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對嗎？”鹿響問道。

樓雲曦楞了下，又笑了，他說：“你怎麽會這麽想？”

“不是嗎？”鹿響總是夢見自己在那時就已經死了——人怎麽會沒有緣由地做著同一個夢？想來，那必然是一種暗示，不是嗎？

樓雲曦否定：“不是。我救了你，你忘了嗎？”

“那你為什麽說我不是人？”

“因為雖然不完全，你會是冥靈。”在共生完全後，鹿響就真的是冥靈了——弱小的一方會被強大的一方所感染，連生命形態都會被改變。

“會是？冥靈是什麽？”

“一種長生的種族，日覆一日做著相同的工作——引渡亡者的靈魂，讓亡者投胎轉世。”

“鬼差？”

樓雲曦笑：“大概，有點像。”

“我為什麽會是冥靈？”他有說不盡的疑問。

“因為我把生命給了你一半，所以你現在是一半的我。”

“……我不理解。”但鹿響從話中知道樓雲曦是他口中的冥靈。

“你那時差點就死了，我想救你，但我需要把我的生命填補給你，讓你能活著。”

“那你呢？你怎麽辦？”

“直觀上，就是靈力少了一半，另一半的靈力給了你。”

“你沒事嗎？”

“變弱了，但是我本來就很強，再弱也強。”他有足夠的自信。

“……我為什麽感覺不到我身體有變化？”他倒是沒“變強”。

“因為共生還未完全，靈力只是儲存在你身體裏，支撐你的生命而已。”

“未完全？還缺什麽嗎？”

樓雲曦認真地看著他：“缺你。把你的生命給我一半。”

“我的生命？給了你，你能得到什麽嗎？”

樓雲曦笑言：“聊勝於無。”

“那為什麽？”共生對你根本沒有好處。

“這是共生必有的形式。”

“我把你的生命還你。”

樓雲曦驚訝：“為什麽？”

“生命，雖然你說得這麽隨便，但很重要吧？我死了也沒關系，反正這命本來就是你換來的。”

他看開了。樓雲曦是真的對他好。樓雲曦用生命延續的這段日子裏，他體味到了許多原本一生都不會有的快樂，……已經夠了。

“你覺得我缺什麽嗎？”樓雲曦道，“在一起這麽久了，你覺得我缺什麽嗎？”

鹿響一楞：“缺心眼？”

“……不，我不是說這個——即便我的少了一半靈力，但是對我來說那一半不如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有價值，所以我挑了更喜歡的，所以我希望你活著。”

“……那個女人，莫耳，她不也能記得你嗎？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特別。”

樓雲曦打斷他的話：“不是你不行。”

鹿響倍受震撼。

“是你讓我有活著的感覺，你並不欠我，”他很真摯，“可是如果共生了的話，你便也會被不死而有無趣的生命折磨，這是我欠你的。但是我自私地希望你與我長生。”

他沈默了一會，問：“你真的需要我嗎？”我明明一無是處。

“需要啊……共生就是同生共死，一起活著，一旦一方死去，另一方也會死。我不會讓你死，所以你願意陪我活著嗎？”

“好，活著，永遠。”他堅定道，並在心中暗自發誓——

若他真的變得有能力了，從此以後，樓雲曦——爸爸，由他來保護！

“哎呀，鹿響爸爸，今天又這麽晚回來啊？”對門剛上完夜班回來的女人道。

樓雲曦吃驚：“你記得我？”

女人更是驚訝他的反應：“今天早上不還見面了嗎？”

樓雲曦笑著推開了了門，他說：“謝謝。”說完他就進門，並把門關了，留女人一人莫名其妙。

不過他笑起來真好看。

女人花癡了下，從包裏搜尋鑰匙……

確實有什麽改變了。

樓雲曦關上門。

鹿響在夢中被他關門的聲音吵了個半醒，迷迷糊糊道：“回來了？”

樓雲曦坐在床邊，道：“回來了。”興奮的他又忍不住隔著被子抱主鹿響。

“滾開。”鹿響懶懶地踹了他一腳。

樓雲曦沒有閃開，只道：“謝謝你。”

鹿響不知道他臨時發什麽神經但被人感謝總不會不樂意，他說：“去洗澡。”這時他已經被弄清醒了。

樓雲曦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麽開心？”

他都這麽說了，鹿響也只好順著他的話問：“為什麽？”

“跟你共生後，我好像能被人記住了。”

“……早知道就不和你共生了。”

“為什麽？不好嗎？”

鹿響冷漠：“以後檢點點，下次警察就會找上門來了。克制你自己。”

“……”

鹿響一巴掌過去往他臉上推：“起開，我不用睡覺嗎？”

樓雲曦等不及，清早天還沒亮便起來到了街角的那間豆漿店。

“歡迎光臨。”站在售賣臺女老板笑著看向門口的第一位客人。

樓雲曦也破天荒的跟她搭了話：“早上好。”

他過去擔心過過度地接觸記不住自己的人，會導致對方記憶斷層，給對方生活帶來很大的影響，所以他與人的接觸往往僅僅停留在萍水相逢的境地。

女老板被突然親近，看上去有些驚喜：“早上好。”昨天他只是點了豆漿就走了，都沒說一句話。

“你總是一大早就開始營業呢。”樓雲曦走近，說。

他想說的很多，像一個剛學會講話的孩子一般充滿興奮感。

“是呢。”奇怪，他不是只來了兩次嗎？為什麽好像是常客一樣。

“要喝什麽嗎？”女老板看著站在售賣臺的樓雲曦。

“有推薦嗎？。”

“嗯……我喜歡抹茶味，你可以試試。”

“那好，我要抹茶味的，兩杯。”

女老板把裝好的豆漿推給他：“好的，給。”

樓雲曦接過豆漿，道：“你今天有空嗎？”

“嗯？”女老板隱約聽出他的意思——她有這麽大的魅力嗎？這個人外表這麽搶眼，而且明顯比她小！

這不可能吧？怎麽可能！

“明天也行。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跟你一起……看個電影。”這麽邀請，應該沒問題吧？

女老板語塞：“我……我，我結婚了……不好意思。”而且他們很相愛。

樓雲曦倍受打擊，但也只好笑笑：：“是嗎？那真遺憾。”

也是，都那麽多年了，也不可能一直單身……

看來他想學人談個戀愛都很難。

樓雲曦回到家，把豆漿和包子放在桌上，鹿響這時才剛起床。

“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吧。”樓雲曦說道。

“哈？”鹿響莫名其妙，“你什麽毛病？沒錢。”

樓雲曦故作憂傷道：“我本來想給你找個媽……但是出師未捷，我失戀了。”

鹿響不當一回事：“那下次再接再厲。”

他想想又道：“下次找個冥靈吧，你不是說人類壽命太短嗎？”

“談戀愛又不是結婚，又不用一生一世。”反正他就是不想和冥靈交往。

“……渣男。”

“去看電影吧，我還沒去看過呢。”

“我要打工。”

“別去。”他昨天被熟識的冥靈罵了，說他不會照顧小孩，竟然還要人打工賺錢養他。

“這是他自己要這麽做的。”——樓雲曦當時時這麽回答。

毓玲瓏嘴不饒靈：“你以為他喜歡嗎？還不是因為你沒用？你知道打工多累嗎？他還要上學，聽說還要給你做飯，你是廢柴嗎？上萬歲的靈了還要十幾歲的孩子照顧？”

於是昨天樓雲曦還抽了時間偷看鹿響打工過程。

鹿響在一家餐館當服務生，工費按小時記，恰逢周末，忙裏忙外的模樣，樓雲曦看著心疼。

鹿響給了他一個白眼：“不去你給錢？”

“我給。”

“你哪來的錢？”

“我存了很多古董，賣了應該有很多錢。”

鹿響給了他一個白眼：“你舍得？”舍得早賣了。

“舍得。”本來沒想賣，但他希望鹿響能活得開心自由些。

他看著窄小的房間，又道：“我們搬家去G市吧。”

“為什麽？”

“那裏的生活條件更好。”而且有很多和你相似的人。

“你有房子？”

“有。”

“可是我還要上學。”

“沒關系，很快就能到的。”

鹿響疑惑：不是很遠嗎？

很快，樓雲曦就教了他能自由穿梭的方法。

鹿響舍不得這間房，一直拖著沒搬，但他在樓雲曦的一再堅持（撒嬌打滾）之下，沒再打工。

他並不是留戀父母，而是留戀與樓雲曦度過的時光。

但是有天，親生父母找了上門。

這天周末，鹿響在家裏看電視——這是他第一個悠閑的周末，他竟然感到不適應，電視換了幾個臺都不知道要看什麽。

有人按了門鈴，他覺得心思多半是樓雲曦又不帶鑰匙了，結果一拉開門，見到的卻是許久未見的生身父母。

“小響。”中年女人先開了口。

門外的兩人笑得親近，看上去很和善。

“你們回來做什麽？”

女人道：“沒什麽，就是回來看看大兒子過得怎麽樣了……這些年辛苦你了，其實我們一直想著要來看你，想著接你回去，就是生活不如意，一直沒有時間……”

鹿響打斷她的滔滔不絕：“我很好，別來找我。”

“碰”的一聲，他把門關上了。

男人在門外抵著，胳膊和腳夾在門縫中，一直哎呦叫。

鹿響只好開門。

他說：“爸，快點回來，立刻，馬上！”

男人奇怪，卻又笑笑：“我不是在這嗎？”

鹿響瞪著他，道：“誰他媽是你兒子？”

“你不是我兒子還能是誰兒子啊？”

“誒，兒子，爸爸回來啦！”樓雲曦笑嘻嘻地走過來，這才發現夫妻兩人。

都說冥靈的記憶好，很快他就想起了兩人是鹿響的真雙親。

場面一度很尷尬。

鹿響把樓雲曦拉到身邊，介紹道：“這是我爸，我早就不是你們兒子了。”

“啊，這……”兩人一點沒信，畢竟樓雲曦看著太年輕，何況父母那是說換就能換的？

又到了樓雲曦最喜歡的步驟，他把身份證和戶口本都拿了出來，攤開給兩人看看。

鹿響無語：戶口本都能隨身攜帶，鑰匙就不行是嗎？

“我兒子。”樓雲曦道。

中年男女笑笑：“別開玩笑了，先生，這是我們兒子。”

“現在是我的。”樓雲曦依然笑著。

鹿響都說他是爸爸了，他當然是。

嗯，一被叫爸爸他就開心。

“這……”他們有些難辦。

很快，男人從包裏取出厚厚一疊百元鈔票，對鹿響笑笑道：“這是生活費，我們攢了很久的——拿去。”並把它塞到了鹿響手中。

“不要。”鹿響抽開手。

男人接著塞錢，樓雲曦直接把鹿響護在了身後，冷臉：“滾。”沒看到他兒子不樂意嗎？

兩人被他的氣勢下了一大跳，但畢竟有所求，還是硬著頭皮道：“小響啊，你弟弟還等著你救命啊！”

他們見鹿響不為所動，又道：“那可是你親弟弟，你就忍心看著他去死嗎？”

“只要換個腎就好了……你看，人不就是有兩個腎嗎？你給他一個，你自己留一個也夠用。”

“要動刀子？”樓雲曦突然問。

“是是，你看他還那麽小就要受這麽多苦……”

鹿響以為本就對人類有愛的樓雲曦動了善心，結果樓雲曦道：“不可以。”

“啊？”

“鹿兒怕痛。”給一兩個腎臟倒是沒問題（，反正會長出來，可是動刀子是不可能的，他都舍不得打鹿響一下，怎麽能讓別人在他身上開個口？

不過鹿響還不知道冥靈的肉體能重塑。

“可……可親弟弟就要死了？這怎麽能見死不救？”

“說不行就不行，快滾。”

“可這……”夫妻兩人愁眉不展。

鹿響開了口：“好。”

兩人轉悲為喜：“好好，好孩子！”

“這算我欠你們的，以後我們兩不相欠，別再來找我了。”

鹿響這時決心跟樓雲曦搬去G市總部住。

至少有兩間房，兩張床，不用再擠一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文中兩人沒什麽接觸，可是我覺得樓雲曦和毓玲瓏莫名相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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