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舊傷累累的瘦小身軀, 成夢雲的手有點抖，心裏一股怒火在翻騰。

人體實驗只是一個猜測，但看到面前這副身軀上的痕跡, 密布的針孔和傷痕都在無聲訴說著身體的主人曾經遭遇過的一切。

一個一直保持穩定狀態的半人半屍，或許很有研究價值，但她只是一個才10歲的孩子呀。

成夢雲沒有說話，趙青寒也保持沈默, 她們小心地將巧巧洗幹凈。

或許是很久沒有清潔身體了，浴桶裏的水很快就染上一層灰黑。

洗幹凈後, 二人將巧巧穿上衣服，10歲的女童一直保持很乖巧的狀態，和一只兔子一樣不曾反抗。

見巧巧還想撿起那身臟兮兮的白麻布套在身上, 成夢雲忙制止：“可以告訴姐姐, 為什麽要在外面套一件白麻布嗎？”

祭奠時, 確實有披麻戴孝迎送逝世的親屬的傳統，但是這件白麻布看起來已經有很多年頭了, 上面的黑紅色汙漬已經凝結。

“身上很難看...”巧巧有點難堪地將布滿黑紋的雙手背在身後，似乎是想將其露出來。

“不難看的，”趙青寒給她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嫣紅的唇開合, “姐姐見過更難看的喪...額，廢品。”

比這奇形怪狀，醜陋無比的喪屍，她不知道見過多少了。

成夢雲也不太會哄小孩，她好好地將白麻布疊起來, 準備明天去清洗：“這些黑紋不難看的, 屋外頭的哥哥身上也有很多。巧巧你穿這條白裙子真的很好看, 沒必要用麻布遮著。”

仔細觀察過兩位漂亮姐姐的眼睛，發現二人的眼睛裏確實沒有厭惡和嫌棄等負面情緒，巧巧藏在身後的雙手緩緩放下，但是神色還有點自卑。

唉，成夢雲把白麻布和替換下來的衣服折疊好，既然已經決定把這個奇怪的小孩納入準隊友行列，她就下定決定要照顧好人。

她突然想到銀華身上也有很多黑紋，他會不會一樣的恥於展露出來。

想到銀華自度假村以來穿的高領衣服，永遠將全身遮得嚴嚴實實的外衣，雙臂的紗布，成夢雲“嘶”了一聲。

等4人輪番洗完澡，月上老槐樹樹梢。

4人站在院內，四周點著白紙燈籠，將院內照得白晃晃的。他們開始房間分配工作。

兩間臥房隔著院子相望，內部是一模一樣的對稱格局。

“2個人一個屋子吧，這樣晚上有什麽事也好照應。”成夢雲提議道。

趙青寒直接一把將地上的巧巧給抱起來：“巧巧，晚上和趙姐姐睡。”

看似疑問句，實則是板上釘釘的陳述句。趙青寒根本沒有等3人反應過來，利用異能者高超的速度，幾個箭步就抱著巧巧躥進了右側的臥房，速度快到好像生怕身後的人反悔一樣。

成夢雲一臉懵逼地看著那兩個身影消失在門後。她稍微一思索，就覺得趙青寒的房間安排確實比較合理，華子一個大男人確實不適合和除她以外的女性一個房間，對方單獨一個房間也不太安全。

轉身朝院裏另一間臥房走去，成夢雲走了幾步，發現銀華還沒跟上來。

她回過頭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還站在原地沒有動，整個人渾身發楞。

嘆了口氣，回身拉住銀華的胳膊，成夢雲覺得手下那人的身體有點僵硬：“走吧走吧，我好困啊。”

這一下沒拉動。

成夢雲奇怪地看了眼對方，發現銀華的臉在白晃晃的光裏顯得有點紅，她沒太在意，可能是剛剛洗澡的時候薰的吧。

“難不成你想，”成夢雲看了眼院子另一頭緊閉的臥房，“和...趙姐姐住一間？”

這麽一推測，成夢雲覺得分外合理，趙青寒長得人靚個高，性子不錯，確實很招人喜歡。

她還沒想完呢，就感覺身體被銀華給拉動，成夢雲順著力道跟著那人高大的身影進了左側的臥房。

“你在瞎想些什麽？”銀華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無奈。

臥房挺大，目測有30個平方，裏面滿滿當當地擺著梨花木制成的家具，床、床頭櫃、衣櫃、桌椅等一應俱全。在收拾屋子衛生的時候，成夢雲發現這裏的家具都空蕩蕩的，什麽個人物品都沒有，好像前主人的痕跡都被抹去，或者這裏幹脆無人入住過。

此刻墻角堆了疊得整整齊齊的物資。

房間裏面燃著成夢雲從度假村那裏薅過來的蠟燭，還是工藝品形式的香薰蠟燭，此刻奶白色小蛋糕樣的香薰蠟燭頂著小火，幽幽地散著淡淡的香味。

成夢雲進了房門，幾步就趴在大床上，她把頭埋在曬得香噴噴的被子裏，這可是她翻遍長生村裏，扒拉出來的保存度還比較完好的床具，雖然款式是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色，看起來像大婚時才會用上。

白色睡裙順著動作滑到腳彎處，露出纖細的小腿。

眼角餘光瞥見銀華準備打地鋪，成夢雲懶洋洋地說道：“華子，沒有多餘的床具了，可能得委屈你跟我擠一張床。”

銀華打開衣櫃的動作一滯，看到空蕩蕩的衣櫃內部，他默然地將櫃門闔上。

兩個臥房都只有一張大床，還是老式的拉有簾子的雕花床，很是覆古。

他在雕花床和旁邊的桌椅之間來回掃視了片刻，最後坐在了一邊的木椅上。

成夢雲隔著雕花木床的簾子看不見那人，只能隱隱綽綽地看見對方規規矩矩地坐在靠墻的木椅上。

她撩開簾子，頭上還頂著一塊毛巾，略濕的頭發往下淌著水，浸染白色睡裙。

“華子，你過來一下。”她勾勾手指，眉眼笑得彎彎。

高大男人有些呆呆怔怔的，最後聽令乖巧地走近，一卻不小心就看見那人白色睡裙下包裹著的不盈一握的細腰。

他慌張地避開視線，猶豫片刻後，坐在了木床的角落邊緣，雙手規矩地放在雙腿上，一雙桃花眼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從大紅色的被單上撲騰起來，成夢雲湊到銀華身前。

銀華只感覺一陣桂花味襲來，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點，身體卻撞到冰涼的床柱上。

見身前人的手伸向他的衣領，銀華無措地抓住那人的腕子，入手是一片溫熱。

“你在幹什麽？”他的嗓音有些喑啞。

成夢雲眨眨眼：“跟在度假村一樣，看看你身上的黑紋長得怎麽樣了，有沒有往上生長來著。”

看到銀華的臉漲得通紅，成夢雲收回手，她嘖嘖兩聲：“華子，你怎麽跟貞潔烈男一樣，我就是看一下而已，你這樣搞得我像個流氓。”

沒辦法，不看一下華子的身體狀況，她總是難以心安。今天被巧巧身上的黑紋弄得心惴惴不安，搞得她腦子裏翻來覆去都在思考銀華的身體情況是否安好。

何況這幾天從度假村出來後，每當她想看看銀華的感染是否惡化，華子總是用“有外人在，不太方便”的理由推拒，這會兒有了機會，成夢雲說什麽都得好好檢查一波。

見銀華一手捂著衣領，連耳朵尖都紅了，也一直沒有松口。

成夢雲嘆了口氣，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看對方的手臂。

銀華的雙臂被紗布纏得嚴嚴實實，沒有袒露出絲毫的內部肌膚。

見銀華還是有些抗拒，成夢雲細眉微蹙，她越發覺得華子可能有什麽地方瞞著自己。

手被強制性地搶過，銀華也不好用力傷著她，只得僵硬地被對方拉著手放在對方膝頭。

成夢雲低頭將紗布小心拆開，她的手有點抖，生怕看見什麽難以挽回的場景，待徹底拆開後，卻發現那些黑紋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原處。

成夢雲“噫”了一聲，既然感染沒惡化，為什麽華子這麽抗拒啊？

“我想看看你的鎖骨。”她擡起頭，直視著那人的桃花眼，一張俏麗的臉上滿是認真。

她還記得，在中心病院時，銀華那一次的感染惡化，黑紋可是爬到了額頭處。

銀華敗下陣來，他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西褲，襯得人有種別樣的氣質。

他飛快地解開襯衫衣扣，只是克制地解開上面三顆。

身前的少女跪坐在一旁，她湊近些，仔細打量那宛若蜘蛛網狀的黑色細紋。卷翹的睫羽扇動，雙眸裏凝滿認真。

微熱的風吹拂在脖頸處，那人發尾的水珠滴落，掠起一陣涼意。

銀華的喉結微微滾動，他難以承受似地微微偏過頭。

時間仿佛凝固，小蛋糕狀的香薰蠟燭溢出淡淡香味。

待反覆確認哪些黑線依舊和往常一樣，盤踞在那人的鎖骨處，成夢雲卻越發奇怪：“華子，你的感染也沒有惡化啊，為什麽你不讓我看呀？而且，你好像，最近一直在...”

她斟酌了下用詞：“避著我？”

見成夢雲很是不解，銀華面色躊躇，他將拆解下來的紗布繼續纏繞回原處，卻因為心緒不寧弄得歪歪扭扭。

“我身上...是不是有很難聞的味道......？”他聲音有點啞，透著難以查明的情緒。

成夢雲下意識地翕動了鼻子，只聞到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噴噴的味道：“沒有呀。”

她一下子就意識到，華子可能在介意，因為他半人半屍的身份，而有可能的“喪屍味”。

成夢雲笑得前仰後合，她之前就知道銀華的性子很倔，沒想到長大後也保留了這份性子：“哈哈哈哈，都是喪屍堆裏頭打滾的人，怎麽還介意身上啥味呢哈哈哈哈。”

她笑夠後，眨巴著那雙仿若盛滿漫天星辰的眸子：“真的沒有哦，我的鼻子可靈了，一點都沒有聞見。”

她頓了頓，認真看著那人的桃花眼道：“銀華，你變成什麽樣，都沒關系的。”

銀華怔怔地看著她。

木門被大力敲響，趙青寒急促地敲了幾下，就一把推開門，大聲道：“你們快來！院子裏頭竟然有個地窖！”

待看清屋內的情景，床上的兩人距離極近，似乎差一點就要吻上去。

“我靠！”趙青寒難得爆了句粗口，她震驚到一把甩上門，“你們繼續繼續，我就是來說一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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