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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也許不喜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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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呼嘯的西風一聲高過一聲,顧容華不知何時退了出去,整間屋子只留他二人。

倆人面對面坐著,他那張掛著細小傷口的臉就這麽杵在顧令顏面前,讓她想不註意都難。倆人都沒說話,安靜得只餘墻角的更漏聲和窗外的風聲。

見顧令顏一直盯著他的傷口瞧,徐晏輕笑了一聲:“有什麽好瞧的,下午還跟你說過,又不是沒見過我揍人。”聲音是一貫的慵懶,仿佛對此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揍人麽,多少是要受一點傷的。

顧令顏別開眼,看著床前垂掛的幔帳。幼時在宮裏見到他,似乎不是在揍人,就是在揍人的路上。

先帝很寵徐晏,那時他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先帝崩逝後出了些變故,宮裏宮外的風向一下子扭轉。

越王作為長子本就跟他有舊仇,四皇子是越王一母同胞的弟弟。而楚王一貫是個墻頭草,以前徐晏受寵便每天跟在後面,恨不得做半仆,等出了變故又轉為跟越王玩。

徐晏囂張慣了,絕不可能給人低頭,那日他生辰,越王幾人帶了數十扈從將落單的他堵在花園。

扈從將周圍牢牢圍住,越王和楚王則要聯手揍他,四皇子在旁邊觀戰。

明明自己是被堵在墻角的那一個,徐晏卻率先沖了上去,沒理會湊數的楚王,拽住越王就往地上貫。

楚王和四皇子被他不要命的架勢給嚇到,旁邊的扈從只敢堵住人,哪敢上前碰幾位皇子。等楚王二人回過神上前幫忙時,越王已經被徐晏按在墻上,磕破了頭。

鮮紅的血跡順著朱色宮墻蜿蜒而下,艷麗刺目。越王被嚇到不敢說話,扈從眼中紛紛升起惶恐。

楚王最先回過神來:“快!咱們去找阿耶!去告訴阿耶,就說三郎不敬兄長,把大兄的頭打破了!”

四皇子也跟著叫了起來。

徐晏擰著眉還未回話,顧令顏卻聽不下去了,從樹叢裏蹦出來嚷道:“你們好壞啊!明明是你們先要打這個哥哥的,竟然還想告黑狀!”

眾人一時間驚詫無比,推推搡搡間,顧令顏差點失足掉到旁邊池子裏頭去,幸而徐晏拉了她一把。

去清思殿的路上,徐晏懶洋洋地對她說:“你說話這聲音真好聽。”

只一瞬間,顧令顏便感覺自己心跳漏了半拍。來長安幾個月,這是第一次有人誇她聲音好聽。那時她轉過頭回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心中雀躍無比。

他臉上那抹淺淡笑意太過刺眼,顧令顏微微別開臉,再次道謝:“今日之事,多謝殿下了。”

“不必如此。”那股熟悉的煩躁感又湧了上來,徐晏沈吟片刻,“唔……我給你帶了點東西。”

“嗯?”顧令顏歪頭看他,雙手平整的放在膝上,看起來乖乖巧巧的。

就像她的人一樣。

恍惚間,徐晏仿佛又看到她從前坐在桌案旁,手裏捧著書,安安靜靜等他批閱公文的模樣。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了放到她面前:“前天跟你說過的,一些小玩意。你說你不喜歡筆洗一類的,我就換成了這些。”

裏面裝著幾枚小巧的玉擺件,還有幾個陶人。

顧令顏偏頭,伸著脖子看了一眼,覆又垂下眼簾:“不用了。”

徐晏拿著錦盒的手僵住,臉上罕見的帶著一絲錯愕,顯然是沒料到她會三番兩次的拒絕。一只手懸在半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顧令顏又瞥了眼,倆人少有的幾次去西市,她都會帶著不少這種小玩意回去。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以為她喜歡?

“你不喜歡?”徐晏皺了皺眉,“還在外面,都是臨時準備的,確實不夠精致。”

顧令顏扯了扯嘴角,有些話憋在心裏許久,今天要是不說出去,她覺得自己會難受死。要難受就一起難受吧,憑什麽就她一個人不高興?

“每次跟殿下去東西二市,殿下都會送我這些東西。”顧令顏笑笑,“其實我也知道殿下日理萬機,肯定想不起這些小事,都是貴妃同殿下說的。”

“我不怎麽在意,想著只要殿下願意為我買就行。”她總對自己說,徐晏從不會給別的小娘子買東西呢,“殿下哪裏知道,我喜歡的不是這些小玩意,而是殿下送的啊。”

顧令顏擡起頭看向徐晏,眸子亮晶晶的,眼中是罕見的平靜,唇角還輕輕翹起。一點兒別的情緒都沒有,仿佛是在描述別人的事。

徐晏猛地怔住,呼吸遲滯了一瞬,手上一時乏力,錦盒摔到地上,裏頭的東西散落一地。

“那現在呢?”徐晏喉結動了動,輕聲說。

顧令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為何,徐晏現在迫切的想要尋求一個答案:“你剛才說的,以前喜歡……那現在呢?”現在呢?

“現在啊。”顧令顏看著地上亂七八糟的一團,眼前浮現起行宮那日徐晏唇邊的冷笑,淡聲道,“也許不喜歡了吧。”

也許不喜歡了。不喜歡了。

徐晏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回答。

在他心裏,顧令顏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更不會是用這樣冷淡的語氣。

這是破天荒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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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遇襲,人心惶惶,皇帝召了重臣商議半日,也沒商議出個什麽結果來。

一眾妃嬪皆不敢輕舉妄動,恰好朱貴妃派人去請,說自己心中惶恐難以入眠,皇帝便順理成章的去了朱貴妃處。

“聖人!”見皇帝進來,朱貴妃眼底瞬間便溢出淚花,哽咽道,“三郎要是出了事,可叫我怎麽活?”

徐遂立在榻前,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段雪膩肌膚,和泛紅的眼尾。

片刻後,他終是上前將朱貴妃擁進懷裏,撫著她的背安慰:“這件事委屈你們了。”

朱貴妃仰起頭,竭力遏制住啜泣,顫聲道:“聖人知道妾和三郎委屈,妾心裏便知足了。”

“可妾還是忍不住會想,若是不在天家,在尋常人家,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想害三郎了?”

她聲音都在發顫,一下一下撞擊在人的心弦上。徐遂抿了抿唇,動作放柔了些,眼底也露出幾分哀色。

朱貴妃咬著唇忍住淚意,可哭腔卻是忍不住的:“還是說是妾得罪了什麽人,所以那人報覆在了三郎頭上?妾這些年一向謹小慎微,聖人讓妾執掌後宮事,妾也不敢濫用權柄,生怕出了差池。究竟是什麽人,心腸這麽歹毒!”

“少君。”徐遂柔聲安撫她,“你不必這麽說。尋常人尚且舐犢情深,既然生在天家,朕作為皇帝,豈能眼睜睜看著有人想要戕害自己的血脈?”說到這,他也帶上了些許怒火。

朱貴妃垂首不語,手拽緊了他的衣擺,指節用力到泛白。

“你放寬心,這件事朕定會給你和三郎一個交代。”徐遂替她擦了眼角溢出來的幾滴淚,嗓音柔和,眸光繾綣。

朱貴妃輕輕仰首看他,墮馬髻有些微的淩亂,眼角殷紅,塗過口脂的唇也因啜泣亂了許多。窗邊紅燭搖曳,徐遂眸光微動。

卻有侍從來報,尚書左仆射請見,有嶺南道要事。

皇帝儀仗走後,朱貴妃喚了人打水梳洗。

錦寧動作輕柔地給她擦著臉,輕聲道:“聖人好歹還知道娘子受了委屈,今晚也不算白請他來這一遭。”

今日傍晚,朱貴妃上了細細的妝,錦寧擦了好一會還沒完全擦幹凈。

她冷笑了一聲:“知道。知道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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