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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事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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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熱的八月,康熙卻難得的在早朝之上露出了笑容,前段日子一連串的聖旨,不只朝臣郁悶,下旨的康熙更是為手下大臣頻繁的請見給弄得暴躁不已。

康熙九年的一甲頭三名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選出來的,對於康熙皇帝圈出來的頭三名,從主考官熊賜履到兩位副主考都未有意見。到是毓秀對於探花人選產生了些好奇。

“表哥,不是說能得選探花的人,除了學識好之外,還要一表人材,年少有為麽?為什麽今年你選的探花都有四十歲了。”佟姑娘是第一個得知今科頭三甲是誰的人,在她詳細了解過頭三名的資料之後,對於探花的人選有些不能接受。

不說是能當上探花的人都是少年英俊、學識出眾、文雅如玉……等等一切美好形容詞都堆積到他身上也不過份麽?怎麽她表哥選出來的探花居然是個四十歲的半老頭子,這太不科學了。咳,也許四十歲的男人放在今年可以算得上青年,年富力強,但是在平均壽命只有四十多歲的古代,四十歲說是老頭子都不會有人反駁,佟姑娘說徐探花是個半老頭子,還真是挺客氣的。

康熙被他家小表妹的言詞弄得哭笑不得,就近掐了湊到自己面前的小臉一把,嚴肅的批評道:“也不知道你這個小腦袋瓜裏沒事都瞎琢磨什麽,國家取士當然首以人品為重,次以學識,與人的長相、年齡有什麽關系?忘了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典故麽。”

聽了康熙的回答,毓秀默默擡頭,很是無辜的問:“表哥,你怎麽知道你選出來的士子,品德一定就好呢?是根據什麽判斷的,教一下人家唄。”

康熙有種想吐血的沖動,他這本來就是非常標準的答案好吧,怎麽到了他表妹這裏,得到的回應就跟別人不一樣呢。“其時,主要還是看學識,人品得以後當了官之後再看。”某表哥認為在他表妹面前,還是有什麽說什麽的好。

“表哥,我很好奇,國家取士與長相無關這點我認同,可是為什麽與年齡無關呢?如果有個八十多歲的老頭考中了進士,你也會讓他當官麽?難不成還要表揚一下。”毓秀黑線的想到,在乾隆時期,西方國家已經開始明白人才的重要性,很多大學都已經開始建立,可是在中國呢,還在為祖、孫三代同進科場而歡心鼓舞,真讓人沒蛋也疼。

八十歲?康熙想像了一下,一個須發皆白,走路拄著拐柱都打顫的老頭跟自己磕頭的樣子,他打了個冷戰,這完全是破壞大清整體的官員形象麽。“秀兒顧慮的對,這個國家取士也與年齡有關。看來應該限制一下五十歲以上的人,就別再來參加考試了,如果真想為國分憂,可以去學堂當先生。”

正是由於某表妹的奇思怪想,康熙在早朝的時候,難得露出了好心情。早朝之後,便是太和殿的傳臚儀式。傳臚就是殿試以後由皇帝宣布登第進士名次的典禮,大約在殿試之後的第三日,明清兩代的儀式都是在太和殿舉行的。

太和殿廣場到午門外,設著鹵薄儀仗和彩亭、鼓吹,王公百官全套禮服站在各自的位置,只有大學士熊賜履一人立於殿外東檐下,禮部尚書站在他身邊,宣制官站在殿檐下的樂器之南,具都面向西。傳臚官也就是二甲頭一名,早在名次出來之後,這位同志就已經被為了今天的儀式被內務府和禮部的人訓了兩天,同一句話不知道重覆了多少遍,就是怕他今天太過緊張激動掉鏈子。

傳臚站在丹陛西階上,一臉的莊重,但是從他放在身側,已經攥緊的拳頭來看,這位心裏肯定很激動。當然不可能就他一位,往下每一段都站了一位,要不從太和殿到新科進士所在的太和殿廣場,那麽遠的距離,這位喊破了嗓子,人家也聽不到。

太和殿那邊一切都已就緒,毓秀正在乾清宮裏對康熙的儀表進行最後的檢查。外面梁九功已經回話了,說是禮部官員到了乾清門。毓秀最後相了相康熙,笑瞇瞇的道:“都好了,您去吧。”

康熙低頭親親她,方才轉身出了乾清宮,到了乾清門前匯合了禮部官員一起往太和殿而去。

康熙乘輿轎至太和殿前,在禮部官員的導引下,登太和殿禦座,中和韶樂《隆平之章》響起,樂曲結束之後,階下鳴鞭三響,太和殿內的丹陛大樂再奏《慶平之章》。康熙高高的坐在禦座之上,面上威嚴,其時有點走神,這種傳臚儀式他就是個擺設,只要坐在禦座之上擺個威嚴的樣子,偶爾應個幾聲“準”就行,沒有太多技術含量。

他家表妹說了,天氣太熱,吃那些油膩的東西上火,今天要親自下廚做菜,不知道她做出來的東西能不能吃?萬一要是不好吃的話,他得怎麽說才能不傷害表妹敏感、脆弱的心呢?咳,好吧,他家表妹活潑、嬌俏、嫵媚這些都對,敏感、脆弱離得有點遠,他只不過是有些無聊。話說,現在儀式行進到那裏了。

康熙定了定神,正好是宣制官高聲宣讀:康熙九年八月,策試天下貢式,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宣讀之後,傳臚官高聲唱讀:第一甲第一名蔡啟僔站在階下面的傳臚官依次傳唱到太和殿廣場。康熙遠遠的看到個身影從行列裏面站出來,跪到禦道左側。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今科狀元的模樣,唔,這位狀元今年五十一歲,年齡有點偏大,不過從卷面來看,其人長於書法,於策論上也有自己的看法,可以放到翰林院觀察一段日子,正好也可以下派到各個書院去當下先生,過段時間之後再看看他適合什麽職位。

呃,今年的榜眼其時挺符合他表妹對於探花一位的要求的,年輕,這位孫在豐今年才二十六;有才,一般能考中頭三名的,又沒作弊的,都有真才實學;一表人材,說實話,男人只要不長得太過對不起觀眾,都可以說得上是體貌端正,再加上榜眼的身份,也稱得上一表人材。

他坐在寶座之上七想八想的,下面二甲已經宣讀完了,三甲也唱了一半,看著今年取中的朝中官員的後備人才,實在是其時有點憂郁。每三年一次的科考選中的都是有飽學之士,可惜於民政方便都屬於官樣文章,沒幾個實用型,他還得再對這些人進行免費崗前培訓,然後還有一大部分人不以為然,實在是讓他感情覆雜。

等到所有進士名單都宣布後,雅樂響起,新科進士們一起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禮,康熙精神一振,苦逼又無聊的傳臚儀式總算要結束了,還好這種面子上的事情三年才一次,否則他難保不會下旨更改,一切從簡。有坐在這裏兩、三個時辰的功夫人,他批多了奏折、看多少條陳,辦多少政務……小康同志已經被太虛教導的一切都向實際出發,面子工程能省就省。

新科進士們給他們以後的頂頭上司磕完頭之後,由狀元、榜眼、探花領著,開始跟著禮部的官員們步出太和殿門的中門,再經午門中門往外走。說到這個,不能不提一句,每三年一次的科考取士,頭三名都是可以從午門正中門洞出紫禁城的。從午門的中門洞出宮這樣一種殊榮,親王和宰相都無緣獲得。想當初毓秀大婚的時候,也才從午門進入過一次,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這個待遇了。而且這個待遇還只是當時在位的皇帝取原配嫡後的時候,才能享有的。其餘的繼後了、妃子了,就算是在丈夫當皇帝之前就已經嫁了的皇後,她也不可能從午門再被擡進去一次。要不怎麽說,大清門擡進來的皇後最尊貴呢,慈禧太後那麽囂張,對於自己只是從貴人升起來的位份也是自卑的。要不她能因為她兒媳婦一句“我是大清門擡進來的皇後”而嫉恨孝哲毅皇後阿魯特式,最後連她懷孕都顧不得了,一心想要弄死她。

今年的進士們開始撤退,階下又鳴鞭三響,演奏的曲目又一變,這回是《顯平之章》,康熙耐心的聽完了禮部官員的啰嗦,起駕反回內廷了。他坐在輿車上的時候還想,什麽時候禮部的各項禮儀該精簡一下了,簡單大方就行,完全沒必要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耽誤時間。

康熙全幅武裝的回到乾清宮時,裏面的襯衣什麽的都已經濕透了,他不無嫉妒的瞪著悠閑坐在那裏吃著冰鎮西瓜,看著小說的佟姑娘,“秀兒,你到是清閑,不是說今天要親自下廚麽?”已經快到晚飯點了,你的菜呢?做出來了沒?康熙換了衣服,斜了毓秀一眼。

毓秀抿唇一笑,“已經好了,就等著您回來擺膳呢?”

康熙這邊擦了臉,換了衣服,湊到毓秀身邊這裏聞聞,那裏嗅嗅,疑惑的問:“沒有煙火味啊?”

“我也才洗了澡換了衣服,您沒看頭發還是濕的。”毓秀拉著康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半挽的發髻。

“唔,那我就靜等著了。”

其時毓秀也沒做什麽時新的菜,不過是把康熙自己種的青菜拿來涼拌了一下,再加上蒸好了撕成條的雞肉、鴨肉、豬肉,全都是放涼了,用炸好的辣椒油加上小蔥、香菜拌的,輕輕爽爽帶著微酸、微甜的涼拌菜,再加上微鹹、微辣的拌肉絲,配上水撈飯,康熙胃口大開,一連吃了三飯才停下。

洗漱之後,他滿足的啜了口茶,“秀兒今天的飯做得不錯,該賞。”

毓秀隨手從桌上抽出一本折子放在他面前,笑道:“您看完了這道折子,才一起賞我吧。”

“這是什麽?”康熙把茶碗放在一邊,拿起來翻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後把折子用力一合,大笑出聲:“秀兒,這裏面寫得可都是實情”

“當然,今天您去了太和殿之後,皇莊的管事來坤寧宮回話,我特意讓他重新列好了,拿給您看的。”毓秀肯定的點頭,“管事我留下了,您若是有什麽想問的,直接問他好了。對於種田,我可是不大明白。”

康熙有些坐不住,從炕上下來,習慣性的背著手,滿屋裏面亂轉,“照他所說,玉米、土豆、紅薯的畝產都很高,而且不用占用良田,若是就此推廣的話,我大清百姓溫飽足以。”

不錯,能讓一個皇帝高興的坐都坐的不住的消息,自然是跟全國人民的肚子相關的。一個國家不管你科技有多發達,不管你軍事力量有強硬,不管你國庫當中的銀子有多少,如果在你治下的老百姓連肚子都添不飽,那你也不算是個合格的皇帝,沒準還會被扣上頂昏君的帽子。若是再加上你是個外族的皇帝,那些吃不飽飯的人就更有理由造反。

民以食為天。古往今來,糧食都關系到國計民生,是歷朝歷代國王君主關註的大事,這在以農耕為主的封建社會更顯突出,農業稅是國家的主要財政收入來源之一。康熙早就知道這個道理,他一直關註農業生產,力壓商業,就是因為從商來錢快,會勾引大批人去經商,而不種田,沒人種田,大家吃什麽呀吃不飽肚子,老百姓自然不願意,不願意就容易接受反對朝廷的宣言,這影響太壞了。

康熙看到這份折子如此高興的原因在於,他今年初在三個皇莊試種的作物,畝產都很高。玉米平均每畝六石,也就相當於現在的七百二十斤,而土豆和紅薯比玉米還要高一些,大約每畝為十石,相當於現在的一千二百斤。雖然這個數字放在現在不算什麽,有的地方水稻畝產也有一千五百斤呢,連低產的小麥平均畝產也有九百斤。可那是現在,有優良的種子,還有化肥催著。在三百年前的大清,水稻畝產最高者不過二石多一點,小麥甚至只有一石,廣西、貴州等地甚至一畝地都打不到一石的糧食。

相比之下,今年試種的這三種作物可以讓多少人添飽肚子,就算是在皇莊上試用,由於康熙的關註,作物得到的照顧比較多,可能畝產要相對高一些,但這個產量也足以讓康熙欣喜若狂了。再加上,他自己在豐澤園試種的新稻種,平均畝產也在三石左右,若是這些作物推廣開來,幾年過去,大部分的百姓就都能吃飽了。

毓秀含著笑,看著康熙興奮的在屋子裏轉圈,對比現在還處於艱難改革結段的朝政,至少在農業方面邁出了一挺大的一步。

“梁九功,去把張得成叫來。”康熙等不到明白,他現在就要問清楚。

毓秀見他要辦正事,主動起身,“表哥您忙著,我去昭仁殿。”

“哎,秀兒別走,皇莊現在歸你管麽,這裏也有你的功勞,一起來聽聽。”康熙強壓下興奮勁兒,重新坐回炕上。在他表妹面前高興外露一下就行了,當著大臣的面還是要穩重的。

皇莊的管事張得成一直就沒走,等在乾清門外太監的值班房裏。梁九功派人找他的時候,他正跟一群小太監們閑聊,打聽一下朝廷和內廷的消息。尤其是有關於皇後娘娘的,她現在可是他的頂頭上司,怎麽也得巴結好了。

“張管事,走吧,皇上宣你呢。”梁九功作為康熙的貼身人,面對二品以下的外臣和這些皇莊的管事等等人時,姿態一般都端得比較高。

張得成一見梁九功來找,連忙拿著帽子往頭上一扣就迎了出來,“梁總管,隨便打發個小太監叫我一聲就行了,怎麽好勞動您親自來呢。”說著,從袖袋裏掏出個荷包塞了過去。

梁九功手指一撚,輕飄飄的,滿意的點了點頭,“張管事差事辦得好,皇上高興,特意叫咱家親自來傳。快走吧,皇上和娘娘那裏等著呢。”

張得成一見梁九功嘴邊的笑紋,就知道這位總管大人對自己的孝敬挺滿意,他在心裏舒了口氣,老老實實的跟在梁九功後面,往乾清宮去。

到了乾清宮外的廊下,張得成站住腳,看著梁九功進去回話,沒一會兒,門上的竹簾挑起,“皇上宣張得成進見。”

張得成整了整衣冠,均速邁步進了東暖閣,進門很嗑頭請安,“奴才張得成恭請皇上金安。”

“起喀。”

“謝皇上。”

給康熙嗑完了頭,又給毓秀叩頭,聽到上見輕柔的嗓音叫起,他才爬了起來,半彎著腰,低眉斂目,等著康熙問話。

康熙叫張得成來也不過是問問他上報資料的可靠性,再問一下這幾個月是怎麽料理莊家地的,試驗田取得了成功,有沒有如實的記錄等等。

開始張得成答得還挺好,收割的時候他還真在,一畝地一稱份量,因為最高畝產量、最低畝產量他答得挺準的。等康熙問到了,這幾種作物生長發育的具體過程,他就答不上來了。他就是管事,主要管的是人,並不是農業專家,也不是積年老農。說句不好聽的,他可能還沒有康熙認得的農作物多呢,你讓他下地幹活,他很有可能把水稻當雜草給撥了。

康熙今天高興,也知道自己手下人都是什麽德性,雖然對於張得成的回答不甚滿意,但是也清楚他的職責範圍,沒有多作指責。可是當他問,有沒有把今年三種作物的試種過程記錄下來時。張得成一腦門子的汗,劈裏啪啦的往下掉,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結結巴巴的回道:“回,回,回皇上的話,那個、那個……”

康熙一見他這樣子就知道,記錄沒戲,他猛得一拍桌子,“那個什麽”

張得成一閉眼睛,“您說的記錄沒做。”他在心裏這個哭,皇上您這不是欺負人麽,你也沒說要把試種的那個麽玉米、土豆的生長過程都記下來呀。您沒下旨,就找我們要,太過份了。

真是一個個的榆木腦袋,他沒說就沒做,難不成以後事事都要他說在前頭才有人做麽?那他不得累死。康熙滿腹怨氣,沒地方撒。

毓秀眼見一場和諧友好的談話變了味,到底張得成目前是自己的下屬,雖然笨點,勝在聽話。你吩咐他的事,都能一絲不茍的完成,現在這樣的下手就算是很好的了,不能再要求更多,那不現實。她悄悄的拉了拉康熙的衣袖,湊過去咬耳朵,“皇上,張得成是老實人,沒那麽多花花腸子。”言下之意就是,也沒多少心眼兒,你不用指望他能舉一反三,把你交待的事情做明白就不錯了。

康熙斜了她一眼,怎麽的,要替你手下人求情?

毓秀討好的一笑,“那些在莊子裏當差的積年老農都在,想必您的問題他們最清楚。”表哥大人,你問錯人了,專業問題還得專業人員才能回答。

跪在地上的張得成是沒看到康熙和毓秀夫妻兩個的小動作,他光想著今天皇上問的話,有一多半都沒答上,皇上會不會氣憤之下把他的管事之位給革了,嗚嗚嗚,他剛才可是給了梁九功一百兩的銀票呢。要是差事沒了,那錢得什麽時候才能再賺回來。

康熙瞪了毓秀一眼,算你說得有理。他不陰不陽的哼了一聲:“去吧,以後辦差多用點腦子。”

張得成一驚,這就過關了,皇上沒革咱的職?他連連嗑頭謝恩,然後爬起來就往外退。

看著張得成退了出去,康熙才轉頭出聲:“你到護短”

“這不是都跟您學得麽。”毓秀嘿嘿一笑,提到護短,誰有您厲害啊,咱這都是小把戲。

“你怎麽不學我點好的”恨鐵不成鋼的某表哥磨牙。

“我一直都認為,護短是個再優秀不過的品質。”表哥餵,能被護著的人其時不多,這個習慣您就別改了。等哪天你護著的那個圈子裏沒有我的時候,您再改,那時我決不攔著。

康熙被毓秀逗樂了,他笑罵了一句,“貧嘴。”

哦吔,又一次對戰勝利。毓秀在心裏對自己豎起兩根指頭,歡呼一下。

康熙見毓秀笑得眉眼彎彎的,唇邊的小梨渦甜得醉人,他心裏癢癢的,正想摟著小美人不合諧一下,來個飯後運作,門外梁九功先出了聲,“啟稟皇上,南書房張英張學士請旨見駕。”

康熙伸出去的手一僵,擡眼看了看屋裏的座鐘,都這個點了,他來做什麽?不過康熙了解張英,他是個嚴謹的人,一定是有了要緊的事兒才來的。不無遺憾的看了偷笑的毓秀一眼,他輕咳一聲,“宣。”

毓秀起身下炕,悄悄的跟康熙道:“表哥,我去昭仁殿等你。”看樣子今天兩人大約不能回豐澤園,得在乾清宮住了。

張英進來請安的時候,正好看到毓秀身上穿的明黃色的裙角一閃,挑開門簾進了昭仁殿。

“平身,敦覆,坐。”康熙對自己身邊的有真才實學的大臣態度總是和藹的。其時小康同志大多數面對大臣的時候,都是笑著的,只是那笑裏的真假成份不多。像是張英、周培公、圖海等等人,真心成份多點。像是索額圖、明珠這種心眼兒多的,又喜歡跟他玩心眼兒的,假笑的成份就大些。

張英謝了坐,今天是他在南書房裏當值,接到了薩布素的折子第一時間就給康熙遞來了。“薩布素將軍搬師回京,日前已至盛京城外,算起來,再過幾日就該到京師了。”張英的意思,皇上,咱們在雅克薩打了勝仗,抓了人家好幾百人,這回帶著戰俘回來了,打算在午門獻浮,您是不是得提前準備一下。

幾個月前,雅克薩大捷之後,關於俘虜的羅剎國士兵一事,朝中爭吵不休,後來被康熙借著這個引子,反而先把最可能引起分爭的兩江總督人員給決定了。隨後對於這件事,他就沒了反應。其時康熙早就暗中下旨,讓薩布素重建雅克薩城,並留兵駐守。此次帶去的一部分大炮、火槍還有官員留下二千人,其餘的回京,還告訴薩布素,把羅剎鬼子都給朕帶回來。

薩布素接到命令之後,按照康熙的旨意留下朋春並二千八旗士兵,自己帶著二千人,壓著被浮的羅剎士兵,坐了周培公的船,直接就到了三山海口(這裏主是後來的大連),這裏的港口正是建設過程中。薩布素暈暈乎乎的下了船,立刻被眼前忙碌的場景給鎮住了。

周培公微微一笑,直接解釋,“這是皇上的密令,當初下官訓練海軍就是在此處。”

薩布素一聽是康熙的密令,便不再言語,康熙已經初步開始建立各個軍種,並且力求讓各個軍種之間處於相愛相殺的階段,總之就是他們之間不能太和諧了。

薩布素密折早就到了康熙的案頭,因此張英送來的明面上的折子,康熙也沒有太過驚訝,只是他對於大熱的天又要進行一次全副武裝的現場表演挺不滿意的。

“敦覆啊,關於被浮的羅剎兵,朕想把他們都編入包衣旗。”康熙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直接把他們都當奴隸使喚。

張英是正經儒家學派出身,對於康熙的這種建議其時他並不太同意,他跟天下廣大學子們一樣,都認為天朝上國,該優待戰俘,能夠說服教育最好,說服不了,也可以放還歸國,體罰啥的別用在國際友人身上,容易讓影響外國友人對於大清國的印象。若是外國人都認為大清是個野蠻之地那可就太悲哀了,我們明明是文明古國,是禮儀之邦。那怕咱們對自己國家的老百姓再狠,也要對國際友人寬容。

不過張英這人,一貫的行事做官的原則就是不和皇上對著幹,他就算是不同意,也好直言,只是委婉的勸道:“羅剎國人野性未馴,若是編入旗下,恐怕不服管束。”

康熙笑得溫文,說出來的話卻煞氣四溢,“野馬都是訓出來的,只要用好了鞭子,不怕他不服管教。”

張英可是文人,聽得汗毛都直豎,他見康熙心意已定,心中嘆氣,又請示了一下午門獻浮的過程。那個禮部目前歸他管,所以這個正在他的職責範圍內。

毓秀正在昭仁殿裏,跟身邊的丫頭閑話,就見康熙眉開眼笑的進來。她起身伺候康熙寬衣,一面笑著問:“這是發生什麽好事了,表哥眼睛、眉毛都是笑的。”

康熙抱起毓秀轉了一圈,高興的跟她分享:“秀兒,薩布素就要搬師回京,雅克薩城那邊也一切安寧,並未有羅剎國來犯。”這是康熙登基以來對外的第一場戰爭,雖然規模不大,只動用了幾千人,卻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按照太虛的說法,打贏了別的國家才算是真的勝利,跟自己國家的人打內戰,贏了也不光彩。再加上有鰲拜攪和,康熙沒有如歷史上的那樣智鬥大臣,又戰三番的,很順利的就登了基,掌了權,連吳三桂等人目前都在關外盛京養老,手下的大將被康熙調得東南西北那裏都有。是以,這第一場對外自衛反擊戰的勝利,讓他很是自得。

“這麽說,東北算是消停了?這到不錯,羅剎鬧事的地方離盛京太近了。”毓秀姑娘也高興,雖然老毛子沒派使團來要求談和,但是能打擊一下他們的囂張氣焰也不是不錯的。

康熙直接抱著人就往龍床上去,打算今天晚上他們兩人先慶祝一下。

歡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康熙下了旨意,明年先在京師地區試著推廣種植玉米、土豆等新作物,新的水稻則是選在了玉泉山一帶,等著著明年收獲如何,再決定該怎麽向全國推廣。

又過了一段日子,禮部連聯合內務府,終於準備好了關於午門獻浮的相關事宜,在城外駐紮了三天的薩布素,終於可以帶著他手下的弟兄們,雄糾糾氣昂昂的壓著戰浮去向康熙顯擺。

那一天,從康熙到朝中的大臣們都很興奮,尤其是好幾百個羅剎後一起跪在午門的時候,眾人一起下跪,高呼萬歲。

好了,興奮完了,關於康熙打算把羅剎兵都編入包衣旗的決對,漢大臣們集體反對,滿大臣們沒有太大反應。反正沒進關之前,他們打仗之後俘虜的人都是這麽處理的,已經習慣了。皇上又沒打算把這些人都弄死,不就是編入包衣旗麽,還是內務府三旗,比一般的漢人地位都高,有啥的。

康熙其時是打算把這些人都歸入辛者庫,哪裏活辛苦就把他們派到哪裏。讓他們充當大清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咳,這裏說明一下,辛者庫並不是如小說家言,發往辛者庫,即是發往浣衣局洗衣服的。辛者庫只是八旗之下一個旗人組織——管領,這是一種包衣組織,而絕不是專門監管罪奴的機構。他們專職專從事大內或王公府第等地賤役苦差為職。比如紫禁城內庭院、道路之掃除,“糊飾掃塵”、“三殿除草”、清除積雪,運送米面糧油、擔水,運牛乳、木柴及玉泉山水等等。而這幾百個羅剎人,一部分被康熙派去了掃大街,就是清理北京城的衛生,還有一部分人被派去專職清理垃圾,也就是把掃出來的和各家人倒的垃圾運到北京城外,進行焚燒填埋。

毓秀在聽說康熙如此處理那些羅剎俘虜的時候,驚訝的張大了小嘴,她只有一個想法,小康同志可以出師了。他這主意真是損啊她都木有想到。

康熙顯然也對自己的處理方式很滿意,這樣既解決了京城街面的改造之前的衛生問題,又讓他出了心中的一口氣。

朝中的百官見康熙並不算太過虐待人,只是讓他們幹活,應該還給了工錢吧?(其時沒給,只管了飯,還不一定管飽。)慢慢的不大合諧的聲音也暫時的消失了。由各色頭發眼睛組成的京城清掃隊成了四九城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城裏的百姓們由最開始的指指點點,強勢圍觀,到最後的視而不見,用得時間還真是不大長,也就十來天吧。

中國人沒有反應了,不代表朝中就再沒人反對。這次的反對聲音來自外國在清廷供職的傳教士們。清朝初期,由於順治和康熙兩人都對來華的傳教士們態度溫和,並重用他們在朝中為官,以至於滯留京中進行傳教活動的傳教士們很多,還有一部分領了朝廷的工資,當了官。比如已經去世的湯若望,還有目前活得挺滋潤南懷仁。

這些傳教士們大約是因為羅剎國士兵與他們同樣的體貌特征,認為康熙這樣處置戰犯不仁道,而且他也沒有權利這樣處置一個非大清朝的他國人,即使這些人是戰浮。不過他們到也沒跟康熙硬碰硬,在接了一下頭之後,發現康熙態度強硬,但打算迂回下手,找個有份量的人,跟康熙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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