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耳驚覺她又一次說了“不要臉”的話，但還好對方是一個“不知羞”的冥靈。

“我什麽時候能去總部看看？”她常在害羞的時候拉開話題，仿佛這樣就沒有人註意到她飄著紅暈的臉了。

“區長說允許你‘半工半讀’，你要是想去，什麽時候去都可以。”他看到她臉紅了，但他向來不知道臉色改變的深意，以為那是人的自然常態。

“現在還有亡者嗎？”

“嗯……有，很快又會有一個人死。”

“那我們等工作結束再去總部吧。”

“好，跟我來。”白昱轉身。

莫耳跟上。

她邊走邊問：“我怎麽能知道附近有沒有死者？”

“死氣。臨死的人會散發出衰敗的氣息，除非是非正常身亡，不然在人死前後都會散發出死氣。”

“死氣能看到嗎？”

“不能。”

“聞到？”

“感覺，只是一種感覺。你看了這麽多死者，還是沒有感覺？”

“……沒有。”

白昱用食指彈了下她的腦門道：“那是你沒註意，這次要留心。”

“好——你為什麽總喜歡折磨我的臉？”莫耳捂著腦袋問。

“其他地方你又不給我碰！”白昱說得理直氣壯——他之前在浴室撞見莫耳洗澡的時候，發現莫耳胸部的手感一級好。但很遺憾，他被打了，他第一次見莫耳這般生氣。

莫耳想到就忍不住皺起整張臉：“麻煩你了解一下什麽是性騷擾好嗎？”被看見裸體本來就是很不堪的事了，結果這家夥不僅不知道避一避，竟然還上手！

“什麽是性騷擾？”

“……你以後要是有實體了，能碰到人了，你是想把人摸個遍嗎？”

白昱轉頭看她，一臉正直地問：“不可以嗎？”

“……”

他的臉轉回前方，道：“不過那時候人類的手感對我來說也就不特別了吧？這麽一來，我就不會再做多餘的觸碰了，你反倒安心了吧？”

莫耳沈默不語。

不會心安。

我對你來說的特別之處就只是“唯一能碰到的人類嗎？”

他們站在山上，前方是燈火通明的的城市，萬家燈火在黑夜中璀璨。

“我們走。”徐文昂道。

懷中的林楚突然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道：“不走！”

徐文昂一楞，他想也許林楚已經發現了，但讓自己表現得毫無異樣，他笑得溫柔，問：“怎麽了？”

林楚也露出笑容，道：“沒什麽，我們能去南方的城市嗎？”

“怎麽？”

“我還沒看過那邊的海呢，聽說很漂亮。”

“好，”徐文昂答應，“我答應你。”

“嗯，我想去看看那邊的春天……”她說著說著卻哭了，咬著下唇強忍的模樣令人心疼不已。

徐文昂靜靜地看著她。

她用手擦去了不一會兒就會消散的“淚水”，哽咽著：“至少，至少陪我到春天。”

“好，我答應你。”

零區總部不在H市，也不在Z市，而是在G市。

那依然是一棟摩天大樓，只是看上去構造沒有二區的那麽華麗，但更有商務樓的感覺。

說到“總部”，別以為有總部就有分部，冥靈的主要工作就是渡靈，總部的建立只是為了更加方便管理罷了，真正在裏面做文書之類工作的人類的數量多過冥靈。冥靈能穿越空間，即便有急事處理也能快速回到總部，因此分部的建立是完全沒必要的。為了渡靈方便，總部通常設在人多的市中心。就防止人類誤入或者被人類政府調查的方面看，界是絕對有必要設的，而那麽大的界可不是想設就能設——這樣又多了一個不建分部的理由。

白昱說冥靈的各個區除了重大事件發生外，通常是各管各的，若是有“集體會議”，那也是直接在冥界進行。所以在區長之上沒有更高職位的冥靈，重要決策都是用“少數服從多數”的方式決定的。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莫耳竟然在總部裏遇見鹿響還有樓雲曦了——

“啊？你怎麽會在這裏？”鹿響先發表了疑問，他一臉的難以置信。爾後他把視線放在她身後的白昱上——嗯？怎麽有些臉熟？

“那你呢？為什麽會在？”莫耳反問。緊接著兩人很默契地看向了樓雲曦——

樓雲曦在兩人逼視之下，毫無壓力地分別對兩人解釋道：“鹿兒和我完全共生了，這麽也算半個冥靈了；她本來就是冥靈，只是投胎變成人了而已，本質上還是冥靈，所以在這裏也不奇怪。”

“冥靈？”鹿響轉頭看向莫耳。

共生？——莫耳也看向鹿響。

所以他能記住冥靈？樓雲曦為什麽要和他共生？

同生共死……

莫耳竟然覺得有些羨慕。

她暗自在心中糾結，並漸漸將目光投向白昱。

白昱不明所以然。

鹿響往門口走，和她擦身而過：“因為有工資，我才來的。”

莫耳莫名其妙——我又沒問，跟我說這個？

樓雲曦對她道：“那麽以後就是同僚了，歡迎你。”他說完不等莫耳回應就走了跟上鹿響，出門了。

區長看上去是個十分嚴肅正經的男人。莫耳有些緊張。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鼓起了掌，道：“歡迎加入我們。”說著卻面無表情。

莫耳呆然，繼續看著他。

區長感覺比她還要不知所措：“我還應該做什麽嗎？”

莫耳忙擺手：“不不不，我只是以為要簽合同什麽的。”

“那是對待人類的，你是冥靈。”

莫耳聽他一言，更有了作為冥靈實感。

“冥靈的工作，白昱應該已經教過你了，我就不再絮煩了。”

莫耳還是看著他。

“有事？”他問。

“不，沒有，謝謝。”莫耳鞠了一躬，轉身出門，白昱跟在她身後。

白昱問：“你怎麽一直看著區長看？”

他們走進電梯。

“他真可愛。”莫耳突然吐出這麽一句話，臉上是迷一般的微笑。

她還以為會是個嚴厲的人呢。

她突然覺得對方很像一個表面莊嚴肅穆，內裏和藹可親的老爺爺——雖然對方年輕又英俊。

想到這，她又笑了，並按下“1”的按鈕。

白昱見她這般模樣，驚然：“你喜歡區長？你不是喜歡我的嗎？”人類的心都這麽容易改變的嗎？

莫耳本不想接他的話，但轉念一想，又道：“你又不喜歡我，我當然要轉移目標啦！”說出來她就後悔了——說這樣的話也許會被討厭？莫耳想要收回這句話，但白昱卻道：“我又沒有說我不喜歡你。”

莫耳驚訝得嘴巴都合不起來了。

白昱看著她，用嫌惡地表情道：“區長又不會喜歡你——選擇我不是更好嗎？你敢說我待你不好？”

莫耳攬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膛道：“騙你的，我只喜歡你。”

白昱得意地揚起嘴角，也抱回她，道：“當然。”

“叮。”

這時電梯門開了，門口時一男一女，女生道：“秀恩愛，死得快。”

莫耳本想馬上和白昱隔開距離，但他卻抱著她不放手，他對門口的人道：“有本事，你們別在我面前卿卿我我。”

白玥白狼進電梯，白玥挽起他的手臂道：“我不，我永遠愛小汪！”

電梯門再次合上。

白狼冷漠地推開貼在自己手臂上的臉。

白昱見狀，自豪地松開莫耳，然後在莫耳紅著臉轉身看向身後的向兩人之後，向她伸出一只胳膊，莫耳識趣地抱住，貼著胳膊，但低下了頭，看地面。

白昱洋洋得意，白玥極度不滿，她還是絲毫不放棄地往白狼身上貼，白狼推著她的手也一直沒有放下。

“你不要太過分！”白玥甩開她的胳膊，氣憤道。

“你剛才叫我什麽？”白狼看著她的表情依然冷漠。

“叮。”

白玥懂了，她又繼續笑嘻嘻地、不要臉地貼近白狼：“狼葛格~”

白狼的手從推她變成摸她的腦袋，他道：“乖。”

雖然看上去他還是冷冰冰的，但他們倆的互動連白昱和莫耳都看不下去了——電梯外的人們也看不下去他們四人了。

這氣氛，真不想進去……你們到底出不出來啊？——所有人都心有靈犀地產生共同的想法。

“我們快點出去吧！”莫耳低著頭催促道。

他們太久沒動靜，門外人也松開了按著按鈕的手，電梯門又關上了。

莫耳聽白昱說公司是有給人以及冥靈準備房間了，於是她把行李都搬公司裏了——這哪是公司啊？這就是一棟豪華集體宿舍啊！瞧瞧這床——

她在床上滾了幾圈——她太久沒回家了，這麽一來也很久沒睡過這麽大的床了。

看看這，空間寬廣，連墻壁都潔凈得像剛刷的一樣，窗外的景致正好，冬日陽光暖暖地灑進來……

公司萬歲！

莫耳坐起來，兩手拉伸向天，腰不停向後彎，很快又躺了下去。

“你的房間在哪？”莫耳問坐在床沿的白昱。

“我不需要房間。”

“不需要？”

白昱道：“不需要，我還只是虛靈，虛靈不需要睡覺。”而且比起這種地方，他更喜歡森林原野。

莫耳翻了個身，看他，道：“房間不只是睡覺用的，還可以放東西。”

“我沒什麽東西需要放的。”

“還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他沈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莫耳見狀，認定自己說錯了話，忙起身道：“但是不是還有我……還有我們嗎？人死分為三個階段，肉體死去，葬禮結束，還有記住他的人死去……即便我死了，不是還有你記住我嗎？這麽一來我就沒死透……”她嘰裏呱啦說了一堆抓不住重點的話，但白昱的臉卻越來越黑。

“你要是忘記我也沒關系啊，我不介意的！”她補充。說到這裏她也沒辦法再繼續胡說八道了——腦子想不出能繼續說的話。

白昱看著她，表情沒有變好，他擡手捏起她臉上的肉，道：“你不能死。”

“好，不死！”莫耳擺擺手。

白昱臉上這才有了笑意，但依然有幾分憂郁的神色：“我不想失去你。”

“如果你不在了，我會想你。”

“所以，如果你有危險，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我知道，我一定會救你。”

他輕撫她的臉龐，溫柔而又深情地訴說著。

莫耳看著他楞神。

看著他的神情，她莫名鼻酸。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