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時率先從包廂裏出來。

他伸手撥過門前的紫玉珠簾，腳步不帶一絲停頓離開。

秦朗停駐在走廊口等候。

陳清時淡聲吩咐他，“她可能還要哭一會兒，等她哭完，你送她走。”

她自然指得是姜宛繁。

秦朗擔心：“那您怎麽離開？”

車只有一輛，他開走了，陳先生怎麽辦？

陳清時垂眸輕笑，緩聲道：“我做顧眉生的司機。”

秦朗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顧總也在這裏！”

陳清時不置可否。

她要是不在，他做什麽不直接在中匯見姜宛繁呢？

不過是想跟她一起回家罷了。

＊

顧眉生打著麻將，看到陳清時給她發的微信：[什麽時候結束？]

顧眉生猜到他跟他母親談完了，所以現在要回去。

趁著白宇和摸牌嫌隙，她飛快打字：[立刻！馬上！]

回完消息，她放下牌，讓正在酒桌淺酌的顧承澤過來替她，語氣理直氣壯：“哥哥，我家屬過來接我了，我先走一步！”

顧承澤放下酒杯，走過來，譏諷她：“瞧你沒出息那樣！讓他等一會兒怎麽了？”

顧眉生輕輕笑，理直氣壯道：“我舍不得！”

白宇和垂下眼睛，唇角微抿，手指蜷縮起尖銳的弧度。

曾經這樣的話她也對他說過。

陳清時在包廂外等著顧眉生，長身玉立，氣度從容。

顧承澤送顧眉生出來，剛好跟正在等待的陳清時撞上。

他低頭了眼剛一出來就上前牽陳清時手的顧眉生，暗罵句“女大不中留”！然後狠狠把顧眉生拽到自己身後，面上好整以暇寒暄道：“陳先生，我好久沒見你了，怎麽也不見你來這聚一聚？”

顧承澤問這句話純屬找揍！

誰不知道陳清時根本不是跟顧承澤李澤言這幫紈絝子弟一起玩的人？

比起顧承澤，陳清時平常跟顧承澤的大哥聚的比較多。

陳清時垂眸看了眼空蕩蕩的手心，又看被顧承澤擋在身後的顧眉生。

她給他比了個顧承澤看不見的手勢，兩只粉拳握在一起，擺在胸前——拜托了。

陳清時搖頭嘆息：他怎麽可能跟他未來的大舅子起爭執。

陳清時淡笑，望著咬牙一臉不憤的顧承澤，語氣溫潤，“哥哥說得對，有您的吩咐，我一定常在這裏聚會。”

他語氣溫淡，態度從容，仿佛喊比他小五歲的顧承澤為哥哥沒什麽大不了是無比正確的事情。

但顧承澤破防了。

他瞪大眼睛，好一會兒緩不過勁。

他記得以前顧眉生沒跟陳清時在一起的時候，陳清時是跟他家老頭子稱兄道弟的人物！

然而就輸這樣的人，今天竟然喊了他哥哥！

還那麽自然從容不做作！

他有點迷醉。

顧眉生忍不住笑，輕輕牽顧承澤的垂在身側的手撒嬌：“哥哥，你可要好好的，等我跟你妹夫一起孝敬你！”

顧承澤看她一臉戲謔，知道自己是丟臉了，他點頭，大手一揮：“滾吧！”

陳清時目光在顧眉生牽著顧承澤手指的指尖掠過，目光微深。

回去的時候，顧眉生還是很可樂，她笑道：“我還從沒見過二哥這麽窘迫呢，他被你嚇著了。”

陳清時微哂。

他俯身給顧眉生開車門，嗓音清淡，“他以後總該適應的。”

坐在副駕駛，聞言，顧眉生擡眸，笑盈盈道：“看吧，你果然愛我愛得不行，現在就琢磨改口了！”

她輕拍他撐在車門的胳膊，小聲像給足他安全感似的道：“放心吧，我家不會那麽小氣的，一定給足你改口費。”

車庫很靜，即使顧眉生聲音很小，陳清時也把她嬌軟的聲音聽得很清楚。

他微微笑了，擡手捏住她下巴，低頭吻上去。

“我先收點利息。”

顧眉生環住他修長的脖頸，回應他的吻。

親吻完，顧眉生力氣抽去大半，沒什麽精神地看窗外景色。

夜幕降臨，現代化城市裏遍鋪霓虹，星光璀璨。

陳清時看她一眼，見她喜歡賞景，繞了另一條路，開上臨江大橋。

臨江大橋上的景象更好。

等紅燈的功夫，顧眉生把頭靠在陳清時撐在方向盤上的堅實手臂上。陳清時彎唇，手臂收回來，改為攬住顧眉生，然後扣住她下顎親吻。

顧眉生眨下眼睛，輕揪住他領帶，接受他的吻。

一吻畢，綠燈亮，顧眉生老老實實回到副駕駛座坐好，一絲不茍。

這些時日，顧眉生安分不少，再也不動不動撩撥陳清時，挑戰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顧眉生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如果她奮進努力也一直求不到的東西，為了避免投入太多得不償失，她往往會主動放棄，並且心態樂觀接受現實。

比如，陳清時一直拒絕跟她做到最後一步。

以前，顧眉生不甘心，總想撩撥他，現在已經接受自然。她覺得無性戀愛也挺好的，她也挺滿足他溫存的親吻撫摸。

因為繞了遠路，顧眉生提議去山水居住，那裏更近一點，不耽誤第二天上班。

陳清時眸光微暗，看著顧眉生，眸中似有戲謔之意。

顧眉生挑眉，“怎麽了？那裏去不得？”

陳清時把車停在路邊，轉頭望著她，似笑非笑道：“也不是，有人給你送了特殊禮物，在山水居樓頂，你可以看一看。”

他一半側臉籠罩在樹蔭投下的陰影中，側臉輪廓優越精致，眉眼間神色不明。

顧眉生瞧著他，撐著下巴想了下，沒想出所以然，但根據陳清時表情，她也猜測到，這些禮物應該是不受陳清時喜歡的。

顧眉生不想讓陳清時不高興，她否決自己提議，輕快道：“那還是去別墅吧！”

陳清時手放在方向盤，好整以暇：“不去看你前任送你的禮物？”

前任？

顧眉生眸光一閃，猜出是什麽。

應該是林青宴訂的玫瑰到了。

她挺期待飛機直接從大馬士革運來的玫瑰，但眼下哄好男友更要緊。

“不去！”顧眉生深情款款且斬釘截鐵道：“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陳清時微不可察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麽好。

明明知道她不過隨口而說，他卻忍不住不動心。

車子繼續行駛，開到城西別墅。

臨近自己家，顧眉生看到別墅內燈火通明。

她眼眸閃了閃，記起來今天舉辦家宴的日子，她外公可能從紐約趕回來了。

母親跟外公關系一向不好，外公過來，母親也沒跟她說。

她父親身為母親忠實信徒，當然也不會說。

陳清時停下車，註意到她神色，手腕懶散搭在方向盤，他嗓音清淡：“今晚回家？”

顧眉生就是這麽想的，但轉念一想，心底又生出幾分不舍。

明明顧公館才是她的家。

看她不舍得，陳清時笑了。

他伸手輕捏住顧眉生下巴，在她唇上印下清淺一吻，然後輕撫她背脊，哄道：“回去吧，你的外公在等你。”

顧眉生輕點頭，看他深邃的眸光，然後在他側臉親了下，“親愛的，不要太想我。”

陳清時眸光微頓，忍住拽住她親吻的心思，言不由衷道：“我巴不得你不在，我好獨占大床。”

顧眉生笑起來，才不信他。

她最後看他一眼，“我打賭，我不在”的時候你肯定躲在被窩裏偷偷哭。”

陳清時捏了捏眉心。

倒也沒有那麽誇張。

＊

今天宴先生從紐約回來，顧家擺出大排場迎接他。

安保和傭人齊齊上陣，在花廳、主樓、副樓、玫瑰園巡邏。

顧眉生發現她家變了個模樣，客廳罕見擺了羅漢迎客松，餐廳裏的的盆栽也從梔子花換成蝴蝶蘭。

宴均豫坐在大客廳裏跟女婿顧言信說話。

宴明舒則沒在家。

她掐著父親快過來的點，跟林晨歌一起去看歌劇。

宴均豫知道女兒不待見自己，他並不在意，依舊來了顧公館。

他想見外孫女。

“宴家其他的動產現在不好轉移，我會尋機會逐漸把這些股份基金交給笙笙，這次我過來就是想把宴家在H國不動產過戶給笙笙。”

宴均豫來H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在H國的所有不動產過戶給顧眉生。

顧言信自然無異意。

宴家和顧家的財產都是女兒的，現在他也在著手把女兒調到總部。

“好，都聽您的。”

顧眉生剛進客廳，就聽到她父親這句沈肅的“都聽您的”。

“外公、爸爸，您在商量什麽呢？”

宴均豫一見顧眉生，嚴肅的面容便柔和下來，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讓顧眉生坐在那裏。

顧眉生照辦，坐在外公身側。

宴均豫溫聲給她解釋，並不瞞她，道：“想著怎麽給你更多的錢。”

接著，他把自己打算說了一遍。

顧眉生沒拒絕。

老爺子下定決心的東西誰也攔不了。

宴均豫見她接受，心底也很高興，他順而邀請道：“你五年沒回紐約了，每次都是外公找你，你什麽時候去看外公？”

顧言信替女兒找補：“不是她不想去，是我給她布置的任務太重了，她騰不出手。”

顧眉生遞給父親一個感激眼神。

她不去紐約看外公，是受不了她外公亂七八糟的情婦。

宴均豫沈吟片刻，道：“現在忙一些也好，等你忙完國內的產業，要去紐約接手宴家產業。”

顧眉生只好點頭。

聊了片刻，又一起吃了晚飯，顧眉生送外公回酒店。

宴均豫知道女兒不待見他，便沒有住在顧公館礙她眼，在頤宮訂了套房。

臨走的時候，宴均豫最後望一眼顧公館的玫瑰園。

花團錦簇，玫瑰盛開，這是他女兒最喜歡的花。

來這裏一趟，他還是希望見女兒一面。

但還是沒有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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