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7章 焚心

關燈
聶雲漢下意識地攬住身側這個向下墜去的身體, 觸手卻感覺到濕黏的血液,頓時五內俱焚,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他甩開右手裏攥的鎖鏈,一腳將奄奄一息的段展眉踹了出去, 奪過卓應閑手裏緊緊攥著的刀, 看都不看就向四周掄去。

“阿閑……”他不知道是誰砍來剛剛那一刀, 連替卓應閑報仇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是把這裏的人殺光, 可他卻沒有時間戀戰,“阿閑,你應我一聲……”

“漢哥……”懷裏的人喃喃道, “抱歉……”

聶雲漢的眼倏地紅了,他摟緊了卓應閑,發瘋一般地掄刀砍人,向門口沖去。

段展眉被時雨等人七手八腳地接住, 稀裏嘩啦解下了脖子上的鎖鏈,咳了好幾聲,喘著粗氣道:“別……別放過他們!”

時雨沖其他人使了個眼色, 那幫人更肆無忌憚地舉刀沖過去,他們就不信眼前這個男人懷裏抱著個半死不活的人, 還能堅持多久。

聶雲漢許久沒有陷入過這樣的苦戰,他護著卓應閑,用自己的右側身體迎敵, 已經落下無數刀傷,好在傷口都不算深, 還可以忍耐,而他的眼前是花的, 心口是疼的,耳力似乎也出了問題,出了自己面前的兵刃相擊之聲,竟聽到別處也有打鬥的聲音。

卓應閑似乎完全暈過去了,連原本攀著他的手都無力地垂了下來,聶雲漢要是不摟緊他,他一準會被摔到地上。

“阿閑!你別睡!看著我,你看著我!”聶雲漢顧不上偏頭看他,只能一邊砍人一邊不停說話,同時還盡力往門外走,“你怎麽不聽話?嗯?你要是我手下的兵,我定要把你軍法處置,以後再不讓你跟我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聶雲漢忽然覺得,擠過來的人少了許多,那門口原本黑壓壓地擠滿了人,此刻卻好像變空了。

接著,一聲尖利的鷯哥哨聲劃過長空,聶雲漢不禁怔了一怔。

羽書?

剛才聽到的聲音,不是錯覺?

“漢哥!閑哥哥!”向羽書的身影出現在寶篆廳的門口,跟在他身後的居然是淩青壁!

那人抱著刀,笑得特別討厭:“上回你的小美人為了給你報仇捅了我一刀,我這傷還沒好利索,竟然還得來救你們,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倆的。”

“廢話少說!還不趕快動手!”聶雲漢回頭,用刀指了指段展眉和時雨,“這兩個先留著命,其他的隨你們處置!”

向羽書看見卓應閑的慘狀,已經怒火中燒,不等聶雲漢開口,已經沖了過去。

淩青壁懶洋洋地抽刀出鞘,加入戰群,他見了時雨,咧嘴一笑:“手下敗將,又見面了?!”

聶雲漢“咣”地扔下刀,打橫抱起卓應閑,快步走到側廳裏,見那裏有一張軟榻,便將他輕輕放下,這人後背受了傷,此刻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不敢讓他平躺,只能讓他側著身子。

“阿閑,你醒醒……”聶雲漢把自己外袍解下,披在卓應閑身上,握著他的手,眼前一片朦朧,“援兵到了,咱們沒事了,睜開眼看看我。”

他不知道怎麽回事,越發看不清卓應閑的面容,拼命揉眼睛也沒用。

忽然間,一只冰涼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你……怎麽哭了?”

聶雲漢提著的一口氣驟然松了,他把頭埋在卓應閑身前,劇烈地呼吸著,渾身抖得厲害。

卓應閑摸著他的頭發,氣若游絲:“我剛剛……就是歇一歇……養養力氣,別擔心。”

“好,好!我不擔心……”聶雲漢擡起頭來,恍若從一個噩夢中醒來,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側廳裏沒有點燈,窗口映進來一抹月光,照得卓應閑的臉越發蒼白,一只眼睛裏波光粼粼。

聶雲漢撥開他額前亂發,撫摸著他光潔的額頭,喉頭哽得話都說不完整:“阿閑,抱歉……我來晚了……”

“不晚……”卓應閑努力勾了勾唇角,“沒過……子時,就……就不晚。”

聽了這話,聶雲漢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又湧了出來,這輩子他什麽都體驗過,唯獨心疼這種滋味,全因卓應閑一人而嘗,此番嘗得更是痛不欲生。

他摸索著解開外袍袍角束起的小布袋,掏出那已經被擠扁了的粽子,臉上笑著,眼淚卻又湧了出來:“說話算話……我帶了粽子,你要不要嘗嘗?可惜沒來得及給你買生辰禮物。”

“沒關系……我騙你的,今天不是我生辰……怕你不來。”

聶雲漢失笑:“小狐貍!放心,只要答應你的,我絕不食言。”

卓應閑擠出一絲笑容,偏頭看向他手裏的粽子:“什麽……餡兒?是甜……還是鹹的?”

“甜的,紅豆大棗。”

“唉……”卓應閑緩緩眨了眨眼,“我喜歡……鹹的。”

聶雲漢怔了怔:“……”

卓應閑望著他茫然無助的樣子,“噗”地一聲輕輕笑了出來:“呆子……還以為你有多聰明……”

聶雲漢看著那鮮活的笑容,心口似乎卷起了一陣風暴,正在攻擊他所剩無幾的理智:“……在你面前,我聰明不起來。”

“哦,為何?”卓應閑眸子望過來,似有千言萬語,含著某種真切的期待。

“因為……”

聶雲漢的目光落在卓應閑那遍體的傷痕上,內疚海浪般劈頭蓋臉地打了過來,險些將他吞沒,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若不是因為自己,阿閑又怎會弄成這般模樣?

不行……不能,我不能……

“因為你比我聰明呀。”聶雲漢咬了咬牙,垂下眸子,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卓應閑盯著他的模樣,目光中閃過一絲失落,片刻後才輕輕道了一聲:“哦。”

聶雲漢覺察到他的目光已經移開,又心慌意亂地擡眼去看,見那張飽受摧殘的小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越發鬧心。

“哦”是什麽意思?生氣了?

隨即他又自責,傻吧你,都這樣了人家能不生氣麽?

聶雲漢聽著外面隱約傳來的打鬥聲,訕訕道:“不知戴爺來沒來……”

他想起向羽書提過,游蕭和卓應閑把赤蚺的裝備都埋進了花園裏,裏面就有戴雁聲的藥箱。看著卓應閑身上的傷,他心急得要命,想立刻去園子裏把藥箱挖出來,卻又寸步不敢離開,一時間左右為難,坐立難安。

卓應閑卻突然低聲道:“我餓了……”

“來吃粽子!”

聶雲漢手抖得不成樣,把那個壓變了形、糯米前出後溢的粽子剝開,剝得只剩最後一小片薄薄的粽葉盛著,五指並攏托起來,送到卓應閑唇邊,另一只手輕輕扶住他的後頸。

卓應閑就著這個姿勢略略一低頭,柔軟幹燥的唇輕輕蹭過了聶雲漢的手掌,咬了一口粽子。

這一下就足夠聶雲漢心裏哆嗦,可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卓應閑咬完之後,還輕輕舔了舔他的掌心,才躺了回去。

饒是那一下輕盈至極,如同一片羽毛若有若無地掠過,聶雲漢仍然頓時淩亂了,意意思思地看了卓應閑一眼,又不小心瞥見了舔嘴唇時探出來的粉色舌尖,心慌地移開眼,心道,是我的錯覺吧?這人都傷成這樣了,還顧得上……一定是錯覺!

卓應閑只吃了一小口就不吃了,其實他連咀嚼的力氣都不剩下多少,早也感覺不到饑餓,只是不想讓聶雲漢的一番心意落空才吃這一口。

費了半天力氣才吞咽下去,看著面前這張憔悴消瘦的臉,他輕聲說:“吃不下了……你也餓了吧……若不嫌棄的話……”

“胡說什麽,我就是嫌棄我自己,也不可能嫌棄你。”聶雲漢見他虛弱的樣子,確實也不適合吃這不好消化的東西,於是幾口便吃掉了那剩下的大半個粽子,一邊吞咽一邊道,“一會兒外邊消停了,我叫人煮粥給你吃。”

卓應閑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地笑了笑,這人飯量自己是領教過的,這些天被人囚禁,他也沒能著吃什麽像樣的飯,想必早就餓壞了。

外邊打鬥聲漸消,向羽書在外嚷嚷:“漢哥?漢哥?你們在哪?”

“在這!”聶雲漢扭頭沖外喊道。

向羽書跑進來一看,兩人都在,頓時松了口氣:“所有人都抓住了,段展眉和時雨就綁在旁邊,剩下那些手下全都關進了綴玉廳,淩二哥叫人看著他們呢。”

卓應閑聽向羽書管淩青壁叫“淩二哥”,無力說話,便非常緩慢地翻了個白眼。

聶雲漢見他這副樣子,覺得好笑,伸手摩挲了一下他的發頂,回頭看著向羽書:“這麽快改口叫淩二哥了?他那一刀你忘了?”

“啊……沒忘,我的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這不是……他不光放了我,還帶人來救你們了麽……”向羽書戰戰兢兢,一臉羞恥,越說聲音越小,“他也不是壞人……”

“得了吧你,變心比翻臉都快,誰家姑娘看上你才倒黴。”聶雲漢呲兒著他,問道,“戴爺來了麽?”

“來了來了!戴爺、左哥都在,大家怕游蕭鬧氣脾氣制不住,沒讓風姐把他帶來。”

“去喊戴爺過來幫阿閑看傷,叫他來的時候帶個燭臺;你去苗公子原來住的那個院子,在花園裏挖出咱們的裝備,把藥箱拿來;叫人放了被段展眉關起來的下人,吩咐廚子做些清粥小菜端到這來。就這些,去吧,動作快一點!”

“是!”

向羽書接了任務飛快地跑出去,片刻後戴雁聲和左橫秋便一人端了個燭臺進來。

聶雲漢拍拍卓應閑的手,以示安慰,便向後退開,讓戴雁聲好好替他診治。與此同時,左橫秋簡單把今晚的情況說了說。

此前聶雲漢估計得不錯,戴雁聲和石歧謝輝確實很快被擒,擒住他們的正是孔曇訓練的暗哨,這幫人看出戴雁聲身手不俗,判斷他是主子要找的赤蚺,直接送到了淩青壁那裏。

萬裏風跟游蕭在山腳下等著,等了許久不見有人出來,便判斷出了問題,於是迅速帶游蕭回城,去尋左橫秋。

左橫秋跟蹤段展眉和哈沁之後脫身,本想去約定會合地找聶雲漢匯報情況,卻只見到了萬裏風和游蕭。三人商議之後,便直接去清寒居找了淩青壁。

“段展眉安排的事對待宵孔雀不利,我打算拿這個消息跟淩青壁做個交易,換咱們自由。”左橫秋道。

“哎,可別,之前我就說過,這事兒我決定不了,得我大哥說了算。”淩青壁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一邊擦著刀一邊慢條斯理道。

聶雲漢扭頭看他,淡淡道:“今日之事,多謝。”

淩青壁歪嘴一笑:“不是你特意叫向小兄弟來求救的麽。”

聶雲漢挑挑眉:“你想多了,我沒那個意思。是你傷我在前,心裏內疚吧?”

“真該找張鏡子照照你現在這副尊容,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說出這種話。”淩青壁嘖了嘖舌,“我大哥承人情特意看顧你們,自然不能讓你出事,我可不想給他添堵。”

“行吧行吧,知道你關心我,別解釋了。”聶雲漢看向左橫秋,“苗笙昨晚出事,也沒耽誤段展眉今天帶著哈沁去見韓汀?”

他說這話的時候瞥了淩青壁一眼,看對方神色平靜,看來已經知曉此事。

“我三弟這個人……並不壞,他只是想法比較天真。”淩青壁撓了撓頭道,“我還沒來得及找他問清楚。”

別人的事,聶雲漢不妄作評判,沖左橫秋一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左橫秋便道:“段展眉今日確實神情不屬,帶了哈沁過去之後沒怎麽吭聲,韓汀與哈沁也沒多廢話,兩人很快達成協議,韓汀代哈沁出面,在黑市裏跟賣家交易,讓對方直接裝船發貨。哈沁本想押船,但韓汀堅決不許他出現在黑市裏,最後段展眉才調停,讓水貔貅的船載著哈沁,在落日河上與韓汀派出的船會合。”

聶雲漢皺眉:“哈沁要買的到底是什麽?”

“羽書沒跟你說?”左橫秋疑道,“這還是阿閑昨夜打聽出來的。”

聶雲漢閉了閉眼:“這死孩子……再給他追加二百軍棍!”

“呃……我不是故意的。”向羽書正好拎著藥箱送進來,劈頭就聽見了這句話,嚇得腿軟,“咱當時不是被追殺麽,我就給忘了……”

他邁著小碎步,小心翼翼螃蟹一般橫著從聶雲漢面前挪到榻邊,生怕被對方一把抓過去揍上一頓。

聶雲漢目光順著向羽書瞥到了卓應閑身上,正好看見戴雁聲把他背上的創口清理出來,斜斜一道長長的刀痕,從右肩劃向左側腰,皮肉都向外翻著,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一顆心像被放在釘板上反覆碾壓,疼得無以覆加。

可在人前,他不能失態,只能堪堪忍著,啞聲問:“還不說是什麽?”

向羽書和左橫秋異口同聲道:“是金紅砂!”

“金紅砂?”聶雲漢低聲重覆道,也是滿心疑惑,“這是什麽?”

向羽書意外:“漢哥你也不知道麽?”

聶雲漢捏了捏眉心:“隱約有些耳熟,但想不起來是做什麽的了。”

“金紅砂是一種珍稀礦產,一般冶煉了之後用來制作禮器,這玩意兒整個大曜的儲存量都很少,最集中的便在五陵渡周圍這幾座山上。”淩青壁解釋道,“是官府明確禁止民間私自開采的礦物之一,礦主身份只有我們知道,這也難怪哈沁非要盯著待宵孔雀不放。”

卓應閑趴在榻上,戴雁聲正幫他縫合背上的傷口,疼是真的疼,比受傷的時候還疼,他咬牙忍著,一聲沒吭,生怕聶雲漢擔心。

這會兒他微微擡眼去看對方,見那人聽了淩青壁的話之後,眼中有一抹精光轉瞬即逝。

聶雲漢餘光一直關註著卓應閑,發現他在看自己,連忙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回頭對淩青壁道:“多謝,之後我們會順著這個線索查下去。”

“現在你想怎麽樣?去截住那條船嗎?”淩青壁看著他問,“我這就派人去找三弟。”

聶雲漢疑惑地反問:“待宵孔雀才是有危險的那個吧,你用不用這麽關心我們?”

淩青壁幹巴巴地笑了笑:“呵呵,別客氣。”

“我建議你去審一審段展眉和時雨,看看他們到底安排了什麽後手。”聶雲漢道,“因為苗笙之死,段展眉有點瘋,這筆賬他不僅算上我,可能連哈沁也算進去了,而他本來就想打你們的主意,我看這後手一定不會溫柔,你們還是多加小心。”

“……”淩青壁突然一臉疑惑,“哎,怎麽鬧我們身上來了?不是你們的事兒嗎?”

聶雲漢壞笑道:“你以為呢,我們只是過客,真正有利害關系的就是你們啊。”

淩青壁摸著下巴,意味深長道:“難怪大哥不讓我們跟獨峪人打交道,莫非他早就看透了一切?嘖,三弟真是……”

這會兒淩青壁手下打了個招呼進來,拿了一個卷軸道:“這是從那個叫時雨的房中搜出來的,除了此物外,倒也沒什麽可疑的東西。”

淩青壁伸手接過卷軸打開:“喲,這畫功不怎麽樣,比我們那幅差遠了。”

“是什麽?”聶雲漢劈手搶了過來,打開一看,竟是他們幾人的畫像,上面左橫秋、戴雁聲、萬裏風還有他自己畫得還算像樣,只有向羽書畫得跟本人相去甚遠,也難怪段展眉沒認出他來。

向羽書伸頭一看,立刻很不爽地大叫:“什麽玩意,把我畫那麽醜!”

聶雲漢把畫丟給左橫秋看,問淩青壁:“你們也有我們的畫像?”

“當然了,不然怎麽找人?”淩青壁讚嘆道,“我們那幅畫得就很工整,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聶雲漢便問:“可否借我一看?”

淩青壁眼珠轉了轉:“啊,這個……得問我大哥。”

聶雲漢知道他鬼心眼多,淡淡一笑,沒再多說。

這會兒戴雁聲幫卓應閑料理好了傷勢,看了他一眼,他會意地點了點頭。

“羽書,你去找風姐和游蕭回來,左哥,辛苦你幫著淩兄去審一審段展眉和時雨。”聶雲漢誠懇地對淩青壁道,“淩兄,接下來的事,我們雙方合作如何?”

“你肯合作自然好。”淩青壁瞇著眼,眼神在他臉上刮了幾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我便先忙去了,你跟小美人慢慢溫存。”

他帶著手下離開,向羽書也趕著出去找萬裏風,幾人匆匆出門。

左橫秋臨走看了眼聶雲漢,把畫像放在一邊小案上,輕聲道:“這幅畫上我們幾個都是神似,而對方卻將你畫得惟妙惟肖,再加上那日給你易容有些匆忙,才令段展眉有所懷疑。畫此畫的人,應當對你非常熟悉。”

聶雲漢沈吟道:“若要能將孔曇那幅畫像要來一看,就更好了。”

待左橫秋離去,聶雲漢立刻坐到榻邊,撫了撫卓應閑的頭發,緊張地看著戴雁聲:“傷情如何?”

戴雁聲繃著臉:“你倆是不是天生一對?看你後背上有道‘捺’,這位就來一筆‘撇’,想湊個‘人’字還是‘叉’?”

“嘴下留情啊戴爺!”聶雲漢討好地笑道,“你在世神醫,一定能幫阿閑消了這疤,對吧?”

“做夢吧你,別給我戴高帽,怎麽,人家留道疤都沒說什麽,你還不願意了?嫌棄?”

聶雲漢真怕他哪把壺不開提哪把壺,無奈道:“我疤更多,輪得著我嫌棄別人麽?別繞圈子了,到底怎麽樣,快說。”

“沒有大礙,放心吧。”戴雁聲簡潔道。

聶雲漢一怔:“沒了?”

“沒了。”

“他渾身上下那麽多傷呢!你有沒有仔細看?!”

戴雁聲面無表情地道:“那是不是要我出去,你再細細幫他檢查一遍?”

聶雲漢:“……”

卓應閑側臉見聶雲漢一臉吃癟模樣,臉埋在肘彎裏,憋笑憋得十分痛苦。

“阿閑身上最嚴重的就是這處刀傷,其他就是鞭傷、擦傷和腳底的燙傷,問題都不大。”戴雁聲低頭瞥了眼聶雲漢還光著的腳,微微彎了彎嘴角,繼續正色道,“但他此前中了軟筋散,又受了刑,自然體虛無力,等稍後吃點稀粥,我給他煎兩副藥服下,體力應該很快能恢覆。但傷還是要養的,別自己不當回事,真是學好千日難,學壞轉眼間!”

最後這句話他沖著卓應閑說的,但聶雲漢此刻臉有點疼。

戴雁聲稍後幫聶雲漢處理了一下額頭上的傷口,收拾好藥箱便出去了,側廳內只剩下聶雲漢和卓應閑,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無語,氣氛有些別扭。

卓應閑趴久了有些難受,況且胸口也有鞭傷,雖裹好了,但壓著也疼,便動了動身子,想側躺過來。

聶雲漢立刻幫他,待他躺好之後,蹲在他榻前,訕訕道:“傷口……疼麽?”

話一出口,他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可是又來不及收回,傻乎乎地杵在原地,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說出什麽挽尊的話來。

卓應閑方才歇了會兒,又吃了些戴雁聲給的丸藥,此刻感覺有了些氣力,血脈通暢之後,臉上的腫也開始有些消退,另一只眼也漸漸睜得開,此刻他一雙眼裏像是汪了兩捧泉水,盈盈地看著聶雲漢。

聶雲漢消受不了他這一看,嘆道:“阿閑,你這又是何苦,以後別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卓應閑突然眼波一轉,神色黯淡了下來,緩緩扭頭看向別處,低聲道:“不是……打算疏遠我麽?我……我不想欠你的,還你……這一刀……”

“之後……你我便兩不虧欠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