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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是他非要纏著顧令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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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寒意正濃, 進屋時原是脫了外衫,然而屋中炭火早已撤去,略坐了片刻後, 竟覺得渾身上下透著絲絲冷意。

朱貴妃擱了茶盞,淺笑著望向坐在下首的人,輕聲問:“四郎年紀漸長, 是該選個溫柔賢淑的妻子了。阿吳既有此言,想必是心裏已經有了個人選?”

她眸中含著盈盈笑意, 博山爐中飄散出來的裊裊霧氣, 氤氳了如畫的眉眼。

吳昭儀被這一眼給看得心神紊亂, 喉間勉強滾動了一下, 動作遲緩地點頭:“是、是的。”

“嗯, 是哪家的小娘子,入了你的眼?”朱貴妃手肘撐在憑幾上, 稍閑適地靠著,又溫聲問她。

室內靜了一瞬, 原本細微的更漏聲忽而清晰,像被放大了數倍一般, 一點一點滴在人耳邊。

吳昭儀低眉斂目, 回道:“是顧家的小娘子。”

偏殿內,徐晏握著茶盞的手猛地收緊, 豆青色瓷盞瞬間在他掌心裂開。

清脆聲響驚動到了主殿的人,朱貴妃猛地轉過頭, 厲聲問:“怎麽回事?”

錦寧急忙進去看了番,出來回稟道:“娘子,是偏殿裏伺候的小茗擦拭器具時,不小心打碎了個茶盞。”她頓了一瞬, 又道,“奴婢這就帶她下去訓誡。”

“算了。”朱貴妃煩躁的斂眉,神色溢滿了不耐,“聖人禦下一向寬容,說一頓就行了,何必生出旁的事端。”

錦寧應聲退下了,正殿又重新恢覆靜謐。

朱貴妃又挑了挑眉,斜眼看過來:“是麽?”語氣不鹹不淡,低頭撥弄了下染了酡色蔻丹的指尖。

腦子裏不住回想著潯陽的話,吳昭儀頓了一瞬,卻是咬了咬牙道:“是顧家四娘,閨名喚做容華的,顧中郎將的次女。”

徐晏將那一堆碎片扔進簍子裏,碎瓷片劃破了手掌,汩汩鮮血瞬間從中冒出來,染紅了整個手掌。但卻沒心思去理會,甚至於握緊了掌心,濃郁鮮血冒出更多來,幾乎要順著手腕蜿蜒滑入衣袖中。

又聽到吳昭儀那句話後,徐晏面無表情拿過帕子,將手上的血痕給擦拭幹凈。

不是她就行。

若吳昭儀真說了她,他倒是不介意再將老四給揍一頓,讓他好好回憶往昔。

將帕子扔了後,徐晏又拿了本書看起來,然而心緒卻寧靜不下來,總是有意無意的聽著殿外的談話聲。

隨著幾聲輕扣動靜,朱貴妃柔婉的音調又響了起來:“顧中郎將的次女?倒是個好孩子,可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做不了主啊。”

顧立同官至左驍衛翊府中郎將,頗受聖人重用。

吳昭儀眼睛亮了一下,忙道:“正是這個道理,我今日來,就是想請貴妃,為我保媒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便請她做這個媒人。

心裏盤算了一會,吳昭儀恍覺自己總算是聰明了一回,面上忽而顯出幾分喜色來。

然而朱貴妃卻是一口回絕:“保媒是大事,我擔不起這個責任。”她拿起帕子,按了按眼尾,“從前大郎的王妃,便是聖人讓我幫著選定的,可還懷著身孕呢,大郎竟是動起了手!”

帕子再從眼尾拿開時,已經隱隱泛了紅,她又道:“若是一個不慎,又成一對怨偶,倒是我的不是了。”

這話瞬間便戳到了吳昭儀痛處,令她一時間不敢再有言語。

越王此事是連聖人都責罰訓斥過的,罵其連血都是冷的。原本聖人是要替其瞞著的,畢竟是皇家私事,不好為外人道。

誰知一夕之間,竟是鬧得整個長安城都知曉了,白家老夫人直接遞了帖子進宮,跑到吳昭儀面前來嚶嚶哭泣。

連來了數日,哭得她頭都快禿了。

“貴妃……”吳昭儀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話來。

朱貴妃睨她一眼,飲了口茶後閑閑開口:“你剛才不是帶了幾個小丫頭過來,都是哪家的?”

經她這一提醒,吳昭儀才猛然想起這個事來:“啊,對、對,妾都差點給忘了。”

說著,她叫了侍女來,去將外面庭院裏賞花的幾個小娘子給領進來,給貴妃過過眼。

吳昭儀帶來的幾人年紀都不大,十五六歲,正是花一般鮮妍的時候。單單是站在殿中,什麽也不做,便讓人覺得連呼吸都清甜了許多。

朱貴妃瞟了一眼,淡聲道:“都不錯,是幾個好孩子。”

吳昭儀扯了其中一個的手,說是鄭家的小娘子,想許給越王做孺人,旁邊那個是要給越王做媵人的。又指了另一個,是越王妃族妹,要許給四皇子做孺人。

幾人叉手躬身行了禮,卻是有些拘謹,牢記著家中長輩吩咐,不敢擡眼直視貴人。

朱貴妃懶散垂眸看了一眼,沒什麽興趣的輕嗯了一聲。

越王妃尚且還懷著身孕呢,就要給越王選兩個出身不錯又容貌姣好的妾室,是有多怕自個兒子後院亂不起來。

也不擔心身子就這麽虧空了。

但總歸跟她沒什麽關系,朱貴妃便也懶得多說,一人賞了個荷包後,便又顯出了些疲態。

待人走後,徐晏從偏殿出來:“母親,今年遠征高句麗,我想去。”

朱貴妃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傷痕累累的手掌上停頓了一瞬,而後卻又若無其事的移開。詫異道:“你從前不是說,想去河西麽?”

“是,但河西勢力早已被瓜分不少,又有不少當地士族,我能拽到手裏的實在有限。”徐晏閉了閉眼,“高句麗若是開戰,必是大戰,正是練兵的大好時機。”

東宮六率中,上過戰場的並不多,剩下那些老將,是被皇帝給牢牢把控住的。

倘若真碰上事,徐晏能調動的人手,並不算多。若是能借同高句麗開戰時練兵,他手中握有一支完全以他為號令的精兵時,這太子之位則能固若泰山。

“去吧。年輕時便該有遠志,不要將自己局限在京中這一隅,連眼光也變得狹隘了。”朱貴妃輕嘆了一聲,向後仰了仰,看著他說,“活著回來就行。”

徐晏叉著手躬下身子,連指尖也在發抖,溫聲說:“多謝母親。”

朱貴妃揮了揮手:“對了,明日豫章郡公府嫁女,你不是休沐?去幫我送份禮。”

豫章郡公夫人為朱貴妃表妹,未出閣前,同她關系一向的好。

徐晏應了是,轉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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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郡公府上嫁女,且是要遠嫁為會稽郡王妃。

京中眾人或是給豫章郡公面子,或是給會稽郡王及其父吳王面子,去了泰半。

府邸雖不小,然驟然納了這麽多人,一時間整座府邸擠擠攘攘的,無論在哪都能聽著眾人談笑的聲音。

顧令顏隨意尋了處位置坐下,一路走過來,竟覺得有些熱了,便拿著披帛扇了扇風。

“待會要一起過去閣樓上瞧瞧麽?”朱修彤一臉興致勃勃的問。

顧令顏坐在那不想動,擡眼看了看不遠處溫妙居住的閣樓,頭猛地搖了搖:“再等一會吧。反正今日也沒什麽熱鬧可瞧啊。”

溫妙是遠嫁,今日只是送離京城的日子,會稽王並未跑來京城相迎。

等到了會稽後,還要再另行昏禮。

“哦。”朱修彤在她身旁坐了下來,百無聊賴的揪著自己的頭發絲玩,“我昨兒在路上見著一幅前朝大家的畫,趕緊給買了下來,你明日記得來我家看啊。”

顧令顏轉過頭看她,清淩淩的眸子裏全無任何波動,平靜到幾乎沒什麽生氣。

“不想去,春困,懶得動彈。”她懶懶的說了聲,“前朝大家的畫作哪有那麽容易給你撿了漏,說不定又是什麽今年仿的。”

朱修彤一下子就不高興了起來,她好心邀她賞畫,幾乎是特意為了她才買的,哪料到人家居然一點都不領情。

顧令顏是側眸看著池面的,俯趴在闌幹上,被風吹了一段時間後,竟是慢慢闔上了眼,幾乎快要睡過去。

然而剛快要睡著時,卻聽到身畔傳來幾人的議論聲。

“你聽說了沒?上次太子殿下說,不是顧令顏纏著他,是他非要纏著顧令顏的。”

“啊?真的假的?是太子殿下親口說的?”

“是謝琳她們幾個親耳聽到的,還能有假?”

“可從前,我明明見著,是顧令顏她……”

“噓!你小點聲!殿下說了若是再有議論的,要割了舌頭的。”

先前發話的那小娘子霎時不敢言語,緊緊閉上嘴,捂著嘴驚恐的環顧四周。

顧令顏聽她們說了會,起初是驚詫不能言語,等到後來便覺得有些聽膩了,心下湧起一陣煩悶。

又聽旁邊幾人說了幾句後,她徑直起了身,朝著另一側略清靜些的地方走去。

長裙曳地,身姿窈窕。

僅是一個背影,便足以看癡無數人。

說著話的幾人先是呆滯了一瞬,而後面頰忽而便紅了起來,整個人僵在那,渾身顫抖起來。

顧令顏朝著一小片杏林走了幾步,略扯了扯裙擺,以免被蹭臟了。

卻見得杏林對面走來一行人,為首那人身著藕合色圓領袍,墨發束以玉冠,緩緩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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