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天亦聽見遠處傳來喪屍的嘶吼聲, 又有新的喪屍趕來了。

“臥槽！”他急得爆粗口，將成夢雲放在地上後，用肩膀撞了幾下門, 把肩膀撞痛，門都紋絲不動。

他焦躁地不停回頭看情況，那些嘶吼聲像是催命鐘般逼來。

抄起消防斧往門縫裏砍，簡天亦手被震麻, 那扇門依舊分外嚴實。他正想著往邊上看起來比門要薄的墻壁使功夫，然而他就看到走廊拐角處出現了一顆腐爛的頭。

“瑪德。”簡天亦罵了聲, 正想頂著壓力薅起成夢雲麻溜躥進最近的房間裏，卻聽見身後沈重的大門傳來開鎖的嘩啦聲。

門被從外頭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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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成夢雲從昏沈中醒來，感受身上多重痛覺疊加的幻痛時, 她明白自己這是又覆活了。

“姐, 你醒了？”簡天亦的聲音傳來, 成夢雲松了口氣，知道她死亡——覆活這段下線期間, 小簡沒有嘎掉後，她放了點心。

眼前一片黑暗，成夢雲眨眨眼，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後, 才發現這是一個樓梯間，只有幾個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亮著，她正靠著墻，對面便是那張大門。

“姐，這裏是負六層的樓梯間, 我們剛剛、剛剛從走廊出來了, 現在差不多過了5分鐘, 你身體覺得咋樣，還吃得消不？”簡天亦蹲在一邊，臉蛋皺著，說話還結結巴巴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還帶著哭腔。他一邊看著大姐大的情況，一邊戒備地掃向對面。

成夢雲一時被疼痛影響，暫時說不出話，只是比了個手勢。隨後她也將視線警惕地投向對面。

對面，那扇沈重的大門前的黑暗裏，靠坐著一個嬌小的身影，對方呼吸間像是拉風箱一般喘不過氣，從對方身上傳來的血腥味濃重到彌漫整個空間。

這個人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

成夢雲扯了下嘴角，低聲道：“陶曦月...？”

黑暗裏那人笑了聲，沒有否認，而是慢騰騰地說道：“成夢雲，你、你惹上了什麽怪物啊......”

她的話語含混不清，像是說話極為費力。

成夢雲不解地看向簡天亦：“出什麽事了？”

簡天亦本來有一肚子話要問，現在被大姐大問住，決定先回答問題：“姐，你是不知道啊，我把你帶進樓梯間的時候，你正好斷了氣。就在你沒有呼吸的一瞬間，哇，大哥直接暴怒，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簡天亦根本不敢回想剛才姐斷氣的那“死亡五分鐘”，被那道視線牢牢鎖定，暴起的威壓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所有的恐懼，他直接腿軟癱倒在樓梯間，半天動不了。所以成夢雲一覆活，感受到那道視線緩緩恢覆了平靜後，簡天亦差點喜極而泣。

成夢雲感受著那道越發有存在感的視線，竟然從中品出了隱隱的不安和焦躁。

確認身體還不能自由活動，簡天亦也沒緩過來後，成夢雲將註意力轉向陶曦月，鄭重道：“他不是怪物。”

陶曦月很是無所謂：“隨便。反正他變成喪屍，你也會割肉飼鷹對吧？”

成夢雲無言以對，陶曦月本身就是出色的精神控制異能者，對於人心的洞察本就出色，雖然對方只跟她相處了短短的一段時間，只怕陶曦月已經對她了解得一清二楚。

就像對方能輕易在K市基地取得她的信任，埋下簡單又致命的種子；就像她在仁德醫院三院被慢性洗腦時，對方能找到破局的關鍵。

簡天亦忍不住插嘴道：“姐，你認識這個女孩子啊？這女的是壽老板身邊的紅人，地位超高......”

成夢雲想起上一次看到陶曦月，對方正是在三院裏穿著象征醫生的白大褂，明擺著和A市基地有染，沒想到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成夢雲簡單回道：“她是我K市基地的舊友。”

隨即，她忍不住問道：“你，你怎麽在這？你看起來好像要喪屍化了。”

對方說話的動靜和偶爾的嘶吼聲，無一例外都代表著對方正在被感染。

對方嗤笑了聲：“我做出背叛A市基地的事，有這種結果不是很正常嗎？叛徒都會被帶進負六層，註射感染劑成為新的廢品。”

成夢雲已經想到公然幫助她的陶曦月下場會很慘，此時親眼目睹，她的心情可謂百味雜陳。

樓梯間一時陷入沈默，陶曦月卻開口道：“倒是你，你怎麽沒自殺離開這？”

隨後，她看向一旁蹲著的簡天亦，自言自語：“噢，原來是帶了個拖油瓶。”

陶曦月顯然很了解成夢雲的覆活規則。

簡天亦本來就看對方不爽，能和A市基地一條褲子穿，在壽老板身邊的是什麽好人，就算現在背叛了A市基地，之前指不定已經做了一攬子爛事，他連忙懟回去：“你說誰拖油瓶呢？”

陶曦月咳嗽了幾下，嗤笑了聲：“怎麽不是拖油瓶？你剛潛伏進來的時候，漏洞百出。要不是我出手幫你打掩護，你早就被壽範明發現，成為新的實驗品了。”

簡天亦被對方說的話震驚到啞口無言，一時“你你你”半天，說不出話來。

成夢雲也被陶曦月的話驚到：“陶曦月，你也明白，就算他不在。我自殺也出不去這裏，可能會刷新到你身邊。”

陶曦月半晌沒說話，隨後低低笑了起來，笑得喘不上氣。

成夢雲還是忍不住，她語氣覆雜地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黑暗裏傳來對方長長的嘆氣聲，對方沒有回答，轉而提起別的：

“成、成夢雲，你過來一下，我、我有東西給你。”

對方說話極為費勁。

成夢雲斟酌了下，身體有些晃蕩的站起來，她提起消防斧緩緩靠近大門。

“還、還是那麽警惕啊...”陶曦月的聲音變軟，語氣裏滿是感慨。

黑暗裏，靠坐在大門前的小女孩動作遲鈍地，將手伸進衣服內側口袋，摸索半天，將什麽東西抓在手裏，然後放到了一旁的地上。

隔音良好、安靜的樓梯間裏，這放東西的動作帶動一點清脆的聲響，聽起來像是硬物。

成夢雲慢慢接近，借著良好的夜視能力，她勉強看清了那個細小的物什是什麽。

看了眼陶曦月，她立馬彎下腰撿起那物什，然後珍而又重地緊攥在手心：“你......”

陶曦月咳嗽不止，費力地吐出字眼：“這應該、對你很重要吧？我、我幫你偷出來了，不過、它碎掉了......”

成夢雲目光覆雜地看著呼吸逐漸沈重的陶曦月，握緊手心。

手心裏，是銀華送的生日禮物，那條玉佛吊墜，此時已經四分五裂。

隨著距離的拉近，成夢雲已經能看見陶曦月的雙腿有血淋淋的幾個大洞，那濃重的血腥味就是從那傳來的。

“餵，這裏是A市基地的老巢，肯定有特效藥的......”成夢雲話還沒說完，就被陶曦月打斷。

“沒、沒用的，我被註射的，是加強的感染劑.....”陶曦月艱難地說道。

成夢雲深深呼吸了下，她心中的念頭百般翻轉，迅速說道：“陶曦月，你是被教唆的吧？你的父親是K市基地的上層，你沒有辦法反抗父親的命令，而且你年紀這麽小，做出那些事也不全是自己的本意......”

陶曦月哈哈大笑兩聲：“你不用為我開脫，本身就是我做了錯事。”

成夢雲沈默。

喪屍化即將接近尾聲，陶曦月已經快說不出話了，她請求道：“麻、麻煩你，殺了我，我、我不要變成喪屍......”

成夢雲呼了口氣，鄭重地說了聲好，她握著消防斧，說道：“陶曦月，你還有什麽遺言嗎？”

遺言啊......

被喪屍化侵襲，而感官迅速退化的身體，讓陶曦月難以思考。

走馬燈閃過，畫面定格在K市基地。

那天重重疊疊的喪屍潮包圍了K市基地，父親強行拉著她往外走，走向那正準備起飛的直升飛機。

“爸爸，我們真的要走嗎？可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覺得一陣風刮過。

父親的耳光，一如之前一樣，扇得臉頰生疼。

手腕被對方抓出紅痕，她踉踉蹌蹌地跟上父親急切的腳步。她哭泣著，不知所措。

她的異能不久前升階，強大的精神系異能，能讓她偶爾聽到他人強烈的心聲。

她聽見大風裏傳來，那滿城的慟哭聲，和撕心裂肺的：

【救救我】。

隨著直升飛機越飛越高，K市基地連著那一城的人，都看不見了。

眼淚模糊了視野，喪屍化進程進入末尾時，陶曦月緩緩說出最後的話語：

“我、我不想再當別人的刀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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