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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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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忱趕著馬車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前面就是四方城了,正盤算著是繞道呢,還是怎麽著?馬車裏醉酒的人忽然驚醒,口裏喊著,“鑄劍!”聲音裏幾分急切,幾分惶恐。

辛忱快速掀開車簾,見姜禾滿頭大汗,“怎麽了?”

“噩夢吧,看到鑄劍渾身是血。”姜禾撫了撫胸口,平覆了一會情緒,才問道,“到哪了?”

辛忱一邊幫姜禾擦汗,一邊回,“快到四方城了。”

即使安慰自己那是噩夢,還是壓不住心中的擔心,“嗯,有鑄劍和沈夫人的消息嗎?”

“不用擔心,昆西城跟蹤的人已被解決了,他們一路往東,算算日子,這會應該在東吳城。”

姜禾軟軟地靠在辛忱身上,似乎做了一場夢,酒還沒醒,渾身依舊無力。

辛忱斟酌再三,還是挑起了話頭,“姜禾。”

“說吧,什麽大事小事是你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講的?”

“陸曉生傳出了消息,如今大部分人都相信,年城冰封與旱災都是姜遲的陰謀,而你……”

姜禾心中了然,但也忍住去有些喪氣,“這是逼著我趕緊去斬斷接天鏈,然後好方便他們報仇雪恨啊!”

辛忱拍了拍姜禾的臉,仿佛要打散那一臉郁氣,“就算天下人都不理解你,終歸我還是要護著你的。”

姜禾一把打開辛忱的手,沒好氣道:“巫越教的旱情最嚴重,你這教主不關心?”她總感覺,巫越教與逍遙門最是瀟灑,想昆侖派、無垢山莊,以及年城挑著肩頭的膽子,活得累人又累心。

乍一聽這話,辛忱面露惋惜,“怎麽不關心,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的老本都被夏黃泉拿出賑災了。”

老本?自瓊南走一遭,姜禾太明白沒錢沒飯吃的滋味了,頓時伸出食指戳了戳辛忱的胸膛,打趣道,“哈哈,沒錢養老了,怎麽辦?”

辛忱捉住胸前搗亂的手,望著姜禾,一字一句,“白手起家,婦唱夫隨。”話語裏好不愜意,後又皺了眉頭問:“你不會嫌棄我老吧?”這個問題,暗地裏她已經不止一次在意了,只是今日才正式說了出來。

提及年齡,姜禾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撲倒在辛忱懷裏,聲音悶悶的:“不嫌。”哪會嫌棄,我只怕不能陪你到那時候,你別隨著我。

辛忱身手環住姜禾的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這就被感動了,我辛忱真是命好,撿了個這麽好的姑娘。”

姜禾窩在辛忱懷裏,拱了拱,又吸了吸鼻子,過了好一會,才出聲道,“明丫還在瓊南,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足夠的包子吃,足夠的水喝,我答應她一個月內回去的。”

輕輕柔柔撫摸著懷中姑娘的頭發絲,“別擔心,穹二已經吩咐過了,而且呀,只要天人湖在,那裏就沒人為難你的妹妹。”辛忱想,什麽時候,自己也要去瓊南看看,當然是要帶著姜禾一起。

想到自己刻過的包子,挖過的坑,姜禾笑了笑,“除了年城,我最喜歡的就是瓊南。”

“那還不簡單,等一切事情結束了,我們可以年城住一陣子,瓊南住一陣子,由南往北,由北往南,換不同的道,看不同的風景……”

姜禾心想其實有點難。轉瞬又覺得不難,畢竟年城、瓊南都住過了,辛忱也陪著自己走了好一段路,算是已經實現。“是挺簡單的,我們改道吧,不去四方城。”

“好,我們先一路往東,再往南,直接去東齊城,說不定能正好遇上鑄劍他們。”東吳北邊就是東齊,想必鑄劍與沈年是不會在東吳長待的。

姜禾坐直了身,“那你是不是該出去趕車了?”再晚點都不知道被馬帶到哪裏去了。

懷裏忽然沒了姑娘,辛忱意猶未盡,商量道,“酒醒了吧,陪我一起出去。”

剛坐直了的某人忽然軟了下來,只見她手扶著頭,還不忘輕輕敲了敲,“哎呀,頭好昏,我得再睡睡。”

辛忱笑了起來,掀起車簾,坐到了車廂外,晃悠著韁繩,指揮著馬兒一會往左一會往右。

等車裏的姜禾實在忍不住,探出頭來,辛忱很快捏住了對方的肩膀,使了個巧勁,左腿一橫當了肉墊,“你這樣躺著就舒服了。”

姜禾見自己身體還躺在車廂裏,頭卻在車廂外,枕著某人的腿,嘆了口氣,算了,扯過辛忱寬大的袖子蓋住了臉,威脅道,“我要是摔下去……”

“你要是摔下去,那我肯定已經死了。”辛忱側坐在馬車上,一手執韁繩,一手放在姜禾的肩膀上,天高雲淡,清風徐來,瀟灑愜意,端的一派游刃有餘。

看到信號,鐘情帶著無垢山莊的人快速趕到小院時,殺手已經走了,索西征沒有追,而是在查看鑄劍的傷勢。

劍傷比較深,但好在沒傷到要害,索西征松了一口氣,“你感覺怎麽樣?”

“死不了,還要感謝索少俠出手相助。”神情高度緊張,又經歷一番打鬥,外加流血過多,鑄劍說完這句話就暈了過去。

鐘情匆匆上前,“西征,沈夫人呢?”

“先回去再說,此地不安全,那些殺手功夫不低。”

“鐘安,你留下來把這裏處理一下。”吩咐完,鐘情一行人擡著鑄劍回了別院。

沈年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陌生的屋子裏,天色大亮,周無一人。口中喊著“流兒”,手腳並用,快速爬下床,就往屋外沖。

剛出了門,一個踉蹌跌落在地,那麽多殺手,她的兒子是不是已經……怪自己不中用,撐在地上的右手,緊握成拳,狠狠往地上錘。

二十多年的期望,說沒就沒了。她沈年的兒子想要活著,怎麽就那麽難呢?

地上漸漸有了血跡,沈年心中湧起滔天的恨意,可又不知道該恨誰,能做的都做了,還是如此。這麽多年支撐著她走下去的希望瞬間坍塌,心灰意冷,對於死亡,沒了抗拒。

手握成拳,擡起又往下砸的袖子裏,忽然掉出了一封信,折疊處隱隱約約是分外熟悉的字跡。

沈年一把抓起信,猶如溺水的人攀住一根浮木,顫抖著手攤開,字跡潦草卻力透紙背,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娘,二十一年了,你的期望只是我好好活著,所幸我們一起做到了。現在也請娘給我一個二十一年,實現兒子的願望,好好活著。

自出生起就離開年城,此後再未踏足。那是娘與姜禾生活過的地方,我想去看看。等姜禾斬斷接天鏈,年城解封,娘記得把我帶回去。

答應了要與姜禾喝酒慶祝,還請娘代兒子去赴約。姜禾是個好姑娘,娘就把她當親生的女兒看,定不會比兒子差。”

一大顆淚落在了微微抖動的信紙上,暈開一個“活”字,沈年顫抖著將信貼在胸口,這才聲淚俱下大喊了一聲“流兒”!撕心裂肺,一如二十一年前,流兒剛出生那天。

年年剛從外面回來,聽見沈年的喊聲,迅速跑了過去,彎下腰想要扶起地上的人,“夫人,公子沒死。”

沈年癱坐在地上沈浸在痛失兒子的情緒裏,哪會管來人是誰,又說了什麽,這會她像一灘怎麽扶也扶不起的泥。

年年無法,只得轉到沈年的對面,蹲了下來,“夫人你看著我,公子沒死。”

對面的沈年還是視而不見,年年有些著急,伸出手就要去搶沈年手中的信。沈年這才護犢子一樣把手一縮,擡頭惡狠狠地盯向了年年。

見她終於肯看自己一眼了,年年趕緊道,“夫人,公子還活著。”

“年年?”沈年有些意外,幾十年沒見了,對面這人是年城左護法,也是自己的丫鬟,亦仆亦友。

“夫人,你受苦了。”

“流兒真的,還活著?”沈年看著年年,滿臉期待,像一個要糖吃的孩子,問得小心翼翼,生怕期望落空。

年年如實相告,“公子受了傷,應無大礙,被索西征救走了。”

“你為何不帶他一起走?”

“公子第一次給我下命令,不敢不從。”其實那時候,她也帶不走公子。早就聽聞消息,昆侖派與無垢山莊都在找夫人與公子。

沈年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她了解年年,一如年年了解她。流兒還活著,就好!只見她慢慢站了起來,挺直腰,沈夫人仿佛瞬間滿血覆活,冷冷地道,“你是姜遲派來的?”

“是我自己要來找夫人的。”

“當初不跟我走,如今反而來找我,為了什麽,直說。”

年年一把跪在了沈年面前,“想請夫人幫助姜禾。”

沈家莊多年無人練成卷雲袖,如果夫人能出手相助,姜禾想必會少受一點苦。城主那樣采取刺激的方式,以毒攻毒的做法,稍有不慎,姜禾就有生命危險,她看著實心驚。

年年不知道的是,早在很久之前,沈年已經指點過姜禾了。

聽聞這話,沈年扯起一抹笑,並不多說。幫助姜禾,自己會的,哪怕只是為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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