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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這麽晚了,還跑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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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地方因在宮道拐角處, 冷風一時間吹拂不進來。

幾個少女卻莫名覺得渾身發冷,血液都在這一刻凝滯住,不再游走。

說完那句話後, 徐晏便拂袖走了,沒再做半點停留。面前雪地上留了幾個腳印,還有革靴踏在雪上的聲音。

颯踏聲響, 每一聲都讓幾人的心往下沈一分。

待那聲響逐漸聽不到了,心知是太子走遠以後, 幾人方才恍覺後背竟已出了一層冷汗。裏層的衣衫黏在身上, 極為不舒服, 但幾人卻沒敢動, 生怕太子去而覆返。

太子剛才說的:再有下次割了舌頭。

若放在別人身上, 她們定然不信,頂多收斂些罷了, 卻不會怕成這樣。

然而太子自小乖戾狠辣,四皇子是他親弟弟, 尚且未曾手下留情過,何況是她們?

徐晏走得極快, 像是逃一般的, 根本不敢有絲毫的留念之意。

胸腔被瘀滯住,連裏頭的心臟仿佛都停止了跳動。

被他這架勢給嚇著了般, 侍從顫顫巍巍喊了句:“殿下……”

徐晏沒作理會,雙拳緊握, 徑直闊步往前走著,直到被冷風猛地一吹,方才覺得整個人又重新活了過來。

先前剛聽到那些話的一瞬間,心尖似乎都在淌著血。

不是一下子洶湧而出, 而是一點一點的往外淌著,細水長流。可正是這般,才讓他越來越倍感無力。

“回去說一聲,那幅畫先收起來,今日不必拿出來了。”走了幾步後,徐晏方才想起了剛剛才畫好的那一幅畫。

本是準備拿去送她的,可現在人都沒來,他想送也沒處可送。

以前不曾在意過,如今親耳聽了方才知曉,那股子心痛難耐的感受,究竟有多錐心刺骨。

往太極殿而去的路上,卻是恰好同皇帝的禦輦撞上了。

“阿耶。”徐晏淡聲喚了句,躬身行禮。

徐遂坐在塗了金漆的禦輦上,輕咳了幾聲,垂眸看了他良久,終是道:“三郎,你這麽大的人了,手足之情,也總是要顧上一顧的。”

能讓皇帝今日特意說一趟的,除了楚王的事,徐晏再不做他想。

心底微微發冷,徐晏卻是叉手彎腰,溫聲說:“阿耶教訓的是,宴定當謹遵阿耶教誨,與諸位兄弟之間,自然應當是兄友弟恭。”

他將最後四個字咬得極重,其中意味分外明顯:兄友弟恭,楚王做兄長的友善了,他這個做弟弟的方才會恭敬。

“得饒人處且饒人,別總是這麽性子烈,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徐遂手指緊扣住禦輦扶手,因手藏在衣襟下,從外面雖看不到,他自個卻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用力。

他面容倏爾冷了下來,原本掛著的那麽淺淺一抹笑,竟是半點也尋不到。

徐晏卻是擡著頭與他對視,臉上半分表情也無,眼中似氤氳著一汪深潭,其中翻湧著無數暗濤。

良久,徐遂移開目光,扔下一句冥頑不化後,由宮侍擡著禦輦走了。

徐晏笑了一聲,卻是握緊了手心,面色微沈,眸子裏似有著濃郁到化不開的寒霧。

要他得饒人處且饒人?

可這麽多兄弟,哪個不想要他的命。誰又饒過了他?

待到稍稍緩過氣後,先前那幾個少女便又低聲說了起來:

“不是說、不是說殿下極為厭惡顧令顏、煩透了她麽?”

“我怎麽知道,外面都是這麽傳的。”

“那殿下剛才說的話,說纏著人不放的不是她,而是殿下,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以前誰都知道,是顧令顏纏著殿下啊。”一名少女喘著氣說,此時胸腔裏憋得慌,呼吸都很是不順暢,“如今怎麽就掉了個位,殿下親口承認是他纏著顧令顏?”

她那雙眸還是微微睜大的,顯然還未從剛才的驚嚇與懼意中回過神來,手指尖都仍舊在打著顫。

有人接話道:“所以殿下才是那個糾纏不休的?外面豈不都是亂傳的?”

另一著綠衫子的小少女瞪了她一眼,恨聲道:“殿下以前明明最是煩她,誰知道現下是怎麽回事。再有,你剛才離得最近,有人來了你怎的不吭聲?”

那少女有些委屈地說:“地上覆了層雪,腳步聲都輕了許多。我壓根都沒聽到有人來,怎麽吭聲?”

綠衫少女面色不大好看,還待再說時,卻被旁邊梳著雙環髻的小姑娘給打斷了:“行了謝琳,話頭是你先挑起來的,怎麽還好意思怪起別人來。”

幾人吵嚷一通,心情更是糟透了,便沒心思再留在此處,轉而往清思殿的方向走。

一個個年紀都不大,心裏豈能藏得住事,勉強按捺了一會後,便在人堆裏將剛才聽到的話給傳開了。

朱貴妃原是在同一眾命婦說話,眼見那群小姑娘都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似是低著頭在說些什麽,便召了侍女過來說:“你且去問問,她們說的什麽,竟是高興成這樣。”

侍女應了聲下去了,朱貴妃又問身側的人:“你坐在我身邊有什麽意思,去跟她們玩玩吧。”

身側著胭脂色長裙的少女輕輕搖頭:“不了,我在這陪著阿姨就好。”

少女正是七公主,本是要關三個月禁閉的,卻恰逢過年,朱貴妃親自同皇帝說了,提前給放了出來。

聽了她細聲細氣的話語,朱貴妃難得的多給了她一個眼神,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弧度出來。

從前顧忌著不是自己親生的懶得管,看來關了這一段時日,是吃了些苦頭的,否則也不會乖巧成這樣。

“去玩吧。”朱貴妃又說了一句,“我們說的這些話枯燥無趣,你們小孩子不愛聽的。”

這便是不想讓她聽的意思了。

在宮裏待了多年,七公主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便起身乖乖巧巧的告辭,緩步走到了人群裏,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同人說起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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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杜夫人所料,雖是過年,皇帝的面色仍是不大好看的。

朝臣祝酒時也不敢太過放肆,都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吉祥話,一頓飯安安靜靜的過去了。

宴畢,待皇帝賞賜過了布帛後,眾人便逐漸散去。

太極殿偏殿中,徐遂看著站在跟前的越王,面色緩和了稍許,溫聲道:“大郎,你王妃應當快生了吧?你早些回府照看要緊。”

越王妃已經快要生產,皇帝對此格外的重視,整個越王府今日便只有越王進宮。

“不妨事,我先去看一眼二弟再回去。”越王笑了一下,“二弟今日一個人待在府裏,必定是倍感孤寂的。”

說這話時,他面上神色無比自然,略略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面。

徐遂凝視良久,終是將身子靠在憑幾上,長嘆道:“難為你有此心了,但願他能記著你這個做兄長的好。”

越王微微躬身應了是,轉而說:“今日阿耶操勞了一整日,還是早些歇息為好,兒且先告退了。”

“去吧。”徐遂揮了揮手。

屋子裏霎時冷清下來,即便燃著炭火,身上暖烘烘的,卻也擋不住屋子裏沒人氣的那股冷清感。

宮侍緩緩上前問:“聖人,今晚可要去清思殿安寢?”

以往每次年節時,皇帝基本都是在清思殿裏頭,同朱貴妃一塊兒過的,多年來都沒有過例外。身邊宮人服侍多年,早就摸清了他這個習慣,故而有此一問。

徐遂沒立時答話,手指輕輕叩擊著桌案,敲擊聲令旁邊侍從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隱隱擔憂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過了片刻,徐遂飲了盞茶後問:“三郎呢,人去哪了?”

“太子殿下似乎已經回了東宮。”宮侍頓了一瞬,小心翼翼詢問,“聖人可是要傳召殿下過來?”

徐遂冷笑了聲:“不必了,直接去清思殿吧。”

徐遂行至清思殿外時,遠遠的便看到一片暖色的燈火,停住步子看了片刻,眸光也跟著柔和了起來。

霎時便令他想起了從前做秦王時,晚上在書房處理政務晚了些,她也是在房裏點數盞燈。

後來被貶到廣平,初時他什麽也沒有,甚至還有不少兄弟暗下毒手。夜間偶有在外議事的時候,她便將整座郡王府都點了燈,遠遠地隔著幾條街巷,深夜時分,他都能知道自家在哪個方位。

往上走了幾步後,卻見外面服侍的人極少,僅有的幾個也是安安靜靜的立在那,垂首不語。

“怎麽回事。”徐遂低聲問了句,聲音中已經帶了些薄怒,侍從跟著心下一緊。

清思殿的宮女上前一步,低聲道:“聖人。”

徐遂望著她,面色一時間陰了下來:“就是這麽伺候的?”

宮女忙道:“是貴妃在裏面彈琴,吩咐了不許人胡亂打擾,奴婢們才都下去了。”

聖人之怒不是誰都能承受的,她咬著牙關,聲音卻仍是在打顫,幾乎要帶上哭腔。

徐遂神色稍霽,擡手揮退侍從,自行到了殿外。

琴聲本就細微,五步之外就該弱了許多,又隔了一道門,只能斷斷續續聽到些許聲音。

辨認了半晌,才聽出來是《胡笳十八拍》。

殿內,朱貴妃將將彈完一首準備歇息片刻,錦寧疾步至跟前耳語了幾句。她將手中琴譜往案幾上一扔,掀了掀眼皮:“這麽晚了,還跑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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