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護士很少看見病患發狂, 她僵滯在原地，嗓子眼裏卡著什麽，連慘叫都被嚇了回去。

因為成夢雲距離護士比較近, 她幾個大步猛沖，就到了護士邊上。她也沒顧著副組長的珍稀職位，一腳就踹在了公主切的腰身上。

公主切往前撲去的動作被腰間的巨力給打斷，順著力道往邊上一個踉蹌。

一把扯過護士的胳膊, 將她往邊上開著的門裏塞進去，成夢雲反手甩上門, 擡手一個格擋，就攔住了公主切右手的側砍。

近距離一打量，成夢雲就發現公主切仿佛夢怔般, 對方的瞳孔發散, 嘴裏發出各種低吼聲, 上午梳得整齊的頭發此刻已經變成一團雜草。

和公主切肢體接觸一瞬間，成夢雲感覺腦袋被隱形的拳頭狠狠錘了下, 一些不明意義的字句和命令瘋狂灌入腦海中！

【吃！】

【殺掉他們！】

【身邊的血肉可以吃！】

這些不明意義的字瘋狂洗刷著本來的認知，試圖取代之前所建立起來的原則。

成夢雲被那些字搞得有一秒鐘的遲鈍，她面前的正常世界在那一秒鐘內，變成一片血紅, 所有物什都帶上了重重疊影。

宛若置身地獄。

成夢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冷笑：“吃你媽呢。”

沒花多久就迅速習慣腦部的疼痛，她往右微微偏頭，避過公主切再度襲來的拳風。隨即不再是上午只避讓不進攻的動作，成夢雲右手成拳毫不客氣地砸在對方的肩胛骨上。

公主切發出吼聲, 肩部遭到痛擊, 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墜。

但是公主切迅速調整過來, 正半轉過身子，擡起拳頭準備往成夢雲的臉上錘。

成夢雲卻是趁對方的註意力在她臉上，腳下用了一個巧勁，勾住對方的腳腕往後一個用力。

公主切腳下一空，整個身體因為重力而狠狠砸在地上！

倒地的聲音瞬間響徹整條走廊。

公主切仿佛根本不怕疼，正準備從地上猛地站起來，腰後卻傳來一陣巨力，將她釘死在地上動彈不得。

成夢雲一腳將公主切踩在地上，銀華適時拿過來了一捆繃帶。

成夢雲不客氣地將公主切還在亂晃的雙手給鉗制住，銀華配合默契地將繃帶展開，把公主切的雙手給死死反綁住。

剛才制服公主切的一系列公主如行雲流水，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就把人給按住了。

中年男人被這一變故一驚，他沒敢耽擱，快步跑到成夢雲幾人身邊，招呼身後的醫療人員和紅衣人上前，讓他們幫忙去把還在不停掙紮的公主切按住。他自己則給這條長廊上受驚的人員挨個道歉。

成夢雲見管事的人來了，那幾個紅衣人又拿大叉子把公主切牢牢摁在地上，就收了還踩在公主切背後的腳，跟著銀華退後。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發現不遠處，簡天亦以保護的姿態，牢牢護著身後的巧巧和坐輪椅的趙青寒，以及好奇觀看的醫生後，成夢雲滿意地點點頭，這小子還是挺上道的。

她忽然一頓，面前的正常情景瞬間變成血色世界，整個潔白的走廊和墻壁跟被鮮血浸染般，熟悉的隊友也變成血淋淋的黑色影子，每個人的臉部都被黑線模糊。

【殺掉他們！】

那些數不清的無意義的字句在腦海中翻騰，試圖占據她的理智。

成夢雲僅僅是恍惚了一瞬，便習慣了頭痛感，那些外來的認知就漸漸被壓制。

眼前血紅的世界逐漸正常。

她皺眉看了眼地上還在尖嚎的公主切，對方的“令行禁止”，究竟是個什麽異能？怪不得中年男人說不要碰到對方，僅僅是一個觸碰，她的腦袋就被對方強灌了亂七八糟的玩意。

“怎麽了？”銀華有點緊張地問她，他剛才一直在關註著發小，生怕她受傷，他察覺到了發小剛才的反常。

“沒，”成夢雲感覺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跟吃了毒蘑菇一樣，出現了點幻覺。”

銀華腦內警鈴聲大作，他直接對著朝他們走來的中年男人直言道：“你們副組長究竟犯了什麽病？為什麽不能讓她碰到人？”

中年男人沒有想到銀華會直入正題，他來之前就臉色鐵青，而且因為聽力好，聽到了成夢雲的話後，他的神色倏然一變：“是什麽幻覺？你的腦袋裏有沒有各種，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話，而是外來的話在重覆？”

見對方的神色認真，而且語氣嚴肅，成夢雲猶疑片刻後坦白，將剛才看到的情景和聽到的話語覆述了一遍。

中年男人臉色立馬難看了起來：“糟了！我們得立馬帶您去一趟心理咨詢室。”

成夢雲見對方要拉自己走，她連忙退了幾步，不卑不亢地說道：“在那之前，你先說明白你們副組長犯了什麽病，我出現這些幻覺代表什麽？”

中年男人見自己不說清，對方就不走的架勢，急得滿腦門冒汗：“副組長的異能叫【令行禁止】，可以給很多東西輸入指令，甚至是違反本能的決定，而那些東西不得不遵循。剛開始還好，但是我們沒有想到，副組長用多了異能，會產生嚴重的後遺癥，這個後遺癥非常棘手，我們叫它‘同化’。

“比如給喪屍下命令：‘同類可以吃’，那些喪屍就會互相吞噬，但與此同時副組長的思維和行為舉止就會跟喪屍同化，因為輸入指令時不可避免的就要與喪屍的思維有互通，雖然那種沒腦子的玩意腦袋裏只有嗜血。副組長的異能一旦使用過多，就會和下過命令的東西有同化。”中年男人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他指了指地上打過鎮靜劑後，變得安靜下來的公主切：“她現在的狀態，是多個同化混合後的結果，並且因為之前都是對喪屍使用異能，所以會變得跟喪屍一樣，對人類具有攻擊性。一般平時過個一兩天就能好，沒有想到今天卻惡化了，她後遺癥發作的時候，異能會處於暴動狀態，任何和她有肢體接觸的人，都會被影響，被灌輸進那些命令。

“之前有出現過被她的暴動影響，而自殘或者攻擊同伴的幸存者，所以為了小成你的身體著想，我們必須得帶你去一趟心理咨詢室，想辦法消除副組長留下的指令。”中年男人一口氣說完，他滿面愁容，似乎是已經因為副組長的事情頭疼很久了。

成夢雲點點頭，認為滋事甚大，她無奈地一笑：“好家夥，做件好事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中年男人的面上卻滿是感激：“我們還要謝謝你倆呢，剛才差點傷到一位護士。唉，剛剛沒有註意，把副組長放跑了，要是出了大事，我也不知道怎麽跟市民們交代。”

此時那位被成夢雲反關進一扇門後的護士探出頭來，戰戰兢兢地道謝。

得了，可算知道副組長這人雙手雙腳的布帶哪來的，敢情是撕裂了導致的。成夢雲決定跟中年男人走一趟，因為幾個隊友不放心，所以隊伍變得龐大起來。

中年男人依舊滿面愁容，經過醫院這一遭後，副組長的事情只怕是瞞不住了。他想到幾個月前剛開始和對方當同事時，副組長雖然脾氣火爆，卻不是不講理的人，現在卻變成了......

他看了眼被按在擔架上，嘴巴不停張合，似乎是想要撕咬身邊人的公主切，不自覺嘆了口氣。

“你現在還有那種幻覺嗎？”中年男人緊張兮兮地問道。

成夢雲感受了下：“沒有，一切正常。”

中年男人得到答案後，卻是嚇了一跳：“真的嗎？你不要騙我們，副組長的異能很霸道的。”

再次得到成夢雲否定的答覆後，中年男人陷入沈思。

將公主切放到一個單人房間，確定對方不會逃脫出去害人後，中年男人領著成夢雲幾人前去心理咨詢室。

心理咨詢室在頂樓，而且是單獨的幾個大房間，內部被布置得非常溫馨，中年男人徑直走到了主任的那間病房裏。裏面的心理醫生是一位看著就事業有成的禿頭老學究。

對方剛送走一個病人，手頭上正有厚厚的幾十本檔案，看起來工作繁忙。

老學究戴著眼鏡，聽中年男人陳述完剛才發生的事後，冷笑了聲：“我說了多少遍，方楚那個害人精，遲早會把自己和身邊的人害死！你們要是真為她好，就不要再讓她使用異能了，也算對世界做貢獻。”

方楚就是公主切的名字。

中年男人挨了對方劈頭蓋臉的罵，沒敢反駁，而是無奈地說：“我們戰鬥處已經準備讓她養老了，最多在喪屍潮來的時候讓她出下手。平常讓她就待在訓練學校裏帶帶組員，誰能想到她今天後遺癥覆發了。”

老學究將手中的筆砸到桌上：“還出手？她需要的不是留到戰鬥處！而是在醫院裏養病！上一個被方楚異能暴動影響的，現在還思維混亂，要不是我，他就差進精神病院了！”

中年男人告饒，回頭看了眼那個新人小隊，轉過頭低聲對著老學究道：“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整個戰鬥處的厭戰情緒很濃，很多遭遇了喪屍潮的幸存者都有應激障礙。現在整個戰鬥處，找不到多少跟小方一樣，在喪屍潮裏敢打敢拼、異能還強的了。”

老學究不做聲了，他看了眼手頭上的幾十本檔案，他知道身後的櫃子裏，還有更多的戰鬥處人員的病歷。

中年男人正想再說點什麽，房間的門卻被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砸響，一個白大褂站在門口，焦急地說道：“老焦，出事了！方楚要徹底同化了！”

“怎麽可能？！不是放歌了嗎，怎麽會沒用？”中年男人火燒屁股，身體跟風一般就跟著那個白大褂走了。

雖然不久前剛罵過方楚那個害人精，老學究卻是拿上了幾份文件，也跟著中年男人一起跑去方楚的病房。

成夢雲幾人面面相覷，他們想了想，也跟上了那些人。

公主切的病房在頂層一個非常最裏頭的單間，老學究和中年男人已經腳步匆匆地踏入病房。成夢雲幾人還沒靠近呢，就聽見裏面傳來各種聲音。

他們側耳一聽就發覺公主切的嘶吼聲確實很像喪屍的聲音，房間裏還有各種儀器的滴答聲、人們的討論聲。

不過裏面卻出現了另外一種，聽起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

那是一個非常有元氣的年輕女聲，她在唱著節奏輕快的歌曲，歌詞裏有鳥語花開的春天和冰雪初融的美景。那個歌聲像是盛夏裏一口清涼的氣泡水，暖冬裏刮過的微風，讓聽到的聽眾都為之精神振奮，仿佛所有的煩惱和痛苦都被安撫，讓人不自覺地微微一笑。

通過摻雜的電流音來判斷，那應當是錄制的歌聲。

成夢雲幾人自覺地站在病房外，裏面的爭吵聲足足有好幾分鐘，最後歸於一片沈靜，只有那個元氣的女聲在唱歌。

“你們可以開始準備她的後事了。”病房裏一個男聲傳出來。

久久的平靜後，中年男人扶著墻壁步伐踉蹌地走了出來，他緩緩順著墻壁滑落，頹廢地坐在地上。

成夢雲幾人是新人，僅有的簡天亦還是昨天剛進D市基地，他們想安慰也無從勸起。

整個長廊瞬時安靜下來。

倒是中年男人從口袋裏取了支煙，也沒抽，拿在手中，整個人雙眼通紅。

老學究氣沖沖地從病房裏跑出來，將手中的資料往中年男人腦門一砸：“方楚還有救！那群庸醫怎麽直接把人判了死刑！”

中年男人似乎是壓抑久了，不由咆哮道：“怎麽救？！她不到半小時就會被同化成怪物！我們還能在哪找到能安撫人精神的異能者！就連老基地長留下的歌都沒用了，你以為我願意看她等死！”

老學究正了正眼鏡，隨後下了很大決心般，冷聲道：“我能救。”

中年男人卻是站起身，一把拉住了他：“你發瘋呢！？你的異能必須接觸到患者的身體，你碰到方楚就是自殺！”

兩個人開始拉扯起來，中年男人死抱著要走進病房的老學究不放。

幾個醫生站在邊上，不敢插手這兩個人的“爭鬥”。

最後，一個人站了出來，打斷了中年男人和老學究的動作。

“你們是說，能安撫人精神的異能者嗎？”

銀華拿著從背包裏取出的嗩吶。

“我或許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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