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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徐晏踏著革靴匆匆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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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微寒的風從西市疾馳回宮後, 猶豫了片刻,徐晏終是選擇了去一趟清暉閣。

今日皇帝在清暉閣上設了小宴,邀了些皇室近親和宮眷們登樓賞月。

清暉閣是整座宮中最高的地方, 不但能將整座宮城的景色盡收眼底,就連外朝的皇城,甚至於些許宮外的城郭坊市, 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到清暉閣高處時,筵席已經過半, 見他貿然進來, 皇帝睜著雙朦朧的醉眼問道:“三郎, 你去哪了, 怎麽這麽晚才過來?”

徐晏徑直走了幾步上前行禮:“父親萬福。”他行到皇帝身邊立著, 輕聲道,“阿耶病將將才好些, 怎麽又飲酒?”

其餘人紛紛站起身給太子見禮,而後方才一一落座。

徐遂擺了擺手:“沒醉, 不過是幾杯薄酒罷了,酒味又不沖, 朕多喝一點能有什麽大不了的?再說朕這病不是好了, 算得了什麽?”

他又絮叨了幾句,徐晏含笑聽著, 目光落在皇帝酒氣上頭而染了酡紅的臉上,輕扯了扯唇角。他眼神迷離, 揮動的手也帶著顫抖之意,就這要是說自己沒醉,那才叫有鬼了。

徐晏曾聽朱貴妃說過,皇帝年輕時顛沛流離那段時間本就有損於身體, 他自己也從不加以節制,身體崩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他不一樣,他要活得長長久久的,只有這樣,才能陪著顏顏更久。

故而每次大戰之後,就算其餘將士都因貪涼不顧醫士阻撓飛快脫下盔甲,他卻不會如此,因為崔紹寧就是這麽得了卸甲風的,身上經常酸痛到提不起力氣,偶爾還會犯咳疾。

“是我方才說錯了話。”徐晏微彎了下唇角,輕聲說了一句,隨後從身後侍從手裏取來一盞花燈遞給皇帝,“方才閑極無聊,出去西市逛了一圈,回來時特意給阿耶買了盞花燈。”

那盞燈是他出西市的時候,因決定了要去一趟清暉閣,剛好西市門口就有賣的,便順便買了一盞。

外頭做的花燈,再如何好,跟宮裏匠人做出來的也是不能比的。

徐遂接過來後,提在手裏轉了幾圈,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笑來:“朕倒是想起了以前的時候,你祖父上元日在宮中設宴,朕帶著你母親偷溜了出去,她非要拉著朕給她贏一個花燈回來。”

徐晏擡起眸子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朱貴妃竟是不在閣裏,不由得問道:“母親呢,怎麽沒瞧見她?”

“她剛飲了幾杯酒,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徐遂看了他一眼後笑了笑,忽而問道,“你竟然買了這花燈,怎麽不給你阿弟阿妹也買一盞?”他擡手指了指下首坐著的一眾皇子皇女們,聲音清淡,帶著幾分病後的虛弱。

徐晏仰起脖子飲盡了一盞酒,朗笑道:“西市人太多,時間又緊迫,便只想著給阿耶買一盞了。等來年上元節,我再給阿弟阿妹買回來。”

這話裏的含義再直白不過,然而皇帝十分受用,也跟著他笑了兩聲,隨後又開始咳嗽。

“太子殿下如此深明孝悌之道,實是大鄭和我等的福分。”一個宗室站起了身,高舉著酒盞同皇帝感慨起來,隨後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徐遂是個最為好面子不過的人,面上雖不動聲色,然心底已經隱隱竊喜起來,沖著那宗室道:“罷了罷了,他能安分些不惹事,朕已經很知足了。”

楚王手裏捏著個白玉盞,若有所思地擡頭瞥了徐晏一眼,去了趟河西後,他這人是變了不少啊?

扯著唇角無聲地笑了片刻,楚王忽而問道:“你和大兄去了河西多日,我這數月卻獨自留在京中,每每夙夜憂嘆自己沒能為阿耶和大鄭略進綿薄之力。如今三郎已經回京,不知大兄何時回來呢?”

聽到提及了越王,徐遂也跟著坐直了身子,將探尋的目光投了過去:“只差了大郎不在,待他回來了,再好好兒聚一聚。”今夜恰巧是中秋,看著樓閣裏的子孫和宗親,再聯想到唯有越王一人漂泊在外,他便忍不住有些心酸起來。

“二兄留在京中料理政事、照顧阿耶,便已是替阿耶分憂了。”徐晏一雙星眸落在楚王臉上,將他盯得發毛後,方才勾著唇角溫聲說,“至於大兄……應當是隨同大軍一塊回程。”

眼見著楚王張了張口,還待再說些什麽,然而皇帝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便擺了擺手說:“行了,二郎,今日難得天氣好些,賞月的檔口,就莫再說那些讓人難受的話了。”

皇帝之命自然無人敢不從,一眾人也都不敢再提越王的事兒,又恢覆了先前三兩閑談、其樂融融的場面。

月上中天,眾人皆舉杯給皇帝祝酒,氣氛熱切至極。

幾抹雲彩在半空中飄著,不經意間就擋住了朗月的輝光,從天際傾灑下來的銀輝驟然消散,整個清暉閣都跟著黯淡了一瞬。

宮人們急忙又點了數根火燭,暖融融的燭火重新將樓閣映得明朗,泛著溫潤的光澤。

正當眾人身子上泛著一股疲憊之意,將要起身離去時,皇帝卻突然說起了燕王病逝的消息。

燕王是先帝幼子,曾備受先帝疼愛,先帝崩殂時僅僅是垂髫之年,是在宮中由皇帝這個長兄撫養大的。今年剛剛薨逝了不過數月,然而膝下並無子嗣,唯有一年幼女兒,已經提前被封為了縣主,打算接入宮中撫養。

皇帝感慨了番幼弟無嗣,竟是連香火都無人供奉,說著說著,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

今日宴飲之上眾人皆為徐姓皇室子孫,聞言也紛紛感慨萬千,有人提議陳王等一種親王子嗣眾多,若是聖人實在心疼燕王無子嗣,可讓宗正寺從這幾位親王的子嗣中挑選過繼之人。

然而徐遂卻並未發話,而是背靠在憑幾上垂目不語。不知過了多久,夜風愈發的沁涼,皇帝卻突然提出,意欲將愛子楚王過繼給燕王為嗣。

眾人都被這決定給嚇得不輕,楚王更是立時跪了下來,呆滯道:“阿耶——”

徐遂擰了擰眉頭,低頭問:“怎麽,不願意?”

楚王臉色一陣煞白,頭顱深深垂下,拜倒在地說:“聖人之命,臣豈敢不願。只是從此以後,阿耶便不再是阿耶了。”

他現在是皇子,皇帝對他來說既是君上,更是父親。

可若是過繼到別人家了,那就只能是君父。

更重要的是,若是過繼到了燕王名下,他就永遠喪失了名正言順,除非當今的子孫全都死絕了,不然怎麽也輪不到他……

看著跪倒在地面白如紙的楚王,再有周遭驚疑不定的眾人,徐晏眸光沈沈,擱下手中酒盞,嘆息道:“阿耶,宗室有不少子孫,何必定要二兄去給叔父承嗣。”

皇帝並未接話,良久後,淡聲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二郎你留下,朕有話對你說。”

因天色已晚,宮門落了鑰,故而今晚一眾宗親都是歇在宮裏的。聽到皇帝此言,眾人默不作聲的起身行過禮,而後由宮侍引著去往自己的住處。

徐晏落在最後面,臨走前又回首望了一眼,欲言又止地看著皇帝,片刻後方才隨著眾人一塊下了閣樓。

“三郎。”楊柳樹下,潯陽公主特意留了片刻,叫住了來人,“你一會可有什麽旁的事?”

徐晏頓住了腳步,頷首道:“二姊。”隨後方才說,“今日是中秋,還待去一趟母親處,二姊是有什麽要事需同孤說?”

潯陽楞了一下,方才反應了過來,忙笑道:“也是,我都差點忘了。你今日才回京,待會從貴妃那出來就好好休息,阿姊就不打擾你了。”說罷,她便叉了手轉身離去。

朱貴妃從清暉閣回去的早,只略飲了兩杯果酒,將將一回去就嫌自己身上酒味大,要人備溫水洗漱。

錦寧問道:“今夜中秋,娘子怎麽不多玩會再回來?”

朱貴妃懶散的掀了掀眼皮子,意興闌珊地說:“沒什麽意思,何況熏得慌。”都是些皇室的人,她坐在那本就覺得有些拘束,再加上徐晏也不在那,更沒什麽待下去的興致,便推脫自己不勝酒力,溜了回來。

“三郎今晚跑哪去了?”

宮侍回道:“太子殿下出宮去了。”

今日不是剛回來,大晚上的跑出宮作甚?朱貴妃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惑,靠在外間的矮榻上拿了本書看。

錦寧上前給她蓋了層薄衾,柔聲說:“今夜聖人倒是飲了不少酒,雖說那酒後勁不大,可那一杯接著一杯的,奴婢瞧著都有些心驚膽戰的。”說著,她嘖嘖了幾聲。

“喝就喝唄。”朱貴妃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病後就飲酒也是他自己的事,反正喝垮的又不是她的身子,她有什麽好擔憂的?

要是喝垮了,那不是正好?

因著知道貴妃回來後必定要立馬洗漱,底下宮侍們早就將用具都備好了,只等著她回來後將水調至合適的溫度。沒多大會,便有負責盥洗的宮人前來稟報浴房已經備好了。

朱貴妃洗過澡後,正好回寢殿,卻從清暉閣那邊傳來了聖人欲將楚王出繼給燕王的消息。

這下子,是怎麽也睡不成的了。

她心中思緒百轉千回,最後方道:“他這是要直接放棄老二了?”

錦寧感覺自己的心臟噗噗直跳,怔了半晌後才回過神來:“聖人這是……”楚王再怎麽說也是皇子,聖人居然舍得將自己的兒子給過繼出去?

從皇子變成王子,這心理落差可真夠大的。

“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摳。”朱貴妃按了按眉心,良久後忍不住笑了一聲,眼中流露出了些許興味。

讓楚王去給燕王做嗣子,一來是直接放逐了他,將他的繼承權丟在了所有皇子的最末尾去。二來,估計也是他早就不想養著那群宗室,好不容易燕王死了無嗣,他不正巧能省一大筆錢?

但燕王畢竟是先帝幼子,並未犯錯,他直接讓燕王一支就這麽絕了後也說不過去,又不想從別的支庶中過繼,還不如直接讓自己兒子去承了爵。

敲動了幾下扶手後,朱貴妃溫聲道:“以後還有得鬧呢。”

徐晏趁著夜色到了清思殿,同她說了幾句話後,便轉回了東宮。

等他一走,朱貴妃便吩咐人去將殿內收拾收拾後熄滅燭火,自己立刻換了寢衣回臥房。

皇帝每當有大事要做決斷時,總是會來她這裏一趟,她估摸著待會同楚王說完話,恐怕還得來清思殿。

但她這會累得慌,並不想見皇帝,也懶得跟他裝模作樣說些勸解的話。與其面對他那張臉,還不如躺床上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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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庭院總是帶著一股蕭瑟之意,無數枝葉開始發枯、泛黃。

長安城中到處都是零落的瑟然,大明宮裏種的幾株參天銀杏樹下鋪了一地的金杏色。

雖比不得城外玄雲觀裏頭的銀杏樹久遠明麗,但因植栽了數株,且歲月已有百年,放在一塊看時,頗有些意境。

因著太子是大勝回京的緣故,朱貴妃特意在太液池中的蓬萊島上設下了筵席,遍請京中眾人,順帶隔著半片太液池看對岸繽紛落下的銀杏葉子。

顧令顏今日著了身淡色的衣衫,衫子是團花紋鵝黃綺的,下身則是一條四時花卉紋的月白長裙。因嫌棄走動麻煩,連披帛都懶得挽就出來了。

發上也沒戴多少釵環,望仙髻上只有幾根素色玉簪同一支樓閣仙人金簪。

崔芹今日將她那盞在繁雲樓贏來的花燈帶進來了,一群小姑娘新奇極了,以前覺得難以得到的東西,竟變得不那麽遙不可及了起來,一個個傳來傳去的翻看著,眼中閃動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原來沒那麽難得到啊。”一個緋衣少女感慨道,“以前總覺得長安城裏人才輩出,繁雲樓的花燈極難拿到呢。”

“是呀,等來年咱們也去試試吧,又不止一盞,說不定就有了呢。”

顧令顏望著說笑的眾人,忍不住彎了彎唇角。若是放在十幾年前,上元、中秋的繁雲樓,總是要聚集大批的文人墨客,那時在裏面想要拿到一盞,比如今要難得一些。

可如今不但繁雲樓名氣大不如前,連這京中的名士也少了許多。

她正想著,身旁突然有人問道:“咦,阿顏,我聽人說,你去年也在繁雲樓得了一盞,怎麽不帶給我們瞧瞧呀?”

“對呀。”有人接話道,“要不是偶然聽人說,我們都還不知道呢。可否下回帶出來,讓我們看一看呢?”

眾人紛紛附和起來,顧令顏溫聲道:“我自然是想拿給你們看的,只是那日從繁雲樓出來後,那盞花燈就被一陣風給刮到水溝裏去了,後來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叼走了,侍婢尋了半天也沒找著。”

聽著到這兒,一群人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輕微的嘆了幾口氣。

沒過多大會,又有人拍著顧令顏的肩膀安撫道:“丟了就丟了,新的不去舊的不來。只是下次若再有作畫的比試,你可一定要去呀,到時候記得帶回來,給我們看一看。”

顧令顏笑著頷首,應承了下來。

這邊將將討論完繁雲樓的事兒,眾人不再像先前一般聚集在一塊兒,幾個幾個的分散開,談論起了這次河西大捷的事兒,猜測起了眾將可能得到的獎賞和擢升。

正是一群小女郎放聲大笑的時候,一旁突然有人“呀”了一聲,隨後驚呼道:“這可怎生是好?”

圍坐在幾簇墨菊旁的少女們側過頭望了過去,卻見得一個梳百合髻的女郎手足無措的看著這邊,低聲道:“我剛才賞玩花燈的時候,不慎將其落到太液池中去了。”

池上拂過一陣陣的西風,太液池水緊跟著泛起褶皺,眾人擡眸望去,只見那花燈已經飄遠了不少。

她慌忙站起身說:“要不我這就下去給你撈上來?”說著,她便作勢挽了挽衣袖,要下池子去撈花燈。

一群人唬了一跳,慌忙叫宮侍攔住了她。莫說深秋池水寒涼,便是夏日,一個閨閣女郎又怎能當眾跳到水裏去?

崔芹唇角盈了一抹笑,溫聲道:“一盞花燈罷了,不必你如此。”

“可這盞花燈……我還是下去給你撈上來吧。”她掙紮了一下,然宮侍將她抱得緊緊的,只能無奈道,“待等會出宮了,賠你一個花燈吧。”

花燈能值幾個錢呢,在座的眾人別說一個,就是百個千個也能買得起。只是自個從外面贏來的花燈,才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眾人看著那個越飄越遠的花燈,心頭浮起了些許的疑惑:剛才他們看過去時花燈就已經輕易撈不著了,可這又不是湍急的溪水江河,怎麽可能一下子飄那麽遠?

“不必了,謝琳,多謝你的好意,並非什麽新奇玩意,我再去買一個就是。”崔芹又回了她一句,而後端起了杯盞,欲要飲酒。

謝琳穿著身青白色長裙款款走了過來,試圖給崔芹賠罪。待看清顧令顏身上的衣衫時,她面容顯而易見的僵了一瞬。

倆人衣衫顏色相似,但這麽一比較,卻顯得她像東施效顰一般。

走過來時不知是被桌子腿還是誰給絆了一下,身子往下一栽,竟往顧令顏的方向倒了過來。

顧令顏本來握著蒲桃酒盞晃蕩,看著她向自己倒了過來,腦海裏空了一瞬間,下意識伸手去抵擋,一來是想要替謝琳穩住身形,二來則是怕她撞到了自己身上。

但將手伸出去時,她卻忘了杯中的蒲桃酒還剩了一半。

如此一來,謝琳雖勉強站穩了腳跟,但顧令顏杯中艷紅色的蒲桃酒卻全都潑到了她的衣擺上。

看著自己青白裙擺上的汙漬,謝琳先是盯著其楞了半晌,眸子裏閃過了一絲懊惱,明明應該是……

等反應過來後便紅了眼眶:“阿顏,對不起,我不小心撞到了你,是我不好。”

顧令顏也怔楞了好一會,然而一聽到她帶著委屈的聲音就有些頭大,她這意思,自己撞她酒杯上的難道還要她道歉?

念及對方衣服上到底沾了汙漬,顧令顏還是準備說幾句話安撫一下她。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謝琳又道:“都是我的錯處,你別生氣好不好?”

“怎麽回事呢?”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隨後眾人便看著一名頭束玉冠的男子步入其中,輕笑了一聲,“怎麽被潑了酒的人,反倒還要倒起歉來了,這是哪來的道理?”

少女們面色陡變,站起身恭敬道:“楚王萬福。”眼前這人雖馬上就要被過繼給燕悼王了,但無論如何也是皇子王孫,該有的禮數眾人半點不敢少。

謝琳的眼眶又跟著紅了一圈,眼看著都要紅成兔子眼了,哀哀道:“大王,不是的……”

“你是哪家的女郎,怎麽這般懦弱?”楚王皺了皺眉頭,淡聲說,“將事情經過說一遍,若是你受了委屈,我可替你做主,但若不是……”

若不是後面是什麽意思,眾人都聽得出來,謝琳面頰隱隱白了一下,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來,難以決斷該如何是好,只得暗恨楚王怎麽這時候跑來了。

她本該是在這場筵席上讓人知曉自己善良大度,即便被人潑了酒水,也是她先拉下臉子道歉,好叫世人知道她有多好。

保不住,就能傳到貴妃耳中去。

一堵六扇山水圖屏風外響起了腳步聲,眾人轉過頭看去,只見得徐晏踏著革靴匆匆趕來,繞過屏風後便冷笑道:“何人在宮中啼哭?”他走了幾步上前,淡聲道,“不過走幾步路也能撞上旁人的杯盞,如此無禮數之人,怎配進宮赴宴?”

經他一說,謝琳方才想起了在宮中哭泣雖不是禁忌,但也絕不是什麽好事,她竭力克制住淚意,臉上露出惶恐神色。

太子這麽說她,那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然而太子並未停下,緩緩走至她面前,冷聲道:“上次孤在清思殿附近聽到有人背後惹是生非、妄言他人,你也在其中吧?孤依稀記得,你似乎還是領頭的那個?”

謝琳沒想到太子的記憶這般好,她急忙道:“殿下,不是的、不是。”

“可還記得孤上次怎麽同你說的?”徐晏並未理會她無力的辯解,眸子裏溢滿了陰翳之色,濃郁的墨色似化不開的歙墨。

謝琳忍不住往後瑟縮了下,楚楚可憐的看著前面。

徐晏眸子裏閃過一絲厭惡,喚了一聲宮侍,讓人將她帶離了筵席,直接送反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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