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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的青鳥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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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逢三代短命王朝的巧國臣民,終於在三年前迎來了飄風之王。就像升山即位的歷程一樣,年輕的新王雷厲風行熱火朝天地推行著新政,和慶建立新式邦交,正是新政的舉措之一。

赤樂三年成形的大使館計劃,到了赤樂三十年,整個常世也僅有五個國家參與。而後雖有漣國芳國加入,恭卻隨著玉座換主廢除了外務府。如今的供王據說是個高深莫測的人,供麒倒還是老樣子。他一直沒有得到王的賜字,也許這說明他始終沒能和王建立起私情來。

微妙的是,如果說賜字真是王愛麒麟的表現,為什麽以癡戀景麒聞名遐邇的予王偏偏沒有為景麒賜字呢?

不曾及時體諒先王那份念親恩的情懷,讓景麒後悔莫及,但陽子懷疑先王並沒有那麽愛她的母親,也許她只是下意識地尋覓終年幽怨的借口罷了。也許她也沒那麽愛景麒,她只是正好需要癡戀某個人,於是景麒稚拙的溫柔觸發了一片癡心。

真正的愛情應該趨向唯一,應該情有獨鐘非君莫屬才對,但先王其實是人盡可夫的吧。先王想要的是家,是丈夫以及兒女……

也許,她不賜字給景麒的原因和陽子一樣。

人類命名的常見情形有兩種,一是父母給心愛的嬰兒命名,一是主人給心愛的寵物命名。都是愛,意味可大不一樣,而王和麒麟的情形顯然更接近後者。既然先王對景麒持有仰視、傾慕的心態,陽子則熱衷於平等待人,那麽“賜字無能”也就順理成章了。

“可惜夕暉身在遠方……”

常常和樂俊愉快敘舊的陽子,也在考慮出使巧國興建大使館的人選。

樂俊將在慶留任四十年,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喜訊,不過陽子還不敢像祥瓊那樣自作多情,堅信他念著舊情才特地請命過來。夕暉的任期同樣也是漫長的四十年,這一慣例和蓬萊的四年任免制真是相映成趣。如果不是創始人陽子強烈抗議,恐怕還會實行終身制呢。

在常世,官僚是否稱職由王判斷,王是否稱職由民心判斷,稱職的王和官僚拿著仙籍不老不死,一直留任,直到不稱職為止。這樣一來,效率被提到最高,損耗被減到最低,不能說沒有優越性。當然啦,也有異類,總有異類,譬如說延王尚隆,他就喜歡頻繁的人事變動,以危害性相對較小的損耗來避免官僚惡習養成。陽子也曾試圖效仿,結果……自然是毫無意外的一鼻子灰。

想到夕暉……

呵,想念鈴。

好想好想。

鈴不是大使也不是參讚,未必需要任滿四十年,但沒有過硬的理由,似乎沒理由要她回來。那麽,休假呢?外交官確實不至於連假期都沒有,遺憾的是,出使鄰邦的官吏能回慶度假,遠在奏國的使節就只好望鄉興嘆了。陽子只希望勤勉的夕暉別把假日都用到辦公上,多陪鈴出去走走玩玩。

是了,因為祥瓊總是那副好事將近的表情,陽子也不由自主地相信浩瀚煞費苦心把夕暉弄到常世最富有的都城去,是為了給兩人牽紅線。但浩瀚也真是的,就不能把他倆弄得離娘家近一點嘛,關弓不也挺富裕嘛。

她有時會想,要是放飛青鳥找鈴聯絡,就不用苦盼回信了。但她倆臨別時約定了用毛筆和文言文通信,以便互相督促,共同進步。再說了,純樸的鈴向來不愛用奢侈品,需要銀粒餵養的青鳥偏偏就是奢侈品。

陽子只好寫信再寄信,然後眼巴巴地掰手指數著日子。

慶奏之間路途遙遠,往返少說也要兩個月,所以陽子總是不等回信過來就動筆寫下一封。她想象著鈴每隔幾天就能收到一封,於是回一封,就這樣兩地傳書,連綿不絕……

近來陽子也寫得少了,因為婚後時間有點不夠用,加上鈴回信又不勤快,三五個月才來那麽片言只語。

不過,陽子從來沒有懷疑過兩人的友情。新職位新場所壓力大,鈴在緊張的工作之餘還要多學多問;或許她真的已經和夕暉戀愛了,難免重色輕友。總之,陽子不需要鈴來解釋什麽。真正的朋友,哪需要什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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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麒的傷勢覆原得很慢,但總算也大致無礙了。他做人向來吹毛求疵,出點小事就愛喋喋不休,這回卻一反常態的心胸寬大。在纏綿病榻被傷痛反覆折磨的時候,不僅沒半點怨言,若是有人不識趣地提起來,還會用他那一貫生硬的態度轉移話題,甚至露骨地不答茬呢。

他似乎是不忍看陽子自責,更不忍看她為自身的過失陷入難堪。

所以不止一個好事者恭喜陽子說,夫妻情深,感人肺腑。哪怕她真是無心之失,他這番表現也足以感人肺腑了,何況陽子還不那麽無辜。

她雖然在樂俊的勸導下回到了他身邊,認真履行愛妻的義務,心頭的疑雲卻從未消散過。

據說人類幾乎不會有真正“虛”心追求真相的一刻,追求真相但往往滿心成見。如果水刀的幻象真是“讀心功能”而非“妖力作祟”,還真應該善加利用。

現在回想起來,那疑真疑幻的景象,的確是出現在她對景麒和先王的關系似介意又似不介意的微妙場合。她困了,也就是說,當時的她意志力松懈了。或許那只是她的夢,因為她困了;或許那是史實,因為她似乎有點介意兩人的關系,想要窺探他對先王的心意;但是,既然她在清醒時落落大方不屑查問,寶重在她意志力松懈時趁虛而入,讓她觀賞她那不甚美觀的本心(潛意識),也合乎邏輯。既可以理解為它在馴服地忠於職守,也可以理解為不馴服、不友善、不懷好意,不是嗎?

如果全神貫註地喝令寶重展現先王的死因,結果會如何?按理來說,她會看到史實。不過寶重連變形與否都自主,只怕讀心與否,展示史實與否,也只憑它的好惡來。

她對寶重的控制力下降了,這是事實。

樂俊再三叮囑她要保密,她也感到整個事故的來龍去脈羞於啟齒。不甚美觀的猜忌心,被人知道,被景麒知道,不好。

也許他們知情後也不會產生過激反應,也許還會像樂俊一樣表示理解耐心開導……但還是不好。因為他們的潛意識,也會由此產生不為人知的惡變吧。

事故之後,她和景麒的關系仍然一如從前。這得歸功於他。和動搖不定舉止失措的她相反,他一直很堅定,堅定地等待她不再迷惑。說他這是遲鈍也好,刻板也好,呆滯也好,說他大智若愚也好,總之,事故發生了,卻像沒發生似的,就各方面而言,都是確鑿無疑的利益最大化。

只是陽子的心情變得不那麽愉快了,偶爾還會產生不堪重負的感覺。因為疑慮還在,疑雲未消,她只是迫於利害關系,才配合他安之若素。

“景麒,我想我還是去看一下比較好……”

剛回廣德殿坐鎮,景麒就遇到了麻煩事。在他臥床休養的末期,瑛州與和州的邊界有人聚眾鬧事,雖然已經著手處理,但越處理風波越大,竟然大有演變成動亂的趨勢。第二山多發於三五十年間,赤樂王朝都將近六十年了,應該沒關系了,但是,第二山的發端如果真是人壽將盡,以至於君王精神狀態不安定的話,那麽比平均登基年齡(四十五歲)小很多就登基的陽子,似乎要到執政八十年後才可高枕無憂。

總而言之,在天天過問,一連過問了十天之後,女王宣布要親自去下界查看,群臣都不認為這是小題大做。

景麒一貫不隨行,因為麒麟在下界有種種不便。現在他大傷初愈,自然更不會隨行了。

於是繁忙的白天過後,夜深人靜的時候,突然落單的女王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已經習慣了,已經慣成必需品了……

被褥裏的那個溫暖的身體。

“早知道這樣,帶他一起來就好啦。”

動亂,稱不上動亂,一場糾紛罷了,在女王駕臨當天就悄然平息了。原來是有官吏意圖不軌,借機生事誇大其辭。

因為不太了解瑛州的權力具體如何分布又有何糾葛,她決定和景麒商議後再行發落。

花了整整兩天時間,她和隨行人員才整理好相關卷宗,正要打包回宮的時候,卻不無意外地看到了前來探望的金色身影。

“主上……”

“你來得正好!”

“已經解決了嗎?”景麒驚訝地問。

“我正在發愁呢,怎麽把人證帶到雲海上去。我覺得最好讓你和他們面談。”

“好,我現在就可以和他們談談。”

“先看看這些吧。”

“嗯。”他從她手裏接過卷宗,就地翻閱起來。

多留宿三兩天,看來是必須的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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