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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結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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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非然醒的很早, 早到起床之後,還在院中舞了一套劍。

一身薄汗沖洗一番, 滿身水汽出門時居然碰上了溫野, 餘光裏劍刃折射出的一點寒芒分外奪目。

也是個剛練劍回來的。

“早。”

“早。”

兩人對視一眼,俱又迅速挪開了視線。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房沐浴更衣。”

“恩。”

耳邊一陣輕風拂過, 季非然才悄悄偏過眼,看到溫野翩躚的衣炔。

“怎得挑了個這麽熱的日子。”她嘀咕著回了房。

穿書局的人會什麽時候現身沒人知道, 季非然自然也談不上什麽應對,唯有按部就班的做好標準的大婚禮數。

“好在這修真界不似凡人那般繁瑣。”季非然對著銅鏡審視著額冠,口中喃喃吐槽。

炳坤蹲在身後,手忙腳亂的幫她整理著鋪在地上的華麗喜服,聞言擡眸道:“不遑多讓。”

“恩?”

“誒誒誒,小祖宗你可別動了!衣裳又起褶子了。”

季非然默默翻了個白眼,炳坤真的愈發有當男媽媽的潛質了。

她只得僵著脖子扶著額冠僵硬的問:“難不成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繁瑣禮節?”

“你有什麽知道的。”炳坤大聲吐槽,十分自覺地解釋道, “迎親拜天地這樣的繁文縟節確實是省了的,修者本就逆天而行, 沒有拜天地的必要,塵緣也早早便斷了個幹凈, 拜父母便也省了。”

像是知道季非然又會有問題似的, 他拽高了調子接著道:“但是,咱們也不是說句結為道侶就禮成了的。”

“嘿嘿。”

炳坤沒來由的一聲笑, 笑得季非然心都跟著顫了顫。

“我聽說溫野要跟你結同心契。”

這事兒憋在炳坤心裏很久了,終於能說出口, 人都松了一截。

得知季非然要和溫野結為道侶之時, 簡直是晴天霹靂天地變色, 但後來得知溫野居然要和季非然結同心契,那點不忿和惆悵就散的幹幹凈凈了,原因無他,他自問做不到如此。

“所謂同心契,就是結為道侶的兩人死生同命。”

問題最多的沒了聲響,炳坤後知後覺只看到季非然錯愕的瞪的溜圓的眼。

連懟了自己兩耳光,季非然為了回禮糾結的模樣他怎麽就忘了呢,這時候提這些不是嚇人呢嗎?

“溫野修為深不可測,你也未來可期,日後定然無災無難福與天齊,這就是個心意,你別害怕。”

“而且這同心契還有個好處,契成你們便能感應到對方的所在。”

看著季非然並沒有明顯好轉的臉色,炳坤聲音也漸漸矮了下去:“實在不喜歡也是能解的,你別擔心。”

解是能解,只不過要付出其中一人的一半修為而已。

這句炳坤學聰明了,沒往外禿嚕,他找了個理由就趕緊逃離了現場。

季非然許久才從震驚裏回了神。

什麽生死同命的都不是讓她楞神的原因。

炳坤的話像是長出兩只胳膊,從虛空裏伸了出來,左右開弓撐開她兩邊的眼皮,勒令她睜大眼睛看著。

務必看清楚溫野的心意。

她一直隱約摸到,又不敢深究的心思。

如果只是假的婚約,溫野為何要付出這麽多?

***

派中都是男子,攙扶的重任最後依舊落到了炳坤的頭上。

“小心臺階。”

炳坤僵著脖子從牙縫裏往外蹦字,覺得自個才是最緊張的那個,特別是當他餘光掃過,發現季非然滿眼迷茫瞪著前方的時候。

用力攥了攥,力道透過厚重的嫁衣施加在季非然身上,喚回幾分神智。

炳坤不動聲色的舒了口氣。

“去吧。”

炳坤輕輕拍了拍季非然,看著她緩步走上青色的石階,而石階的盡頭,溫野正在等著她。

“唔——”

嗚咽的音節剛冒出來,就被一到大力拽到了一邊。

“你——掌、掌門。”

葉生抹了抹眼角,瞪著眼珠子道:“安靜!”

如果不是眼角還腫著,或許會有些威懾力。

葉生顯然也不願多說,說完便又扭頭看向了臺階上的一對。

***

季非然凝視著溫野的雙眼。

就算到了此刻,她依舊沒找到自己好奇的答案。

按下正在胃裏興風作浪的那絲覆雜好奇,今天的溫野格外不同。

最適合墨色的少年穿著一身紅,這紅並非低調內斂的朱紅又或者玄色,單純紅,鮮展展的。袖口、領口以及下擺都用金色的繡線繡上了大朵的並蒂蓮。

就算溫野是個行走的衣架子,單看這一身也是十足的災難,可目光順著腰身挪到臉上,白面烏發,燦若星辰的眼,硬生生將這大俗大艷壓了下去。

素來有些蒼白的臉色,不知是不是被這紅衣映襯的,反而顯出了點血色。

又精神又好看。

季非然彎了彎眉,很滿意自己看到的。

殊不知她這一笑,落在溫野眼底又是什麽樣的風景。

“這兩個對著傻笑什麽,你沒將要做什麽告訴他們?”

炳坤停住抽噎,頓了一瞬:“我——我說了呀。”

“不行,我去提醒他們一下。”

剛跨出去就被拽了回來,葉生擡了擡下巴。

高臺之上,溫野撩了撩衣袍,跪下了。

“他這是要做什麽?”

拽著炳坤的手松了勁,葉生心底有個猜測,卻又不敢相信。

溫野跪的很直,季非然垂眸正好能看到他迎向自己的臉,黑亮的雙眸將她從周遭的喧鬧裏拔了出去。

罷了,既然溫野敢,她有什麽不敢的。

季非然也跪下的那刻,場面靜止了。

“同心契……”

不知是誰先說的,只知這三個字像是學會禦劍一般,瞬間便飛了滿場。

擡起的數十雙眼底都是一樣的驚詫。

“居然是同心契……”

幾乎是葉生喃喃的瞬間,面對面跪著的新人中間爆發出一陣璀璨的光,初時並不紮眼,但隨著時間流逝,愈發的耀眼奪目,到了最後已經到了修為深入葉生也無法直視的地步。

“這便是神魂交融的威力。”

“什麽神魂交融,被你說的這般猥瑣!”震驚的空檔,葉生不忘吐槽。

“我說的也沒錯啊……同心契但凡能夠結成功,是要結契雙方從身到心都處於絕對接納對方的狀態才行的吧?”

“確實如此,但這兩個小兔崽子怎能連知會都不同我知會一聲,便做下如此決定!要知道同心契萬一沒有結成功,那是會受到反噬的!”

“反噬?反噬的危險有多大?一般什麽情況下會反噬?”

葉生張了張口,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從剛剛起是誰在和他說話?

後知後覺的回過頭,觸目所及的景象讓葉生瞪大了眼,一股戰栗從後脖頸驀地竄了上來。

這種發自骨子裏的恐懼是他許久都未曾體驗過的了。

包括炳坤在內的所有人都像同一時間被施了咒術一般,全都不動了,面上還維持著被靜止那一刻的神情。

剎那間,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對這樣多的人同時施展咒術——

葉生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這不是他可以抗衡的對手。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決計不能退縮的。

從嫁兒子的傷感到背水一戰的悲壯,雖是萬般愁緒,其實不過是轉瞬間發生之事。

葉生還沒能找到要決一死戰的對手,身旁的人又都恢覆了正常。

好似剛剛發生的一切,真的只是單純的向他討教幾個問題。

“不好!”

那人問的都是同心契相關,定是沖著溫野和季非然去的!

葉生恨自己後知後覺,扭身看向臺階之上,滿目金光的盛景再次讓他震驚了。

“他們來了。”季非然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輕語。

溫野沒有回答,跪著的身板卻不由得直了直。

聽季非然的描述,這些從穿書局而來的客人才是季非然真正的“娘家人”。

“只要他們確認我們是真心相愛便會回去的。”

季非然餘光掃著場子四周,她不知道穿書局的人會躲在哪個角落,但她知道他們一定在註視著她,但凡她露出半點尷尬,就會立刻狠狠的扣她一筆績效。

最重要的還是溫野。

她的任務只是迷惑溫野,就算演技不堪入目,但能騙到溫野,穿書局的人便不能將任務失敗的鍋扣在她腦門上。

溫野就不同,若是他表露出半分的不情願,她就慘了。

可溫野又沒接受過專業的培訓,真能騙的過那些人的眼睛嗎?

季非然越想越緊張,不由得偷瞄了溫野一眼。

霎時怔住了。

溫野嘴角輕抿著,但兩人離的極盡,便不會錯過努力抿起的唇角邊邊有壓抑不住微微上揚的趨勢,最後又被主人狠狠的壓了下去。

就這麽開心嗎?

這笑意順著唇角一路蔓延到了眼底。

溫野目光亮的驚人,裏面有著和自己一樣的緊張、局促,還有……

季非然趕忙垂下頭,心裏一直找尋的那個答案似乎這一刻得到了解答。

胸腔裏砰砰跳著的東西,散發著灼灼熱意的耳廓。

舌尖都跟著幹澀起來。

“開始了。”

什麽開始了?

溫野沒頭沒尾的一句打斷了季非然的思緒,可還沒等她問個明白,周身就被金光蓋住了。

接下來的過程,是季非然無法用言語描述的。

那是一種介於溫暖、冰冷、緊縛又無拘無束的感受,她的靈魂被從體內抽了開去,飄飄蕩蕩,被某個冷硬堅固的一團狠狠吸了過去。

她感受到了身不由己,像是被命運扼住了咽喉,眼睜睜看著自己和那團冷硬融為一體。

可融合的過程裏,堅硬的外殼碎裂開來,裏面是比她更炙熱的內裏。

於是她從凍的瑟瑟發抖,很快又變成了渾身愜意。

通體舒暢的感受甚至讓她想就這樣接著沈溺於此。

驟然回歸現實甚至讓她楞神了幾秒。

看著季非然呆呆傻傻的模樣,溫野不自覺的又洩露出一絲笑意:“同心契已經結成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些人應該也走了吧。”

屬於穿書局的人的氣息確實消失了。

就這樣簡單?

想起什麽,季非然恍然:“同心契原來是這用處,聰明啊。”

溫野目光微閃並不作答。

臺階下響起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葉生慌張的沖了上來。

“你們沒事吧?”

“師父。”

尾音托的長長的,細品還有幾分撒嬌的味道,逼的季非然都忍不住側目。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葉生被恭恭敬敬請了下去,走到半截眸光一亮:“他叫我師父了!”

當真如炳坤所說,這修真界的大婚比起凡間要簡單的多,結完同心契便算是禮成了。

一直到被送進房中,季非然還有一股不真實感。

“他們真走了?”

統子翻了個白眼:“真走了,你到底還要問多少遍?”

“我這不是不放心嘛,來之前弄的聲勢浩大的,結果就這?就這?”

“那你還想怎麽著?要不我把他們再叫回來?”

“大可不必。”

“哼,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不是溫野跟你定同心契,我看他們可不會輕易離開。”

說起這個,季非然剛躺下的身子又硬挺挺坐了起來。

“這契一定,對溫野可是天大的賠本買賣,他幫了我這麽大個忙,你說我要怎麽回報他?”

“以身相許?”

“說正經的。”

“我說的很正經,要不你看看這間屋子什麽樣呢。”

雖然統子的語氣充滿了嘲諷,季非然還是十分大度的擡頭看了一眼,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整間屋子不知何時被裝點成了婚房的模樣。

木質的窗棱上貼著碩大的囍字,床上鋪的被子枕巾都繡著說不好是怪鳥還是鴛鴦的生物。

季非然嫌棄捏起一只腳:“這怕不是炳坤繡的。”

“所以啊,”統子雙手抱胸,“你看氛圍都到這兒了,要不你就——”

“閉嘴!”

季非然想起什麽,默念了兩遍清心咒。

“不逗你了,其實這個同心契你也不一定占便宜,你想啊,溫野可是一心覆仇的反派,如果你不阻止,他最終肯定是會被男主殺掉的,肉眼可見活不久。”

季非然:!!!

她居然一不小心忘了這麽重要的事!

統子一看季非然的表情就了然於胸:“色令智昏吶。”

“那怎麽辦?”

“我可以幫你解除契約。”

一人一統聊的熱火朝天,斜裏突然插入一道冷凝如玉石一般的聲音。

溫野不知何時來了。

“你能聽見我的聲音?!”統子敏銳捕捉到了重點。

“恩,知曉穿書局之事後,我就能聽見你的聲音了。”

溫野說話的時候,目光在虛空裏沒有著落也沒有看向統子所在之處。

統子快速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看來他只是能聽見我的聲音,還看不見我。】

這根本不是重點!

季非然很想大聲吐槽。

眼下的重點明明是她社死了。

想起溫野的話,季非然連忙解釋:“我剛剛的意思並不是擔心你連累我,我也不會阻止你報仇的。”

溫野輕輕“嗯”了一聲,濃密的睫毛和黑亮的發絲隨著他垂下頭的動作都落在了皎白的臉上。

“我就是——”

季非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她被自己所憂心的給嚇著了。

她素來是最理性的,而從最理性的角度出發,她也最應該擔心的也確實是會因為同心契而被溫野給耽誤,可第一個泛上心頭的擔憂卻不是如此。

她在擔心溫野。

她擔心溫野因為覆仇的事而殞命。

等等。

季非然猛地瞪大了眼,如果溫野已經能聽到統子的聲音,那豈不是——

“所以按照故事發展,我會成為這裏最大的反派,最後不僅沒能報仇,反而下場淒慘,是嗎?”

喉頭像是被什麽重物給塞住了似的,季非然想斬釘截鐵的回答“不是”,可她不想騙溫野。

事實上,看到季非然的神情,溫野就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季非然楞楞的看著溫野伸出手掌按在自己肩胛骨上,暖流順著溫野掌心涓涓的流向自己的體內。

不知溫野此舉是何意,但看溫野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和自己逐漸充盈的內力,季非然已經能明白些什麽。

身體在腦子前做出反應,揮手隔開溫野的胳膊。

“那些人已經走了,我幫你解開同心契。”

不過片刻的功夫,溫野說話已經有氣無力。

“炳坤也說同心契是能解的,但從沒跟我說過要付出什麽代價,我現在卻知道了,不論代價是什麽,受傷的都只有你一個。”

季非然雙手護在胸前向後跳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我不解。”

詭異的姿勢即便是這樣的場景下也成功逗笑了溫野,只是上揚的唇角迅速就抿了回去,遠山似的眉峰又蹙了起來:“我不會放棄覆仇,這樣你也會死。”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幫著你一起覆仇,最後我們誰都不用死呢?”

季非然的提議讓溫野沈默了。

他想反抗這不公的天道,想手刃每個傷害過自己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也想不獨行。

可他的命運是被人一早就寫下的,他的苦痛沒有意義,誰又能保證他的愛恨就能感天動地呢。

他想和季非然並肩,更想護她周全。

可是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伸出的手依舊死死的攥著那個最自私的念頭,即便是毀天滅地,他也想和眼前的人一起。

季非然沒等到溫野的回答,正欲再問,門外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打鬥的地方離他們尚遠,但以兩人的耳力依舊聽的清晰。

修真界各派掌門都給了葉生幾分薄面,如今都在一處吃席,這時候找上門來挑釁,怕不是嫌命長。

季非然和溫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到達峰頂時看到的場景更讓兩人驚愕了。

“炳坤!”季非然扶起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炳坤,食指中指搭在他的頸間,“中了毒。”

“看來他們都是。”

溫野環顧四周,終於找到了葉生的身影。

離得不算遠,纏鬥的兩人像是兩條游龍在空中你來我往,劍刃鋒芒遮天蔽日。

可溫野能看出葉生的動作愈發凝滯了。

“葉生恐怕也中毒了。”

“會是何人所為?”

溫野給不了季非然答案,季非然也並不是想從他口中求個答案。

短短的時間統子已經分析出了這些人中的毒,只是結果令它疑惑。

“你還記得書裏的結局嗎?”

溫野朝著葉生的方向飛過去,季非然放緩速度,怕溫野聽見所以她只是用心念和統子溝通。

“溫野決戰裏被打敗,然後身子也破敗了,最後死了。”

原本冰冷的文字,因為熟悉了故事裏的草木人情,現在即便念出來都有割心之痛。

“恩,但實際上是被溫野虐待的死士不堪受辱,在死前給溫野下了毒,溫野為了能夠戰勝風無涯,所以再次借助了妖刀的力量,這才導致身子破敗而亡。”

統子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這茬,其中的關聯也不難猜測。

“這些人中的毒和溫野中的一樣?”

“恩,至少從成分推敲是一樣的。”

細細想來,原書的結尾確實有許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首先就是溫野中毒。

溫野確實很難親近,脾氣也稱不得好,但季非然了解溫野,他不會做出虐待手底下的死士的事。

如果他真的想弄死那些人,原書結局就不會單槍匹馬和人決鬥了。

這些死士在溫野手裏更多的是執行收集信息的任務,這也是為什麽季非然要將聖獸宗送給溫野。

可若是這麽一想,原書裏溫野的死就有許多值得推敲之處了。

眼下並未留給他們那麽多思考的時間,待兩人趕到近處,場上局面已經近乎一面倒了。

葉生並不是勝利的那一方。

溫野飛身上前,一把摟住從半空直直墜落的葉生。

因為加速運轉體內靈力,葉生的皮膚下青白色的血管根根分明,覆蓋住了整張臉,瞧著有些可怖。

溫野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顯然半空中的人還想繼續追擊。

他俯身以最快速度沖了過來,季非然也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

“姬文!”

前面所有的猜測通通加在一起都沒有這一幕來的驚人。

想要殺了葉生的居然是姬文。

不論是原書還是這個世界的親身接觸,姬文都是個不被註意的角色,他溫文爾雅,留下最大的印象便是和葉生關系極好。

可恰恰是他,與葉生拔劍相向。

鏗——

刀劍相抵發出的聲音幾乎能刺穿耳膜。

季非然懷中一重,是溫野將葉生拋到了她的懷裏。

“救他。”

溫野篤定季非然有辦法似的,將信任的後背留給她,自己又沖了上去。

轉瞬間便是撼人心魄的幾招,姬文出乎預料的強大。

季非然心中萬般擔憂,也只能逼迫自己離開,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將葉生帶回酒席處,看著臺階上橫七豎八躺著的修士們,季非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配置解藥大概要多久?”

知曉事情緊急,統子也不東拉西扯:“半柱香,拖住他們半柱香的時間。”

“好。”

季非然答應的幹脆,救人的過程卻異常艱難。

來的足足有百來號人,除開修為略遜於葉生的幾個掌門還有殘存的意識,其他的都徹底暈了過去,光是將他們擡到一處就耗費了季非然不少氣力。

多耽擱一會兒便能要命。

將所有人圍成一圈,季非然開始輪流給每個人輸送靈力。

她從未覺得半柱香的時間會如此漫長,長到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這些人的前面。

靈力被強行剝離體內的感覺並不美好,到了最後更是如同生生割肉一般的疼。

統子的聲音如天籟般響起的時候,季非然已經滿身虛汗。

任由統子將解藥餵給這些中了毒之人,季非然沖到最近的樹邊,扶著樹樁對著空氣幹嘔起來。

這種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掏空的感覺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遍了。

身體正在撕心裂肺,心裏卻還記掛在溫野身上。

勉力支撐著直起身,季非然正欲趕往戰場,餘光裏一道銀光閃過。

她頓了頓,直覺讓她轉身上前查看。

那是一根柔軟卻極有韌性的銀絲,指尖輕輕碰觸就立刻被割出一道口子。

普通的銀絲不可能傷到自己,更不可能使傷口久久無法愈合。

看著指腹上隱隱泛著紫的傷口,季非然沒有再伸手觸碰,她順著銀絲延展的方向看去,盡頭處的身影格外紮眼。

一個古怪的猜測充斥在腦海裏,且季非然心底已經信了,那就是真的。

再也顧不得其他,在大錯釀成之前,她必須阻撓溫野。

溫野修為多高無人知曉,全力以赴時天地變色的模樣卻讓剛剛從中毒裏蘇醒的修士們也跟著變了臉色。

葉生一睜眼,腦子還沒從被姬文襲擊的慘痛經歷裏清醒過來,入目的便是季非然沖進戰場的決然身影。

光團將瘦削的背影吞沒,快的沒能讓葉生發出一聲呼喊。

擡起的胳膊迅速垂了下去,人也瞬間老了幾歲。

“兇多吉少”已經是最委婉的說法了。

沒人相信季非然還能活著。

打的熱火朝天生死相搏的兩個人卻漸漸停了下來。

眾人只見溫野頓了片刻而後驟然拔身而起,驀地繞到了姬文身後,朝著他身後的虛空出揮出一刀。

這一刀沒有半分留力,帶著流光的刀刃徒勞無功的斬向空氣,卻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撞上了某個無形的屏障,金屬撞擊的聲響震徹天地,就連溫野也被這股強大的力道震得往後飛竄了一大截。

好在無形的“絲”還是被斬斷了。

姬文也在同一時間“脫了力”從半空軟軟的倒了下去。

“果然是被操控了。”季非然道。

葉生眼淚蓄了滿眶,沒什麽比老友不是仇人更開心的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除了季非然和溫野。

對自己的絕對自信讓季非然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判斷,所以在溫野斬向虛空時,她就出手迅捷的將屍毒灑在了絲線上。

她從喪屍世界帶回來的屍毒可是經過一整個世界淬煉的精華,她不相信這裏有人見過,加上統子友情提供的快速傳送器具,屍毒很快便通過絲線傳到了另一端的人掌心。

遠處草叢裏的異動落在有心人眼裏格外顯眼。

猜測到姬文是被控制的之後,季非然心中便萌生出了另一個想法。

從她與風無涯的幾次接觸來看,風無涯雖然有點貴公子抹不掉的臭毛病,但並不是個蠅營狗茍的小人。

或許原書裏,溫野的死就和風無涯沒有關系,風無涯也是被操控的,而這次行動提前了,被操控的對象變成了姬文。

“抓住就知道了。”溫野知道季非然心中所想,腳下加快速度,飛身上前直接劈開了異動響起的草叢。

足有兩人合抱那麽粗的樹被這一刀輕易劈開,樹後的人漸漸顯出本來面目。

是溫野的“爹”。

腦中有許多想法,每個都可怕的令人震顫。

可溫野已經沖了上去。

從來不對眼前的男人懷有任何希望,自然就不會失望。

溫野眉峰銳利,比手中的刀還要肅殺,盯著眼前男人的目光古井無波——他們早就沒有任何幹系了。

男人修為高深,但在他兩個兒子面前便不值一提,這也是他為何兩次都要假手於人。

溫野毫不猶豫的砍了下去。

想象中血濺的場景並未出現,有人接住了刀。

風無涯徒手握住刀刃,淋漓的熱血裹在刀刃上又被吸收了。

“你放開!咱們的血碰上這到便會被詛咒!”

季非然差點冷笑出聲,對著風無涯尚且還有良知,為何能夠對當年尚是孩童的溫野下狠手呢。

這樣的父母當真可笑。

“放過他,我願意替他承受罪責。”

溫野胳膊上青筋梗起,沒有絲毫松手的意思。

季非然緩步靠近,她走到溫野身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我應該放他一條生路嗎?”

她聽見溫野輕聲說著,那聲音小的幾乎要隨風散去,季非然知道,那是因為再大分毫,便再也無法維持他冷靜的表象。

“不,我覺得你該對的起自己,遵從自己的心意,剩下的事我們一起扛。”

“好。”

話音落下的瞬間,溫野一聲爆喝,將過往的仇恨喊盡,刀柄從風無涯掌心硬生生抽了出來,帶出一片血肉,緊接著便毫不猶豫的斬向了他身後的男人。

男人躲閃不急,連呼救都沒來得及出口便死於刀下。

“爹!”

風無涯撕心裂肺的撲到男人身前,但溫野出手時便沒想過手下留情,曾經也被他稱為爹的人,如今成為了一具屍體。

季非然看到溫野縮在袖中微微發著顫的手,察覺時,自己已經伸手握了上去。

手背上傳來的溫熱綿軟終是將溫野從心悸中拖了出來。

縈繞在自己夢中、過去的歲月裏的夢魘被自己親手斬斷了,而在他身邊站著的,是他往後餘生需要珍惜的。

風無涯放下男人的屍體赤紅著雙目轉過身來。

“他再有什麽過錯也是你的父親,你居然親手弒父。”

父親,溫野從胸腔發出一聲冷笑。

身後的人群裏也應景的傳來連天的驚呼,溫野居然是吹雪山莊的人。

葉生在溫野動手的時候已經想好了說辭,實際上溫野從未對他隱瞞過自己的意圖,葉生也早就開始為他鋪陳後路。

那些塵封在過去的,屬於吹雪山莊的累累罪行,終於也到了該真相大白的時候。

葉塵嘆了口氣,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他有個故事要說。

身後這些人的動靜不重要了,也影響不了對立互相凝視的兄弟二人。

驀地,風無涯的眼裏闖進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以絕對保護的姿態張開雙手擋在了溫野的身前。

風無涯不想傷害季非然,更令他憤怒的是,直到這時,居然還有人能夠義無反顧的站在溫野身邊。

“察覺到主角黑化值飆升,世界瀕臨毀滅!”

季非然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確定是主角?不是反派?風無涯黑化值飆升?”

統子又確認了一遍,而後篤定道:“就是風無涯!他黑化啦!”

“他很危險,我可以應對。”

季非然聽到身後溫野的低語。

可現在已經不是誰來應對的問題了,世界都要毀滅了,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風無涯向前邁了一步,季非然看到他身後的天空碎裂了一角。

危機總能激發出人類的無窮潛力。

最危險的關頭,季非然想到了辦法。

精致小巧的塔從衣領裏鉆了出來,在季非然的掌心中緩緩變大,屬於異世的光愈來愈盛,季非然拽著溫野的手驀地鉆進塔裏。

光芒閃過,原地的三人全都不見了。

季非然知道,憑風無涯的本事,定是能跟過來的,她要的便是風無涯跟過來。

只是風無涯作為主角,對原本世界的影響力是巨大的,留給季非然的時間並不多,她必須快速讓風無涯冷靜下來。

“我給你看個東西。”

面對著攻擊力十足的風無涯,季非然開口卻十分平靜。

說罷,季非然好似不在乎他會有什麽反應似的,居然背身對著自己走了開去。

從剛剛起,風無涯已經見識到了許多匪夷所思之事。

他能確定季非然的修為在自己之下,所以擺在他眼前的並不是季非然營造出的幻境。

“好奇我用了什麽手段?那你就過來看看吧。總不會這都不敢吧?”

風無涯抿唇向前。

接下來發生的事,在風無涯漫長無涯的人生中每每回憶起來,依舊是最光怪陸離的。

無數的畫面接連湧進腦海裏,畫面裏的主角是他,但又不是他。那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過著與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過多的負載讓他頭痛欲裂,畫面的最後,他被他成為爹的男人操控著,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弟,也是他剛剛動了殺心的人。

畫面到了這裏終於停止了,最後的畫面停留在了他悔恨的雙目裏。

“這不是幻境,那些也都是真的發生過的。他是你爹,是撫養你長大之人,但也是能親手將另一個兒子放在懸崖邊,再狠狠一腳踹下去的人,也是為了自己連你都能毫不猶豫利用的人。你真的要為了這樣的人殺了你僅剩的親人嗎?”

他知道的,父親對溫野做過的那些事,妖刀的詛咒,他都知道的。

“黑化值降低了。”統子小聲提醒。

“恩。”

季非然扯了扯溫野的衣袖矮聲道:“我們先走,讓他一個人在這裏靜一靜。”

溫野殺了該殺的人,周身戾氣都散了大半,對風無涯也並無殺意。

他頷首離開,只是手指勾著季非然的掌心,用行動表示著共同進退,絕不留季非然和風無涯獨處。

季非然失笑,跟著溫野一同退離,只是臨走前將離開塔的方法告訴了風無涯。

只是季非然沒想到的是,風無涯這一冷靜便是幾百年的光陰。

風無涯出塔的那一日,漫天彩霞,當年的那棵被攔腰斬斷的樹早已參天。

風無涯竟是直接飛升了。

“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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