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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姜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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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調雨順,日覆一日。但凡離年城近的人,遇見河流,都會不自主地多看看,盼著多看的這一眼,能發現姜禾。

然而,沒有誰找到姜禾的蛛絲馬跡。

一日,隨從來報,“城主,陸公子求見。”半個月來,陸公子求見城主不下十次,每次都被拒之門外。

“老規矩。”

“屬下問了,他說這次有姜禾的消息。”

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姜流緩緩地道,“那就把人放進來吧。”

不同以往帶著陸衡,此次陸曉生是一個人來的,折扇也收了起來,只見他手中捧著個陶罐子,走得分外小心。

不等他開口,姜流已經問出了聲,“姜禾在哪?”

陸曉生道,“我已經把她帶來了。”

姜流快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左右瞧了瞧,不見人影。“在哪?”

陸曉生看看姜流,再看看手中的陶罐,不言而喻,在這,罐子裏。

“這,這個罐子裏的是?”姜流吞吞吐吐,不敢置信,更不願相信。可對面的人卻點了點頭,還把罐子一把塞到了他的懷裏,並囑咐道,“抱穩了。”

姜流仿佛承受不起一個罐子的重量,整個人跌坐在椅子裏,這才穩住。

下一刻怒氣上湧,“你怎麽敢燒?”轉瞬又狐疑道,“這肯定是你拿來騙人的,裏面肯定不是姜禾。”

陸曉生分外肯定,“是姜禾,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見對方語氣如此肯定,姜流忽然覺得手裏的陶罐發燙,竟然失去了掀開蓋子一看的勇氣。

陸曉生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人的反應,哆哆嗦嗦,終於還是掀開了蓋子,臉色鐵青,吼了一句“滾出去!”

望天崖上,年月挽起袖子,彎腰蹲下,把一根根帶點綠意的樹枝種在了地裏。修為高,耳力好,自然是聽見了姜流的一聲“滾出去”,不知誰惹得好脾氣的城主動怒。

只是疑惑,卻依然不為所動,繼續手裏的活,直到年年微笑著走了過來。有點奇怪,以前年年很少主動找他,冰封一次,一切都不一樣了。

接過年年遞來的水,年月這才問道:“城主怎麽了?”

“是陸曉生,他捧著一個陶罐,說把姜禾帶了回來。”

“咳咳……”大口喝水的年月忽然嗆住,咳得滿臉通紅,“真的是姜禾?”

“城主顫顫巍巍地打開陶罐,發現裏面是一罐水。”年年想著當時的情形,這事要是擱自己身上也會怒,“偏陸曉生還一本正經地解釋,姜禾已經化為江河,河水就是她,她就是河水。”

年月不敢置信,“所以他找了半個月,就帶來了一罐河水?”

“是。”

“你相信他的話嗎?”

“有點信,不然為何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沿著護城河,搜了半個月,都沒有半點消息。”

“也許漂到更遠的地方了呢?”

年年好笑道,“更遠,能遠到瓊南不成?”要知道,一個人沿著河流,七拐八繞,半個月是到不了瓊南的。

“如果一切如陸曉生所說,河水是她,她是河水,那她到瓊南,甚至更遠的,只要有水的地方,又有什麽稀奇?”

年年凝視年月,“你變了。”變得能說會道,也會想著去說服她了。

年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年護法,城主府以後靠你了。”

“不是還有城主嗎?”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什麽意思?”年年心底明白,對面的人時日無多,想要退縮。

“恰逢春天,城主府今年的選拔一定會很熱鬧,我今後就兩件事,教武、種地。”

“你真狠心。”內心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年年覺得有些尷尬,自己豈能如此扭捏,故又補充道,“把城主府那麽重的擔子交給我一人。”

聽著“你真狠心”四個字,年月心跳加速,以為最後那層窗戶紙就要捅破了,可年年接下來的話,讓他松了一口氣。內心的感覺很覆雜,有些輕松,又有些遺憾。

“對不起,解封後,習武之人只有常人的壽命,如今年城岌岌可危,我最多也就五十年,時間太少,我擔心自己訓練不出下一批守城護民的人。”

年年莫名有些生氣,“那還種什麽地?”

“春風化雨,百廢待興,萬物生長。”年月環顧四周,“我不想辜負了江流河水的好意。”

因為生氣有些激動的年年忽然平覆了下來,“嗯”了一聲。好一會又指著地裏,明知故問,“你這種的什麽?”

“葡萄。”

“好,一起種吧。”見年月楞在那不動,又補充道,“我也喜歡吃葡萄。”年月呵呵一笑,並沒有說,就是為你種的。

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半個月的辛忱,其實一直沒有離開望天崖。有時在水裏,有時在樹上。

在水裏時是清醒的,只有一個目標找姜禾。在樹上時是沈睡的,夢裏還在找姜禾。隱匿在崖邊的大樹上,隱約聽到年城兩大護法的對話。

醒來時,零星記得一句話,一個地名。

“春風化雨,萬物生長,不辜負江河流水的好意。”

從懷中摸出了姜禾送的那根樹枝,眼前又浮現窩在他懷裏的那個姑娘,悶悶地問他,“如果只是一日夫妻,又或者只有一個時辰呢?”

“定不負姜禾意。”當時自己如此說。

那時的“不負姜禾意”有兩層意思,一是對嫁娶的期許,無論是一瞬,還是千年萬年,都不負她;二是尊重與成全,不阻止她斬斷接天鏈。

姜禾就是江河,有江河的地方就有姜禾。

“不負姜禾意”,如今她還有什麽別的意思?

清晨,天剛蒙蒙亮,明丫推開房門,打算去井邊畫一朵向日葵,再睡個回籠覺。

趁著天未亮,畫一朵。那樣的話,姐姐要是在清晨回來了,今天也算她等待的日子,到時候,哼哼哼……明丫臉上浮起一絲得意的笑。

井邊有人!

比嚴伯瘦,比姐姐高。明丫大著膽子走近,眼前的人雖然衣衫皺巴巴的,胡子拉渣,但確實是認識的,“哥哥!”

最後的幾步路,明丫是跑過去的,一顆心高興得要飛起,既然哥哥來了,姐姐還會遠嗎?

不知在庭院裏站了多久,腿有些僵,明丫撲過來,抱著他的腿,辛忱有些不穩。下意識就想把人推開,他不習慣與人靠得這麽近。

“哥哥,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餓的?”不等辛忱推開,明丫已經松開了他,準備去廚房找吃的了。

巫越教,穹二的日子越過越好,眉飛色舞,“護法,教主去了瓊南。”

與眉飛色舞的穹二不同,夏黃泉聽了這話,嘴角一抽,“路過巫越教都不會回來。”

穹二嘿嘿一笑,不敢說是教主吩咐,一切等他到了瓊南再告訴護法,他只是聽命行事。“教主在哪不都一樣嗎?該做的一樣都沒落下。”

夏黃泉忽然道,“你說,我們要不要把巫越教遷到瓊南去?”

“護法,這事我哪知道。”穹二回想了一下,“不過,教主有吩咐,讓我們多練功、種地。”

得,這就是不願意了。做護法如此勞心勞力,也是夠了,當務之急是培養幾個得力的人,自己好清閑清閑,“其他門派有什麽情況?”

“陸曉生還是沒有攻破城主,當上祭司;索西征已經接任昆侖派掌門;至於無垢山莊,鐘懷遠莊主的位子名存實亡。”

“哦,他又游手好閑到哪裏了?”夏黃泉頓了頓,“我有時挺羨慕他的。”

“大概在東遠城的某個小村落,他以前還挺瀟灑的,自從昆侖派的秦悠把他從一家青樓裏提溜出來,我感覺他就像喪家之犬,失了一份愜意,滿世界的躲躲藏藏。”

夏黃泉疑惑道,“喪家之犬是這麽用的?”

穹二撓了撓頭,“可能吧,屬下也不確定。”

天已大亮,日頭升起,是個晴天。辛忱坐在井邊,伸出手,一個一個摸出姜禾刻的包子。

“哥哥,姐姐什麽時候回來?”直覺對方心情不好,明丫問得小心翼翼。

“她呀,或許早就回來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辛忱並沒有要照顧一個小姑娘幼小心靈的覺悟。倒是小姑娘自有一套自我治愈的法子。

“那哥哥也刻包子,一天一個,姐姐也許會失約,但終究會回來的,就跟哥哥一樣。”

辛忱摸著手下的包子,心中默默數著,不說話。

“姐姐說,哥哥會給我種滿園子的向日葵。”

“她還說,讓我給一小只種一池蓮蓬。”辛忱失笑,在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地方,姜禾到底替他許下了多少諾言?他不知道,他也不忍心拒絕。

穹二不來時,天人湖的劉管事,在這一塊小地方,那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人。今日,他卻顫顫巍巍迎來了真正能呼風喚雨的人。

只見他狗腿道,“教主,您有什麽吩咐?”

辛忱望著眼前的天人湖,一汪碧水,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像極了質地上乘,極具靈氣的翡翠,“說說你們挖天人湖的事。”

“天人湖可是大功德一件,瓊南整年不下雨,走的走,死的死,當時只剩下幾百號人,每日靠著從瓊江分到的一桶水,艱難度日……”

劉管事事無巨細,從頭開始講,辛忱也不嫌他啰嗦,只是聽著。

“幾百號人,挖了將近一個月,天人坑才初具規模,那些日子雖然辛苦,但好歹有了事做,有銀子賺,有水喝,算是旱災以來最好的生活了……”

辛忱忽然開口問了一句,“為了糊口,姜禾也參與其中,一天五兩銀子?”

“不不,是一個月五兩銀子。本來她一個姑娘家,只能得三兩銀子,我見她名字帶水,寓意好,才破格給了五兩。”到底是給多了,還是給少了,劉管事心裏沒底,但也不敢撒謊。

辛忱嘴角挑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倒是難為她了。”

“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

“繼續。”

“後來有一日,有人來尋仇,危難之際,老教主送來了驚雷刀,夫人一招,風雲變色,打退了尋仇的人。自那以後,夫人恢覆了武功,這天人坑能這麽快變成天人湖,還全賴夫人,在坑裏閉關了七八日,一身功夫,硬是從地底下引出了水。”

說到這裏,劉管事心有感動,要不是這湖,瓊南最後幾百號人可能都保不住。接下來的兩個月,瓊江日漸幹涸,唯獨這天人湖滿滿當當,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嗯,她一直沒讓人失望。”辛忱擡頭環顧四周,“劉管事,我打算在這裏修建一座宅院,背靠北面的山麓,面向天人湖,此外,天人湖東側挖一個小池塘。”

“好,小老兒立刻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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