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女性求救聲滿含絕望。

成夢雲和身前的銀華對視眼，她知道自己有點自私，但也不是什麽太冷血的人，銀華更不用說，末世前就是妥妥的見義勇為好青年。

兩個人今天反正要進超市，幹脆打定主意先進超市看看情況，再決定是否救人。

“絨花連鎖超市”門背後堵著厚重的物品，倆人破費力氣才突破阻攔。超市裏因為白天陽光的影響，能見度尚佳。

成夢雲記得末世前這家超市貨物擺得整齊，屋裏地板每天擦得幹凈明亮，現在卻亂糟糟的，目之所及的貨櫃上空空蕩蕩，垃圾遍地，食品被吃光的塑料袋和包裝盒隨意躺著。

成夢雲手握老夥計棒球棍，路過地上幾個被踩扁的面包，臉上不由一抽，心想真糟蹋，什麽時候了還浪費糧食。

女性求救聲在超市門右側，緊貼日用品區，這邊的環境衛生倒是好不少。待成夢雲緊跟銀華走近，聲音漸漸清晰，她聽見還有一個男聲。

好像，有點耳熟？成夢雲提高警惕。

“不要，你放開我！救命啊！”求救的女聲尖利，叫得歇斯底裏。

“這裏沒其他人敢來，你乖一點，可以少吃點苦。”男聲油膩膩的，帶著令人反感的誘哄。

與此同時傳來衣物撕裂聲，扣子崩到地上彈起的清脆聲響。

成夢雲差點沒吐出來，這種動靜她輕而易舉就能推測出是什麽腌臜事。

她早做好末世後法律道德倫理崩壞、人心不古的準備，盡管看到也經歷了很多臟事，她聽到這種場景還是無法克制地熱血上湧，怒火中燒。

身前的銀華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腳步加快。

繞過遮擋的貨架，只見一個男人正壓著一個女性，身下的女性在瘋狂掙紮，然而男人直接打了對方幾拳，對方因為挨打痛苦得全身痙攣。

銀華直接上前蠻力扯開那個施暴的男人，成夢雲趕緊撲到女性身邊，把自己身上的外套一脫後往對方身上罩，擋住對方被因撕扯開洩露的風光。

雨衣因為多次使用早早暴斃，所以成夢雲外出的外套換成以前壓箱底的舊衣服。

那是一個面容俏麗的妙齡女子，皮膚白皙，看起來嬌滴滴的。此刻她雙手緊抓外套，瑟瑟發抖地縮在成夢雲身後，臉上因挨過拳腫起一邊，哭得嚎啕不止。

“姐妹，別怕啊，我們幫你收拾這個垃圾。”成夢雲把她護在身後，從兜裏掏出紙遞給她。

成夢雲看銀華正按著那個男人打，那個男人反抗的力量有點大，被銀華掐住脖子才動彈不得，落到他身上的拳頭又重又狠。

她憤憤道：“沖著他下身踢，他不是想幹那種事嗎，看他沒資本了還敢想不！”

因為那人臉面向地板，成夢雲沒看清這人樣貌，等對方側過一點臉，她才認出這是誰：“好啊，張賀，我們正想找你呢，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

她可還記得逃犯們說的，昨天晚上引走喪屍潮是張賀想的主意。

那個男人也就是張賀，似乎是聽到成夢雲的話，全身一僵，五官扭曲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眼神明明滅滅，隨後表情變成一副癲狂狀，似是懷著孤註一擲。

成夢雲敏銳地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她喊道：“小心！”

然而異變突生，張賀手一揚，紛紛揚揚的塵土憑空產生，沖銀華的面上灑去。銀華條件反射性地瞇眼，手不自覺稍松，張賀突然暴起，一拳打向銀華的腹部。

銀華反應迅速地攔住張賀的攻勢，結果張賀只是虛晃一槍，下一秒他狠狠張口咬到銀華的胳膊上，力度大到咬出血來。

“畜生！”成夢雲見銀華受傷，哪裏還坐得住，提著棒球棍直接往張賀的腰間一砸，對方受痛松開了咬著銀華的口。

成夢雲一口一個垃圾、禽獸，棒球棍被她打得又快又狠，將張賀打得爬不起來，她不由想到末世第1天，她被張賀帶頭給堵到門外喪屍堆裏，新仇舊恨交加，她又加重了力道。

張賀想擡手，直接被成夢雲一棍子打回去，聚起的土系異能飛快崩散，在空氣中留下些許碎屑。

她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直到銀華攔住她，她才緩過神註意到張賀已經半死不活地軟倒在地上。

成夢雲忙從背的黑色帆布包裏翻出隨身攜帶的藥物，動作麻利地擼起銀華袖子，給他清理傷口和包紮。

不要問她為什麽這麽熟練，問就是以前上學時銀華有時候老莫名其妙負傷，那會兒成夢雲問他原因，他也死倔著不吭聲。然而去小診所要額外花錢，為了避免銀阿姨擔心，基本都是她來上藥。

“還好沒咬到另一只胳膊。臥槽，他是狗嗎，牙這麽尖。”成夢雲吐槽，這張賀竟然還能隔著兩層衣服將銀華胳膊咬出血。

隨即她又苦惱，她應該先和銀華一起把張賀解決的，不然華子也不會負傷。她認真反省了做法，並決定以後碰見相關情況，先把危險解除再說。

“沒關系，不疼。”仿佛傷口不在身上一樣，銀華眉頭都沒皺一下，還能微笑著安慰成夢雲。

成夢雲氣鼓鼓地瞪他一眼，伸出手指想摁在那滲血的咬痕上，看他的嘴是不是真這麽硬，但是伸出半天又洩氣地縮回去。

算了，不和傷患計較。

她扁嘴繼續手中的動作，順便檢查了下銀華昨天的傷口，應當是異能者體質或者晶核的影響，傷口速度恢覆得極快，斷掉的指甲已經快長好，猙獰的燒傷正在緩慢恢覆成尋常肌膚，其它傷口基本也都已結痂。

沈浸在包紮和上藥中，上好藥後她把東西收拾回背包裏，才想起邊上還有一個人。

那個妙齡女子披著外套，倚著貨架哭得梨花帶雨。

見救了她的兩個人終於把註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她哽咽著道謝：“謝謝...謝謝你們。”

成夢雲表示不用謝，然後說出自己的疑問：“我想問一下，這個超市不是被那5個逃犯給占了好幾天嘛，你和張賀、就是地上這個男的，為什麽會在這啊？”

因為她和銀華前幾天老琢磨著跑路，超市自被逃犯們占據後，超市差不多成了5個逃犯的私人基地。他倆對裏頭的情況無從了解。

而且超市裏看起來封閉得挺好，沒什麽外人闖入的痕跡，所以張賀和這個女性為什麽在這明顯存疑。

年輕女人猶疑片刻，解釋道：“末世開始的時候，我剛好從城中心開車到郊外散心，前幾天車上食物吃完後我就挑好走的路來到這裏，想進超市看看有沒有吃的。

“結果撞上那些逃犯，我和他們做了交易，他們提供庇護，我也可以借住在超市裏。至於張賀......”她懼怕地看了眼地上的人，“他，他是前天突然加入逃犯們的，可能是因為他有土系異能吧。”

成夢雲沒有輕易被她糊弄住：“我覺得，我們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沒親沒故的，人家為什麽收留你？”

年輕女人和張賀身上都挺幹凈，女人的一頭黑發柔順潤澤，雖然黑眼圈重但是沒有因為饑餓導致的面黃肌瘦，一看就是不缺衣少食，過得不錯。

這個年輕女人現在在超市裏，剛才那番話還證明了她和那些逃犯們關系匪淺。成夢雲面上笑瞇瞇地，內心裏在盤算，昨天她和銀華被坑慘了，得判斷清楚這個女人究竟和逃犯們有什麽關系，她是否牽扯昨晚喪屍被引走的事。

女人的哭也止住了，似乎是沒想到有人會這麽直白地發問，沒有絲毫委婉的意思。她囁嚅半晌，終沒說話。

還是在地上起不來的張賀陰森森地插嘴：“那是因為，她有水系異能。”

年輕女人的表情一變，發現自己想要遮掩的事被揭露，她躊躇片刻還是坦白。

她自車上的食物吃完後，就順著路來到這家連鎖超市門口，剛好撞上那5個囚犯在驅趕其他幸存者，手法惡劣殘忍，他們見她長得不錯，動了歪念頭。情急之下她只好說出自己有水系異能，他們強逼她加入他們小隊，他們看在她的異能份上不會動她，但是她必須每天提供足夠的純凈水。

“他們不準我出去，只讓我待在超市裏。昨天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晚上他們突然出門，還喊張賀留下來看住我不準我逃跑。”年輕女人悲從中來，或許是想到自己被脅迫的這幾天，寄人籬下的憋悶後淚如雨下。

“結果張賀他，他，見那幾個人超過約定的時間遲遲沒回，就......”她哭得喘不上氣。

成夢雲瞥了狼狽的張賀一眼，對方也沒有反駁女人的話，事實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她拉著銀華站遠點，問張賀：“張賀，說吧，昨晚上喪屍被引到居民樓是你出的主意吧。”

她以為張賀會否認狡辯呢，結果對方幹脆的承認了。

張賀直接說道：“對，是我又怎樣？”

末世到來，他以為自己有了異能可以當人上人，結果第1天就被這個女人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剛膨脹的信心就差點支離破碎。經過多次試驗，他才發現自己的異能外強中幹，攻擊性幾乎沒有，而且因為末世前他臭名遠揚，去外面尋找食物還總是被其他幸存者排擠。他滿心期待的一步登天的生活就是一個笑話！

但是前幾天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他遇見了一個占據超市的小隊，他們因為他異能者的身份接納了他，待遇更不用說。

吃著他們慷慨分享的食物和晶核，他感覺到從沒感受過的重用；看到有人因為他的異能對他諂媚，他的虛榮心被強烈滿足。雖然他想對那個被隊伍劫持的漂亮女人動手動腳被隊長攔住，說是還需要她的異能，他還是志得意滿，感覺一切都如他想象中順心起來。就算他們中有的人是罪行累累的囚犯，不還是乖乖地聽話。

吃飽喝足後，他不禁想起他曾經住的老居民樓的住戶們，一股深埋的仇恨漫上來，他仇恨那些人看待他的態度，好像他是什麽垃圾泥土，他也惡心一些住戶們之間的關系，都是弱肉強食的末世了，還假惺惺地睦鄰友好給誰看。

所以在昨天小隊的人商量怎麽大規模的收集晶核時，他趁機提出主意，可以將喪屍引到老居民樓。作為曾經住在那棟樓的老住戶，他可是知道那裏既沒有後門，窗戶還都裝著防盜網，裏面的人被喪屍圍了唯一的大門後根本沒地方跑。

他正趾高氣揚地等小隊裏的人帶著一大批晶核回來呢，看著只有他和那個女人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他又起了色心，心想反正到時候那些逃犯回來了也不會對他怎樣，結果等回來的卻是這兩個煞神。

他撐起身體，除開棒球棍打在身上的疼痛，他的腿部傳來螞蟻啃噬的瘙癢和刺痛，他想，昨天導致的那個傷口可能流膿了。

他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些人呢？”

然後絕望地聽見那個拿著棒球棍的女人的反問：“你覺得呢？”

“哈哈哈哈哈......”聽到預料中的答案，他有點神經質地嬉笑起來，果然，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每次他以為自己要走大運了，老天爺總會把他拍回去，明明他那麽努力地生活了，末世前是這樣，看中的高利潤投資結果對方卷款逃跑、看股市熱鬧拿祖宅去炒股卻全打水漂、明明賭博贏了10萬結果最後輸得把父親的棺材本都折進去......末世後他的生活本質上依舊沒改變！甚至他昨天也被......

腦中的弦陡然崩斷，他又哭又笑地拍手，最後盯著那個長著桃花眼的男人，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

他的生活爛透了，這個人也不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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