影擡劍擋在額頭,叮——

又是一聲鳴音,震的她耳膜腦仁都疼了,腳下不穩的後退幾步。左手虎口酸麻,她快速掃視了一眼,見虎口已經裂開,綻裂裏面鮮紅的肉。

由不得她做它想,那白馬鳥雞此時認準了她,又一利喙直的襲向她的面門。顧青影身子後仰,白馬鳥雞扇動翅膀,她倒在地上。

見那鳥雞下一刻就要啄到顧青影腰上,站在遠處的秋華玉面色一驚,擡手就要揮出一道光,卻被旁邊的人阻止。眼角瞥到顧青影已經翻身躲過那一擊。

他轉過頭,皺著眉看著明鴛。

明鴛微微一笑,“師兄莫急,你這徒兒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秋華玉轉過頭去,見那白馬鳥雞不停的啄,而顧青影則在地上翻滾,像一團旋風。

“影子這孩子,不愧是命定的修道人。悟性好不說,還吃的苦,十分勤奮。往年每一屆的禦法大會,她最後都要上臺向白昶挑戰……”

聽到此,秋華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明鴛道:“……哈哈,師兄。別看影子平常悶不吭聲的,你可別小瞧了她。在臺上被白昶打的再怎麽慘也從不求饒,就是被打下臺去,第二屆她還來。”

伏魔堂長老顏天道:“這孩子我看著也不錯,要不是當年是小記把她帶進西城,說是要替他照顧玉師兄,我一定把她收到伏魔堂來。”

“收到伏魔堂?她是妖怪嗎輪到你伏魔堂來收?”司務院長老袁雙奇笑道。

“雙奇師兄你看你說的…….”

顧青影不斷的躲避著白馬鳥雞的攻擊,在地上翻滾。心知這樣被困在地上,她一定拼不過這畜生,眼睛看到前方的香壇,心中暗暗計算著。

旁邊一幹人等早已看的是心驚膽戰,幾個原本躲在香壇後的弟子見狀立刻跑到一邊。

眼見快靠近香壇,顧青影再沒了退路,眾人心臟都被捏起一般,玉鼎宮前的秋華玉明鴛以及顏天等人皆暗自捏訣,打算在最後關頭出手。

然,越到這時候,卻見顧青影忽然加速滾向香壇。白馬鳥雞順勢啄下,心想這次她沒了退路。顧青影背貼在香壇上,左腳向後狠力踢向香壇,就見她身體像是一團灰影一般,急速從白馬鳥雞的身下掠走,反方向飛出。

“好!”一聲叫好聲響起,乃是司務院長老袁雙奇。顏天頗為蔑視的看著他,像是在問你高興個什麽勁兒。

眾人心下也放松了。

白馬鳥雞一嘴巴下去啄在了香壇上,香壇頓時裂出一條口子。

顧青影趁此空蕩翻身而起,手執蒼行劍急速後退十步之外,與氣急敗壞轉過身的白馬鳥雞對視著,雙發都在喘著粗氣。

嘎嘎嘎——

白馬鳥雞的聲音倒頗像是鴨子,雙眼通紅的緊盯著前方的一團灰影。

廣場上一時沒什麽聲音,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一般。顧青影抿了抿微幹的唇,將蒼行換到右手,她左手已經痛的拿不起劍了。只想不到這白馬鳥雞吃了蜈蚣,竟然力氣這麽大,體力也這麽好。

她心中騰起一股狠戾,灰色的眸子竟然慢慢的聚攏,瞳仁顏色也亮了些,微微靠近銀色。這一點,由於她離得遠的緣故,沒有人看見。

幹裂的薄唇口訣輕念,蒼行劍脫手而出,嗡嗡作響,化成無數把劍影憑空而來,直直的逼向白馬鳥雞。

一聲輕呵:“驚鴻影,收!”

白馬鳥雞被圍在劍陣中,嘶鳴著,撲打著,卻怎麽也沖不出來。

見那劍陣來的頗為古怪,秋華玉驚詫的看向明鴛。

“這不是西城的劍法啊?”明鴛看著他道,又轉過頭看向顏天:“你交的?”

“不是,我也沒有見過。”顏天道。不是顏天,其他幾個就更沒可能了。

一聲嘶鳴將他們的註意力拉回戰鬥本身。

只見那白馬鳥雞被圍在劍陣中痛苦不堪,以死相拼,不顧死的撲棱著翅膀飛起來。而顧青影雖然剛練成驚鴻影,但由於沒有仙力,拼著六十年的內力也拼不過它。

劍陣碰的一下破散開,反彈到顧青影身上,震出她滿口血。

然而

6、白馬鳥雞 ...

她還來不及感到身體的痛苦,便見那白馬鳥雞發了狂一般直直的襲向玉鼎宮前一抹雪白。她心中一緊,右手摸至腰間,嘩啦騰出一根玄冰鏈,甩開飛身撲上去。

那一幕,定格在許多西城弟子腦海中,直到百十年後都仍舊清晰。同樣清晰的,還有五年後的一幕,然那是後話了。且看此時:

白馬鳥雞瘋了一樣襲向秋華玉,卻被身後一根從天而降的玄冰鏈纏在了脖子上,前兩只腳被拉的騰空而起。顧青影快速的將玄冰鏈往後拉,一邊將長長的玄冰鏈一圈一圈的纏在手臂上,一邊飛身上去,坐到那白馬鳥雞的頸項上。

秋華玉擡起頭,見她騎在白馬鳥雞上的樣子,心裏仿佛是塵封已久的冰面被輕鑿開了一條口子,奇異的很。

那一刻天地間好像有一陣白光,只剩下這兩人,他和她離得那麽近,他看清了她的模樣:

銀色的眼眸,蒼白到透明的肌膚。她騎在高高的鳥上,俯視著他,神情是那般奇特,他從未見過,恍然這世間最英明的神祗,主宰著蒼生,守護著一切,無數數不清的滄桑冷漠。

即使是身為神的他,活了近萬年,卻仍舊不理解那樣的滄桑為何物。秋華玉心底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低嘆,竟然有種想要跪下去膜拜的感覺。

記得,不久以前,他曾問過太上老君。

自己活了幾千年,這麽久,都成神了。可為什麽,突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太上老君喝著瑤池聖酒,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說,我還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呢!

然後太上老君搖搖晃晃的倒在瓊花樹下,咕咕噥噥的說道:可我知道你存在的意義。

秋華玉低頭問道:是什麽?

太上老君道:是為了一個人。

什麽人?

……你為那個人存在,為那個人活著……

此時的秋華玉忽然想起了什麽,臉上溫潤的容顏忽的動容開來。

顧青影一心想制服白馬鳥雞,當然沒看到此時秋華玉的神情,即使他和她近在咫尺。

嘎!————

白馬鳥雞前兩只腳在空中撲棱著,顧青影簡直怕極了它抓到秋華玉臉上,咬牙身子向後仰去,連帶著白馬鳥雞往後倒。此時幸好明鴛出手,一掌打在那白馬鳥雞的胸口。白馬鳥雞轟然倒下,引起地上一片塵土飛揚。

“咳咳咳,雙奇師兄,今兒個是哪宮的弟子打掃啊?怎麽這麽大的灰塵?”司儀院長老貞倫捂著口咳嗽不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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