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陳清時跟顧言信打電話，顧眉生忙裏偷閑去見林青宴。

走到竹林，梅姨站在風雨連廊上，瞥見她往外走，叮囑她：“別忘記帶傘，晚上可能下雨。”

現在晴空萬裏，雲白天青，顧眉生沒看出下雨跡象。

但她還是聽話折回客廳拿傘。

回了客廳，陳清時已經接完電話，正懶散坐在沙發上，手裏捏著一把車鑰匙。

“去哪裏？我陪你。”陳清時好整以暇。

顧眉生就算再心大，也不可能跟他一起去見林青宴。

顧眉生說：“您在家歇著，我有點私事。”

說完，她“當當當”上樓拿雨傘。

陳清時聽著她上樓的腳步聲，臉色淡極。

——

林青宴約顧眉生在湖心會館見面。

到了之後，侍者恭敬跟顧眉生說：“林總在地下游泳館。”

顧眉生眉梢微動，知道了什麽。

原來這家會館是林青宴的。

游泳館在地下三層，顧眉生坐電梯下去。

出了電梯門，有女侍者接待：“顧小姐，這是為您準備的泳衣。”

煙灰色的女士泳裙，是顧眉生喜歡品牌和樣式。

顧眉生沒接，婉聲拒絕：“不了，謝謝你家林總好意。”

“好。”女侍者笑得真摯：“顧小姐，我領您進去。”

“謝謝。”

女侍者止步於私人泳池外，為顧眉生拉開簾子，顧眉生腳步略頓，還是走進去。

一進去，她便看見在泳池馳騁的男人。

臉和身材都是一流。

聽見聲音，他游到池邊，水珠從他□□精瘦的胸膛劃下，順著好看的人魚線和腹肌，沒入黑色泳褲。

顧眉生緩緩收回視線。

“笙笙，把毛巾遞給我，好嗎？”

林青宴看向她，沒有一點局促，眉眼溫潤。

顧眉生遞毛巾的動作有些遲疑，但還是拎起毛巾給他。

林青宴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水跡，眼尾胭脂痣清晰撩人。

他看向顧眉生，笑道：“笙笙，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地方嗎？”

顧眉生：“家世好，長得好。”

林青宴幽幽道：“那是從前。”

他不按常理出牌，顧眉生饒有興致問：“那現在呢？”

“我喜歡你的理智，喜歡你在商場時刻運籌帷幄的霸氣，喜歡你目標堅定，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他話裏有話，顧眉生斂眉：“出去說吧。”

“不看著你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表達什麽。”

游泳館恒溫，此刻有些煙霧繚繞。

“好，我去換衣服。”

換完衣服，林青宴帶顧眉生到一間私人茶室喝茶。

茶桌後的背景墻是整塊天青色翡翠玉石，茶桌是一塊完整的小葉紫檀根雕。

林青宴對茶道這項藝術研究不深，幾次沖茶程序都出了錯，弄到一半，他無奈道：“我還是放棄吧。”

他主要怕顧眉生覺得他煩。

顧眉生接過茶夾，輕聲道：“我來吧。”

顧眉生雖然是個半吊子大家閨秀，但該學的東西她都會個三四成，不算爐火純青，做到不出錯還是可以的。

她的茶沖得不算好，動作卻很漂亮，行雲流水一般，很能糊弄外人。

林青宴仔細瞧著她，目光盈滿欣賞。

“以前，我是你的中文老師，現在你是我的師傅。”

顧眉生把茶杯分好，遞給他聞香杯，淡聲道：“當時我不缺中文老師，聘請你主要是想勾搭你。”

林青宴好笑：“我不記得在哪裏見過你？你如何就想勾搭我了？”

顧眉生眸光微頓，看林青宴的表情不似作偽。

既然不是他，那當年救了祖父的人是誰呢？

她試探道：“你去過聖帕特裏克大教堂嗎？”

聽出顧眉生的試探之意，林青宴心底微慌，但還是淡定道：“你猜？”

怕答案出錯，所以他不留任何把柄給她。

顧眉生看出他沒說真話，但也不追究。聖帕特裏克大教堂的初遇只是他們相戀的一個楔子，就算林青宴沒有去過那裏沒有救過祖父的命，那也不能妨礙，她曾經那麽熱烈真摯的愛過他。

托起茶盞，顧眉生問道：“你剛剛想說什麽，現在可以繼續說。”

剛剛林青宴說了他喜歡她的點。

林青宴：“我喜歡你的理智強大和堅定。”

顧眉生頷首：“謝謝你的喜歡。”

她如此客觀游離於事實之外是林青宴不喜歡的。

他語氣略帶譏諷：“你對我是客觀理智的，為什麽對陳清時卻如此雙標？”

顧眉生擡眉，唇角扯出一抹笑意，眼神很淡：“你在說什麽？”

她被人剪剎車線和追尾的事情誰也沒告訴，林青宴不可能有渠道知道。

林青宴遲疑：“媽媽告訴我，你差點被人害到沒命。”

林晨歌的消息是從宴明舒那裏得來的，那宴明舒的呢？

是誰告訴母親她遇車禍的事情？

顧眉生心裏很亂。

“陳清時已經把你害到差點沒命，你為什麽還跟他在一起？”

難道不該像當初甩了他一樣甩掉陳清時嗎？

林青宴目光直直看向顧眉生，一向淡漠的眼光如今沾滿執拗的不甘。

顧眉生竭力保持鎮定。

“我欠陳清時很多，不能隨時跟他分手。”

“欠他什麽？”林青宴步步緊逼。

顧眉生纖細指尖輕點紫檀桌面，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借口：“欠他兩個億還有一大筆軍事訂購單。”

——

出了會館，果然如梅姨所說，天氣飄起雨絲。

林青宴站在灰青色屋檐下，看著細密的雨絲，“我送你。”

顧眉生搖頭拒絕。

“不用，我帶傘了。”

走出屋檐，她撐起黑色商務傘，緩步走進煙雨中，綽約多姿。

林青宴的助理裴洋不知何時也站在他身側，隨著林青宴目光，看向雨中女子。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他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麽他家老板會念念不忘一個人這麽多年。

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拒絕一個集無上財富、一流門楣、絕色容貌於一身的女人。

“衿衿確定要嫁給陳明宇嗎？”

在裴洋發呆時候，林青宴突然發問。

“……是的。”被老板問到，裴洋陡然回神，憑專業素養，他謹慎答道：“對陳明宇，林小姐說不上很滿意，但也不討厭。她說她接受家族的一切安排。”

“陳家的人……”林青宴捏了捏眉心，煩躁道：“外公給衿衿的另一個人選是誰？”

“……另一個年紀大一點……”裴洋硬著頭皮說：“……是陸世成。”

林青宴看他，似笑非笑：“何止年紀大，陸世成的私生子都不止衿衿這個歲數！”

“老頭子怕是瘋了。”看著細雨，林青宴喃喃道。

老板罵外公，裴洋不敢插嘴，只是低著頭，看地上鋪著的瑪瑙玉地板。

——

下著雨，顧眉生沿著公園的鵝卵石小道走，雨絲密密麻麻照著傘面砸下來，落到地上，砸出一片水花。

好在鵝卵石路面不積水，顧眉生倒不擔心濕鞋，就是下裙被浸濕了。

走到嚴中路，十字路口，往左拐是去陳公館，右拐是出別墅區。

顧眉生罕見遲疑。

臨走時，梅姨在準備晚餐，叫她在外面留著肚子好回家吃晚飯。

但現在，她卻不想回陳公館。

不知何時，陳清時已經滲入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的父母不反對她跟他交往。

她的商業版圖漸漸跟他有了密不可分的聯系。

現在，或許，她的安保團隊裏也有他的人。

在一段感情開始時，顧眉生一般已經準備好隨時抽身離開的準備，在跟林青宴、白宇和、蔣望津、陳牧慈的感情中她貫徹得很好。

但現在到了陳清時呢？

她的心盡管可以隨時抽離，身體卻已經被各種密不可分的關系纏繞，抽身不能了。

顧眉生在十字路口猶豫了十分鐘，裙子被淋得濕透，裙擺上的水順著小腿滑入高跟鞋，鞋裏也濕漉漉了。

顧眉生最終選擇往左拐。

這麽多年，她極少那麽猶豫不決，幾百億的生意也不過是幾秒鐘的思索，今天為了她的終身大事，她足足多愁善感了十分鐘，真是不容易。

在顧眉生往左拐的那一刻，高大香樟樹後那一輛黑色的賓利也緩緩啟動。

黑色賓利車窗半降，男人清冷俊美的面容隱在暗處，喜怒不辨。

——

回到陳公館，梅姨一眼瞧見全身近乎濕透的顧眉生。

“快去洗個熱水澡，洗完喝姜湯。”

說著，她掀開湯蓋子，一股濃烈的屬於姜湯的辛辣氣味立刻竄出來。

顧眉生臉色一變。

“能不能喝一小碗。”

梅姨靜靜看著她，不言語。

蘭姨笑著接話，道：“暖胃的湯，多喝一點好，笙笙別討價還價。”

顧眉生只得作罷，轉身上樓。

臥室洗漱間燈光明亮，顧眉生在門前駐足。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陳清時也出去了。

臥室上鋪著一件換下來的黑色襯衫，半濕，顯然被淋過。

顧眉生拿起襯衫，湊在鼻尖輕嗅，聞到很淡的煙草味道。

是沈香煙。

顧眉生沈下眼睫，坐在床上。

浴室門打開，陳清時披著黑色浴袍出來，帶來一絲水汽。

他神情沈靜，漫不經心問：“怎麽生氣了？”

顧眉生擡眉，靜靜陳述事實，“你跟蹤我，窺探我的隱私，我不該生氣嗎？”

“我只是去雨中散步。”陳清時不打算承認。

他走過來，眉目低垂，解顧眉生上衣扣子，“去洗澡，已經給你放好熱水。”

顧眉生深吸一口氣，擡眸：“好，等我收拾完我們在理論。”

她的見好就收永遠那麽討人喜歡。

陳清時手指勾起她側臉碎發，細密親吻她耳畔，“好，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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