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蜉蝣，是依水而生、又“朝生暮死”的短暫生命。

因為它們大都對於賴以生存的水質和氧氣要求很高，所以通常有它們聚集的水域都是清澈或物種豐盛的活水區。

而在清瀾河還是一條滔滔大河奔湧不息的時候、在清瀾河神還沒有沈睡喜歡游歷世界各個名山大川的時候，他曾經見到過棲息於他的河流各個分支區域的蜉蝣們。

那是一群極其微小，但渴望著存在和絢爛的生靈。

雖然它們的一生極其短暫，力量微小從未見到過冰雪。但它們依然以它們自己的力量活著，度過了千萬年依然存在。

龐然大物不一定永存，微小者的力量亦存可怖。

當微小者開始釋放力量的時候，或許是一場猝不及防的災難——比如現在。

那些努力的燦爛的小生靈們，在家園被毀之後，終於露出了獠牙。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後，茍天擇帶著幾個隊員神色嚴肅又有些難以言說地回來了。

“我們仔細問過了那些還清醒的病人，其中有一半以上對那種黑色的小蟲有印象。還有幾個人對這種小黑蟲的印象很深……接下來我們還會去找其他的病人詢問並且去那三條美食街周圍排查，如果調查順利的話，應該就能查出這次大規模市民吐血事件的原因了。”

茍天擇作為碧城市公安局的刑警隊長，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讓他很難定義的大事件。

明明是快要涉及全市的危害安全事件了，但萬萬想不到原由竟然是毫不起眼的小蟲子。

好在今天晚上他來找了堂弟、堂弟前面坐了七個一起吃飯的混混話趕話地找到了不同點。不然像這種被小蟲子或者說小蚊子咬了一口的特別微小的事件，他們不知道要調查多久才能查到這上面。

一個錯漏大概就是全城危機了。

茍天擇捏了捏眉心：“接下來就是那些生物專家或者病毒專家的事了。希望那些小蟲子並沒有大規模繁殖或者亂飛吧。”

“這些個害人的東西總是消滅不幹凈。”

茍天擇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身子一冷，仿佛有種被什麽可怕的存在盯上了的感覺。

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擡頭找到了那可怕的視線的來源，然後便楞在了原地。

和他想象的兇惡的危險分子不同，看著他的是一位容貌極其俊美的青年。他穿著一身黑白混色成灰的衣服，皮膚卻白皙如玉，氣質卓然。

這個青年也沒有用多麽可怕的眼神盯著他，他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平靜，平靜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地步。

這時候茍天擇才反應過來，這個青年和那個混混七人組好像是認識的，而且能夠調查出來那些小蟲子的事，和這個青年多多少少有些關聯。

因此茍天擇並不想和這個青年交惡，在他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就聽到這個青年用十分冷淡的聲音道：

“不要把所有的罪惡都歸結於其他。”

“沒有惡因，怎麽會有如今的惡果？”

茍天擇一楞，反應過來才意識到河清瀾話語的意思，他像是兩把小劍的眉毛直接擰起：“先生，你這話就過了吧，你的意思是這些生病的人自作自受嗎？”

河清瀾看了他一眼就沒再搭理他了。

茍隊長莫名被這一眼看的有些憋氣，但他最終還是決定不和這個普通市民多浪費時間，他在這個位置上見了太多各種各樣的人了，那些反社會反人類傾向的他也見了不少，不值得在意。

不過，河清瀾那又淡又帶著嘲諷的一個眼神，還是印在了茍天擇的心底，在接下來的調查中時不時的讓他想起，並且坐立難安。

茍天擇帶其他的隊員去調查找解決事情的方法了，河清瀾和水無源也沒有繼續呆著。

河之蜉蝣可以說是屬於河流的伴生生靈之一，它們出了問題河清瀾自然不能不管。

而在離開之前河清瀾看著眼巴巴看著他的劉氏七兄弟，想了想還是道：“待在這裏一時半刻也不一定能恢覆……要是實在撐不住，多喝些幹凈的水、再拜拜河神、撿撿垃圾，或許能夠支撐的更久一些。”

這些黑色變醜的河之蜉蝣很可能來自他的清瀾河，雖說是人類自己種下的惡果，但卻也不能因為那一個結果而判所有人死罪。

河是他的河、蜉蝣也是他的蜉蝣，拜他總能有一些威懾效果的，人心向善堅定的時候，也會有從心而出的力量。

劉大龍七兄弟聽到這話之後立馬點頭如搗蒜，劉小毛還是特別幹脆直接的雙手合十虔誠地說了一句“河神保佑”，然後就被劉大龍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地使勁灌了一瓶。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念完河神保佑、喝完水的劉小毛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舒服了點？

於是劉小毛拜河神就拜得更加虔誠了！連帶著另外兩個人一起，三人一邊喝水一邊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頓時在一群邪教的病人中就顯得格格不入起來。

茍千裏他們一隊人看這混混七兄弟的表情簡直了，茍千裏甚至還在他們開始拜河神的時候想要離得遠點不讓這些智障沾染自己。結果他卻感覺到身體逐漸無力、嘔吐的欲望越來越明顯，當他控制不住地咳出一口血時，終於徹底感受到了心慌。

“臥槽老大你開始吐血了！？”

而與此同時還有幾聲尖叫傳了過來。

“醫生醫生快來啊！我爸爸吐血吐暈過去了啊！！”

“怎麽還沒有人管我們啊！！怎麽還沒有醫生啊！！我孩子要撐不住了啊！！”

茍千裏眼見著醫院又要亂起來，當下就想站起來維持一下秩序，結果他自己都無暇分身接連嘔出好幾次血。

在茍千裏認為自己怕是也要撐不住的時候，突然旁邊的小弟一咬牙就把一瓶礦泉水狠狠地往他嘴裏灌，一邊灌還一邊拍著他的後背特別著急的喊：

“大哥這個時候你就別嫌棄了！就算是心理作用也好什麽有用就用什麽方法啊！！大哥你多喝點水然後趕緊在心裏默念河神保佑！

這兩天下班了咱們都順手撿垃圾了，只要老大你的情況不惡化，以後我們天天去河邊撿垃圾都行啊！！”

茍千裏對他的死忠小弟給灌水灌得直翻白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理原因，在兩瓶礦泉水喝下肚之後，他竟真的覺得身體裏好像恢覆了一絲力氣。

原本怎麽也壓制不住的嘔吐的欲望，現在終於可以勉強壓制一些了。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不過是那個青年隨意說出的一個方法而已，難道真的有效嗎？

茍千裏這樣想著又看了看神態越發虔誠、和滿大廳病患相比精神了特別多的那幾個混混，一種荒謬感油然而生。

但最終，茍千裏也沒忍住在心裏念了一句河神保佑。

他莫名想到了那條許多區域都滿是垃圾的碧城“母親河”，想到了河清瀾安靜撿垃圾的樣子，以及河清瀾離開之前說的那句“惡因惡果”的話。

茍千裏抿了抿唇，這一次他在心中沒有念河神保佑，而是下定了決心以後有時間有機會就去那條河邊維護它的環境。

別的他不清楚，但碧城人對於這條河終歸是有愧的。

此時，河清瀾和水無源出現在美食城一條街不遠處的清源河區域。

這裏就是讓河神大人看一眼就冷下了臉的、被傾倒了許多食物殘渣和生活垃圾的地方。

無數黑色的蚊蠅鼠蟻在這裏滋生，它們毫不起眼，卻帶著可怕的危機。

河清瀾閉上眼，這裏忽然被一層淡淡的霧氣籠罩。仿佛整個空間都安靜了下來，沒有蚊蟲嘶鳴、沒有水流潺潺，在這一片白霧中一只黑色中帶著點點螢光的小蟲振翅而出，最終懸停在了河清瀾的面前。

不過，這小蟲只是繞著河清瀾飛了一圈就毫不猶豫地飛向了另一個方向，而在它身後若隱若現的又出現了許多小小的黑色熒光的飛蟲，集體向那邊飛去。

帶著只有河神能感應到的憤怒、狂躁、和毀滅的情緒。

它們在憎恨人類。

於是便以微小之身，要拉扯著人類與他們一同毀滅。

哪怕是河神的召喚，也無法讓它們停下來。

不僅僅是因為它們被汙濁之氣侵染，或許還因為這樣的憎恨已經在它們千百代的記憶中存在了許久、根深蒂固。

於是一旦仇恨被引燃，便一發不可收拾。

“嘖，你都控制不了它們了嗎？”水無源這時候也覺得棘手了。放這些被汙濁之力侵染的蜉蝣出去，簡直是等於放了一群會飛會動可怕的病毒出去。

河清瀾看著那在黑色中夾雜著的淺淡熒光，“我可以毀滅它們，但不會操控它們。”

“即便是天地最小的蜉蝣，也有存在的資格。萬物平等，沒有什麽更高貴。”

水無源眉頭揚起，語氣裏還有點小激動：“所以你終於要和我一起看人類作死了嗎？”

河清瀾嗤他一聲：“我不會操控蜉蝣，卻也不會讓其他的垃圾借我的名義和力量操控它們。”

河清瀾擡起手緩緩升到胸前：“清瀾河是我的河，蜉蝣是我的蜉蝣，所有河水流淌過的地方都屬於我。”

“偷我的力量在我的地盤用我的生靈作惡，他們怎麽不上天？！”

當河清瀾說出最後一句話之時，他擡起的手猛地向下按下。於是，整個碧城被清瀾河流過環繞的區域的水流全都震動了起來。

與此同時，碧城第二醫院的VIP病房中，一個長相極其艷麗的少女尖叫一聲，莫名其妙的就被脖子上戴著的珍珠項鏈給拉上了天，狠狠砸在了天花板上。

“天哪妙雨！你怎麽回事？！”

少女撞在天花板上又狠狠地落下，而後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恐又……貪婪的神色。

神靈……來了！！

她的機會也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茍千裏：老子才不做那些迷信。

後來：

茍千裏：河神保佑我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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